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司珹说,“可是几位死者间并无关联,除却其中一人为裴家幼子外,其余皆为采青阁中官妓子。” 季邈问:“裴家?裴玉堂?” “就是这个裴家,”司珹说,“此前一位受害者是他庶弟。” “那么这次的呢?”季邈问,“这次死的是官妓子,还是官家子?” 司珹伸手过去,掰过尸体的脸看了片刻,说:“并非采青阁中妓子。” 这几个月间他频繁出入采青阁,早已将阁中各倌认了个七七八八。这张脸颊边生黑痣,司珹隐约有印象,却也应当是前世缩影,而非今生所见。 “那就先查阁楼吧,”季邈拍拍手站起来,说,“这是那位段魁首的住处?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不清楚。”司珹跟着起身,同季邈前后脚缘阶而上,才刚挑了第二层的帘,便被血腥味扑了满鼻。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准备细细查看二楼情况,可刚走了没两步路,便听楼梯上蹬蹬急声,随即簪花戴钗、满面敷粉的兰舒夺身而过,过屏风后哀嚎一声:“隐青!我的隐青呐!” 司珹季邈也已入了内室,见兰舒已经猛扑至床边,却连人都不敢抱,只是惶惶然抬手,无措地比划了好几遭。 软榻上场景,称得上触目惊心。 段隐青的衣裳破破烂烂,扯得近乎只剩下碎布,徒劳散落腰腹间。那露出的肌肤上满是伤——大多是绑缚所致的红肿淤塞,也有些许刀刃切割的痕迹,细窄伤处血渗出来,最长的一道自左前锁骨斜贯至腰腹,却偏偏只轻微割破了皮。 比起疼痛,更多的感受分明是折辱。 血汇聚在白肉上,似雪中凝出的赤菩提,鹤顶之上一点红。瞧着叫人生怜,却又容易叫人滋生暴虐,乃至段隐青的昏迷也成为一种引诱。 司珹注意到,他的发湿淋淋贴在鬓边颊上,兴许是被冷汗濡透了。 他还没有醒来,但是快了,那紧闭着的睑下眼珠乱滚,终于在司珹季邈蹲身过去时彻底睁眼。 司珹够着条薄毯,盖到他身上。 段隐青怔了一下,他低垂着眼,小声道了一句谢。 兰舒悲痛不能自已,她哭个没完,季邈只好将人先请出去,差她去守着楼下那具尸体。二人则在房内等大理寺的人来,季邈借着煮姜茶的功夫细细勘验过全屋,没有发现明显打斗的痕迹。 等他拎壶端盘回床边后,司珹将小半盏姜茶放至段隐青掌心,说:“暖暖身子吧。” 段隐青已经套着件干净里衣,割伤处粗粗敷了药粉,却仍旧有血往外渗。他捧着姜茶,气若游丝地说:“多谢张大人。” 他顿一顿:“还有世子爷。” 季邈颔首,算是应了,他将一杯新茶递到司珹跟前,司珹迟疑片刻后接过,啜了一小口,浑身上下的无力感才终于再好一点。 他强撑着精神,将命案囫囵讲了讲,又问:“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段魁首可还记得么?” “今夜原是旧客来寻我,”段隐青瑟缩一下,“他喜好有些……有些特殊,我原本不想接。可是熟悉的几位恩客今夜都入宫,参加二皇子的生日宴,妈妈又已经领着他进了小院,我便没有理由再拒绝。” 司珹问:“这位旧客,颊边可生着一颗黑痣么?” 段隐青点了点头。 司珹同季邈对视一眼。 “那么就是楼下那具尸体了。”司珹放缓语气,接着问,“魁首晕过去前,可曾觉察到什么异样吗?” 段隐青摇摇头,轻声道:“抱歉,我太疼了。” 他说话间渐渐蜷身,环抱着自己,小臂、手腕、与腰腹间的割伤分明又开始渗血,他却不再说话,只默默垂着目,像是犹在噩梦间。 沉默中楼下脚步声渐渐密集。不多时,另有一位鸨母领着宋朝晖与大理寺几位胥役上二层,瞧见段隐青后哭喊道:“隐青!怎的就弄成了这副模样!早知道、早知道,妈妈便不带恩客来你这处,可他半月前没尽兴,非得指名道姓要你啊!” 季邈敏锐地捕捉到字眼,问:“半月前?可魁首方才,分明说是从前旧客吧。” “是,是。”段隐青眼底盈起水光,“莫约半月前,这位恩客也曾来过我的小院。可惜那日他吃醉了酒,吐了自己一身,什么事也没能做成,醒来后便骂骂嘞嘞地走了。” “想来便是那日的不痛快,引得他今日再来,可谁知便遭了这样的事。” 他声音发颤,几度停顿,终于再说不下去。 宋朝晖面色沉沉,朝季邈鞠了礼,又差胥役搬来小桌充作书案,临时摆了个简陋讯堂。司珹与其中一胥役同去搬东西时,忽听对方小声问:“张九,你和世子怎么又凑到一块儿了?” 司珹闻言抬首,才发现对方便是不久前打探他那书吏,于是小声问:“你今夜轮值?” “是啊,”书吏垂头丧气,说,“人手不够,拉我做苦力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司珹说,“又碰上了。” 书吏震惊道:“不是说露水情缘,已经断干净了么?” 司珹随意敷衍道:“哦,旧情复燃,你难道没见……” 二人嘀嘀咕咕间,那头已经坐着的季邈倏忽一侧目,司珹立刻将未说完的话咽回去,打散书吏好奇的眼神,说:“赶紧干活,宋大人等着呢。” 一审便审了两个时辰。问罢段隐青,宋朝晖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干脆将临时讯堂搬到了楼下,又吩咐仵作挪尸体到旁边茶室去,差鸨母传话,将今夜阁中出入者通通叫来问过后,卷宗已经快要记满一整本。 