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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状况,这妮子也从来都是输人不输阵,骂人最凶,跑路最快。 小和尚弱声弱气说道:“东西,我们走吧,反正人已经见着了。再不回寺里,师父师娘就又要跟方丈打架了。” 小姑娘看了看徐凤年,再瞧了瞧小和尚,似乎在绿燕支和回家中艰难抉择,一双秋水眸子却是下意识在香喷喷的酱牛肉上打转。徐凤年不想让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为难,先二话不说把酱肉交到小姑娘手上,转身便走:“等我片刻,先把牛肉吃了,再让徐凤年送你一程,没理由到了凉州还要饿着肚子出城。” 徐凤年走向城东胭脂铺,路经牛肉铺,看到一位个子窜高不少脸孔依然稚嫩的女孩,拎着一根竹枝,坐在门槛上看自己。 世子殿下急于购买胭脂,没有打招呼,那绿胭脂之所以出名,还是由于二姐徐渭熊的一首咏秋诗,徐凤年在胭脂铺里白拿,掌柜倒也心甘情愿,再说了以往世子殿下带凉地大小花魁去铺子里拣选胭脂,若相中胭脂的花魁们由衷高兴,世子殿下都要打赏些银两给铺子,说到底,挂“青梅”牌匾的胭脂铺还是赚大亏小。徐凤年到了铺子,挑了一盒绿胭脂和两盒贵妃桃,扬长而去,铺子里大大小小都噤若寒蝉,几个带侍妾来一掷千金的富家翁更是低头不语。 那边,小和尚看着双手满嘴都是油腻的小姑娘,提醒道:“这就是徐凤年?他可是世子殿下,似乎口碑很不好。” 小姑娘撕咬着酱牛肉,豁达道:“我也不好看,徐凤年看不上。” 小和尚急了,道:“谁说的?!” 小姑娘没理会青梅竹马的焦急,嘿嘿道:“娘告诉我以后找闺中好友,不能找太漂亮的,会把男人抢走。找相公,也不能找太英俊的,容易招蜂引蝶,我算是半个出家人,杀生太多也不妥。” 小和尚不得不搬出靠山,问道:“东西,你忘了师父师娘是怎么说寺外男女的了?” 小姑娘一本正经道:“当然记得啊,我爹说寺外的男人,都是手裂虎豹杀人越货的恶汉。我娘说寺外的女子,都是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毒妇。笨南北,你傻啊,我爹娘这么说,是吓唬我呢。” 又笨又傻的小和尚默然不语。 小姑娘歪头问道:“你讨厌徐凤年?” 小和尚摇头道:“东西喜欢,我便喜欢。” 小姑娘嗯嗯了两声,话好听,就不去计较“东西”这个名字难听了。 徐凤年把胭脂带到,看见小姑娘拿袖子抹脸的俏皮模样,将东西递到小姑娘手中,笑道:“送你了。” 小和尚看着小姑娘欢天喜地的神情,他也不恼,只是老气横秋叹息一声。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徐凤年,那谁谁在王府上吗?” 徐凤年笑道:“得过两天才能从北边边境赶回来。” 她蹦跳了一下,“那去你家瞅瞅呗?” 徐凤年哭笑不得。 接下来才更让徐凤年见识到这位女侠的神经坚韧,到了北凉王府门口,她瞥了瞥两尊镇国狮子,煞有其事道:“可惜我家门口没有。” 进了王府大门,看到一路绵延到清凉山山顶的雄伟建筑,她喃喃道:“挺大呦,都有我家一半大小了。” 看到活水湖和听潮亭,嘻嘻笑道:“喜欢这池子,我家池塘可没这气势。笨南北,你用心些跟我爹学本事,早早学会搬山移海的功夫,把这池子搬回去。” 徐凤年大度笑道:“搬去好了。” 小和尚轻声道:“东西,咱们寺是你的家,但不是你家的。” 小姑娘瞪眼道:“有区别?” 小和尚显然不是能在她面前坚持己见的家伙,小声道:“是吧?” 小姑娘问道:“那我问你,白马是不是马?” 