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一周连面都不露,东西倒是送个没完,怎么,是打算把联合国买下来送我?” 沈听澜耳根更红了,小声道:“……还没挑到最合适的礼物。” 苏娆:“……”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说你暗恋我很久……我们见过?” 沈听澜眸光微动,终于直视她的眼睛:“姐姐,你真的不记得了?” “十年前,北城的游艇酒会上……” “你忘了你救了谁吗?” 苏娆一怔,记忆突然被拉回十年前—— 那场酒会上,她站在甲板边吹风,突然听到“扑通”一声。 一个小男孩落水了。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跳了下去。 海水冰冷刺骨,她拼命游向那个挣扎的身影,在呛了好几口水后,终于把人拖上岸。 “没事吧?”她浑身湿透,却顾不上自己,跪在地上给小男孩做急救。 小男孩咳出几口水,睁开眼时,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她脱下外套裹住他发抖的身子,“小屁孩,以后小心点,别往甲板跑。” 小男孩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眼睛亮得像星星。 …… 苏娆猛地回神,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听澜:“那个落水的小鬼……是你?!” 沈听澜耳尖微红:“嗯。” “我找了你十年。” 苏娆突然笑了:“可那时候你才十二岁,我十六岁,我比你大了四岁。” 她挑眉,“我那时候都还没情窦初开,你居然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沈听澜看着她,眼神干净又认真:“姐姐,要我说实话吗?” “说。” “因为你长得太耀眼了。”他声音很轻,“像太阳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苏娆怔住了。 从小到大,夸她漂亮的人不计其数,可沈听澜说出来,却是另一种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实在太干净了,没有一丝杂质,像是把整颗心都捧给她看。 “姐姐,”沈听澜突然上前一步,“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不是故意骗你,你要是想离开,那五百亿也是你的,我也可以放你走。” “但如果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的话……”他声音有些发抖,“让我给你一个家,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家”这个字狠狠撞在苏娆心上。 她忽然想起很多事—— 想起苏父为了利益把她嫁来冲喜; 想起时砚清书房里那些林若浅的照片; 想起被送进拘留所的那三天; 想起烧掉别墅时,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她又能去哪呢? 苏家早已不是她的家,而时砚清……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四岁的男人。 沈听澜的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得让她心疼。 她忽然想,或许……可以试试? 至少在这里,有人真心实意地爱着她。 苏娆伸出手。 沈听澜眼神一黯,以为她是要走,颓丧得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姐姐,我马上让人送你回去……” 苏娆却笑了:“回哪去?” 她主动握住他的手:“这儿就是我的家。” “你要记住,如你所说,一辈子对我好。” 沈听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欣喜若狂:“沈家人从不撒谎!” “我们家每个人都是宠妻狂魔,如果我有一点骗你,你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把我踹进海里,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苏娆笑出了声。 接下来的几天,沈听澜几乎把苏娆宠上了天。 她随口提了句想吃城西的糕点,半小时后,那家店的主厨直接带着全套工具上门现做。 她午睡时翻身皱了皱眉,沈听澜立刻让人把整栋别墅的地毯全换成更软的材质。 她看书时揉了揉眼睛,第二天,沈家就请来了国际顶尖的眼科专家给她做全面检查。 最重要的是,沈家所有人都对她很好。 沈奶奶会拉着她的手讲沈听澜小时候的糗事,沈母会亲自下厨给她煲汤,连一向严肃的沈父见到她都会放柔表情。 这种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感觉,苏娆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了。 她忽然觉得现在的生活像是一场梦。 直到—— “少夫人,时总来了。”佣人匆匆来报,“说要见您。” 苏娆指尖一颤,手里的杂志“啪”地掉在地上。 心脏泛起一丝波澜,但很快平息。 她抬头,正对上沈听澜紧张的目光。 他放下手中的石榴,声音发紧:“姐姐要见他吗?” 苏娆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不见。”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继续剥你的石榴。” 沈听澜眼睛一亮,立刻又变回那只忠犬小狗,低头认真地把石榴一粒粒剥好,喂到她嘴边。 苏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养了只大型犬。 苏娆生日这天,沈听澜办了场盛大的宴会。 整个沈家庄园被布置成星海,无数水晶灯从天花板垂落,像是把银河搬进了室内。 礼物更是堆成了山—— 限量款跑车、私人岛屿的地契、连绝版的古董钢琴都被空运过来。 而当沈听澜牵着她的手走到台上,宣布将名下50%的股份转让给她时,全场哗然。 “沈总疯了吧?” “这得值多少个亿?” “不愧是冲喜冲好的,这宠得没边了……” 苏娆拽了拽沈听澜的袖子:“你干嘛?50%值多少钱你算不清吗?” 沈听澜低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我虽然比你小,但也不是不会算账。” “如果不是怕你有负担,我想给100%。” 苏娆无奈:“你啊……” 台下突然有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紧接着,全场都开始鼓掌起哄。 沈听澜耳尖通红,小心翼翼地看向苏娆。 就在他低头要吻她的瞬间—— “砰!” 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踹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 时砚清站在门口,西装笔挺,眼神却阴沉得可怕。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苏娆和沈听澜十指相扣的手上。 全场寂静。 “南城沈家和北城时家一向王不见王,这好像是时总……他怎么来了?” 宾客的窃窃私语在宴会厅内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那道修长的身影上—— 时砚清站在那里,西装笔挺,眼神却阴沉得可怕。他的视线死死钉在苏娆和沈听澜十指相扣的手上,像是要将那只手烧穿一个洞。 “时总眼睛怎么直勾勾地盯着苏小姐,不会是要抢人吧?” 沈听澜几乎是第一时间将苏娆护在怀里,手臂横在她身前,像是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苏娆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她看着时砚清,忽然笑了:“时总怎么来了?是来送新婚礼物的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捅进时砚清的胸口。 他下颌绷紧,青筋暴起,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娆娆,跟我回去。” 苏娆笑意更深:“回去干什么?继续看你怎么爱林若浅的吗?” “我不喜欢林若浅!” 时砚清几乎是低吼出声,声音在宴会厅内炸开,全场哗然。 “我喜欢的是你!” 宾客们倒吸一口凉气,议论声瞬间沸腾。 “果然是来抢婚的!” “不是都说时总清心寡欲啊,不近女色吗?这一动心,居然就是和沈家太子爷同时喜欢上了苏小姐?” “这修罗场也太刺激了……” 时砚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失控的情绪,声音低沉:“换个地方谈谈。” 沈听澜冷笑:“时总,这里不欢迎你。” 苏娆却轻轻按住他的手:“没事,我和他讲清楚。” 