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人都是贱骨头。” “她一个人去打胎真的好可怜,出来了都没人照顾。” 这些话语宛如钩子一样,一句一句往沈凌洲心里钻,让他生疼不止。 最终,他落荒而逃了。 跑出医院,沈凌洲站在街道旁,心中乱成一团。 他不信,宋苏荷会打胎。 她有多在乎这个孩子,沈凌洲是知晓的。 这个念头一出,他瞬间冷静下来,思考着宋苏荷的去向。3 宋苏荷会不会回老家? 但她妈妈病了,会不会还在京市求医? 他想了一会,决定转战师范大学,先去问问宋苏荷的室友。 沈凌洲等了许久,才看到宋苏荷的室友。 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去,着急问道:“同学,你知道宋苏荷去那儿吗?” 那人吓了一跳,见是沈凌洲,眉间立马皱起:“我不知道,她早就搬走了。” 沈凌洲还想问,那人立马跑了。 接下来的一连三日,沈凌洲都堵着人,室友没办法,只得告诉他:“苏荷说要带她妈妈去泸市看病,别的我不知道了,你别来找我了。” 得到确切答复,沈凌洲的眸光亮起。 “多谢。” …… 泸市。 沈凌洲得到消息又转战了泸市。 一家一家大医院的找。 可都没有看到宋苏荷和宋母的一丝影子。 连续奔波几日,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他只能先住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再找。 深夜,沈凌洲躺在招待所的硬床上,冷不丁叹息一声:“宋苏荷,你到底在那里?” 不想,这一留就是两年。 一开始,沈凌洲只打算找人,然后便回家。 他们家在京市开了几个厂,完全不用努力拼搏。 可当他看到了泸市的繁华,嗅到了这里的商机,便打算一边做生意一边找宋苏荷。 两年的时间,他的服装厂和公司蒸蒸日上。 可宋苏荷的身影却是怎么都找不到。 1983年,某办公楼。 沈凌洲独自坐在办公室内,面对着外滩的繁荣的景象,思念涌上心头:“宋苏荷,你真的在泸市吗?为什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时,助理敲门进来:“沈总,我们公司有一个单子被抢了。” 沈凌洲眉间皱起:“那个公司抢的?” “是一个叫蓝河的公司,最近新开的,没想到第一单就抢了我们的单子。” 说完,助理迟疑一会,继续说道:“听说,这个老板是蒋云深顾总的夫人,您看这事……” 意思是要不要管,蒋云深,泸市做生意的都知道。 本地势力,人脉广背景深,一般人不会去得罪。 沈凌洲沉吟一会儿,还是决定再看看,随即说道:“先别管了,我找个时间去探探口风。” 助理应下:“好。” 随即,他想到什么,拿出一份邀请函:“那家公司递了邀请函,说是明天举办时装表演队,地点在大会堂。” 第11章 有意思,抢了他们单子,还给他们递邀请函? 是仗着蒋云深的势力有恃无恐? 看样子得去会一会了。 沈凌洲想到这,嗤笑一声:“放那吧。” 时装表演会…… 哗众取宠罢了。 沈凌洲摇了摇头,没有去看这份邀请函,埋头继续工作起来。 次日。 在助理的提醒下,沈凌洲乘坐凤凰牌小轿车来到了大会堂。 一进去,就发现厅内的桌椅全部分布两侧,正中间有一个台子呈T字型摆放着。 沈凌洲视线一扫,尽收眼底。 直到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目光骤然一凝。 那是—— 宋苏荷。 寻找了两年的人近在咫尺,他内心激荡起来。 身子比脑袋反应更快。 沈凌洲大步跨了过去,一把拉住宋苏荷的手腕,轻声唤道:“苏荷。” 那声音小心翼翼,生怕把人吓跑了。 宋苏荷皱眉回头,随后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表情冷漠宛如陌生人一样:“沈总,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沈凌洲的手悬在半空,他被女人冷漠的眉眼刺到,心头骤痛。 很快,他收回了周身的寂寥。 装作没事人一样问道:“这两年还好吗?我找你了好久。”0 宋苏荷还没回话,从沈凌洲的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她挺好的,现在很幸福。” 说着,一个人越过他走到了宋苏荷的旁边,伸手搭在了宋苏荷另一侧的腰肢,占有欲极强的姿态。 两人并立而站。 见到来人,宋苏荷脸上的冰霜瞬间化掉,展露出笑颜:“你怎么来了?” “你第一次露面,我当然要来给你撑场子。” 来人是便是蒋云深。 沈凌洲如一个局外人,愣愣站在原地。 看着眼前这对格外登对的两人,只觉无比的刺眼。 他的脑海中骤然响起助理的话语。 