自认在寺里误上贼船才跟了师父学佛法的小和尚就更不确定了,重复道:“是吧?” 徐凤年把这对孩子安置在梧桐苑附近的一座院子,足见他对小姑娘的重视。这一路,徐凤年没敢多看她,生怕吓坏了这位嘴上总是喜欢神神叨叨的小女侠,不打量小姑娘,那就只好观察小和尚了,那身绿傧浅红色袈裟准确无误是释门中讲僧的装束,虽比不上朝廷赐予得道高僧的绯衣紫衣两种,却也是相当罕见,披此袈裟者,有三大功德在身,得天龙护佑,众生礼拜与罗刹恭敬。徐凤年愈发好奇小姑娘所谓的家是哪座寺庙。 徐凤年坐在院中,小姑娘对住处欢喜万分,在屋里兴奋得跑来跑去,袈裟并非偏袒右肩而是左肩的小和尚蹲在一架秋千旁,望着晴朗天空发呆。 红薯静悄悄来到世子殿下身后。 下山后徐凤年便已得知白发老魁败了使斩马刀的豪侠魏北山,双双离开北凉。武林中轩辕世家在袁左宗和禄球儿的打压下已然苟延残喘。小人屠陈芝豹在边境上又捞得泼天军功。 徐骁马上要回府。 二姐徐渭熊似乎也要回家过年了。 徐凤年无比肯定,二姐这趟是专程来骂人的,骂徐骁管教不严,更骂自己吃饱了撑着去练刀。 徐凤年揉了揉始终火烫的眉心,自嘲道:“红薯,可以准备棉花了。” 红薯笑着答应下来。 王府内,谁不怕徐渭熊? 徐凤年转头看到小姑娘提着衣角,扭扭捏捏走出屋子。 她脸上红妆该有半斤重吧? 小和尚瞪大眼睛。 红薯撇过头,实在有点惨不忍睹呐…… 徐凤年起身笑道:“真好看。” 第36章 大概是从小便住在寺里的小姑娘听到徐凤年赞赏后,生平第一次擦抹胭脂的她如释重负,她刚想笑,脸上脂粉便簌簌往下掉落,心疼呀,于是重新板着脸,怯生生站在秋千边上,小和尚呆若木鸡,大概是没认出眼前这位妖精是他最爱慕欢喜的姑娘。红薯作为梧桐苑大丫鬟,画眉涂粉俱是一流手工,看到小姑娘这般暴殄天物,而世子殿下又为虎作伥,实在是想笑不敢笑,只好忍着站远再站远,小姑娘虽说相貌气质举止都普通,可毕竟是殿下请进王府的贵客,不可大不敬。徐凤年还要去听潮亭,就让红薯给小姑娘“稍稍”纠正一下,几盒胭脂钱不算什么,总不能真的出去吓人,现在是大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的话…… 去阁顶见师父李义山前,徐凤年先去二楼找到白狐儿脸,他此时正站在梯子上翻阅书架靠上的秘笈,春雷刀挎在腰间,刀柄上系着一根红绳。徐凤年从武库里搬去武当的书籍,都由白狐儿脸帮忙挑选,两人虽都是练刀,不论刀术高低,还是刀法造诣,白狐儿脸都超出徐凤年许多,两人的修为高度就像此时此刻,一人在梯下,一人在梯顶。白狐儿脸做事极为专注用心,不管做什么事情,力求通透到底,徐凤年便等他看完秘笈。 白狐儿脸下了梯子,打量了一下一年没见的徐草包,最终视线聚集在世子殿下眉心位置,徐凤年的皮囊无疑十分出彩,典型的丹凤眼卧蚕眉,坏笑起来更显风流倜傥,只不过游历中与白狐儿脸相遇是人生最落魄时,但偶尔在溪涧洗去满脸泥垢,连白狐儿脸都会讶异这草包相貌的确不俗,就是气质不太匹配,吊儿郎当。如今不择手段练刀,似乎不太一样了。到底有什么不同,白狐儿脸没有问话,直接就春雷一刀撩出,霸气凌然。 本是同根生的绣冬顺势劈下。 春雷炸开一般的白狐儿脸见一刀无果,咦了一声,“你在武当学了上乘剑术?” 握刀右手发麻的徐凤年缓缓将绣冬放回刀鞘,嘻嘻笑道:“没学,只不过牛鼻子老道给了我一本《绿水亭甲子习剑录》,我闲来无事就拿里面的剑招套在刀法上,你有兴趣?这是一本武当走剑的密典,不能带下山,但内容都被我记下了,我帮你摘抄一份?” 白狐儿脸也不客气,点了点头。