沈听澜皱眉,显然不放心,但最终还是点头:“我陪你。” 苏娆摇头:“我自己去。” —— 黑色迈巴赫内。 苏娆坐在副驾驶,平静地看着窗外。 时砚清坐在驾驶座上,领带歪斜,衬衫领口微敞,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是一路疾驰赶过来的。 他从未这样狼狈过。 “监控的事,是我拷贝的,但不是为了威胁你。”他声音沙哑,“我只是……想留着自己看。” “拘留所的事,我让人打点过,本意是不想让你受伤,但没想到,林若浅会以我的名字买通人欺负你。” “我的书房不让你进,是我怕你会发现,我在里面藏了你的东西,至于林若浅的照片,是她收买佣人放进去的。” “林若浅和林妍现在被嫁给七十岁的老头,永无出头之日,你爸的公司也宣告破产。” 他一字一句地解释,像是要把所有误会都剖开给她看。 苏娆听完,只是淡淡地问:“然后呢?” 时砚清怔住。 “然后就是——”他声音微颤,“跟我回去。” “娆娆,我一直喜欢的,是你。” 苏娆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在时砚清心上。 “时砚清,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她轻声说,“可你还是能一次次偏袒林若浅。” “就算你不喜欢她,可你伤到我的心,是真的。” “我已经在那段时间,渐渐忘记对你的喜欢了。” “如今,也拾不起来了。” 时砚清的手指猛地攥紧方向盘,指节泛白。 他声音颤抖:“娆娆,我不是神……我确实错了,但你不能允许我犯一点错吗?” “犯错的代价,就是要永远失去你?” 苏娆看着他,眼神平静得近乎残忍:“是。” “我不恨你,但也不会爱你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烫金请柬,递给他。 “三天后,我和沈听澜的婚礼。” “以时总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再次卑微请求我原谅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们就都骄傲一点。” “好聚好散。” 说完,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向等在路边的沈听澜。 时砚清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她穿着红裙,骄纵又明媚,像一团火,猝不及防烧进他黑白分明的世界。 而现在,那团火,彻底熄灭了。 婚礼前一天,沈家私人庄园。 苏娆坐在新娘套房的梳妆台前,指尖轻轻抚过婚纱上的碎钻。 窗外阳光正好,庄园里佣人们正忙着布置明天的婚礼现场,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 门被轻轻叩响。 “姐姐?” 沈听澜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玫瑰红茶,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礼盒。 他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领口微敞,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温柔得不像话。 “你早餐几乎没动。”他将茶杯放在她手边,语气里带着无奈,“厨房说你只喝了半杯牛奶。” 苏娆抬头看他,唇角微扬:“沈总这是要亲自训我?” “不敢。”他俯身,将礼盒递给她,“只是怕你饿着。” 苏娆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块精致的巧克力。 “听说你以前很喜欢这家店的巧克力。”沈听澜轻声说,“我让人从瑞士空运来的。” 苏娆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去打听这种小事。 她正要开口,庄园的警报系统突然尖锐地响起。 “怎么回事?”沈听澜皱眉,立刻按住耳机,“安保,汇报情况。” 耳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沈总,系统被入侵了!所有监控和门禁全部失效!” 沈听澜脸色骤变,转身对苏娆道:“姐姐,待在这里,别动。” 他快步走出房间,苏娆听到他在走廊上厉声下令:“封锁所有出口!”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套房的门已经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上还带着夜风的寒意。 时砚清。 苏娆猛地站起身,婚纱裙摆扫过梳妆台,碰倒了一瓶香水。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时砚清?”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进来的?” 时砚清没回答,只是盯着她,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暗火。 “跟我走。”他声音沙哑。 苏娆后退一步:“你疯了?明天就是婚礼!” “所以呢?”他冷笑,“你真要嫁给他?” “这不关你的事。” “关。”他一步步逼近,“你的事,永远关我的事。” 苏娆心跳加速,下意识往门口看,却发现走廊上空无一人。 沈听澜呢?安保呢? 时砚清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淡淡道:“别看了,他暂时过不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 “放心,我没动他。”时砚清语气冰冷,“只是让人拖住了他。” 苏娆攥紧裙摆:“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砚清盯着她,突然问:“你真的爱他?” 苏娆一怔。 “现在还没有。”她最终回答,“但我会努力。” “努力?”时砚清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下颌绷紧,“娆娆,你什么时候需要‘努力’去爱一个人了?” “因为值得。”她直视他的眼睛,“而且,就算我不爱他,也不代表我会回头爱你。” 时砚清呼吸一滞,眼底猩红一片。 下一秒,他直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放开!”苏娆挣扎,却被他轻松制住。 “省点力气。”他低声道,另一只手扯下领带,捆住她的手腕,“待会儿有你闹的时候。” 说完,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套房内的落地窗。 窗外,一架直升机正悬停在半空,螺旋桨的轰鸣震耳欲聋。 苏娆瞳孔骤缩:“时砚清!你这是绑架!” “是又怎样?”他冷笑,抱着她跃上窗台,“从第一眼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该这么干。” 夜风呼啸,苏娆的婚纱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挣扎着回头,想再看一眼庄园,却只看到远处沈听澜的身影被数名黑衣人拦住。 他似乎在喊她的名字,可风声太大,她什么都听不清。 私人岛屿,清晨。 直升机降落在岛屿中央的停机坪上,螺旋桨的轰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苏娆被时砚清抱下飞机,双脚刚落地,就猛地推开他。 “非法拘禁?”她冷笑,婚纱裙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时总什么时候也干这种下作事了?” 时砚清不恼,反而轻笑:“是又怎样?” 他抬手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冰凉,眼神却烫得吓人:“娆娆,你是我的。” “这辈子,都别想嫁给别人。” 主别墅内。 时砚清带她参观了整个岛屿。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他推开落地窗,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涌入,“花园、泳池、图书馆……甚至那片海。” 苏娆不为所动:“我要回去。” “娆娆,忘掉之前的不愉快。”时砚清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哑,“我们重新开始。” “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苏娆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冷笑:“时砚清,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时砚清身子一僵,片刻后才开口道:“娆娆,我会让你回到从前的。” 