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听,他撑手在膝上,始终没有打断。 临到楼思危说完一切,他方才问:“故折玉先生此来,是为托在下说服应将军,投至世子麾下?” 司珹没说是与不是,只举了杯。 方鸿骞却并不同他相碰,收回手干脆利落道:“做不到。” 司珹不气不恼,平静地问:“为何这般笃信?” “先生不了解安定侯。”方鸿骞盯着他,“安定侯从不是耽于权力泥沼之人,他只属于战场。” “我到北境十来年,安定侯从来宿于军帐中,连侯府大门都没跨入过几回。他不娶妻不生子,无家也无后,又是孤儿出身,无双亲需要赡养,这样的人没有弱点。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俱无法打动他。” “此事牵涉岱安,我定然不会外传。”方鸿骞起身,不欲再留,只伸手去引楼思危。 “不过先生,还是尽早归京吧。” “多谢方将军肺腑之言。”司珹放下茶盏,“将军无需多虑,我为主君麾下谋士,将军却非如此。将军今日前来是为旧友,相携入城已是大恩,怎会劳烦将军再做其他?” 楼思危看着对方伸来的手,终于出声道:“方凌鹤,我晓得你厌恶朝堂纷争,只是你我为知交,当知我也并非溺于党争之人。人心纷杂,奸佞当道,如今害我一人不打紧,可所受戕害者绝不会止于我,若昏聩无能者为君,必将祸及天下万万人。” 他仰面,哑声说:“独善其身非易事,届时哪怕你可保全自身,可治下万千黎民又如何?凌鹤……” “就当是,为了我的痴念。” 方鸿骞默了片刻,垂眸看着他。 “你从没有求过我。”方鸿骞说,“楼岱安,今日你因此事相求,我倒也早该猜……罢了。” 他叹出一口气:“车马已在驿站,诸位,且先随我入瀚宁城吧。” *** 天没亮时,简牧云便起了床。 雾隐山庄内尚且安静。五日前,十载名册复核审查正式开始,国子监学生们奔波劳累,先得将当天待整卷轴一本本抱出晒过半个时辰,方可净手擦拭后小心翻阅,以免名册受潮粘连、亦或沾染脏污。 温时卓也是国子监学生之一,他虽为户部尚书子,可温秉文并不以权谋私,这些活儿他就也得做。简牧云见他忙得眼下乌青、哈欠连天,便自请以伴读身份来帮忙。 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如今下地行走无碍,唯有耳上疤痕豁口仍在。 简牧云生得好,气质又偏年轻沉静,他想了想,干脆披发钗素簪,将耳上异样覆盖住,整日安安静静,垂眸随在温时卓身侧。 许是他气质同在采青阁时出入过大,国子监穷学生们又压根儿没钱出入烟花巷,遑论千金见魁首。他随行四天,同库核查学生伏案埋怨都来不及,压根儿无人在意他一位小小伴读。 简牧云却很喜欢这种不被打量、不被议论的感受。 ……实在久违了。 卯正一刻时,他已经穿过山庄第二层长院游廊。前五日第一库的帐册核完了,温时卓就被分到了新房。简牧云早早往新库来,准备替温时卓先翻晒今日需查账册。 新库房在二层最偏僻处,小院内很安静,只隐约传来房内人的咳嗽声。他在熹微的晨光里,轻轻叩了叩铜铺首,等待轮值库吏来开门。 三声后须臾,库门缓缓而启。简牧云垂眸敛目,将牌子递过去,熟练道:“管事晨安,我来替自家公子抱册,还请行个方……” “啪嗒”。 简牧云心脏倏忽一跳,就瞥见粗陶碗滚到自己脚下,里头的药已经全洒了。 他垂着眸,忽然不敢抬眼见人,只蹲身下去帮忙捡,可才刚刚捏到碗沿,就被库吏一把攥住了手腕。 这房库吏声音嘲哳,沙哑难堪听清,像被磨烂又虫蛀的旧宣纸,简牧云茫茫然抬首,对上一张皮肉扭曲、被癞疤盘踞大半边的脸。 两人才刚四目相对,库吏浑浊的眼里便淌下了泪。 “云……”他哽咽间,愈发含混道,“你是小、小云少爷,对不对?” 简牧云瞳孔骤缩,一时竟忘记了要否认,他在惊愕里,被骤然一把扯入房摔上门,又被攥紧了肩。 “你不记、不记得我,”库吏流着泪,在昏暗里艰声道,“可我看着你出生,少爷,我随在老爷身边近十年,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简牧云无措地滑动着喉结。 他想问库吏的名字是什么,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还想问那场火。 脸上的伤,是烈火灼烧所致么?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库吏胡乱摸掉泪,强行抑制住哽咽,沙哑道:“你还活着,合该想法子同、同小姐说一声。她在废墟和渠道里,四处找不到你,她近来、近来……” 简牧云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涩道:“事发突然,我又不知姐姐究竟去了哪里,我……抱歉。” “她已经回到陵乐城中。”库吏说,“我下值后便去禀告。” 他又借着窗纸间透入的微芒,细细打量了简牧云一番,又哭又笑地说。 “太好了。” *** 入瀚宁城后,司珹同楼思危一起,暂宿方鸿骞私宅后院中。 司珹已经在这院里住了三日,期间方鸿骞回了饮冰河两趟。