率先走到二楼外廊,徐凤年尾随其后,白狐儿脸轻声道:“中原旧九国的天下,几乎就是门阀豪族的天下,士族如林,琅琊王,甲阳谢,武康姚,博陵崔,庐江何,都是富可敌国,大柱国若只是摧城拔国,坑杀降卒几十万,将敌国皇帝老儿刺死也好,吊死也罢,这些在某些人眼中都不算什么,可徐骁却做成了挟泰山以超北海的事情,将十个豪族摧毁了将近一半,南唐武康姚氏全族不分老幼尽死绝,东越庐江何氏只剩下孤儿寡母二十余人,这才是离阳王朝最乐意见到的。” 徐凤年疑惑白狐儿脸为何说这些,道:“这些我都知道,师父提起过。” 白狐儿脸笑道:“你放心,我出身北莽南宫世家,与你无怨无仇。与你说这个,是想说被士族豪阀保持两百年的大正九品制。” 徐凤年点头道:“如今天下高手,似乎便是遵循这个规矩来排名,倒也省力。” 白狐儿脸轻声道:“与天下第一空悬一样,大正九品制一般情况不评上上品,即世人眼中的圣品,唯有圣人才有资格。” 徐凤年笑道:“对,但我听说几十年前出了个天材英博亮拔不群的谢家士子,武学造诣更是超凡入圣,与我师父一起评点了江山,李义山作将相评胭脂评,谢家那位中流砥柱则作了对江湖人来说分量更重的武评,至于文评,只完成一半,便死了?我二姐似乎有续评的企图,奈何她也说暂时力所不逮,与谢家大才差距还远。” 北谢南李的风头,当年那可是举世侧目。 白狐儿脸平淡道:“那人是我父亲。死了,武评中上榜的要杀他,没有上榜的,也要杀他,没理由不死。” 徐凤年一脸震骇,苦笑道:“难怪你要做天下第一。” 白狐儿脸看了眼徐凤年,缓缓道:“你现在招式中下品,刀势中上品,内力上上品,要追上我,不是没可能。” 徐凤年愣了一下,“真的?” 白狐儿脸嘴角微微翘起,“如果我四十岁以后停滞不前,你就有可能了。” 徐凤年趴在栏杆上,柔声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实诚,像老黄。” 白狐儿脸瞥了眼并未蒙尘的绣冬刀,心中最后那点细微遗憾烟消云散,轻轻道:“你还能骗得过天下人几年?” 徐凤年感慨道:“好歹得等我全盘接下北凉三十万铁骑才能露馅。我若不是个败家纨绔,京城那位怎能睡得安稳,他睡不安稳,又岂会让我徐家睡得舒坦,毕竟这整座天下还是由他做主,徐骁是积攒下了这份家业,可与天下士子作对,与江湖为敌,朝廷庙堂那边也没几个靠得住的盟友,这些年北凉里边都在被不断分化,匆匆领旨赶赴京城的严池集父亲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李义山说我若太聪明了,肯定活不久,至少也活不痛快,最好的下场就是去京城当个质子,可如果太笨,装得过火了,不消等徐骁去世,北凉铁骑就要散,说简单点,连我的凤字营八百骁骑都只知陈芝豹,世子殿下如何,他们根本不上心。” 白狐儿脸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似乎王侯世家更是如此。” 徐凤年拇指下意识摩挲着绣冬刀柄,“没关系,我还有两年时间逛荡,说不定马上就要去江湖走一趟,等玩够了,再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握在手里。” 白狐儿脸皱了皱眉头。 徐凤年敏锐发现这个细节,问道:“怎么了?” 白狐儿脸冷着脸返回阁内。 徐凤年看着白狐儿脸潇洒背影,再低头看着绣冬,似乎有点明白了,敢情是恼火自己跟绣冬过于亲密了?世子殿下哑然失笑道:“这绣冬是杀人的刀,又不是女子闺房物品,还不许我多碰了?再说了,都赠予我了,我就抱着睡觉捧着上茅房也在理嘛。” 阁内传来一声冷哼,一架书柜给春雷劈塌。 徐凤年火速上楼,见到了日渐枯瘦的李义山,愈发脸白如雪,看得徐凤年心惊胆战。 大隐隐于北凉王府的国士轻笑道:“早知道便不让魏北山离开北凉,正好给你练刀。” 