接下来的日子,时砚清几乎疯了一样对她好。 她赤脚走在沙滩上,第二天,整片海岸铺满了从北欧空运来的细软白沙。 她半夜惊醒,发现床头摆着一盏小夜灯,光线柔和得像月光。时砚清就坐在床边守着她,眼底血丝未消。 她随口提了句想吃芒果,隔天,整棵芒果树被空运到岛上,栽在花园里。 这样的时砚清,是苏娆从未见过的。 温柔、偏执、毫无底线地纵容她。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若是从前,他肯这样对她,该有多好? 可下一秒,她又清醒过来。 回不去了。 一周后,苏娆开始绝食抗议。 “不吃?”时砚清端着果盘,眼神暗沉,“那我喂你。” 他含住一颗车厘子,捏着她的下巴吻上去。 苏娆挣扎,汁水顺着唇角滑落,却被他舔去。 吻着吻着,变了味。 时砚清的呼吸越来越重,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 “别……”苏娆偏头躲开,“别碰我。” 时砚清僵住,眼底翻涌着痛苦。 最终,他只是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娆娆,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苏娆看着他,忽然笑了:“放我走。” 因为时氏集团工作堆积过多,时砚清不得不回去处理。 私人岛屿,黄昏。 时砚清离开的第三天,苏娆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海平线上最后一缕阳光被吞没。 佣人轻手轻脚地进来,放下一杯温热的牛奶:“夫人,您多少喝一点。” 苏娆没动,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时总说处理完公司的事就——” “砰!” 玻璃杯砸在墙上,碎片四溅,牛奶泼了一地。 “我不是什么夫人。”苏娆冷笑,“滚出去。” 佣人吓得退了出去。 苏娆弯腰,捡起一块最锋利的玻璃碎片。 同一时刻,北城时氏集团总部。 会议室里,时砚清坐在主位,听着高管们的汇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他昨晚收到的监控截图——苏娆站在沙滩上,望着远方的海平面,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海风吹散。 “时总?这个并购案……” “推迟。”他突然站起身,“备车,去机场。” 助理一愣:“可是董事会——” “我说,现在。” 停机坪。 时砚清的私人飞机刚降落,他就快步走下舷梯。 三天没见,他想她想得发疯。 “时总,礼物都准备好了。”助理跟在身后,手里捧着几个精致的礼盒,“您要的那条蓝钻项链,还有夫人喜欢的——” “夫人呢?”时砚清打断他。 “在、在主卧……” 佣人支支吾吾的样子让他心头一紧。 时砚清脸色骤变,大步朝别墅跑去。 主卧。 门被猛地踹开。 苏娆坐在床边,手腕上一道血痕刺目惊心,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暗红。 时砚清瞳孔骤缩,冲过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敢死,我让整个沈家陪葬。” 苏娆抬头,苍白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说你爱我。” “做梦!” 时砚清盯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让苏娆后背发凉。 他松开她,转身对助理道:“连线全球媒体,现在。” 助理一愣:“时总,您是说——” “直播。”时砚清一字一顿,“我和娆娆的婚礼。” 十分钟后。 镜头对准了主卧的落地窗。 时砚清换了一身黑色西装,苏娆被强行套上婚纱,手腕上的伤口被丝带遮掩。 “开始。” 直播信号接通的那一刻,全球各大媒体的首页同时跳出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 时砚清扣住苏娆的腰,低头吻她。 苏娆挣扎,狠狠咬破他的嘴唇。 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滴在她的婚纱上。 直播画面戛然而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全网炸锅。 “时砚清!”苏娆推开他,嘴唇染着他的血,“你疯了?!” 时砚清抬手擦掉血迹,轻笑:“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苏娆看着他,忽然觉得陌生。 这个偏执到疯魔的男人,真的是她曾经爱过的时砚清吗? 苏娆学会顺从,是在被囚禁的第二十七天。 她不再反抗,不再绝食,甚至偶尔会对时砚清笑一笑。 时砚清起初是警惕的,但渐渐地,他开始相信她或许真的认命了。 “今天想吃什么?”清晨,时砚清系着领带,站在床边问她。 苏娆靠在床头,长发散在肩头,语气平静:“你做的。” 时砚清手指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了:“好。” 他转身去厨房,背影难得放松。 苏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立刻掀开被子,从床垫下摸出一部微型电脑——这是她上周从时砚清书房偷来的。 她快速输入代码,指尖在键盘上翻飞。 岛屿的安保系统被她悄无声息地入侵,一个加密的求救信号发了出去。 三天后,深夜。 苏娆站在悬崖边,海风呼啸,吹得她裙摆猎猎作响。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听澜带着人赶到了。 “姐姐!”他冲过来,脸色苍白,“跟我走!” 苏娆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保镖,突然笑了:“听澜,你怕高吗?” 沈听澜还没反应过来,苏娆已经拽着他跳下了悬崖—— 下方是汹涌的海浪,但崖壁上有她早就勘察好的落脚点。 保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 海浪拍打着礁石,苏娆和沈听澜浑身湿透,艰难地爬上岸。 “快走!”沈听澜拉着她往快艇跑去。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灯光照过来。 时砚清站在岸边,身后是数十名保镖。 “跑够了吗?”他声音冰冷。 苏娆将沈听澜护在身后:“时砚清,放他走。” 时砚清盯着她,忽然笑了:“可以。” “但你得留下。” 苏娆刚要说话,悬崖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块巨石松动,朝着她和沈听澜砸下来! “小心!” 时砚清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他们。 巨石砸在他的腿上,鲜血瞬间染红了海水。 苏娆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后脑重重磕在礁石上。 她眼前发黑,却强撑着睁开眼,看到时砚清脸色惨白地躺在血泊中,却还死死盯着她的方向。 “……娆娆,你有没有事?” 苏娆张了张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迷前,她听到自己说:“时砚清……放我走。” 时砚清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腿部的麻木。 医生站在床边,声音压得很低:“时总,您的脊柱神经受损,下肢运动功能可能……”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助理红了眼眶:“我去告诉苏小姐!她要是知道您是为了救她……” “闭嘴。”时砚清冷声打断,“谁也不准说。” 他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想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 苏娆倒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却还是强撑着对他说:“时砚清……放我走。”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原来有些错,犯一次,就真的会永失所爱。 一个月后。 时砚清坐在轮椅上,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沈氏集团总裁沈听澜与苏氏千金今日大婚……” 画面里,苏娆穿着婚纱,笑容明媚。 她曾经也这样对他笑过。 在他还没有一次次偏袒林若浅的时候。 在他还没有把她送进拘留所的时候。 在他还没有让她绝望到烧掉别墅的时候。 时砚清关掉电视,沉默地转动轮椅,去了书房。 桌上放着一份文件,是助理刚送来的。 他翻开,里面是苏娆这一个月的生活轨迹。 她和沈听澜去了威尼斯,在叹息桥下接吻。 她陪沈听澜参加商业晚宴,挽着他的手臂,笑容温柔。 