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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他也意识到此前在军营中始终不得力的郁结所在——抚南军不需要向镇北军靠拢,他们最独特的优势本就在于密林深处的灵活作战,相对较小的身量同时也意味着利于伏击,这对朔北十二部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如果训练得够好,老抚南军就将是北境的鬼棋,亦是调和填补矛与盾空隙的最好方式。 可这种充满变数的暗处动作,恰恰是他现在更擅长的。 疾自长空归来,不知从何处捉住一只体格稍小的鹰隼——它属于朔北十二部,现在已经被扯得稀巴烂,液体滴落间,夜风带来血的腥咸。 疾落到地上,没有用带血的爪子去踩周鹤鸣的肩。 “这是兀鹫部的鹰隼。”周鹤鸣一眼就认出来了,说,“他们眼下没有参战,却实在一点也不安分。” “你的丈夫被抛弃了,”郁濯瘫坐在地,他摸到自己红肿的异处,飞速给踝骨复了位,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乌日根原本是你们十二部这一代最勇猛的,他很可能坐上头领的位置,可惜他太急功近利,偷袭没能成功,他就只能走上死路。” 索其格很愤怒,她的怔神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他只是受到了毒蝎的蛊惑!” 她扑向郁濯,手中握着弯刀,疾风横扫之间,锋刃顶端滚下一串血珠。 ——但那血并不是来自郁濯。 周鹤鸣的刀锋钉在她眉心,却只克制地没入了小半寸,他沉静地看着索其格,周遭躺倒三具沙蝎近卫的尸体,塔泰趴在地上,不知是否还有呼吸,可他眼下已经不能再爬起来。 周鹤鸣居高临下,他是此处唯一站立着的人。 日轮自他身后缓缓升起来,晨曦从他下颌滴落的汗水中透出微光,周鹤鸣就在郁濯身后,贴得极近,像是一堵永远不可摧折的墙,不可逾越的山。 好像只要他站在这里,就无法被战胜。 索其格不得不感到了心惊,但她的五指深深陷入泥中,不让面上的神色崩塌。 郁濯没有站起来,他就着瘫坐的姿势,同跪坐在地的索其格相互平视,他平静地说:“索其格,那你应当去找出蛊惑乌日根的毒蝎,他才是让你们蒙受屈辱的根源。” “镇北军不会无缘无故虐杀战俘,”周鹤鸣收回刀,他向四下划了一圈,说,“战死者理应拥有尊严,偷袭的人却不配。” 郁濯微微仰起下巴,神色傲然地说:“索其格,你们的尊严,应从褫夺它的人手里讨回来。” “你自己也说你的丈夫受到蛊惑,却只将仇恨矛头全部对准我的丈夫,真是怯懦。你如果真的为他声讨荣光,就应该亲手把毒蝎找出来。” “找到他,杀死他。”郁濯一字一句地循循善诱着,“索其格,他彻底抹除了你们在十二部中的尊严——今日给予你尊重的,却恰恰是你视为仇恨根源的敌人,你还没有分清吗?” 周鹤鸣伸手拉起郁濯,他们并肩而立时,战场正巧起了风,日轮在烈风里头光芒万丈,昨日开战时候的黑云已经融化在无垠天光中,被吹散至再无踪迹。 他们站了片刻,周鹤鸣就倾身探臂,向索其格也伸出了手。 “你依旧是我的敌人,但我今日不杀你,”周鹤鸣面上神色冷峻,但那目光里面没有对战败者的嘲弄,他侧目看了一眼郁濯,佻达地说,“为我的清雎。” 索其格没有同他握手,她以双掌覆面,已经泣不成声。 十四年了。 他是靠着咀嚼仇恨和吞咽梦魇活下来的人,尘土满身,似乎早就弄丢了自己,常常记不起今夕何夕,可自从允西那场光怪陆离的大梦之后,郁濯已经再没有做过噩梦了。 仇恨,仇恨已经是绑缚着他的最后枷锁,打开这道锁,他就能彻底破除樊笼,划开黯淡无光和密不透风的一切,重获自由与跅弛,堂堂正正地回到人间。 郁濯疲惫地掀起眼,他透过微微漏光的窗扉,知道清辉正落在门前院角,皎洁正抚慰着一切,似乎怎样的污浊都可以被允许、被笼罩。 他就要踏出这一步了。 *** 隆安帝道了退朝后,众臣俯首,煊都到了八月末,已经显出一丝早秋寒气来,瑞庆搀扶着隆安帝离开明堂,往后殿缓缓而去。 他性子沉静,净身入宫已经有二十五年,原本在后宫之中服侍妃子,因着办事稳妥、口风极严,渐渐被隆安帝注意到,乃至于如今彻底取代鸿宝,成为天子身边的新晋红人。 赵经纶查过他,知道他是当年正规向礼部申报入的宫,写的因由为“家道中落”,可是年代久远,礼部尘年档案广泛受潮或虫蛀,记述多有模糊,已经看不清他入宫前的本家姓氏是什么了。 但没关系,这个人私下里和表面上,都没有展露出任何站队的意思,足够老实本分,也就意味着他足够识趣得体。 虽然没了鸿宝,多少丢失了一双紧随在隆安帝身侧的眼,赵经纶眼下却十分淡然,分毫瞧不出焦躁——吏部新任的府军卫指挥使名唤莱翰杰,正是此前范信承诺他说绝对可信的心腹,天子近侧的带刀侍卫换了自己人,这远比一个不够聪明的内监有用得多。 他已经势在必得,最迟不过深秋。 在风雨飘摇的长夜里,他静静坐到桌边,撕掉已经湿得糜烂的外层包裹,露出其中完好无损的最后一层油纸来。 瑞庆往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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