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中不足的便是疟疾难控,事情闹得大了些。 可是闹得再大,也难查到他身上来。遑论如今他也染了病,更不会再有人怀疑他。 “父皇惜命,婚事必将搁置。”季朗恨声道,“他想要儿子,可我不就是现成的儿子吗?孟妃肚子里怀着一个还不够,他究竟想要多少个?” “主子说的是。”心腹连忙道,“想来陛下必是被奸人蒙骗,方才如此。主子风华正茂,又已有了不少政绩,朝中主动结交的官员不不算少。主子还是放宽心,好好休息,方才能早些康复。” 季朗得了这一通吹捧,面色方才稍稍缓和了些。他张嘴,由心腹喂着喝了药,又问:“听闻宫中亦有人染病,这事儿又是怎么回事?” “最先染病者,乃是出宫采买的公公。”心腹低头,屏息凝神地说,“这些个小内监,常常出入金街连安大街各个铺子,没留神染上病回宫去,又行走于诸位奴婢宫女之间,想来接触者众多。” “这么说来,宫中形势也有些糟糕吧?”季朗摸着下巴,倏忽道,“你还不赶紧去请太医?孤总得尽快养好身体,方才能进宫为父皇分忧,解此燃眉之急。” 分明已入七月末,这会儿日头却很烈。天光炙烤间,衍都城中人声攒动,恍若重回盛夏时,街上多有呕吐起热、头脑昏沉者。 宫外疠迁坊里密密麻麻挤了近千人,皆背负肿块,体生癞疮,呻|吟不止;宫内安乐堂中也有几十人,染病者蜷缩披衣,躺在低床上喝着药[1]。 林太医以面巾遮口鼻,进出间额角早渗出了汗,他施完针,刚在铜盆中进了手,还没来得沥尽水,便见一管事太监急急慌慌跑进来,险些扑倒在门槛处。 “林太医,不好了!”这太监径直抓住他袖口,“孟妃娘娘,孟妃娘娘她……” 林太医心头猛坠,连忙拔脚往外走。太监与他快步同行,呼吸缭乱道:“今晨玉延宫中也查出几个染病的,这些人皆是后院杂役,从未同娘娘接触过。谁知午膳后,娘娘忽然腹痛难忍。” “奴婢已差人禀告皇上,”管事太监急慌慌道,“龙胎决计不能出事,您快去瞧瞧吧!” *** 疫病封城三日后,衍都暴雨如注。 司珹卯时一刻睁眼时,雨仍在下。瘴疟原是时节病,多起于暑气正盛时。这场雨实打实降了温,司珹望着檐间水线,期盼情形能由此转好。 他出房过游廊,往温泓房中去时,又瞥见拱门外抱刀而守的禁军。 封城当日,衍都禁军分拨为二,部分随兵马司维护城内秩序,安置染病百姓,分煮汤药;部分带刀携药,入各世家、朝廷重员与皇亲国戚宅院中,美其名曰隔绝疫民,守卫安全。 司珹冷眼穿廊,以温家外姓子身份拎着食盒,快步入了温泓屋中。 温泓也已经起了,他披袍坐窗边,看雨乱芭蕉、风卷残叶。 “外祖。” 温泓循声望来,将桌上镇纸与尚未干透的砚台挪开,和蔼道:“小珹,你来了。” 司珹放下食盒,将早膳和治疗咳疾所用汤药都取出来。他为温泓递去瓷匙,贴心地说:“粥烫,外祖慢些喝。” 温泓抿食间,司珹问:“外祖近几日,身体可有不适?” “这话你每天要问十来遍。”温泓笑了笑,“我未发热,也没起肿包。只有咳嗽算是老毛病,一直未能痊愈。你这孩子操心诸多,自己眼下却已经乌青了。” 他伸手,隔桌摸摸司珹眼下,问:“没睡好吧?” 司珹点点头,又摇摇头。 “得知外祖身体无恙,我方才能安心些。”司珹温声细语地说,“这几日多亏了乌鸾代为传信,它是我们中唯一能自由进出衍都的。外祖放心,大雨之中难视物,城墙各处管理难免会有疏忽,方将军的亲卫趁着机会,将挖道伏泥而入。” “若届时冲突无可避免,我们便杀出重围,趁乱拼出一条血路。”司珹说,“只是可惜,未能将外祖提前送出城去,要劳您多担惊受怕几日。” 温泓闻言,却摇了摇头。 “我活到这个年纪,早已不怕什么了。”温泓说,“小珹,若不是你,我或许连今年春天都熬不过。” “外祖开春见你时,你这孩子还很拘谨。”温泓慈眉善目地打量着司珹,缓声道,“如今晃眼竟已过去半年,这半年间,我教你的事,你总能学得又快又好。” 司珹神色乖巧,轻声说:“可我还有许多事情都不会,今后还得向外祖多多讨教。” 温泓和蔼道:“好啊,你想学什么,想要知道些什么,外祖通通教予你,好不好?” 司珹重重点头。 温泓问:“小邈那头,形势还好么?” “禁军查肃远王府当日,便带走了李含山。”司珹说,“他人在太医署,至今没回去。” 司珹顿了顿,将这几日中城中大事尽数转达。 “二皇子季朗也染了瘴疟,前几日上吐下泻,昨日总算有所好转。此外世家之中,受创最重的是方家——听闻方绮珺烧得不省人事,已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宫内也算不得太平。前几日孟妃胎像有异,太医聚首玉延宫,好歹保住了胎儿。” 温泓听得细致,将碗中汤药也喝尽了。 司珹便从怀中摸出一颗糖推过去。温泓哑然失笑:“小珹,怎么还将外祖当孩子哄呢?” “药苦,”司珹眼睫微垂,亲昵地说,“外祖含颗糖压压味儿吧,嘴里总要好受些。” 