她甚至……开始学着下厨,因为沈听澜胃不好。 时砚清看着这些照片,忽然笑了。 他曾经拥有过她全部的喜欢,却亲手把它打碎了。 而现在,她把这些温柔,都给了别人。 他独自去了那栋烧毁的别墅。 废墟里,他点燃一支烟,看着焦黑的墙壁发呆。 手机突然响了。 “您好,这里是卡地亚定制中心。”对方礼貌地问,“苏小姐定制的男士婚戒已经完工,她预留的是您的联系方式,请问二位已经顺利举行婚礼了吗?” 时砚清手指一颤,烟灰落在裤子上,烫出一个洞。 原来……她曾经是想过嫁给他的。 在他还拥有她全部喜欢的时候。 在他还没有犯错的时候。 胸口突然疼得撕心裂肺,他弯下腰,大口喘息。 “先生?”路过的邻居好奇地问,“这房子都烧没了,您等人啊?” 时砚清抬起头,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是啊,”他轻声说,“等人。” 但他知道,等不到了。 窗外阳光正好,可惜再也不会有人闯进来,骄纵地喊他: “时砚清!” 《??????》来自: http://www.xqb5.cc/22_22138/ ===引子=== “废物,全都是废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竟然一个都指望不上” 秘书记录时不小心把笔掉在了地上,张仁杰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老猫一样拍案蹿起,在院长办公会上大发雷霆,丝毫不顾惜往日的形象。与其说他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如说他是在恐惧,那根掉在地上的圆珠笔,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张仁杰心里最后的一丁点承受力给击垮了。 张仁杰是南江省人民医院的院长,眼下,他的医院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 一星期前,省卫生厅的副厅长冯玉琴因为便秘住进了人民医院,别看冯玉琴只是卫生厅排名最末的一位副厅长,可要提起她的丈夫省委书记方南国,整个南江省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现在南江省的第一夫人病了,医院方面又岂敢懈怠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便秘,医院还是紧急抽调出七八名专家,组成了以张仁杰为首的医疗小组。 经过仔细的检查和化验,医疗小组并没有找到引起便秘的原因,只是在用手指触压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冯玉琴的腹部存在着不明硬物。 稳妥起见,医疗小组决定剖腹探查,这个方案也得到了冯玉琴的首肯。 谁知一刀割下去,冯玉琴的肠管里除了几粒燥屎外,并没有任何的异物,医院方面顿时陷入被动。张仁杰更是差点晕倒在手术台上,让省委书记的夫人白挨了一刀,这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善后吧。 但更坏的事情还在后面,开刀之后,冯玉琴的便秘状况离奇消失,而变成了连绵腹泻,低烧不止。医院方面采取了多套方案,但到目前为止,既止不住冯玉琴的腹泻,也降不下冯玉琴的体温。 张仁杰瞬间苍老了十岁,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冯玉琴刚住进医院那会,他还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事已至此,拍马屁、搭天线之类的事,是想也别想了,必须赶紧想个办法将冯玉琴的病治好,再拖下去,万一又出现个新状况,那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都要赔进去。 医疗小组再次会诊之后,得出新的结论,冯玉琴的病,叫做“肠道菌群失调症”。 按照西医的观点:健康人的肠道内寄居着种类繁多的微生物,这些微生物被称为肠道菌群。肠道菌群按一定的比例组合,各菌种之间互相制约,互相依存,在质和量上形成一种生态平衡,当这种平衡被打破时,正常的肠道功能就会发生紊乱。 医疗小组认为正是由于冯玉琴肠道内的菌群失调,才导致了她先是严重便秘,再是严重腹泻这两种极端情况的同时出现。 想要治疗肠道菌群失调症,倒是有一个速效的办法:就是将健康人的粪便水,通过肛门灌注到患者体内,借此重新平衡患者肠道内的菌群比例。 但是这“捅省委书记夫人屁眼”的事,张仁杰哪里敢做,他连汇报给冯玉琴听的勇气都没有,治疗方案直接否决。 紧急商议之后,省人民医院通过省卫生厅向卫生部的医疗专家小组求援。 t1706231537: ===第一章 道不轻传=== “小妹妹,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曾毅此时坐在开往荣城的火车上,笑眯眯地逗着对面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只是有些无精打采,听到曾毅的搭讪,她往后缩了缩,小手抓向旁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立刻把嘴里的冰棒拿出来,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告诉你,不准欺负我妹妹,不然我会揍你的” 曾毅哈哈笑了起来,“你挺男子汉的嘛,这么小就知道保护自己的妹妹了。” 小男孩得意地“哼哼”两声,扭头对自己的妹妹道:“心儿别怕,他要是再欺负你,我就用打狗棒法”,这话说得倒是挺硬气,不过说完之后,却是很丢人地又去添自己手中的“打狗冰棒”了。 “小孩子乱说话,这位小哥别生气。”开口的是位六十岁出头的老者,一副长者风度,脸上带着歉意。 曾毅一摆手,爽利笑道:“没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看得出这两个小家伙的感情倒是挺深的。”刚才这一老两小上车,曾毅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孩是一对龙凤双胞胎,而老者应该是他们的爷爷。 老者心里不由对曾毅多了一分好感,虽说是童言无忌,但无端被骂作是狗,一般火气盛的年轻人怕是也受不了,免不了要多几句嘴,教训小孩子“没家教”、“不学人说好话”之类的,而眼前的年轻人却很大度,看得出他是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 “小哥你这是要去哪里”老者就跟曾毅攀谈了起来,漫漫长路,能有个聊天说话的人也不错。 “我去荣城。”曾毅答到。 “那我们同路啊,我也去荣城”老者呵呵笑了起来,他看曾毅的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文质彬彬,应该是个大学生,就问道:“你是去念书的吧” 曾毅摇头,道:“算是去旅游吧”曾毅没说实话,他这次去荣城,其实是受了师哥的邀请,要到省人民医院去实习的,但他本人对于进入大医院工作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对此行的期望也不大,只是碍于师兄的面子,不得不去一趟罢了。 “那你可是挑对了地方,荣城是南江省的省会,有山有水,气候宜人,能玩的地方特别多,人文景观也多,比如青阳宫、文殊院、玉龙山、天府街”老者似乎对荣城非常熟悉,各处地名如数家珍,等把荣城的好地方介绍了一遍,他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趁着年轻到各地走走,还是大有好处的。” “是,您老说得对。”曾毅笑着点头,然后顺着老者的话道:“那您老这次去荣城,是要给孙女看病的吧” 此话一出,老者的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他这辈子走南闯北,深知这火车上最是鱼龙混杂。有些人专门干一种勾当,先是找机会亲近你,拿话套取信息,再和同伙设局进行坑蒙拐骗,这种勾当老者见多了,只是没想到今天让自己给遇上了,眼前这个光鲜体面的小伙子,肯定就是此道高手,不动声色之间,竟把自己孙女得病的事给看了出来。 “小哥你还会看病”老者脸上依旧是笑意盎然,嘴里却是不漏丝毫的口风。 “稍微懂一点。”曾毅并不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戒心,他还接着说道:“我看小妹妹的病没什么大碍,不用看医生,只要每天早晚各喝上一杯热糖水,注意不要吃生冷的食物,过上一个月自然就会好了。” 曾毅之前并不是要无端地跟小女孩搭讪,他一眼就看出那小女孩生病了。小女孩的身体明显偏瘦,而且面色隐隐发青,就算是不懂医的普通人,只要观察得稍微仔细一些,也能看出小女孩的身体不好。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曾毅说话之后,反而是看着那个正在吃冰棒的小男孩,脸上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倒是您这个孙子的病有点严重,这几天暑气正盛,他身边随时要有人照看,否则有点危险” 曾毅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怕小孩子听见了会有什么负担。 