徐凤年问道:“听说老魁打赢了魏北山?” 李义山咳嗽了几声,拿起青葫芦酒壶喝了口烈酒,气息趋于平稳,道:“魏北山只是中中品的武夫,对上距离上上品只差一线的楚狂奴,惨败并不奇怪。” 徐凤年好奇问道:“这上上品高手,天底下当真就只有十人?” 李义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略带讥笑道:“所谓武道上上品,与当年士子上上品没法比,不值钱。” 徐凤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南宫仆射说他是那与师父齐名的谢家天才……” 李义山哈哈笑道:“这还需要他说?我只看了一眼,便知道答案了,那个被你称作白狐儿脸的小子,不仅与谢观应长得像,更神似。我若认不出,就是睁眼瞎。我这会儿正好奇这小娃娃是男是女,按照谶纬推算,谢叔阳的确是该有个儿子,可这白狐儿脸长得实在不像男子。” 对于白狐儿脸的称谓,李义山颇为认同,也就随口用上,并不觉得荒唐。 徐凤年深以为然道:“就是,我当初也打死不信,如果是男人,太可惜了!” 李义山点了点头,摇头啧啧了两下,脸上泛起一些好不容易带上点人气生气的笑意,不再一味死气沉沉。 这对师徒,不愧是师徒。 徐凤年正了正坐姿,凝重道:“今天回城碰到一个自称烂陀山的和尚,说要带我去西域。” 李义山喝了口酒,道:“这龙守僧人在西域名气可不小,师从一位密宗金刚上师习《金刚顶瑜伽经》,翻译密宗经典六十余部,一百一十卷。烂陀山他这一脉极为厉害,再上一代便是得证不死虹光的大成就者。” 徐凤年无奈道:“再厉害跟我有什么关系,总不让摆出山头名号,就要我出家做和尚吧?” 李义山笑道:“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去了才知道。” 徐凤年苦笑道:“师父,就别挖苦我了,那密教修行,堪比吴家剑冢,每日四次上殿,最早一殿从深夜开始,上殿时不论寒暑都不准穿靴子,赤脚上殿。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时。有时到法园去修炼,要席地坐在石子铺成的座位上,冬夏都不例外。若说让我去那边练刀一两年,如此吃苦,我也认了,可让我去成天背诵经书,还是杀了我吧。” 李义山微笑道:“你不知这龙守的上师是谁?” 徐凤年一头雾水。 李义山大笑道:“这人是烂陀山唯一的女性密宗上师,据说不仅佛法无边,而且极为美貌动人,被誉为人间观音。只等双修,便可证道。” 徐凤年震惊后,坏笑道:“这么说来,还是跟我有关系最好。” 李义山笑意古怪。 徐凤年小心翼翼道:“怎么了?这位烂陀山的观音菩萨杀人不眨眼不成?” 李义山摇头道:“慈悲心肠。” 徐凤年更加好奇。 李义山大笑咳嗽道:“这尊菩萨,今年已经四十二岁。刚好是你两倍年纪,真巧。” 徐凤年霍然起身,就要提刀出去跟那烂陀山死和尚拼命。 第37章 对凡夫俗子而言,烂陀山有两点最为诱惑人心,一是可以立地成佛,二是男女双修,至于真假,因为世人离烂陀山太远,传经布道中难免以讹传讹,真相早已模糊不清,加上烂陀山也从没有人出来辩解,就成了值得推敲的未解之谜。徐凤年倒是很支持烂陀山的不言不语,与其把话说透说死,还不如留个念想。 徐凤年先去武库三楼找到守阁的九斗米老道士魏宝相,这一楼一套定时更新的人物谱,徐凤年先找到佛教卷,佛门大小二十余宗派,烂陀山高居密教第一,因此密宗首卷便是,徐凤年很容易翻出那位密宗上师,头衔很长,什么大慈法王,补处菩萨,看架势,她与排在前两位老和尚的地位相差无几。 