第112章
狐绒金线,倏忽觉得富丽堂皇的一切都在耻笑他。长治帝看似将权力给了他,可他除却一堆烂摊子外,分明什么也没有得到。 从前长治帝朝会时,文武百官也敢这样呛声么? 朝臣对于他父皇,应该是畏大于敬的。可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得不一样,这些人偏偏还打着砭论时针的幌子,分明就是不服他。 ……是因为他不过代行朝政、连储君都还不是么? 长治帝半月榻上言辞切切,可怎么还不封他为储君呢。 季朗面色阴沉,他踩着薄氅碾了碾,倏忽问祝雪说:“孟妃近来,月份是不是已经大了了?” *** 九日初九时,瀚宁落了今岁第一场雪。 薄雪飘转如絮,落到司珹眉眼间。他拨了袍角,又绕开滚石,正同季邈一起向上攀行。临到望哀山侧峰半腰烽火台旁时,二人停下来,取出了茱萸与酒囊。 季邈将茱萸插稳了,司珹就淋酒入土,祭完后又蹲着沉默一阵儿,司珹方才起身,远眺向烽火台之外的更远方。 “东北与西北截然不同。”司珹说,“应伯年愿意用人,也愿意信人。他的兵权不如季明远那样集中,季明远将绝大部分牢牢捏在自己手里。” “但自六月以来我观察东北边军,总觉得他们其实比肃远军更加团结。” 应伯年服人并不靠威慑,他从来亲身躬行。 “自我们入城后,安定侯默默向衍都方面瞒下消息,却没从主动要见的意思。”季邈说,“他此前改变态度是因为薛听松,可那个薛听松……” 司珹眼眸微垂,说:“他不见了。但这没有什么要紧——薛听松已经帮我们打开了最初的关窍,哪怕他人依旧在,余下的也得靠我们自己。” “自然,”季邈说,“我托方将军带着卫蛰,将新制的饮刀河隘口内外山势布防图给安定侯送去,如今他应当已经收到了。他帮了忙,我们自当及时予以回报。” “夏时在瀚宁所助军屯田改制,今冬已经初见成效。前几日我去卫所,许多人都还记得我。”司珹说,“除此之外,方姑娘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她是女眷,我便托表嫂代为传信,同她聊了聊火铳改良之事,她果然很感兴趣。” 季邈微微侧目,问:“这也是梦中曾经发生之事么?” “梦中我与她从无交集。”司珹说,“梦中,我与此世得见的许多人都不过素昧平生。” 前世所行的诸多轨迹,今生早已被覆盖住,就连脚印也再瞧不见。能够被称之为“预言”的东西实在寥寥,世间万事的走向都已经悄然改变。 前世他也淋过许多次雪,尘与冰都只能自己抖落下去;今生雪落在他头顶,却有手伸过来,帮他轻轻掸净了。 季邈站在他身侧,视线同样游出去,望尽萧索的山野。 “此次联合来犯的有三部,”季邈说,“我已经问过方将军,其中有一部叫兀立的,他们是从王庭西面的荒漠迁居到这里。东北军多打山战游击,却不擅旷野平原。” 但这正是季邈所长之处——他在阳寂时,主守的朝天阙虽然也是山隘口,但他自小磋磨长大的沙湮战场却并非如此。沙湮辽阔,黄沙倾覆如星河倒斗,季邈吃的沙子不比饭少,方才能汇成他如今的熟稔。 司珹侧目仰面看他,平静地说:“寻洲,你想亲自率兵,再上战场。” “再临战场为必然。”季邈答话道,“一来瀚宁正受侵扰,我既在此,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二来此为示好,是除却边防图外,我们送给安定侯的另一份礼;三来离兵者不为将,折玉,我们想要可靠的兵,就必须亲自征服。” 司珹看着他,目光错也不错,初冬的雪落到季邈身上,很快被凛风尽数拂去了。季邈站在群山间,留下的满是意气风发。 一切早已被改变,一切早已变了样。 司珹有几分痴然,他在此刻,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其实不知从何时起,季邈早已能够将他从因变数所致的迷惘与忧虑中拽回来。 雪不再催着他的命。两个人立在同一处,那么彼此都再也不会被压垮。 季邈仍旧在远眺。 司珹轻声说:“季邈。” “嗯?” 季邈收回目光,才刚垂首,司珹就仰面攀着肩,主动吻住了他。 第95章 风花 “你的衣襟乱了。”(二更)…… 这是司珹第一次主动亲吻。 在片刻的愣神里, 司珹已经以舌相探,叩到了季邈的齿关。他如此热切,季邈当即回应,两人就勾缠到一起。 起先引导着吻的是司珹, 但不知不觉间, 季邈唇舌的温度越来越鲜明, 侵略的意味也愈发不遮掩。 司珹被他握着腰, 觉得上下俱灼热, 偏偏季邈还越抱越紧。对方二十岁的身体已经很健硕, 属于少年的青涩在一点点褪去,肌肉成熟而紧绷。 司珹终于有些招架不住,他腰眼舌根俱发麻,伸手去推季邈,季邈却扣入他五指, 快将他呼吸也吃进去。 寒风肆虐的山峦间,两人俱蒸出了热汗。 司珹有些头晕目眩。 许是距离上次已经太久, 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季邈是在捕食。司珹被固定在怀抱里, 已经不记得季邈何时才停下。