不过这动作落在老者的眼中,反而成了一种鬼祟的行径,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小子就是个骗子,为了骗钱,他故意拿这种吓人的话来唬自己的 为人父母者,哪有不紧张自己小孩的,一般人乍听到这种话,不管真假,多半都会上当的。这老者倒不是心狠,只是他对自己孙子孙女的健康状态太了解了,前两天刚做过一次全身检查,要说自己的孙女有病,那是事实,可自己的孙子白白胖胖,活蹦乱跳,平时又吃得香睡得好,怎么可能会有病 这可恶的骗子,竟然敢咒我的乖孙儿得病 老者心中厌恶至极,嘴上却道:“小哥你说得对,这天是有些热了,回头我给他喝些藿香正气水。唉人老了,多说几句就有点乏,我休息一会。”说完,竟是半眯起眼睛,不再搭理曾毅。 曾毅愕然,心说老人家你满面红光,中气十足,似乎还没老到说几句话就会困的地步吧,他本来还想再说说那个小男孩的病情,但一看老者这个样子,心里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是自己太热心了,反而让人家觉得自己有所企图。 “咳,今天算是妄作一回好人” 曾毅无奈地摇头,老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医不叩门,道不轻传”,自己这主动送上门的医生,在别人眼中,非但是一文不值,还以为你有歹意呢。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人家也肯定不会相信,弄不好还要招来乘警,好在是现在的医疗水平提高了,那小男孩就算发病,也不至于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就是要多遭一些罪罢了。 感受到老者那边飘来的若有若无防贼似的目光,曾毅干脆躺倒了蒙头大睡,眼不见心不烦。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车厢的广播里传来悦耳动听的声音,“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荣城站已经到了,感谢您的乘坐” 曾毅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木头箱子,顺着人流就下了火车。 那老者一路上都在提防曾毅,却始终太平无事,刚才曾毅取箱子的时候他注意了,那个木头箱子的造型比较奇怪,有点像是古代医生出诊时随身携带的那种箱子,这让他心里有点疑惑,难道是自己误会人家了 再想起那年轻人的话,老者不由心中一紧,低头看了看正在铺位上熟睡的孙子,他想叫住那年轻人再问一问,谁知一眨眼的工夫,对方就没影了。 一辆挂着军牌的豪华越野车缓缓分开人群,驶上了月台,从车里下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雍容华贵、精致不俗,脸上超大的太阳镜,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看到老者,她喊了一声“爸”,然后快步上前,“都说让您别坐火车来,偏不听熬这么大半天,就是我们年轻人也会有些扛不住的。” 老者笑着,“我晕车的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还是坐火车好,又稳当又安全行了,先把孩子抱上车吧” 美妇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脸上洋溢出幸福和满足,可惜两个小孩此刻睡得很熟,她不忍心叫醒自己的宝贝,就在两人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后小心抱着放在了车后座上。 等老者坐上车,美妇人道:“车窗就开着吧” “关上孩子们正在睡觉呢,别再给吹着凉了,就这么一截路,很快就到了。”老者是晕车,但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车子开起来后,美妇人关切问道:“心儿现在是什么情况” “吃饭总是吐,晚上睡着了不停地打冷颤,疗养院那边的医生治老年病还行,但对小儿病没什么好办法,到现在也没查出病因来。” 美妇人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女儿,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道:“我已经联系了京城901医院最好的儿科教授,明天一早就去看。” 老者点点头,然后不再说话,大概怕搅醒了孩子。当车子从站前广场穿过的时候,老者还是忍不住向熙熙攘攘的人流望去,心里希望能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爸,你要找人吗”美妇人问到。 老者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车子随后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曾毅从出站通道里钻出来,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已到荣城,曾毅。”,然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南江省人民医院。 t1706231537: ===第二章 见习医生=== 邵海波站在门诊大楼的下面,望穿秋水地盯着远处,三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曾毅这小子长什么样了。 邵海波小时候家里很穷,初中毕业后,他就被父母送到镇上曾老爷子那里学习中医,以图日后有个安身立命的手艺。后来曾老爷子看他勤奋上进,是个有大志气的人,就资助他继续求学,直到大学毕业。 大学期间,邵海波学的是中医,但考虑到眼下中医前途暗淡,他就通过自学,拿到了中医和西医双学位,后来顺利考上西医临床的研究生。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到南江省人民医院,经过几年的打拼,如今已经是消化科的主任医师,在南江省的卫生界,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些年来,邵海波心里一直都记着曾老爷子的恩情,他想报答,可没等到他出人头地,曾老爷子先驾鹤西去了,这便成了邵海波的一块心病,时时作痛。 曾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孙,就是曾毅。在世人的眼中,医生是要越老才越靠谱的,曾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曾毅才十多岁,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家的诊所,他索性就关掉诊所,到外地求学去了,趁着假期,又四处游历,整个一神龙见首不见尾。 上个月曾毅大学毕业,邵海波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做出决定,这次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把曾毅弄进省人民医院,给他安排一份好工作,也算是对死去的曾老爷子有了一个交代。 一辆出租车驶进人民医院,停稳之后,邵海波就看到了曾毅的身影。 曾毅比过去长高了很多,有将近一米八的样子,或许是长期受曾老爷子熏陶的缘故,这小子身上也有那么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明明就站在你的眼前,却让你感觉到飘渺悠远。 “小毅,哈哈哈”邵海波很激动,一路大叫着小跑过去,上前就是一个熊抱,“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曾毅也是非常高兴,他还给邵海波一个更有力的拥抱,道:“师哥你发福了,要不是你喊我,我还真不敢认了呢” “过了几天好日子,能不发福吗”邵海波上上下下打量着曾毅,心里有些酸楚,“师哥惭愧啊,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在外漂泊,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曾毅直摆手,憨笑道:“看师哥你说的,我哪有吃什么苦闲云野鹤,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呢” 邵海波知道曾毅是在宽慰自己,道:“现在可算是好了以后你就呆在我的身边,哪儿也别去,咱师兄弟两个好好干,不能丢了师傅他老人家的脸”说着,他就要帮曾毅提东西,“外面天热,先到里面凉快凉快吧” 曾毅手上并没有别的东西,就那个木头箱子,这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古朴沧桑,暗红色的箱面上雕刻着一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惟妙惟肖,箱子两头各有一只铜环小耳,用绳子一穿,就可以背在身上。 