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扑过去,将血色尽失的江浸月弄上驴背趴着,接着哆哆嗦嗦地解绳子。 驴子迫不及待,数次撒丫就想跑,又被尚未解完的绳子一次次拽回,它在惊惧里,听见宋朝雨颤声道。 “识途!”宋朝雨急慌慌给驴顺着背毛,“你认得路对不对?你避开乱军把她带回去,找人救她!” 驴子打了个喷鼻,忽然安静了。 山风又起,身后火龙啸卷。宋朝雨的道袍被风鼓得满胀,显得这小道士愈发清瘦。他胡乱摸了一把脸,将头顶摇摇欲坠的簪子扶稳了。 “我,我……” 宋朝雨看上去想哭,却又勉强扯出笑。 他取下自己覆面巾帕,颤巍巍碰着江浸月的脸,囫囵擦了擦对方眼角脏灰。江浸月面上泪痕犹在,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宋朝雨接着摘下驴子身上水袋,猛地拧开,浇了自己满头满身。尔后猛地一拍驴子屁股,喝道:“走啊!” 驴吃痛急奔,迅速仰蹄跑掉了。宋朝雨站在山庄前,他身后是熊熊火海,火星在他周遭飞溅,黑灰化作了天间阴云。 宋朝雨望着漫天余烬,发上落着了灰雪。 “祖师爷说过的,真金不怕火炼。”宋朝雨望着驴子彻底消失的山道,轻声喃喃道。 “那还怕什么呀?” 他访遍千山,始终没能碰着仙。仙人不在蓬莱洲,仙人也不在覆雪山,那么仙人还能在哪儿,他总得去找找嘛,人生不就两点乐趣,他亲手将人送走,也算了却一桩。 余下的寻仙问道,怎么能算是坏事呢? 宋朝雨转身,走入了赤焰间。 第111章 余烬 “陪我去看这场日出。”…… 援兵策马至山道时, 飞灰漫天。残冬未尽,烟尘在早春时节里四逸如雪,破破落落地飘散。队伍转过一处拗口时,同驴子撞了个正着。 驴托着人跑得歪七扭八, 见着来势汹汹的军队猛地搓地, 连带背上的江浸月一起摔了个人仰驴翻, 满身灰尘的江浸月滚到地上, 终于在颠簸中虚弱地咳嗽起来。 她视线模糊, 被什么人扶起来, 可是抬首努力去看,却并非宋朝雨。 季邈司珹都下了马,江浸月慌忙扫过一圈,没见着那身深青色的道袍。 她发起抖来。 司珹不用问,就已经明晰了雾隐山庄的大火。他差府医先带江浸月回城, 就要和季邈继续带队增援去。可江浸月却挣扎着,扯住了他衣袍一角。 “主君……”江浸月声音也抖, 她头脑发昏,压根儿没发现自己拽错了人, 话也说得颠三倒四,“宋朝雨,他,为了救名册, 闯入正堂地室……” 司珹却俯下身,握了握她的手, 在她耳边低声说。 “主君不会放弃任何人。” 江浸月的眼睛一点点涣散,她像是听懂了这句话,却又好像没听明白。临到援军渐渐远去, 她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湿了。 是泪吗? 江浸月伸出手抹了一把,指腹却被新的水珠濡湿掉。天穹在灰烬笼罩中显得黯淡,渐渐愈发可怖,浓雾往上腾升,搅成了阴沉的云。 啊。 下雨了。 江浸月愣了片刻,在雨中失声痛哭起来。 *** 二更天,衍都淫雨霏霏。 天色已晦暗,雨雾笼罩着整座皇城,远处朱墙褪了色,分外萧索。季瑜抱膝靠窗而坐,静静望着雨中雾,雾中城。 墙外有脚步声急奔,季瑜眨了眨眼,问:“汤禾,朝廷败了吗?” “昨日明灯时,兵马已入怀州境,不出三日,大军便会至衍都城。”汤禾犹豫一瞬,“公子,孩子几日前高烧,现已没了。” 