她出身于中天竺王族,年幼便追随高僧游历十余国,译出典籍无数,最出名的当属《大乘起信论》。史料记载她除了师从王种吉祥子大圆满法,也曾到中原学习天文历法,对中原佛门五家七宗都有接触,可见她绝非坐一山而观天。 谱册中专门插放有一张女菩萨年轻时的画像,栩栩如生,果然是明艳动人,徐凤年将这份秘录交还魏姓老道士,唉声叹气道:“四十二啊。就是年纪大了点。” 一路叹息出听潮亭,青鸟恭候在台阶上,一身青衫,在世子殿下看来这位大丫鬟就差一柄好剑了,就青鸟这气度风仪,外边的女侠根本没法比。她见到徐凤年,恭敬轻声道:“那僧人站在王府门口。” 徐凤年走向湖心亭榭,笑道:“把他带到这里,我要会一会这密教和尚。顺便让下人备些斋饭,湖这边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在等人的空当,徐凤年闭目凝神,起先是咀嚼那些王府密探收集来的烂陀山秘闻,别看烂陀山才两三百人,却是派系林立,各有信徒万千,像龙守和尚所在的密宗红教一支,烂陀山才三人代言,山外却是数百万信众。 脑海中最终定格于那位女性密宗上师的画像,徐凤年摇晃了下脑袋,暂且搁下这档子事,既然已经下山,就得开始为自己精打细算,武库是死的,人是活的,学白狐儿脸遍览武学秘笈,不怕贪多嚼不烂,以后与人对敌,多知道一点出招套路,就多保命一分,这跟手谈初学者多半需要死记硬背围棋定式是一个道理,套路这玩意,自然是多多益善,徐凤年不敢说自己悟性如何,记性确实是连二姐徐渭熊都无法媲美,若非如此,也不能跟李义山没有棋子没有棋盘地悬空下棋。 徐凤年自言自语道:“要像白狐儿脸那样阅尽武库全书不现实,可由他筛选每天给我两三本,总不是难事。总有一天要把天下宗派的镇门秘笈都看尽。下山时骑牛的给掌教王重楼传话,大黄庭龟息于体内,想要全部化为己用,要独自修齐三黄庭,就需要龙虎山上的几本东西,借?都是秘不外传的东西,多半借不到。偷?就我目前这刀法,难。抢?这两个佛道圣地,没有六七千精悍北凉铁骑根本别想冲上山,想踏平的话,怎么都要一万三四的样子吧,没上武当前,觉得万把人数的铁骑就可以把整座江湖都来回碾压几遍,小看天下英雄了。哪怕是徐骁,没京城旨意,擅自调兵五百人以上出凉地,一概形同造反。” 姜泥要在身边,听到这种将铁骑与江湖挂钩的疯言疯语,十有八九又有忍不住拿神符往世子殿下身上戳洞的冲动了。 体态风流腴美的红薯端了些精致斋菜过来,湖畔附近已经不见人影,世子殿下的话,再混帐,在王府都要比圣旨管用。 徐凤年对这个一起长大的丫鬟姐姐没有什么猜忌心,自顾自说道:“是时候培植党羽了。没点牢靠班底,怎么闯荡江湖,找个机会跟徐骁摊开说?” 烂陀山龙守僧人在青鸟带领下来到亭内,徐凤年伸手示意和尚自己动手,大袈裟大和尚也不客气,但仅是拣了点食物放入嘴中,异常细嚼慢咽,别说饱腹,塞满牙缝都难,密宗修行,仅这一点,便苦不堪言。西域十四大小邦国,排斥百家学术,独独尊崇密宗,有红黄白三教,当年中原九国乱战,追根溯源是上阴学宫的儒生门在那边舌战,而西域则是红黄白“三国”演义,更像是神仙打架,黄白二教素来势大,红教偏向遵古,九乘三部教法,一丝不苟,最重心部修习大圆满法,龙守和尚的上师,便是密宗历史上破格而立的第一位女性法王,那些个明妃不管如何地位崇高,在根本上就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徐凤年开门见山道:“六珠上师要与我双修?” 龙守和尚神色平静,点了点头。这和尚说到双修,面无表情,反而是万花丛中过的世子殿下倍感荒谬,连红薯和青鸟都面面相觑,一脸匪夷所思。 徐凤年疑惑问道:“所有密宗上师都是不修男女双身修法,便不可成就法身佛报身佛?” 