邵海波的眼泪又差点掉了下来,记得当年曾老爷子每次出诊,都会背着这个行医箱,如今东西还在,人却已经是阴阳两隔,怎能不叫人感伤呢。他赶紧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这股情绪,“以后这箱子就放在家里吧,现在医院都是坐诊,基本上没有什么出诊的机会了。” “背习惯了,到哪都会带着。”曾毅笑了笑,自己提着箱子跟在了邵海波后面。 “你嫂子知道你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接风宴了,我还给你留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晚上咱们不醉不休。”邵海波多年心愿得偿,高兴得不行,“医院这边我也都说好了,一会就带你去报到,等实习上一段时间,有了这个资历,我再帮你争取个好的职位” 曾毅笑着点头,“谢谢师哥,有什么好事,你总是第一个想着我” 邵海波顿时板起了脸,“以后象这样的客气话,全都给我收起来,我不爱听” 省人民医院的大楼,九层以下是各科的门诊、以及化验科、影像科、血液科这些对外科室,九层以上,则是行政管理部门所在,人事科就设在第十层。 有邵海波领着,报到手续办得很顺利,只是在最后一道关卡时出了点问题,曾毅学的是中医,而省人院的中医科规模很小,只有四位大夫,按照医院的规定,每位大夫可以带两名实习生,可现在这四个大夫手里的实习生名额都满了。 “邵主任要不去找院长说说,再批一个名额”人事科的人建议到。 换作一星期前,邵江波肯定毫不犹豫就找张仁杰申请去了,可是现在出了省委书记夫人这档子事,张仁杰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治疗小组里的这几个大夫。 邵江波现在去说,纯属自找霉头,搞不好张仁杰一拍桌子,连曾毅的实习资格都得给取消了。 “先挂在我的名下吧,回头再说。” 人事科的人就明白了,道:“行,那就按邵主任说的办” 虽然医院的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因为各科室的大夫数目有多有少,手上的实习生名额自然就会有的富裕,有的不足。在总名额不超过的前提下,大夫们私底下常搞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调剂,对此大家心知肚明,但也没人过问,谁还能保证自己学医的亲戚子弟,专业刚好就能跟自己对口以后谁不得求着谁 办好手续,曾毅领到了一张实习卡,一件白大褂。 看着曾毅把白大褂穿好,邵海波才长长地舒一口气,笑道:“今天你就先跟着我吧等我跟中医科那边的大夫打好招呼,你再过去” “行呗,反正人都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曾毅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自己一个中医,倒要跟着西医去实习了。 两人下楼,邵海波叮嘱曾毅:“在大医院上班,和干个体诊所不同,所有的诊疗过程,都必须严格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进行,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则出了医疗事故会非常被动。这一点你务必要记住,至于其它的事项,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曾毅点头,表示记住了。 这几年,全国各地的医患关系普遍紧张,甚至有的地方还存在着专业的“医闹”,医院方面为了避免纠纷,分清责任,同时也为了防止一些没有经验的医生孟浪误诊,就对各种病症的诊疗,比如该做哪些检查,该看哪个科室,都作出了一套非常严格的规定。 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会坏事。 有的人明明就是吃坏东西后肚子疼,上吐下泻,这极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可到医院之后,却让做血检、尿检、甚至是b超、射线、心电图。如果是女的,还会被要求去做孕检,看是不是宫外孕。 一个吊瓶就能解决的事情,最后却把病人折腾得要死,如果化验排队的人很多,最后很可能还没查出病因,病人就先被送去急救了,甚至还要上呼吸机、强心针。 即便如此,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大牌专家外,一般的医生宁可让病人多跑几个科室,多排几个队,也不敢主观地凭借经验就给病人开方下药。 这是一条高压线,绝对不能碰,邵海波别的不说,先讲这个,就是为了保护曾毅, 到楼下刚出电梯,就有人过来通知:“邵主任,京城来的专家马上就到,院长让大家都去楼下迎接。” 邵海波一听,掉头又往电梯走,“小毅,今天医院有个大病案,可能要忙很久,你先到我办公室里坐着,我忙完了就来找你。”说完再走两步,他又停下来朝曾毅招手,“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有自己的成功例子在前,邵海波一直都想劝曾毅也改行去学西医,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他决定带曾毅去见识一下那些真正大专家的风范,这样以后劝起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去跟大病案吗”曾毅问到。 邵海波点点头,“一会你记住,多看少说” 省人院大楼前的广场上,此时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除了各科室的主任以及医生之外,医院的中高层领导也基本全都到齐了。 张仁杰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不时踱着步,焦急地等待着专家的到来。 邵海波在人群后面站定,向旁边医生打听:“京城专家这次好快的速度啊” “你也不看得病的是谁”那医生抬着下巴斜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业余,“听说是坐了军方的专机过来” 邵海波便不再说话了,心里祈祷京城的专家这次一定要拿出个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来。 医疗事故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看发生在谁的身上了,发生在省委书记夫人的身上,那这个事故的责任,仅凭张仁杰的那双小肩膀,肯定是扛不下来的。 邵海波作为这次的医疗小组成员之一,之前确定治疗方案时,他是举手表示了同意的,日后真要追究起来,他也难逃其责。 曾毅并不知道这些,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心里觉得非常好笑,眼前这些医院的领导头头们,此时各个翘首企盼,活脱脱像极了一群企鹅。 再联系到刚才的对话,曾毅的好奇心不由重了几分,连军方的专机都动用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病案啊,病的又是什么人呢 t1706231537: ===第三章 专家派头=== “来了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地喊了一声,所有人的腰板立刻齐刷刷直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驶来,车子还没停稳,张仁杰就几个箭步上前,抢占了开车门的有利位置,悲苦的脸上也快速挤出几丝谄媚的笑意:“陈厅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来的不是专家,而是南江省卫生厅的厅长陈高峰。 陈高峰下车之后,直入主题:“京城的专家到了吗” 张仁杰躬着身子答道:“已经联系上了,马上就能到” 陈高峰就站在了那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我们一起等” 作为南江省医疗卫生界的最高领导,陈高峰此刻的压力也很大,他现在只要看见张仁杰那张脸,心里就会莫名光火:妈的,治好了冯玉琴,老子沾不上你多少光,可闯出了祸事,老子却要受你牵连。早知道你如此废物,连个便秘都治不好,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当这个院长。 几分钟后,一辆考斯特中巴在警车的护送之下,呼啸而入。 这回是真来了,也没有什么人吩咐,楼下欢迎的人群就很自觉地分成两列,摆出一个夹道欢迎的阵势,要不是邵海波拽了一把,曾毅差点就被晾在了正中间。 车子停稳后,陈高峰和张仁杰便上前两步,前后错开了半个身子,站在了车门前,准备迎接专家的出现。 