季瑜闻言微微侧目。 “没了,”他说,“可那又怎么样?衍都城破前,长治帝相信他还活着就足够。他如今败局已定,却仍旧没有杀我,也不愿弃城而逃,就是因为有这个孩子在。” 皇子本是最后的筹码。只要长治帝一脉尚未断绝,那么无论登基的是季瑜还是季邈,都有被翻覆的隐患,有着被“肃本清源”的悬忧。如果这个孩子被托孤给某个世家,他也会是最完美的傀儡,是将来无数腥风血雨再起的可能。 就算这个孩子没有死,季瑜也不会让他活到得见生父的那一日。 汤禾沉默良久,应了声是。 季瑜抬头望他:“你很了解母亲的动向。” “不是夫人,”汤禾说,“是肃远军。主子如今受困南宫,城破之日方可得救。在此之前,仍需事事谨慎、保全自身。” 季瑜不置可否,汤禾默了片刻,为他端来汤药。 “先前仗责的伤还没好全,主子趁热喝。” “前几日你为我出头,挨了南宫守军的打。”季瑜拨出一只空碗,两药一分为二,“汤禾,这药来之不易,你也喝,能快点好。” 汤禾没犹豫,同季瑜一起端碗饮尽了。不知是否喝得太急,季瑜被呛得咳了两声,却面无表情地又灌了两口。他看着汤禾,舔了舔唇角残液。 “那么我的好兄长,眼下又如何呢?” *** 战报被加急送到暖阁时,兵部、工两部尚书跪着汇禀,首辅方沛文也跟着一块儿听,长治帝却撑手在桌案上,像是睡着了。 临到锦衣卫残兵慌里慌张地逃回闯入殿,猛地磕跪到大理石上,他才缓缓睁开眼。跪者凄声道:“皇上,咱们败了!” 三位朝臣相互对视一眼。方沛文颤颤巍巍跪下去,痛心疾首道:“孽子不孝、家门不幸啊!” 长治帝却没接他的话茬,只问:“雾隐山庄呢?” “名册已经尽数被毁。”锦衣卫哽咽着说,“大火烧遍山庄,就连指挥使也殉职其……” 岂料长治帝倏忽拍案而起,愤慨道:“你是说,东北叛军放火烧了雾隐山庄、十载名册尽数毁于一旦?” 锦衣卫愣了片刻,当即道:“是!东北叛军占据陵乐后,马不停蹄往雾隐山庄去,彼时陆指挥使正在庄中挽救近十年的新册,就同叛军撞了个正着。岂料叛军凶残至此,陆大人也以身殉国了。” “岂有此理!”长治帝喝道,“季邈犯下此等恶行,如何对得起其外祖死前殿上铮言!” 他在这嗓子后猛地咳嗽起来,锦衣卫识时务地退出去,几位重臣连忙劝慰,叫长治帝千万保重龙体。 长治帝被扶回座上,闭目平复了良久,方才凄声说:“朕……沉疴已久,早就重病缠身,时日无多了。” 殿内三人均跪下去,方沛文颤巍巍最后跪地,怆然道:“陛下怎能这般讲?那季邈犯下如是大罪,又怎可做君王?其必为天下人所不容!听闻肃远王近来龟缩军后,亦无主君之勇,甚至要其妻抛头露面。而您如今正值壮年,风波过后,依旧大有可为啊陛下!” “方阁老不必再劝诫。”长治帝勉强一笑,“阁老为我朝鞠躬尽瘁,实乃大忠大义之臣。诸位请放心,若真有城破之日,朕为一国之君,必带小朗自戕于城楼,给忠臣与天下一个交代。” 三人呼声顿挫,皆呼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朕心已定,只是要苦天下百姓无端受此劫难,”长治帝环视三人,缓缓凄声道,“事到如今,朕也毋须再隐瞒。除却小朗外,朕其实还有一子,乃是孟妃所出,为避纷争养于宫外——若国将易主,朕的幼子,便……” “还请陛下放心。” 长治帝终于阖上眼,抬首示意自己乏了。待几人退出后,他望着窗外雨,看夜幕下阴晦的白玉阶。