蓝河、蒋云深的夫人。 宋苏荷结婚了?还是和泸市的大家族,蒋家蒋云深结婚? 他不愿相信,但眼前的画面由不得沈凌洲不信。 宋苏荷撇了一眼沈凌洲,见他怅然若失的站在那人,心里冷笑一声。 记忆不由得回到了两年前。 …… 1981年。 卫生院。 宋苏荷签好流产同意书,便同医生说道:“医生,能给我开个证明吗?” 医生满口答应。 等宋苏荷躺在手术台上时,感觉刺骨冰寒。 骤然间,她回忆起前世的孩子。 她的宝贝女儿,平平。 这是宋苏荷在这个家庭唯一的慰藉。 她会在宋苏荷伤心哭泣时,默默陪着。 也会在父母吵架的时候,坚定地站在宋苏荷的一侧。 这么懂事的女儿,她真的不舍得。 而现在,自己作为母亲,就要杀掉这么一个乖女儿吗? 就在医生要打麻药时,宋苏荷骤然红了眼。 母爱彻底占据上风,她连忙起身喊道:“我不打了!” 然后,在医生护士呆滞的眼神中跑了。 宋苏荷流着泪跑回了宋母的病房。 宋母一看,抱着她什么都没问,只说:“孩子,我们走吧。” 宋苏荷也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地,跟着母亲先回了老家收拾东西,然后才赶赴泸市。 火车上,宋母才说:“蒋云深说来接我们,还给我们安排好了食宿。”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让宋苏荷愣了一下。 蒋云深,是和自己同一批的下乡知青。 家里是资本作态,成分不好,每每都是做最累的活。 高考开放后,他是第一批考上的。 当时关系好,他考上的大学正好是宋苏荷老家的城市。 宋苏荷便拖母亲去火车站接他。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还记着这个情。 第12章 一夜颠簸。 宋苏荷和宋母终于下了火车。 临近国庆,人潮汹涌。 两人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了火车站门口。 宋苏荷正张望着,就见一个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男人往宋苏荷走来。 她怔住。 第一眼印象,就是白净,贵气。 比火车站众多灰扑扑质朴的人,不像是一个阶层的人。 记忆力,因为劳作晒得黢黑的形象渐渐远去。 等蒋云深走进。 宋苏荷便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听见他低沉的声线:“阿姨,苏荷,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宋苏荷没有察觉,回过神,愣愣应下:“好久不见。” 蒋云深好看的眉梢一挑,伸手要去接行礼。 “使不得,使不得。”宋母连连拒绝,态度很坚持。 蒋云深无奈,只能收回手。 几人坐上红旗桥车,最终在一处院楼门外停下。 宋苏荷和宋母面面相觑。 都从对方的眼神里感受到了震惊。 知青的时候就知道沈凌洲家有钱。 但没有想到,这么有钱啊?2 还以为会送到招待所,谁知道会直接拉家里来。 宋苏荷感觉住人家里有些冒昧,对着副驾驶的蒋云深说道:“我和我妈住招待所就够了,安排这里太麻烦你了。” 蒋云深回头一笑:“那怎么行,当初下火车时钱被偷了,要不是你妈妈收留,我早就流落街头了。” “这是我的房子没有人住,放心,这个恩我是一定要还的。” 几句话交代了前因后果。 也用恩情,堵住了两人想要拒绝的话语。 宋苏荷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回事,以前都没听母亲讲过。 就这样住了一段时间,蒋云深跑前跑后照顾沈母,母亲的病也好了大半。 许是换了水土,一直没有孕吐反应的宋苏荷,在泸市吐得死去活来。 …… 从那之后。 蒋云深来得很勤,时不时过来添置东西。 话里话间都是说给沈母,可不管什么东西,都有宋苏荷的一份。 一开始,宋苏荷以为这是他的为人处世。 后来,渐渐感觉到不对劲。 他好像太过热情了,热情到有些殷勤。 但面上,蒋云深的动作却是克制的,有礼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宋苏荷想着,甩了甩头,不由得低声呢喃:“不要自作多情了,如果他知道……” 如果他知道自己怀孕了,怕是会被吓跑吧。 未尽的话语,宋苏荷吞回了肚子里。 直到有一天。 蒋云深过来问候:“住的还习惯吗?” 宋苏荷点了点头。 刚聊没两句,宋苏荷又有点反胃了。 她忍了忍,没忍住。 宋苏荷再次重复这段时间无数次的动作,扭身跑进了厕所。 出来后,宋苏荷就对上了蒋云深担忧的目光:“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宋苏荷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真话:“不是,是我怀孕了。” 