车门一开,欢迎的人群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专家首先缓步下车,他头发些许有些花白,脸型方正,鼻梁上架着一副粗大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派头。 “李主任,您来得太及时了,非常感谢”张仁杰使劲鼓了鼓掌,迎上前去,微欠着身子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南江省卫生厅的陈厅长,百忙之中,陈厅长专程过来欢迎专家们的到来。” “劳陈厅长的大驾,不敢当啊”老头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位就是李主任李主任是我国肠胃病领域的首席权威,中科院院士,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获得者,长江学者,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现任国务院专家医疗小组的副组长。” 陈高峰立刻伸出双手,握住李主任的手有力地晃动,“李老,欢迎您呐有您亲自出马,我们的心里就踏实多了”,陈高峰脸上的笑容,透着十二分的热情,还有三分的谦卑,不像是在迎接专家,倒像是受到了某位大领导的接见。 李主任淡淡地回应了一下,道:“小陈啊,明天下午我还要去给一位中央首长主持会诊,时间很紧呐,那些没用的客套话就不用讲了,还是先介绍一下病人的情况吧” “是,是,是”陈高峰狠狠地连点了几下头,扭脸道,“张院长,你把特1号病人的情况向李老汇报一下” 张仁杰连忙上前,准备把这件差事揽了下来。 可还没开口呢,就见李主任背起双手,目不斜视地朝门诊大楼走去,“咱们边走边说吧” 陈高峰和张仁杰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是急走两步,抢在前面领路,医院的领导们则紧随其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直奔住院部而去。 曾毅被挤在了最后面,他也想听一听病人的情况,可惜距离有点远,无法听清楚张仁杰的声音。不过,对于那个李主任的身份,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李正坤。 李正坤是国家保健委员会委员,名副其实的“御医”,负责多个国家领导人的日常保健工作,别看他无官无权,但平时接触的,最低都是副国级领导,影响力不容小觑。李正坤的门生遍布全国各级医疗卫生机构,其中一位,还是卫生部的副部长。 想到这里,曾毅恍然大悟,难怪陈厅长的腰这半天就没直起来过 特1号病房位于住院部的顶楼,门口站着两名内卫把守。 在省人民医院,病床一向都很紧张,有时候甚至过道上都要摆病床住人,就这,你不塞红包不走门路,想住进来比登天都还难。可在顶楼这里,你完全看不到那种情况,整个楼层空空荡荡,并且前后封闭,除了一部专用电梯外,外人是无法直接到达这里的。 曾毅穿着省人院的白大褂,胸前又有工作卡,手里还帮李正坤的随行助手抱着药品箱,所以内卫只是审视片刻,便放他进去了。 进来之后,曾毅的第一印象,就是大。 整个特1号病房占据一百多个平方,除了设有患者的病房,另外还有两间亲属房和一间护工房,客厅更是大的离谱,而且装修极尽奢华,全部的高档真皮沙发和进口红木家具,各式家电也是应有尽有,比起五星饭店的总统套房,有过之,而无不及。 患者的病房里,陈高峰已经在报喜了:“冯厅长,向您汇报一个好消息,京城的李老过来了,您这病很快就能好,千万要放宽心”说完,他直起身子,指着床头的吊瓶道:“输液的事很重要,一定不能马虎,这里要有人24小时守着” 曾毅躲在人群的后面,心说这位陈厅长真是一屁儿精,象输液这种小事,又何需你厅长亲自强调,医院方面怕是早就把它当做天大的事来办了。 李正坤接过一副消毒手套,不慌不忙地戴着,脑子里顺便把张仁杰说的病情梳理了一遍:持续性的高烧,未见任何器质性病变,那么就是单纯性的腹泻了,再根据各项检查的结果看,问题最有可能还是出在肠道上。 理出思路后,李正坤来到病床边,先是看了看吊瓶上的标签,确认病人正在输什么液,然后弯下腰,仔细观察着病人的气色,又翻开眼皮检查了眼底,最后轻声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累,冷,没有力气” 冯玉琴此时已经被无休止的腹泻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虚弱至极,听到李主任的问话,她需要强提一口气,才能勉强作答。 李正坤听到病人的感受,心里就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他看病人的情况不好,也不再多问,扭脸对张仁杰道:“我们出去讨论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按照规定,医生一般是不能在病人面前讨论病情的,以免干扰到病人的情绪。 趁着大家都往外走,曾毅才有机会观察了一下病人,他不知道病人的身份,否则肯定会大吃一惊,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身上此时除了能看出虚弱外,哪还有半点第一夫人的架势。 床头的仪器,显示病人的体温是383度,而且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一般人如果烧这么久,身体多少会出现津液干枯的情况,比如口干舌燥、面红目赤,严重的甚至还会神志昏迷。但曾毅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病人没有丝毫津液受损的迹象,刚才回答李正坤的问题时,她的神智也非常清醒,甚至她的嘴唇,此刻还隐隐泛青。 曾毅的眉头就皱了一下,这说明病人虽然发烧,但却不是大热大燥之症,相反,她的体内还存在着寒气。所有的医生都已经出去了,曾毅也不好做进一步的观察,只能跟在队伍的后面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一关,外面的会客室就成了一个临时的会诊室。 李正坤这才问道:“病人的排便情况如何” “黄绿色稀水样,多含泡沫,另外还伴有着肠鸣症状,频率方面,一天能有七至二十次。”张仁杰答到。 李正坤微微点头,看来情况基本符合自己的判断,他道:“病人的肠道,很有可能是被多种细菌感染了,先做个涂片看看吧” 张仁杰就捧出一份报告,“李老,这是我们之前做的结果,您请过目” 李正坤接过报告,先是扶了扶镜框,然后“啪啪”抖了两下报告,手法娴熟至极,就像很多大夫看ct片子前的习惯动作一样,最后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放下报告,“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根据涂片的定量和定性分析结果,原本应该寄生在肠道内的常住菌,数量变得微乎其微;与此同时,却检出了数量群体都极为庞大的过路菌,比如葡萄球菌、白色念珠菌和链状球菌。很明显,病人肠道内的菌群比例已严重失衡,这是非常典型的肠道菌群失调症” 张仁杰立刻露出钦佩之色,真不愧是中央领导的专职医生啊,水平就是高 平时大家都说西医难,究竟难在哪就难在了这诊断的功夫上只要能够确诊,西医对于所有病的治疗,都有着一套很标准的方案,你随便找一个大夫来,治疗的方案也大体不会有两样。考验一名西医是否优秀,最重要的就是诊断,李主任的这个结论虽然和省人院医疗小组一致,但省人院是在割错一刀之后,才不得不改变了结论,而李主任只是看完报告,便一语中的,功夫深浅,立判高下。 “我完全认同李老的结论”张仁杰第一个表示赞同。其他的医生,也纷纷表示认同。 曾毅心里也是暗暗赞佩,如果只用西医的诊断方法,换作是自己,也会是这个结论。曾毅虽然是搞中医的,但并非完全不懂西医,相反,他的西医水平甚至要比绝大多数的医生还要高明,只是邵海波不知道罢了。 陈高峰不甘人后,笑着夸道:“李老经验丰富,目光如炬,再复杂的病症到了您手上,那也是易如反掌。现在病情也清楚了,您就给定个治疗方案吧” 这个马屁让李正坤非常受用,但他并不着急出方案,而是看着张仁杰,“抗生素用过了吧” “用了,用到了规定剂量的12倍,但”张仁杰说到这里,就摇了摇头,表示抗生素疗法对冯玉琴无效。 “那菌群促进剂呢有没有配合着一起使用” “也用过了”张仁杰再次摇头。 李正坤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抗生素无效,菌群促进剂也无效,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棘手了。眼下病人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采用更温和的保守疗法,病人怕是等不及,但采用激进的疗法,病人的身体又难以符合。 倒是有一个速效的疗法,只是 李正坤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叉在了腰上,然后缓缓踱步,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足足两分钟后,他停下了脚步,“灌肠疗法尝试过了吗” 张仁杰的脸上立刻露出为难之色,要是一般的病人,肯定早就用了,可现在病的是省委书记的夫人,这种疗法怎么敢轻易尝试呢。 