身披大红袈裟的中年和尚表情依然木讷,一板一眼回答:“已离欲者方可修证无上瑜伽,无上瑜伽乃度上上根器者。” 徐凤年头疼,问道:“为什么找我?” 和尚摇头,摆明了连他也不知道内幕详情。 如此一来,徐凤年脑袋被茅房门板夹了才会去烂陀山,四十二岁,对菩萨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可对活生生的人间女子来说,真心不小了。保养再好,也不是徐凤年能接受的。 这还是其次,密宗红黄白三教近年来斗争愈演愈烈,既然秘录上说六珠上师双修便可大圆满,势力更大的白黄二教会傻乎乎让红教获得这种轰动西域的无量功德?说不定徐凤年还没到烂陀山,就被和尚们剥皮抽筋了,要知道有些密宗喜欢把削去天灵盖的骷髅头当驱鬼招魂的法器,至于人骨袈裟人皮手鼓什么的也在史书中屡见不鲜,听着就毛骨悚然。那位六珠菩萨是很厉害,被尊奉为根本上师,并且红教信徒坚信她是阿弥陀佛和观世音菩萨等身口意三密金刚化现,所谓六珠,传闻是指她有六种变身法相,观自在上师、莲花王上师和忿怒金刚上师等,听着是很天下无敌,可再了得,还不是老老实实排在烂陀山几位老和尚后面吃灰尘? 徐凤年信不过这个在黄白二教夹缝中求生存的红教。除了怕死,更不希望这烂陀山和女法王打乱自己的雏形布局。 打死不去是一回事,平白无故跟密宗红教交恶是另一回事,能周旋一下是最好,何况烂陀山出来的和尚都是块宝,徐凤年挤出笑脸解释道:“我暂时脱不开身。” 和尚还是那句屁话:“小僧能等。” 徐凤年好奇问道:“能等多久?” 和尚缓缓道:“还有三十一年。” 徐凤年差点吐血。 好变态的耐心。以后还是尽量不跟烂陀山打交道了。万一被谁记仇,这辈子都要不得安宁。 似乎愿意等到徐凤年子女都长大成人的龙守僧人没有逗留王府,却也没离开城内,以北凉对僧人的宽容善待,想必这烂陀山古怪和尚饿不死。 徐凤年坐在凉亭内,嘀咕道:“莫名其妙。” 红薯打趣道:“殿下,要不就从了那位密宗上师吧?” 徐凤年仰头叹息道:“四十二岁的老姑娘了!她老人家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个吃法啊。” 红薯坐在世子殿下身侧,纤手揉捏,力道巧妙,妩媚娇笑道:“说不定那位女菩萨驻颜有术。” 徐凤年瞪了一眼。 青鸟淡然道:“今天是放牌日了。” 徐凤年来了精神,“有大鱼上钩?” 青鸟平声静气道:“城里聚了两拨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为首几人有三品武力。” 徐凤年遗憾道:“要是以前就是大鱼,可现在本世子已经见过了大世面,唉。算了,聊胜于无。” 红薯莞尔一笑。 这位世子殿下从小到大就有层出不穷的玩乐点子,大概是大柱国徐骁疏于管教或者说是刻意放纵的结果,没有任何收敛迹象。事实上,大柱国这十几年只开口说了两件事,其中一件事便是十年不许碰刀,加上另外一事后便从未如何教导徐凤年该如何做人如何行事,纨绔败家也好,游手好闲也罢,都是徐凤年自己琢磨出来的门道,国士李元婴更是小事不管,以前二姐徐渭熊在家还好,有人能镇压着世子殿下,等她去了上阴学宫求学,徐凤年便如脱缰野马,为所欲为,可劲儿沾花惹草,一掷千金买诗文,豢养恶奴扈从,对仇家关门放狗,玩得不亦乐乎,难怪离开凉地功成名就的士子们都破口谩骂这个世子殿下不学无术无赖至极。 徐凤年笑眯眯道:“吩咐下去,今晚不玩外松内紧的花样,都一口气放进来,这群上钩鱼虾既然是趁徐骁不在潜入城内,多半是冲着我来的,到时候我就在这里等着,青鸟,请出府上剑士一名刀客一名,我要观战。