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口气。跟着薛听松,钻入镇外芦苇荡。 时节正九月,苇草枯黄脆长。薛听松带她趟过水泽干涸处,翻出了一把刀。 刀身宽而长,比简素缨的人还要高。薛听松抛在手里掂了掂,邪性地笑了笑:“怕了?” “你在吓唬我吗?”简素缨沉静地说,“我在祖宅时曾经见过,知道此刀名唤关公刀,起源处正是云州。年前母亲回府途中救了个人,他就会使这种刀,还使得很好。” “彼时我想让他教我,可惜七族老不大愿意让我学,觉得长刀太重太沉,我不适合。”简素缨说,“我自己却依旧很喜欢。” “哟,原来小姐这样见多识广。”薛听松笑了笑,说,“听上去,你是不打算听族老的话了?” 简素缨点点头,又摇摇头。 “七族老是长辈,又是表兄的父亲。我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叫他难做。”简素缨说,“可我走南闯北,他总不会跟着。那么来日如何,抉择其实只在我。” “好心气,”薛听松眯了眯眼,说,“小姐,瞧仔细了!” 简素缨抱臂在侧,看薛听松削断苇草,惊起满荡飞鸟,又见碎屑卷着风呼啸,飘入空旷而悠远的长空。 直至晚霞黯淡、天幕四合时,她才擦着汗停下来,偏头问薛听松:“兄长怎么还没差人来寻,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说不定他被烂账烂人给困住了呢?”薛听松说,“走,带你回去看他笑话去。” 二人回镇子时,简随舟却已经不见踪影。接应客说他收到急召来不及等,已经匆匆赶回陵乐主家去。简素缨在这话里觉出异样,问:“既然如此,兄长怎么不叫我?” “他料到你会这样问,”接应客回忆片刻,说,“小姐,公子脸色瞧着不大好……但他叮嘱说大人之间的事,无需小孩子掺和。你要是想他,就随薛听松往云栈港码头等待,他不消几日便会回来。” 简素缨却不信。 她有一种强烈而不祥的直觉,这直觉推促着她往回赶,可到底太迟了。她随薛听松策马赶到时,陵乐城火光已经冲天,燃烧中混杂着兵戈碰撞声与惨叫。 简素缨赤红着眼想往火场里冲,好在薛听松反应极快地抱住了她,拽她趴入灌丛枯叶中。简素缨被捂住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瞧着逃窜而出的族人被刀刃贯穿。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她在潜伏中再度看见了表兄。简随州背着人往外跑,到底被追上了。追兵要砍杀时,跌下来的七族老抱住追兵的脚踝,凄声喊道:“随舟,你跑、跑!” 可是谁也没能跑掉,绣春刀割破了两个人的喉管,尸体再度被拽着丢回火场。血溅到地上,又爬入简素缨的眼中。 错了,错了,哪里仅仅是人祸。 这分明是一场屠杀。 简素缨目眦欲裂,她这样愤怒,却又这样地无能为力,薛听松将她丢上马,林间枯枝划破了她的脸。 火燃于长夜,映亮了小半天空,陵乐城中灰烬翻飞,成为简素缨最后记住的一场雪。 故乡啊。 故乡从此成为一种遥远又支离的想念。她原以为薛听松会离开她明哲保身,可是薛听松没有。薛听松在破船的草仓,叹出口气。 “我欠你哥一条命,如今得保住你一条命,才能算是偿清。” 简素缨随他潜逃到江州,隐匿于泸水镇数年。他们鲜少上岸,躲在船中假装疍民。一朝有人落水,简素缨却还是跳下去救了。 落水者瞧着不过十岁上下,这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他在咳嗽中醒来,说自己出身江州宋氏。 宋平生很快差人找上船,简素缨被迫受了恩谢。那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一见到她,眼眶却红了,哽声问。 “你是夫人的孩子吗?” 宋朝雨扯着父亲的袖子,问:“谁是夫人呀?” “夫人于为父有知遇点拨之德、引导正途之恩。”宋平生摸着儿子的脑袋,说,“如今她的孩子也救了你,为父教过你什么?知恩当——” “图报!” 码头夜色中,宋朝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简素缨,宋平生也怜悯地看着她,说:“好孩子,换个新名吧。” 简素缨垂眼抑着哽咽,说不出话。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薛听松一拍大腿,随口道,“改叫春花成不成?这名好养活啊。” 简素缨踩了他一脚。 在薛听松的呲牙吸气声里,宋朝雨转了转眼珠,倏忽瞧见了江上烟波、波中明月。春来澜意漫生,竟让他有几分头晕目眩。 “姐姐,就叫你江浸月,好不好?” 简素缨点了头,自此便成为江浸月。她的关公刀已经能够使得很熟练,月下风中一回首,竟已潇潇风雨十六年。 此刻霜岭岑寂,明月高悬。 季邈开了一坛酒,给三个人都满上。寒夜如潮,漫灌而来。司珹饮了口,方才稍稍畅快了点,他侧目问简素缨:“就这样走了,不遗憾吗?” “没什么可遗憾的。”简素缨垂着眼,说,“我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不应再牵连他。” 三人举碗,共同碰了下。 “大战在即,两个时辰就得出发,往交战地去。”季邈说,“这一战是我们反击的重要节点,得胜方才能使外患缓解。” 司珹仰面饮尽了,也看着简素缨:“从前外祖在时,常向我与主君提起简家旧事,外祖同你父亲简开霁为忘年交。