两人依偎在一处,彼此呼吸还在缠绕。 司珹攥着季邈的襟口,已经在漫长的吻里将它扯松了些。他指曲折在挠,在脖颈间留下几道印。这会儿冷风一吹, 迅速浮起了绯色。 司珹自己看得清楚,却只轻声说:“寻洲, 你的衣襟乱了。” 季邈随便理了理,远空几声鹰唳交错,逐渐有一只降至近处。季邈抬手, 乌鸾就敛翅落到他小臂上,歪着脑袋看他脖间痕迹,好奇探近,以喙碰了碰。 季邈拍开它鸟头,问:“瞎碰什么?腿上倒还绑了信——别动,让我瞧瞧。” 乌鸾才不给他面子,待到季邈取下漆筒时,它已经忙不迭扑到司珹怀中去。司珹抱着翅宽身长的鸦鹘,被绒羽盖住小半张脸。 季邈就把小笺举起来,叫司珹也能看清晰。两人一鸟挤在一块儿,看笺上尚且稚嫩的字迹。 竟是温宴写给他俩的。小家伙写字原本一板一眼,落笔也很重,近来温时云同时教导他和李十一练字,习惯已经改善许多。 “小叔共折玉先生台启: “见字如面,近来小叔与先生四处奔忙,常留卫所,鲜少归家,院内丹桂已落尽,母亲细细收集,蒸了桂花糕,很甜。十一哥哥捞回几尾小鱼,养在小宴的瓷缸里,色泽鲜润,也很活泼。此外听闻先生畏寒,祖母已缝了氅衣,挂在你们卧房衣拖上。 “今冬初雪,屋内已挂雁帷,火炉也已煮茶,诸事俱备,盼小叔与先生速归。” *** 南宫里望不见远方,宫墙太高了,连月亮也被囚禁,露出的半寸不是天地,是一种吝啬的施舍。 季瑜被困在这里,已经一月有余。他身侧近卫撤了个七七八八,就剩一个汤禾还跟着。宫中人惯会势利眼,知他如今处境艰难,对他很是不上心。饭菜送来南宫时,往往已经凉了。 衍都九月已经很凉,往年这时候,季瑜的氅衣早该换成狐绒的,可如今他只余一件薄氅,须得闭门裹紧了,才不至于太冷。 他被摆了一道。 长治帝派人来抓他时,兄长明明也看见了,却连半个字也没有说,载他的马车驶入重闱,他在颠簸想明白许多事,发觉位置颠倒,成为弃子的似乎变作他自己。 季邈逃出京,肃远王起了事,李含山至今还在京,祖孙俩却彼此不复得见,许是看管得太紧,季瑜递不出消息,也再没能收到母亲的信。他曲膝而坐,抱着自己的困境,有些不解。 究竟从何时何事起,走势渐渐变得不可控? 季瑜攥着氅衣,埋头细细想,将一年来皆翻出来咀嚼,将兄长的古怪串在一处,终于渐渐厘清晰。季邈早抛却了他,季邈的野心藏得这样好,竟叫他没有觉察分毫。 他失误了,败给了一向清晰可窥的人心。 这种失败叫季瑜空前沮丧,乃至屋门开启、有人绕屏而过时,季瑜都忘记了警惕。直至一双鹿皮靴停在他跟前,来人取下斗篷,露出了真容。 季瑜错愕道:“殿下?” “阿瑜!” 季瑜反应迅速,当即下床跪伏,颤声说:“罪臣给殿下请安。” “叛逃者乃是你那混账兄长,这事儿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季朗连忙拉他起来,“阿瑜,孤知你一片丹心,可怜他一走了之,方才致使你落入这种田地!” 季朗说着说着,竟然真生出点惺惺相惜的悲戚,觉得自己与季瑜都是不被看重、不得偏爱的小儿子。他是大哥去世,长治帝拖着一直不封储君的二皇子;而季邈桎梏一除,季明远便立刻起兵,可见季瑜也被父兄抛弃。 或许也正因如此,他们两人才能处处投机。 季朗心中烦郁,拉着季瑜坐下来,也不管该说不该说,还像从前一样,将近来朝堂间苦水通通倒出来,末了他愁眉苦脸地问:“阿瑜,孤来此,原本是想叫你劝肃远王早日退兵。可今日仔细想了想,能牵制他的恐怕还得是季邈。” 季瑜垂着眼,心思倏忽一动。 “我同兄长原本关系融洽,幼时阿瑜读书识字,有不少都是兄长教的。”季瑜说,“他的笔迹,我很熟悉,应该也能够模仿。” 季朗睁大眼,前倾中兴奋道:“你是说……” “阿瑜可试着向父亲书信几封,劝其迷途当返。” “好阿瑜!”季朗险些跳起来,他倏的起身,走了几个来回,满意道,“如此一来,京中再配合着散布些假消息,就说季邈已被暗中捉拿,这样一来能够迷惑季明远,叫其乱了阵脚;二来也能稳定朝中人心,彰显我天家威严——季邈出逃一事,大小也算个乱子嘛!” “阿瑜,孤就知你最是忠君,从前如此,如今亦如是!” 季朗呶呶不休,觉得这法子太好了,还能叫他在长治帝面前展现能力,简直一石三鸟!他当即宣人进来,吩咐为季瑜端些热饭,又为他取来笔墨纸砚。 季瑜拜首下去,面无表情地恭顺道:“多谢储君怜惜。” “储君”二字,听得季朗愈发心花怒放,但欢欣只持续了片刻,尚待解决之事蛛网般攀上来,叫季朗蹙着眉重新坐下。 “阿瑜,孤尚有一事烦忧。” 季瑜说:“陛下请讲。” “那孟妃已快临盆,”季朗犹疑片刻,“她那孩子……孤原想着处理掉,却又怕行事败露,遭父皇厌弃。可她要是生个女儿还好,若生个男孩,孤这储君之位,当真还能板上钉钉吗?” 季朗忧愁地问:“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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