这帮亡命之徒身处死地耍出来的招式,最是灵活,比起秘笈上的僵硬文字,更有益处。” 青鸟安静离去。她办事,无论大小,总是滴水不漏。 红薯伸出一根青葱食指,想要去抚摸徐凤年的猩红眉心。 徐凤年握住她胆大包天的手指,笑道:“造反了?” 红薯撒娇道:“就摸一下。” 徐凤年摇了摇头。 红薯眼神哀怨。 徐凤年没有去怜香惜玉,收敛神情,一脸苦相皱眉道:“二姐要来了,王府就要打雷下雨了。” 第38章 徐渭熊不光是对西楚亡国公主姜泥是一座大山,哪怕是红薯这般好说话并且不去争什么的大丫鬟,听到世子殿下提及二姐徐渭熊回府,都感到一阵烦躁,只不过这股郁闷被她掩饰得很好,若说演技,以新鲜人血做胭脂涂抹的她似乎比徐凤年更加炉火纯青,世子殿下继承了大黄庭修为,对佛道两门的气机流转有种后天的敏锐感知,对一般高手也有年轻师叔祖所谓“一羽不加蝇虫不落”的玄妙感应,可依然没有察觉到身边红薯并非仅是一尾需喂食才丰腴的锦鲤,王府内里乾坤博大,种种离奇门道,连少年时代便在清凉山住下的世子殿下都不敢说都看到了,起码那听潮亭九楼,地下两层连入口都没找到,当年和二姐两人爬上爬下敲墙凿壁都没能成功,徐骁乐得子女两个在家中忙碌,省得给他出府添乱,次女徐渭熊擅长阳谋,长子徐凤年诡计迭出,只要这两个家伙呆在一起嘀嘀咕咕,连大柱国都心惊肉跳。 徐凤年打算晚饭和东西小姑娘以及南北小和尚一起吃,去的路上,双手连绵画圆,府上仆役奴婢看到只觉得有趣,名堂是没瞧出半点,但嘴上都吹捧世子殿下武功盖世,徐凤年若是遇上姿色中上体态婀娜的丫鬟,便会揩油两下,红薯跟在身后,不以为意,小小丫鬟就敢争风吃醋,不小心在侯门豪族碰到性烈的主子,是要乱棍打死的。 红薯也不至于笨到去恃宠而骄,不想也不敢。说句不敢与人言的诛心话,看似多情的世子殿下才是真正的无情人。这一点,梧桐苑里绿蚁那些贴身婢女,恐怕都不曾发现。 可这不意味着红薯不打心眼喜爱世子殿下,相反,这样的主子,才能让心高气傲不比青鸟逊色半点的红薯交心卖命。 徐凤年不清楚红薯复杂心思,只是轻声笑道:“这套没名字的一百零八式,是骑牛的不知道从哪个旮旯摸出来的好东西,越练越有意思,需要腰沉太极,步走九宫,形意阴阳,手势和气机都纯任自然,这一圈圈可有大讲究,构成无端圆环,循环往复,气象万千,很适合温养内力,只可惜不能照搬到战场厮杀。红薯,你要喜欢,我教你。” 红薯加快了步子,在梧桐苑首屈一指的壮观胸脯贴近了世子殿下胳膊,一双秋眸烟雨朦胧:“那殿下可要手把手教奴婢。” 徐凤年头也不转,只是拿肘悄悄撞了一下衣裳下的雪白乳鸽,随着她胸口一颤,风情便荡漾开来,明显感受到这股丰韵的世子殿下轻佻笑道:“倒是可以在你这儿画上一百零八个圆。” 红薯媚意天然,语气却是幽怨:“奴婢知道殿下只是动动嘴皮。” 徐凤年也不反驳,随口问道:“你觉得烂陀山到底是个啥意思?” 红薯认真思量一番,低声道:“奴婢倒是觉得双修是假,让白黄两教与北凉铁骑为敌是真。” 徐凤年点头笑道:“一语中地了。京城那边早就对不服管教的西域密宗很有戒心,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理由下手,如果能有红教做内应,不排除咱们北凉铁骑再当一回棋子的可能性。至于双修证道,我查过秘录,是最近几年才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当不得真,尤其在我行冠礼后最为激烈,由此可见我是一块香饽饽,连密宗女法王都垂涎三尺。至于京城那位占据天底下最大棋盘的大国手,六十七个庙号谥号中只瞧得上眼两个字,一个是‘高’,覆帱同天曰高,德覆万物功德盛大。一个是‘武’,戎业有光,开辟本朝最大疆土,想着死后千秋万代都被称作高武皇帝,已经差不多想到走火入魔了。” 