瀚宁不同于阳寂,城内往交战地卫所脚程短,半日之内便可策马往返。 方鸿骞入夜后归院,却并无要同他攀谈的意思。司珹也不急,他与近侍往瀚宁城中去,几天下来,已将这座东北边城摸了个七七八八。 今日司珹晨醒时,方才不过寅正三刻,院中天色尚朦胧,忍冬的香隐约透过了纱帘。 这种花小而素雅,其香清苦,有驱蚊之效,攀满院后再无嗡响。司珹梳洗后坐于桌案边,才刚撬开半扇窗,便听远空有鹰唳。 司珹仰面而望,就瞧见了晨曦中穿云而来的鸦鹮。 乌鸾敛着翅落到桌上,司珹一手抚摸过它颈羽,另一手摸至爪踝处,取下了小筒。 他转开小铜塞后,乌鸾也歪着脑袋凑过来,一人一鸟共读一信,天地间万物正静谧。 “折玉亲启,见字如晤。 “长风卷纛时,忽见雁南旋,便思是君归。吾念之难眠,遂披衣秉烛,翻墙入院上阁楼,偷墨以作书。” 司珹读到此,不自觉轻轻笑出了声。 “瀚宁清苦,万望折玉慎重自身,贪凉不可多饮冰,贪睡倒可谅三分。朝中近来无风波,折玉毋须念。 “每闻风声起而铁马鸣,便愿明月亦照望哀山。纸短情长,两处遥眺,终难彻尽。所言絮絮,又恐折玉不喜。 “索性聊赠清风几许,山河千里。拂风望山如见我,夜夜伴君安。” 司珹捧信倚窗看了许久,摩挲过其中小字。 半晌后,他方才坐回桌案前,也研磨提笔,很快书好了回信。正欲封筒时他想了想,又往里添了一件小物。 乌鸾吃饱喝足再出发,刚才振翅出了院墙,游廊拐角处便转出一个人——府中仆役匆匆而来,很快叩开了司珹房门。 “司公子”,府丁垂眉敛目,恭敬道,“中堂书房内,将军有请。” “先生,随我来吧。” 第74章 思量 想来独我夜得伴,寻洲却孤单。…… 司珹至中堂议事厅时, 座上只有方鸿骞一人。 方鸿骞今日着玄色锁子甲,盔帽放在桌案上,分明是刚从饮刀河卫所赶回不久。司珹跨进去,方鸿骞便站起来迎接他。 “先生久等了。”方鸿骞说, “近来军中事务繁忙, 总不得空。” 司珹同他互道了礼, 拢袖端坐下, 侍从进进出出, 为二人奉来瓜果清茶, 点了驱蚊艾,尔后又端来铜匜一只,匜中水液浊白,其气微腥,隐约透着酒香森*晚*整*理。 方鸿骞与他共以帕净了手, 说:“瀚宁偏僻不比衍都,近来又多琐战, 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还请先生见谅。” 司珹笑了下, 问:“匜中所盛,应是鄂源边族用以互市的马奶酒?早在西北阳寂时,在下便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当真奇特, 将军有心了。如今鄂源诸部,依旧零散四居吗?” 方鸿骞取了两只新陶碗, 注满酒后推给司珹一只。二人举碗相碰,方鸿骞蹙眉道:“鄂源大大小小近三十部,小部甚至只有几百人, 零散牧猎于山中。东北与西北情形大有不同,嵯垣渡冰团结,早成气候,鄂源却非如此。几十前王庭出过一个大君,鄂源险些成国。可他们各部族间到底风俗有异,甚至相隔千里、迥然不同。” “因而那人死后,鄂源再度作鸟兽散,他们的小部许多依附大景,愿意互市以生存;大族却很倔强,莫约五六部聚集于王庭,他们就是侵扰东北望哀山防线的主要力量,无法和谈。” 方鸿骞见司珹饮罢酒后神色不变,眉头舒展了些,说:“如今东北军形势便是如此,侯爷近来在睢马边卫所,莫约五日后回城一趟。届时我为先生引荐,先生当对东北边军形势有所知。” 司珹此世的身体不大能饮酒,可他强撑着喝完了,拜首道:“将军真情至此,在下感念于心。” 方鸿骞隔桌案抬首,止住了司珹的动作:“各为所图罢了。先生谋求之事,我已听岱安细讲过,只是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为之解答。” 司珹收回礼,说:“将军请讲。” “肃远王行事作风,我倒也曾听闻一二。传闻说他不拘小节,有虎将之风。世子常在肃远军中相随父亲,可昨日听岱安讲过他获救那晚世子所言,其怎会同生父心性,如此不同?” “主君的确自十一岁便入西北边军。彼时他刚才衍都回来,阔别西北已两年。将军亦有所不知,西北辽阔,地广沙侵,三大卫所之间所隔遥遥,嵯垣渡冰来犯又频繁。”司珹喝了口茶压下酒味,漠然道,“王爷哪里得空,时时带携提点呢?” “他因而长在沙湮卫所中,由军中副将们换着带大,去年又领兵朝天阙,自此父子再不多见。”司珹顿了顿,“何况世子更像其母。年初他入衍都后,又得外……其外祖悉心教导、有母族家人为伴,自当与肃远王秉性截然不同。” 他话说得合乎情理,却叫方鸿骞觉出一丝微妙,他打量着司珹,忽然问:“先生从前在西北时,可有在军中供职?” “不曾。” “那便是纯粹以谋士身份待在世子身边,”方鸿骞面色稍沉,问,“仰赖先生所言,世子从前在府中处境艰难,其母早逝、又不受生父器重。谋士当择明主而栖,我见先生聪颖,因而更加想不通,先生何故愿意始终相随世子身侧……先生遇世子时,世子尚还青涩吧。” “那么先生,所图为何呢?” 司珹迎着审视,说:“将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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