温泓便不再推拒了。他颤微微剥开糖纸,刚将糖放进口中,忽听敲门声响,随即有人推门而入。 二人同时望过去,见守院禁军千户扫落雨珠,恭敬道:“温老,司公子,叨扰了。” “京中瘴疟肆虐,三日间死千余人。”千户说,“这一场雨落下来,又有不知多少秽物随水流入城中各井各池中。” “陛下挂念朝中重臣,便差禁军将四品以上官员接汇拢至太医署别院,统一照顾。温老致仕前为内阁重臣,如今又恰在京中,理应同请。” 司珹豁然起身,迅速道:“多谢大人好意,不过外祖年事已高,只怕受不住雨中奔波。” “咱们禁军请温阁老。”千户说,“自然有人撑伞有人抬轿,舒舒服服地伺候着去。阁老脚不沾地衣不沾水,哪里谈得上奔波受累?” “温府宅内不是没有府医。”司珹神色冰冷,咬字清晰地重复道,“多谢大人好意,但禁军近来防疫压力这般大,就不再增添新事了。” “司公子是不是误会了?”千户转动眼珠,绕有深意地说,“这可不是在下的意思。” 司珹猛的前跨半步,指已拨着了袖中刀。千户反应也迅速,其后追随者也应声而动。一片哗响后,数十人拔刀而立。 双方俱绷着神经,冲突一触即发,人数对比却实在悬殊。 剑拔弩张中惟有风雨声,倏忽一只手拍上司珹的肩,温泓再平和不过的声音传来。 “老朽多谢陛下挂牵。”温泓说,“诸位,带路吧。” 司珹猝然失声:“外祖!” “小珹莫担忧,”温泓摸摸他额发,“放心吧,外祖去去便回……你这孩子到底年轻,总是有些行事冲动。” 他说着,手已从司珹肩头下滑,隔袖握住了他持刀的五指,低声安抚道:“一时冲动,只能是匹夫之勇。” 司珹牙关紧咬,手不自觉发着抖。 温泓却退后半步,细细打量他一番,慈眉善目地说。 “小珹,外祖走了。” 温泓转身,没有再回头。他随禁军入车轿,又随禁军入宫墙。轿帘再开时,眼前果然并非太医署,白玉阶在雨中水花四溅,濡湿了温泓的袍角。 千户在旁撑伞,温泓拾级而上,他袖袍间灌满了风,人却走得很稳当。 临到推大殿门入暖阁后,千户方才悄无声息地退下了。温泓绕过长屏,便远隔垂纱,又见到须弥榻上的帝王。 荣慧看见他,连忙挂起帘帷,恭敬道:“陛下,阁老到了。” 长治帝掀开眼帘,见温泓时笑着说:“阁老来了,一年不见,阁老虽瘦了些,却仍精神矍铄。” “来人,给阁老赐座。” 第89章 君臣 “君者行,臣者效。”…… 荣慧扬声传了命, 两名小太监便抬来一把太师椅。 椅子宽敞,并非上回长治市授意为蒲既昌准备的小圆凳,下头也并未有炭盆。温泓被一左一右搀扶着,却站得稳当, 岿然不动。 长治帝问:“阁老为何不坐?” “某已于一年前致仕, ”温泓说, “陛下, 不必再以阁臣之礼相待。” 长治帝定定看着他, 倏忽坐直身子前倾一点, 唤道:“……老师。” 殿内寂然无声,温泓仰面,默然看着须弥座上的帝王——长治帝今不过四十五岁,两鬓发便已斑白,瘦骨嶙峋, 说是与自己同辈也堪信。 温泓眯了眯眼,想起景和帝时, 自己已在朝中位高权重,也常与宫中皇子清谈策议, 授予长治帝不少文韬。只是曾交谈过者大多化了飞灰,季明望自东宫阶上俯首时,手足已经只剩下远赴西北的季明远。 他胜了。 季明望从此没再叫过温泓老师,温泓也未再提过只言片语。后者独自咽下这段往事, 前者或许早也抛了。 温泓没想到这种时候,能够再从长治帝口中听见这个词。 “天恩圣眷, 陛下抬爱了。”温泓顿了片刻,说,“陛下今日找某来, 是为叙旧?” 长治帝一抬手,两位小太监搀着温泓、想要挪移的架势便又起,这回温泓没拒绝,他坐实到太师椅上,见荣慧将殿内宫人俱带出去,还放下帷帘、拉好了门。 殿内便只剩下长治帝与温泓二人。 “自朕记事起,老师便已在朝为官。”长治帝说,“风雨几十载,朝中诸臣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老师却一直在。朕儿时问父皇,问您何以立身激流中,父皇说您是清臣,是我朝难得执有恒心之人。” “有恒心者不在少,”温泓平静望着他,说,“陛下亦有恒心,方能克服万难,推行新政,兴建地方。为臣子者,实为主君之影。君德巍巍,则臣子效行,万民得以安身立命。” “那么老师,”长治帝缓声问,“这里年里,朕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温泓注视着那双眼,又看见长治帝紧攥扶手的五指,他正欲出声,长治帝却猝然道。 “朕想听实话,”长治帝阴沉地说,“阁老,今日你我是师生,而非君臣。” 温泓坐得端正,却不再看长治帝,只说:“陛下之功远大于过。” “既是功大于过,”长治帝语速稍快,催问道,“那么老师,朕可算得上明君?” “这并非某所能擅议之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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