二十六年前他从缓缓攀阶而上,也曾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可景和帝留给他的盛世只是表象,他做了盛世之君,发现盛世下真正挥斥的并非自己。 灭世家是错吗? 简家远比天家还要了解大景,那么简开霁入朝为官,不是野心又是什么?国之忧患当除尽,这难道也有错么? 长治帝不觉得。 他不相信表面的风平浪静。他的亲弟弟远守阳寂二十年,还不是没被磨平野心?那表侄季邈九岁入宫时便同自己不亲近,后来果然随他父亲,叛臣养出来的只会是叛臣。 可他本应是明君! 他从景和帝手中接过这江山,从来对其殚精竭虑,那温泓凭什么敢说后人不会记得他的功绩!若城破之日他以身相殉,叫万万人得见,那么就算江山易主,新皇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不敢抹去他的大义。 继而佳话传世、幼子将来便可借势再夺江山。他之身死只是一时的失败,一时的退让——只要他还有子嗣,只要他以身相殉!他就能让自己为史书所载、为后世所颂。 季明远与季邈的结局也就能注定。 长治帝呼出一口气,他缓缓起身进了暗室,将世家谱系上的“温泓”二字尽数涂黑了。 这盘棋还没下完,以死警世谁都做得。温泓,你才会是最后的输家。 长治帝缓缓笑出了声。 *** 陵乐城入夜仍落雨。 城中灯火通明,雨势比起傍晚那会儿小了点。绵绵斜飘,没扑灭檐下的灯笼。军医进进出出,伤兵被集中安置在州府与卫所,肩脚相抵地挤在一起,没占陵乐城中的私宅。楼思危与后勤一起,为封城受困、存粮被征的百姓发粥饼。 起先只有少许人敢出来。后面见先行者当真领到了吃食,敢探头出门的百姓就愈来愈多,渐渐排起了长队。被抱在怀中的小孩瞧见又一纵归城兵,隔着敞棚遥遥指向季邈司珹,问:“娘亲,他们是谁呀?” 妇人摁下他的手指,轻声说:“是将军。” 雨中的双将沉默不语,被雨水打湿了眉眼。身后跟着的队伍拉着牛车,上面铺满干草,偶尔露出满是烧焦痕迹的残页——这些都是被竭力抢救回来的名册,稻草盖着,以免它们在雨中彻底分崩离析。 其中一辆牛车上躺着个人,两名军医围绕其侧,一人举伞一人施针探脉。很快有城中军医来接应,将人小心翼翼抬下牛车搬入棚下。 季邈吩咐戚川安置名册后,很快和司珹一起赶来,问:“怎么样了?” 军医揩着额间汗,颤声道:“难、难……” 榻上的人已经难称人样,他身上道袍已破,露出的部分黑红交织。轻轻一摁,血水就混着余灰淌下来。可他仍旧蜷缩着弓起腰背,死死交臂抱于胸前。 “烦请圣手竭尽所能,”季邈说,“宋二公子为护怀中卷册,方才烧至如此,您已是东北边军中最好的大夫了。” “这么大的火,烧伤太严重了。”军医咬牙道,“但今日受主君所托,老朽一定尽力!但如今城中,用以清创的地榆与虎杖有缺……” 司珹当即扬声,唤李十一去寻。 李十一立刻领命而走,棚帘挑开的瞬间,险些同被简牧云搀扶赶至的江浸月撞个满怀,后者急慌慌扑过来,看见宋朝雨的
相关推荐:
转生成为肉文女主的女儿后(nph)
极限调教港女人妻
高岭之花(高干 1V1)
(GB)交响沉沦(高h)
医生和男护士(H)
嬲
我在克苏鲁世界肝经验
Blackpink的开车系列
误入金笼
叔深侄念(伪叔侄B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