李正坤一看就明白了,他也知道张仁杰的难处,但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速效疗法最为可靠,也是此时最佳的治疗方案,“病不讳医嘛还是争取做一做病人的工作吧” 屋子里的医生全都不说话了,谁敢去做冯厅长的工作啊,能做通,也不能去做日后省委书记的夫人病好了,只要想起这事,那肯定是如鲠在喉,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岂有好日子过 张仁杰的肩膀也是往回缩了缩,“灌肠疗法确实是目前的最佳选择,只是这样吧,稳妥起见,大家都议一议。” “病情清楚无误,还要议什么”李正坤大为不满,向来他说了好的方案,那一定就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好方案了,没人敢质疑的,“此刻病人就躺在床上,而且病势如火,随时都有可能进一步恶化,你们准备议什么时候要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谁来负这个责任” 屋内噤若寒蝉,谁也没敢回应。 “你们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去跟病人讲”李正坤发了火。 正自僵持,特1号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人轻声说道:“省委方书记马上就到,大家准备一下,方书记要听取治疗方案。” 说完,他又专门叮嘱了一句:“方书记日理万机,与病情无关的,就不要讲了。” t1706231537: ===第四章 病不“讳”医=== 自从冯玉琴住院后,方南国每天都会来医院,但从不询问治疗上的事,他怕因为自己的一些言行,影响到了医疗小组的正常决定。可眼看冯玉琴一天不胜一天,方南国也坐不住了。 病房里,一众专家听说省委书记要来,不由自主地双腿合拢,然后屏声静息地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方南国的出现。 方南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通报后不到一分钟,他就走了进来,黝黑的国字脸上生着两道浓眉,犹似两把利剑悬在那里,非常威严。 看到陈高峰和医院的专家,方南国的目光并没有多的停留,只是点了一下头,“辛苦各位了”说完,他朝李正坤伸出热情之手,“李主任,又见到你了。感谢你能不远万里,亲自到荣城来给内人治病,辛苦了,辛苦了” 即便身为一方诸侯,方南国也不敢轻易怠慢了李正坤这样的人物,更何况自己的夫人此刻还躺在床上等着人家去救治呢。 李正坤这回也不托大,客气道:“这都是医者天职,份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曾毅在心里琢磨,乖乖,省委书记都出现在了病房里,那躺在床上的病人,难道是省委书记的夫人吗 方南国很快切入正题:“李主任,病情现在有结论了吗” “经过仔细的检查和排除,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病人患的是肠道菌群失调症”李正坤解释着,“简单来说,就是病人肠道内的微生物比例失调,从而导致正常的排泄功能发生紊乱。” 方南国微微颔首,象是认同了李教授的结论,“好不好治有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办法倒是有一个,也是我们认为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案,只是”李正坤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 方南国多少就猜到了几分,他鼓励道:“病不讳医嘛,李主任不妨直说。” 李正坤虽说不怎么忌惮,但也不敢真的把冯玉琴当成一个普通的患者来对待,在说出方案前,他决定先铺垫一番,“打个比方,如果说病人的肠道是一片土壤,那么微生物就是生长在这片土壤上的青草,病人现在的情况是青草全都干枯死掉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播种,重新给这片土壤撒上草籽。” 方南国就主动问道:“播种怎么一个播种法” 李正坤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如实告之:“这个方法可能会让病人难以接受,因为它需要将健康人的粪便水,灌注到病人的肠道内,借此来改善菌群失调的局面。” 方南国一向气度惊人,可在听到这个方案时,也差点忍不住要骂娘。将别人的排出来的粪便,再塞到病人的肚子里去,这是什么狗屁的治疗方案还能找出比这更污秽、更恶心一点的办法吗他简直无法评价,这究竟是要治病救人,还是在羞辱病人。 病人的体面还要不要病人的尊严还要不要 播种你想播谁的种方南国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要是生病的是自己,谁敢提这种治疗方案出来,老子第一个就用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方南国的怒意,整个屋子里静得可怕。张仁杰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也就是李老敢实话实说了,如果换了由自己讲出这个方案,此刻后果难料啊。 李正坤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局面,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有的病人刚开始不想截肢,可到最后连命都没有了,但作为医生,尤其是为这些高级领导治病,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该说的必须要说在前面,至于采不采纳,那是病人自己的事。 这也正是李正坤的高明之处,像郑仁杰那样瞻前顾后,最后反而会把小病治成大病,后果更加严重。 方南国强压着怒火,“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正坤摇摇头,“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病人情况特殊,有很强的抗药性,常规疗法无法奏效,如果采用其它方案,病人的身体状况又无法支持。而且现在情况危急,如果不采取急效措施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并发症,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方南国踱了两步,人也冷静了下来,眼下自己夫人危在旦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救人要紧呐,只是他的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像吃了一口苍蝇似的。 冯玉琴的秘书一直就在会客厅站着,她看方南国没有坚决反对,便推开病房的门,进去把专家的方案向冯玉琴做了汇报。 很快,房里传出怒喝:“什么狗屁权威,沽名钓誉,白衣屠夫我拒绝这个方案” “白衣屠夫”这四个字有些重了,李正坤神情尴尬地站在那里,不再讲话了,他心里极为不快,给总理看了这么多年病,也不曾受过这气啊。 其他人就更不敢讲话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大家在等着方南国的最后决定,毕竟他是病人的丈夫,同样有权决定治疗的方案。 一时间,方南国这个堂堂的省委书记,竟也犯了难,他很了解自己夫人的脾气,她一旦拒绝,那肯定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治,肯定是不能这么治了,但不这么治,又要到哪里去找更好的专家、更好的方案呢 “青草死了,问题不一定就出在草的身上,也有可能是土壤的问题” 此时屋子里静得出奇,靠着门口的地方突然有人说话,就如同夜半铃声,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齐齐回头,发现说话的人身上明明穿着省人院的白大褂,但是谁也不认识。 张仁杰浑身上下的寒毛立刻竖立起来,他失声惊叫:“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曾毅不想出这个风头,可实在是憋不住了,同样身为医生,他从小接触的是曾老爷子那套“医者父母心”的理念,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象这种灌粪尿水的治疗方案,他极为反感,这哪是治病,这简直是在对病人的自尊进行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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