司珹同那书吏一起提笔疾书,季邈旁坐在侧,眼见着他头渐渐低垂,又见他在纸上洇出了墨团,几次三番想要开口。 但司珹本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季邈忍了又忍,还是坐着等。 天蒙蒙亮时雨停,审讯也终于告终。这会儿是寅正一刻,天气间水汽朦胧,白雾笼罩宫阙楼阁,司珹脚步虚浮,原本欲上宋朝晖的马车,却被季邈带去了自己的。 司珹头脑愈发昏沉。上车后终于意识到不大对。他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说:“正轮值呢。” “已经审完了,笔录也已经做好。”季邈面色不虞,道,“宋朝晖要先回大理寺去梳理卷宗,你这幅样子,还能跟着去吗?” 司珹想了片刻,说:“那我回,回温家……” “你自己怎么回温家?”季邈打断他,忍无可忍地探了一把他额头,恨声道,“知道你发烧了么司折玉,方才我瞧着你那样就不对劲,可你怎么就这么倔?” “段隐青有问题。”司珹拍开他的手,“他有意隐瞒了不少事,我得听着。” “你想听,我陪着你听完了。”季邈说,“现在跟我回府,我立刻找府医来看看。” “我跟你回去做什么?”司珹说,“我回温——” “你只能跟我回王府。”季邈眯了眯眼,“大白天的我没法把你送回去,不是都跟旁人说你我旧情复燃了吗?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季邈顿一顿,缓和语气道:“你同凶手正面撞上,他难免会再来找你,我的近卫却几乎都在王府中。入别院后有戚川携人近身看着你,多少也安全些。季瑜的人已经进不来我别院,先生大可放心。” “近来你似乎总不大愿意见我。可这种时候了,就别再躲着我,好不好?” *** 府医灸完针出去后,司珹已经坠了梦。 梦中像是在下雨,天地各处笼着白气,晦暗朦胧不可视物。司珹好像沉在水中,又好像浮在雾里。他伸手去捞,捉出一只被贯穿掌心、筋骨全烂的左手。 司珹抖一下,猛地丢开了。他后退几步,隐痛间仓促看向自己掌心,皮肉分明好好长着。 他复抬眼去看那只手,就见水雾被扯开豁口,月下一人伸手要勾姜茶茶盏,司珹却听见有声音从自己胸腔中发出。 “将军体魄康健,还喝什么姜茶?” “不给你喝了。” 他有些迷茫地抬眼,终于瞧见对面的人是季邈。 水流又从月中淌下来,密不透风地侵蚀着司珹,要将他从阳寂别院中剥离而出。司珹被从桌前卷走,他再回过神来时,被元宵节万千华灯迷了眼。 天地间霄灯群起,流摊前四目相对。光影交织中声音模糊,那会儿他说了什么来着? 他循循善诱地劝着:“只要将军冷落我、厌弃我,这便能骗过所有人,好不好?” ——“不。” 暴雨骤然浇灭了夜,司珹骤然睁大眼时,脖颈竟然也被勒住,他奋力挣扎方得逃开,惶惶然一抬首,却又同季邈撞上了眼。 季邈脖间没有伤。 季邈的头没断过。 季邈此世不识他,可他就是再扛不住、撑不了、忍不下。他注目着自己的今生,从没有像那夜一般委屈过、崩溃过。他蜷缩在怀抱里,温度分明是由自己在给予,却又好像过于烫,让司珹隐隐觉察出不一样。 吻加剧了这种失控。 吻像落水之木,却又好似烈火焚身,捞起他的同时炙烤他,支撑他的同时缠绕他,司珹承着吻,确信自己前世绝对不会这样做。 太荒谬,太出格,他若同季邈在一起,这种情感究竟该算是什么? 那么。 从什么时候起变了样?海棠树下的局促他当作意外,温泉中的异样也可以熟视无睹。年轻气盛嘛,他也曾经历过二十岁,不是没有过晨起尴尬的时刻,所以夏狩营中的事情也可以揭过去,揭过去就好了。 他最了解他自己……可他真的还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了解季邈吗? 夜间浓雾也化水,包裹他的一切都朦胧,再落地时他在温府,小阁楼前被攥住了腕。季邈逼迫他看向自己,逼迫他给出答案。 可是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他被今生的自己吻过,被今生的自己惦念。今生季邈为他婉拒了外祖,这一切司珹都能看得见——但这对季邈而言,当真是好事吗? 为君者宴四海,为君者执天下。此世是他司珹引季邈择定这条路,他已经将季邈推上最最孤独的登天途,又如何再能剥夺掉季邈原本可能会拥有的情爱乃至子嗣? 这会不会,太自私了。 他前世一无所有地去,今生茕茕孑然地来。亲情皆攀着季邈才能生出,可季邈终究不再是他对不对? 家人尚在,少年气盛,他已经品尝过欺骗,可他没有断过骨,也绝不会再品尝到至亲的背叛。 季邈不是孤魂。 季邈和他不一样,他是纯粹因恨而复生的人。 司珹想要推开他,甚至想要劝诫他。他分明知道季邈应该走怎样一条路,才能更好地立足于世俗,可自己那晚咬下的齿,怎么就不愿意再深再狠? 伤他、恨他、赶走他好了!这样一切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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