红薯脸色微白道:“殿下,这话说小声些。” 徐凤年笑道:“没事,我敢说,可除了你,还没有人敢听。不说这个了,红薯,那小姑娘画眉如何了?” 红薯明显松了口气,“暂时只教会了她小山眉和螺子黛两种。小姑娘学得挺快。” 徐凤年哈哈笑道:“她只要想学,学什么都快,老黄教她烤鱼烤肉烤地瓜,学得比我还利索,若不想学,比如那编织草鞋,苦坐钓鱼,就是一百年都学不会。” 红薯看到眉宇清爽与平时不太一样的世子殿下,怔怔出神。即便朝夕相处,她仍然极少看到这样的世子殿下。 原名红麝的她咬了咬纤薄嘴唇,然后跟着笑了笑,天生的尤物狐媚。 大柱国徐骁曾笑言这小女子,便是进宫做了妃子都可争宠不败。 小姑娘刮去半斤脂粉后,学红薯画了合宜淡妆,果然比不抹红妆的她要艳丽许多,可在徐凤年看来还是以前素面朝天的小姑娘更讨喜。 小和尚则一边念经一边偷看一边傻笑。 徐凤年替这小和尚所在寺庙的香火感到担忧。 红薯没资格上桌进食,徐凤年也不是那种宠溺丫鬟女婢便事事离经叛道的主子,和小姑娘小和尚吃着素淡却美味的斋饭,问道:“李姑娘,什么时候回家,要过年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受伤道:“徐凤年,你要赶人了?!” 徐凤年哑然道:“哪里,我不是怕你爹娘担心嘛。” 小姑娘理直气壮道:“遇见你的时候,你还说这辈子饿死都不回家呢。” 徐凤年笑道:“气话气话。” 一直低头吃饭的小和尚抬头插嘴道:“东西,咱们真得回寺里了。” 小姑娘怒道:“闭嘴。” 这口头禅是她跟世子殿下学的。 小和尚狠狠扒了两口米饭,腮帮鼓鼓。 小姑娘红着脸道:“徐凤年,红薯姐姐下午教我画眉,听着比那贡品绿燕支还要金贵呀,这钱等我回家再补给你。” 徐凤年装模作样点点头,忍住笑意道:“好的,江湖上确实没听过有欠钱不还的女侠。” 小姑娘就喜欢这类言辞,得意道:“那是。” 小和尚心直口快,一颗小光头靠近青梅竹马多少年便相思爱慕多少年的小姑娘,忧心忡忡道:“东西,我好像听师娘说过你脸上这螺黛,死贵了,有个诗人还写过百金獭髓换得半两娥绿,要是真还钱,估计师父的托钵就要空了。” 小姑娘惊讶啊了一声,顿时愁眉不展,饭菜没那么香了。 徐凤年看在眼中,也不出声安慰。 小姑娘是眨眼阴雨心情眨眼后便是阳光普照的性格,吃过饭,这欠钱的烦心事就被丢到一边,拉着红薯姐姐继续去房内拜师学艺,在家里爹娘吝啬,舍不得给她买胭脂,笨南北舍得倒是很舍得,却没钱,都放出狠话说只要等他得道成佛,烧出几颗舍利子,就可以让她拿去换无数胭脂了,结果换来她的一顿拳头饱揍。徐凤年不太懂少女情怀,就不去房中掺和,看到小和尚脱下袈裟,拿着水桶木板蹲在院中清洗,显然是在小姑娘家里的寺庙做惯了牛马,动作娴熟,徐凤年蹲在边上,看着青绿袈裟上的一枚白润象牙圆钩,笑而不语。 小和尚紧张道:“殿下,这袈裟可不能当东西的脂粉钱送你,我会被师父打死的。” 徐凤年笑道:“放心,我不要你的袈裟。你穿着很好。” 小和尚还是有些警惕。 徐凤年问道:“我记得方丈曾是道教术语,人心方寸,天心方丈,是道门十方丛林的领袖称号。怎的变成你们佛门的了?” 小和尚搓洗着袈裟,他是认死理的朴拙性子,没听出世子殿下言语里的调侃,一本正经回答道:“论方丈二字出处,天竺经书《维摩诘经》要比道门《本命篇》早了一百年,再说了,师父告诉我寺里的大方丈,虽然只是住在一丈见方的小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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