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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屋门前,引领他们的僧童便让李尧甫止了步,只允崔溦一人进去。 屋内,方丈大师正静坐在蒲团上,闭眼诵经,察觉她进来,便起身从身后的矮柜中取出手串给她。 崔溦道了声谢,正欲离开,却被方丈大师给喊住了。 “施主看起来有心事。”他慈和地笑着看向崔溦。 崔溦勾了勾唇,面露苦涩,“不过是些小事,何况这世间谁人无愁,看开便好了。” “可依老衲看,施主与其自宽,不如遵循本心。”方丈大师笑着有些意味深长,“也许施主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唾手可得呢。” 崔溦稍稍怔了一下,似懂非懂,但还是颔首道了声谢。 取回手串后,崔溦与李尧甫一同回了金殿,定国公夫人和李老夫人方才上香祈福完,正坐在殿外的石凳上闲谈。 崔溦原以为李老夫人他们大抵是要回去了,却不想李老夫人突然提出要在这里住几日再走,还让李尧甫与他们一块儿在这里用了午膳,再赶回京城去。 四人便坐在一块儿简单用了素斋,等李尧甫走后,崔溦才扶着定国公夫人回了寮房。 方才在屋内坐下,定国公夫人便迫不及待地拉住崔溦问:“觉得那李尧甫如何,可还……习惯?” 崔溦朱唇微抿,强笑了一下,“还好,那李公子是好人,溦儿总能习惯的……” 也总得习惯的。 定国公夫人看着她强撑的模样,有些心疼地抱住崔溦,用手摸着她的头,忍不住红了眼眶。 心下只叹这个外孙女命苦,不仅年幼丧母,还遭了那样的事儿,以至于到如今都还会害怕。 像她这般,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从定国公夫人的屋内出来,走出一阵儿,梅儿忍不住对崔溦道:“姑娘,您为何要对老妇人说谎,您今日分明……” 崔溦回首看了她一眼,神色落寞,“我倒也不算说谎,那李公子的确是好人,若这回的婚事再推了,或许我便再没有机会了,有这么个嫁不出去的女儿……父亲大抵会很丢人吧。” “可……”梅儿想说什么,可想到这话不能乱说,又拼命咽回了肚子里。 她家姑娘难得鼓起了勇气,她也不能一直让她放弃,想了想,梅儿勾唇笑道:“姑娘说得对,那李公子人好,与他多接触一段时日,姑娘想必就习惯了。” 崔溦知道梅儿是在安慰她,抿唇微微颔首。 虽这般说着,可夜里崔溦又发了梦。 梦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黑暗像巨石般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一直盲目而拼命地跑着,可如何也跑不出去。 身边似乎有了些响动,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哭声,鞭子落在地上的抽打声,求饶声缓缓响起,混杂在一起,令她呼吸一滞,双腿发软,猛然跪倒在地。 她害怕地捂住耳朵,可那声儿却仿佛无孔不入,疯狂地盘旋在她的耳畔,怎也挥之不去。 “姑娘,姑娘……” 崔溦睁开眼,面上已是满布水泽,底下的软枕都被汗水和泪水濡湿了。 “姑娘,您没事吧?”梅儿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儿。”崔溦摇了摇头,长长地缓了口气,“只是有些魇着了。” 梅儿闻言愁眉紧蹙,“姑娘又做噩梦了?” 分明好一段时日不曾做噩梦了,怎的忽然又开始了。 崔溦缓缓坐起身,瞥了眼窗子,只见外头黑漆漆的一片。 “几时了?”她问道。 梅儿答:“还未过亥时呢,姑娘睡下不久,便因为梦魇开始哭喊,可将奴婢吓坏了。” 想起方才的梦,崔溦心下仍是心有余悸,她看向梅儿道,“我想出去走走,透口气。” 梅儿忙去取了件外袍给她披上,扶着她出了屋。 初春时节,天儿还凉得慌,夜风吹在脸上,尚有些冻人,可对崔溦来说却是合适,足够让她从方才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都已经十一年了,她却仍迟迟无法摆脱那个噩梦。 却没人知道,那个噩梦正是她与云漠骞在这个寺中分别开始的。 在承恩寺住了两年后,云漠骞的身子越发康健硬朗,崔溦还记得,仅仅两年的工夫,他便窜高了许多,原只比她高一个头多的少年,一下子又高了她一大截,即便她踮起脚,也只能到他的肩。 那时,他还笑话她,说她作为男孩儿长得这般矮小,将来势必是没有姑娘喜欢的。 崔溦本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就算他回了京城,两人也能再次相聚,可突然有一日,云漠骞却告诉她,他要去北部边塞从军历练,且很快就得走,也许要很多很多年才能回来。 她又难过又生气,跑到屋里哭了一宿,第二日去云漠骞屋里找他,见他不在,便给他留了字条,告诉他她在后山他们常常打猎烤野味的地方等他。 她带了好些果子和糕食,本想好好送送他,顺便告诉他她其实是个女孩儿。 但那日直等到深夜,云漠骞都没有出现。 而那日也成了她十一年噩梦的开始。 第90章番外13 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崔溦到底有些受不住,忍不住掩唇咳了两声。 她的身子原本很好,能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的,很是能折腾,可自从那事儿以后,勉强捡回一条命,落了病根,便虚弱了许多,随便吹个风就能着凉。 听见咳声,梅儿担忧地看着崔溦道:“姑娘,外头凉,您还是赶紧回屋吧。” “嗯。”崔溦点了点头,由梅儿扶着缓步回屋去。 走到一半,她却蓦然止了步子,折身往漆黑的林中望了一眼,秀眉蹙起。 “姑娘,怎么了?”梅儿问。 崔溦看了半晌,摇了摇头,“为什么……” 许是她太过敏感,生了错觉吧。 一炷香后,东面寮房。 福来端了盅木耳莲子汤正欲给云漠骞送去,可手方才落在门扇上欲敲,却听身后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不免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汤盅打翻了去。 “太……太子殿下……” 见云漠骞站在他身后,神色略显落寞,衣袍上还沾了些许尘土,福来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是去哪儿了?” “闲来无事,随处走走罢了。”云漠骞说罢,抬手推开房门,径直入内。 这个时辰,还去外头闲走? 福来满目疑惑,但没多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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