那一刻。 蒋云深僵硬一瞬,很快便恢复原样,温声问道:“是吗?那你怎么一个人?你丈夫呢?” 宋苏荷眼底一黯。 紧闭的唇张开一个口子,艰难说着:“他不认这个孩子,所以……” 说着,她苦笑了一下。 蒋云深沉默了半响,再次开口语气满是坚定:“苏荷,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一下才开口:“我也不想总被逼着去相亲,你需要一个爸爸,正好我也需要一个妻子,我们很合适。” 说完,蒋云深抬眼,静静等待着宋苏荷的回应。 宋苏荷有些慌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情急之下,她选择了逃避:“我想想……” 这一想,就想了半个月。 眼见着肚子有了一点凸起,户口问题还是没着落,宋苏荷心里的天平也逐渐偏向了蒋云深。 第13章 事情的转机是很平常的一天。 宋苏荷刚吐完,门就被敲响了。 那声音很重很急,敲得人心慌。 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站在门口,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 但她脸色很冷。 宋苏荷心中沉了一下。 来者不善。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苏荷当即扬起笑容问候:“这位姐姐找谁?” 女人脸色好了一点,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丝弧度。 “我是来找你的,你就是云深带来的人?” 这话有点别捏,但宋苏荷又不好反驳,只尴尬笑着:“我和他是朋友。” 女人悠悠然走了进来。 宋苏荷不知道她是谁,也不好阻拦。 毕竟住的是别人的房子。 女人坐在木椅上,吐出一句话:“说吧,你怎么样才肯走?” 呃…… 宋苏荷正要回答。 蒋云深突的从门外快步走进来,对着厅里的女人皱眉道:“妈,你来干什么?” 妈? 宋苏荷有些吃惊。 突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宋苏荷连忙捂住嘴巴跑到了厕所,吐得稀里哗啦。3 等她吐完,出来就迎上了蒋云深担忧的目光:“没事吧,孕吐这么严重?要不要去看医生?” 宋苏荷摇头,下意识开口:“没事。” 话音一落,蒋母略带惊喜的声音便响起:“什么?孕吐?你怀了我儿子的孩子?” 意识到误会了。 宋苏荷正要解释,蒋云深却率先开口了:“没错,妈,我们准备结婚了。” 宋苏荷震惊的看向蒋云深。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认下来。 可他只是安抚地看了宋苏荷一眼,便先将蒋母打发走了。 蒋母走了。 屋内瞬间寂静下来。 两人相对而立。 宋苏荷静静看着蒋云深,迟疑了一会,才艰难开口:“你为什么……” “我是认真的。” “结婚的事情,是我深思熟虑的,不是一时冲动。” 说这句话时,蒋云深的黑瞳犹如深深的漩涡,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宋苏荷看了他许久,心里挣扎不已。 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孩子你放心,我会护着的。” 这句话,让宋苏荷的天平彻底倾向他。 或许,自己可以赌一把。 毕竟,她早就没了退路。 想到这里,宋苏荷缓缓诉说着自己和沈凌洲的事情。 说完,宋苏荷略带忐忑的问他:“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娶吗?” 宋苏荷说着,眼睛直直看向沈凌洲,试图找出他脸上的其他神色。 却只看到他眼底的一片真挚和炙热:“我愿意。” 宋苏荷被着眼神烫了一下,她收回目光,给他留了退路:“好,如果你后悔了,可以随时离婚。” 就这样,他们结婚了,酒席办的不隆重却处处透着男人的用心。 …… 时间拉回现在。 宋苏荷再次看向眼前的沈凌洲,心中没有一丝涟漪。 眼见着表演要开始了,宋苏荷不想在与他纠缠,对着蒋云深说道:“走吧,快开始了。” 蒋云深应下扶着宋苏荷的背,姿态亲密的离开。 离开之际,蒋云深还冷冷瞥了一眼沈凌洲。 恶语伤人六月寒。 他怎么还有脸来寻人? 这一眼刺痛到了沈凌洲。 以前在他面前笑的明媚的宋苏荷,现在却是已为人妇了。 沈凌洲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儿,低声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他一度想要离开。 