八月他死谏衍都,亦提及此案。请简姑娘放心,功成之后,主君定会重翻旧事,使亡者沉冤昭雪,还简家满族清明。” 简素缨看着他,目光缓缓挪移,没有尽数落在季邈身上,似乎隐隐涵盖了两个人。她顿了片刻,吐字清晰地说。 “愿追随主君,征云逐野。” 天又降小雪。黑沉天色下,白雪却轻盈。雪絮落到饮刀河山岭关隘间,又融化于千家灯火里。 东北的风吹不过祈瑞山,苍州的隘口却也缓缓而启。此刻方才黎明,天边亮起一线,城中却已经死寂一片。 李程双不知何时出的密室,她神色如常地登上城楼,捏了捏季明远的肩。 “既然此战必无可避,王爷便莫要再顾虑。”李程双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妾身昨日已收到衍都来信,阿瑜一切安好。他是好孩子,也不希望咱俩因着他,束了手脚。” 季明远眉头方才舒缓了点。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道:“擂鼓吧。” 而在千里之外的瀚宁,鼓声已然响遍,号角也已吹彻,季邈率先锋队于最前。 司珹在他身侧。 二人身下马蹄碾碎寒霜,留下满地飒沓的碎银色。 李十一与戚川也随行队伍里,前者侧目小声问:“戚哥你说,待咱们主子来日登基,此战算不算是‘天子守国门’?” 戚川心头微动,却仍敲了李十一的脑袋,面上严肃道:“战场刀剑无眼,你小子专心点。” 李十一嗷了声,吃痛缩回脖子。他重新正色向前方,就见队伍迅速扇形分拨,季邈与司珹仍在最前,二人并驾齐驱、形影不离。 倏忽同时抬手,彼此都没侧目,却在急奔中,与对方不偏不倚地碰上了拳。 向前! 第98章 胜负 “天下江山,均为我所能及处。”…… 鄂源人也抽响了马鞭, 棘里剌的精锐奔袭而来,嘶喊声震天。 应伯年指挥下的重弓手为先锋队扫清第一波障碍,敌军队伍的豁口终于被扯开。东北边军先锋队队形轰然而散,切入敌阵后猛地绷紧绊马索, 呼声里栽倒不少骑兵。 季邈在战场上惯使长枪, 其枪锐如银龙, 悍然刺破敌阵, 刺向兀立将领的喉咙。 对方反应也迅速, 当即斜仰而避, 季邈旋腕一挑,险些将人逼下马去。 兀立将领名唤阿苏特,年已逾三十。兀立一族原本在王庭西侧,更靠近渡冰一族,是雪原间游荡的狼。他们此次受到雇募[1], 原打着奇兵的主意,因为东北边军不擅长应对大漠骑兵, 而阿苏特恰是其中翘楚。 初次照面间,阿苏特已将对手匆匆扫过——季邈头覆有盔, 他瞧得并不完整,却能认出那是一双非常年轻的眼。 年轻明亮,往往也意味着初生牛犊,意味着蛮勇有余, 而兵谋不足。阿苏特战胜过太多这样的大景年轻人,割下带回的头颅能塞满整个帐篷, 他此生唯一一次吃瘪是在沙湮。 那约莫是三年前的事了,兀立族受嵯垣雇遣,以五千匹牛羊换来阿苏特率兵为其卖命, 可他拼杀于沙湮战场,却被个十六七岁的小崽子摆了一道。若不是对方乳臭未干,他在力量上能够压制,否则能否最终脱身,都尚未可知。 对方似乎是西北肃远王的儿子,名唤季邈森*晚*整*理。景人的名字毫无美感,不受扎雅[2]庇佑,阿苏特不喜欢。 三年过去,阿苏特已经快要忘却那场耻辱。 因而此刻,他虽然险些落了马,也只将其当做一时意外。他很快重新坐起来,握紧了两把弯刀。 “大景无人了么?”阿苏特通汉话,他睨视着季邈,有些生涩地说,“派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来?” 鄂源人生来强壮威猛,季邈仍就同他差不多高,双方在剑拔弩张中对视。少年将军闻言眯了眯眼,倏忽嗤笑一声。 “我记得你,”季邈说,“阿苏特,手下败将。” 阿苏特瞳孔骤然紧缩,惊道:“不可能!” 双方几乎同时暴起,钢刃擦枪过,砸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嚓响,阿苏特双刀齐砍,可季邈架着他,叫他难以再逼近。 阿苏特陡然产生一种被戏耍的愤怒,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下压,刃尖一寸寸逼近季邈的眼。 “你休想骗我,”阿苏特愤怒道,“那人是西北王的儿子——我了解景人,你们的皇帝拽着狗链,将所有景人都拴在各自的土地上,亲王的儿子尤其如此。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雪刃离季邈眼珠只余堪堪一寸时,季邈不退反进、骤然发力,阿苏特不防,被对方直直掀下了马背,他连弯刀都差点脱手,勉强攥住时,发现自己的虎口已经被撕裂了。 这是怎样可怖的力气! 他骇然仰首望向季邈,就在瞬间被长枪抵住了咽喉。季邈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单手摘掉头盔,森然一笑。 “三年前,你就用这样的招数对付我。”季邈说,“过去这样久,你怎么毫无长进?” 冷风肆虐,卷来战场间浓重的血腥。周遭四处都在搏杀,两军彼此牵制,无人能赶来营救阿苏特。他刹那头皮发麻,可战场经验到底丰富,在生死一线的逼仄间,猛然甩出了自己的弯刀。 季邈瞬间旋枪而挡,他动作太迅速,将两柄弯刀都震飞出去,刀背斜掼插入泥中,阿苏特趁机要上马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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