但脚步像是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直到,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各位来宾,第一届时装表演会将于十分钟后进行,请各位尽快落座。” 第14章 沈凌洲骤然回神,遥遥看了一眼最前排的蒋云深和宋苏荷。 他咬了咬牙,还是入座了。 很快,十分钟到了。 现场灯光昏暗了,只剩下那一排射灯照射着T型舞台。 主持人开始热场:“蓝河杯第一届时装表演会正式开始。” 话音一落,悦耳的钢琴声徐徐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舞台正中间,有人在弹奏着钢琴。 舞台一侧的门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个高挑的女人。 她身穿活力的大碎花衬衫,两个角扎了起来,露出里面穿的小衣服和美丽的腰线。 现场一片哗然。 记者的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嗡嗡的议论声不停息。 宋苏荷抿了抿唇,只是露个腰,反应这么大? 考虑到民众的接受度,她特意把大胆的牛仔短裤换成了喇叭裤。 看来这样还是太超前了。 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很快,模特们一一展示完服装。 接下来,就是宋苏荷上去讲话了,她丝毫不惧地走上台:“大家好,这是我们公司设计的最新时尚款,相信能在年轻人里刮起一阵潮流的狂风。”6 这时,记者发难了:“宋女士,这些服装会不会太过裸露了?” 宋苏荷微微一笑:“这些是为了更好的展示服装的美,当一个人仅仅只用欣赏艺术的眼光去看待,自然就不会在乎模特是否裸露。” 记者哽住,这是在说自己思想不正吗? 只能看到裸露的皮肤。 他脸色难看几分,又提了几个刁钻的问题,都被宋苏荷一一从容化解。 台下的沈凌洲一脸复杂。 这样光彩夺目的宋苏荷,他许久都未见过了。 沈凌洲一看这些衣服,就知道宋苏荷准备打造自己的品牌。 在其他人还在做着倒卖批发的服装生意时,她已经在走在了别人的前沿。 表演会顺利结束。 沈凌洲便眼睁睁地看着宋苏荷扑向蒋云深,心头逐渐泛起了酸涩。 那本应该是自己所享受的。 现在,却都被这个男人抢走了。 表演会顺利结束。 人们渐渐离去。 宋苏荷看向一旁的蒋云深,回想到众人不太能接受的表情,耸了耸肩:“看情况,这次表演会大概是批斗了。” 蒋云深唇角勾起一抹笑:“没事,这群老古董不懂艺术,我们慢慢来。” 宋苏荷也跟着笑了起来。 随即,对上沈凌洲的视线后,笑容就慢慢淡了下来。 区别待遇太过明显。 沈凌洲脸色骤然一沉,但还是没有放弃搭话:“苏荷,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吗?” 宋苏荷叹了一口气,深知不讲清楚就会没完没了。 所幸,一次性解决。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苏荷点了下头。 但沈凌洲却是得寸进尺,视线瞟了一眼蒋云深,意识是让他走。 宋苏荷可不惯着他,瞬间皱眉:“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他是我丈夫,有权利在旁边。” 丈夫两个字。 让沈凌洲的脸色一变。 他咬了咬牙,顾忌到蒋云深的身份,终究还是没有问孩子。 只是问道:“你……真的结婚了?” 宋苏荷冷冷嗯了一声。 沈凌洲急了,忙问:“你怎么可以结婚?那我们的……” 意识到蒋云深还在这,孩子两个字,沈凌洲紧急刹车,咽回了嘴里。 宋苏荷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淡淡一句打发了:“没了。” 希望可以彻底斩断了沈凌洲的念想。 第15章 哪怕早就知道答案, 当亲耳从宋苏荷的嘴里听到时,沈凌洲心头还是一阵刺痛。 他缓缓抬头,嘴唇张合了几次,还是没有说出声。 宋苏荷不想纠缠,见沈凌洲不语,便对一旁的蒋云深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蒋云深点头。 宋苏荷挽着蒋云深的手臂,姿态亲密的越过沉默的沈凌洲。 …… 回到家已是五点了。 宋苏荷一进门,就看见女儿平平站在木摇篮里,一步步走着贼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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