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就像一种很常见的奶糖,外面裹着层半透明的糯米纸,扯也扯不太干净,就慢慢地去舔,总能得到黏软的内在。 陆厝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也很会模仿,很擅长按捺自己内心的一切欲望。 可刚刚,他差点没控制住。 想舔。 看到顾裕生手腕上的红印子,本能的冲动促使着他,想凑近,想把脸埋上去……想舔一下。 但另一种奇怪而陌生的情绪,又制止了他。 直到心绪变得平静。 顾裕生不出声地数水晶灯,他也在数,他在数自己的心跳。 “不是本来就认识吗,”顾裕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想听什么?” 陆厝笑了笑:“你不想再听听我的事吗?” 那就不必了。 你的事我基本上知道得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几章被红锁掉了的章节,连你那啥的时候喜欢什么样的姿势,都能知道! 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顾裕生点点头:“行,你说。” 陆厝盯着他:“你好敷衍。” “……我没有。” “有!” “你到底还说不说!” 陆厝扁着嘴:“好吧,那我先说说吧。” 他给顾裕生讲了自己的事。 ——假的。 都是虚构的。 他讲自己在校园里写生,去海边看星星,在沙滩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两侧椰林茂密,微咸的空气把头发高高吹起,他和同学们在夜间点亮篝火,大家唱歌,弹吉他,笑得东倒西歪。 很符合一个美院学生的生活。 美好,充满对未来的憧憬,前途光明灿烂。 “你大学时,过得不开心吗?” 顾裕生突然张口问。 陆厝愣了下:“不开心?” “嗯,”顾裕生的额发垂着,稍微有一点点遮挡住眼睛,“感觉……你给我讲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在怀念。” 屋里一时好安静。 “在遇见傅明寒以前,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吗,”顾裕生继续道,似在踌躇该怎么开口,过了好一会才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讲的。” “不愿意也没关系。” 果然,小玉医生很不会安慰人呢。 陆厝看着他:“谢谢,你真好。” 顾裕生:“……嗯。” “在尴尬吗?” “稍微有一点点。” 陆厝笑了起来:“行了,不为难你啦……那现在,能不能也给我讲讲你的事?” 顾裕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旋即又开始苦恼。 他没什么可讲的啊。 就……很平常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你想听我什么事?” “都好呀。” 顾裕生想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我小时候,被马蜂追过,在一颗很大的花椒树下……” 他以为蜂巢都会筑在高大的树上,所以没留神。 从那里经过,不知怎么的招惹了马蜂,被追得抱头鼠窜。 “这里,”顾裕生伸出右手给对方看,“留了个疤。” 很浅,已经发白的一个小小疤痕。 陆厝看了好一会,才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然后呢。” 没然后了呀! 就是回家后,自己处理肿胀的伤口,他记得马蜂毒性好大,那段时间几乎都抬不起胳膊,老师见了也心疼,特意许他一周不用写作业。 嘿,想想还怪美的。 顾裕生绞尽脑汁:“那我再给你讲个什么呢……高中的时候有次下雪,路面结冰,我下楼梯的时候滑到了,真的和动画片里一样,是一级一级地摔下来的,都摔懵了。” 这件事,似乎唤起了他不少的青春记忆。 于是顾裕生开始激情飞扬地讲自己的故事。 从食堂吃出个蜗牛到大学时舍友打鼾,再到读研的时候被导师压迫,夜以继日地哀嚎。 “我们小老板太可怕了,”顾裕生表情都有点痛苦,“每次做课题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其实他人很好的,就是严厉,专业性很强,所以最后毕业的时候,挺不舍得的。” 陆厝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看出来了,顾裕生一直在讲自己倒霉的事。 仿佛是在笨拙地安慰自己的“不开心”。 就像看到同伴摔跤了,手足无措地围着人家转悠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一屁股坐进泥坑里,来逗出一个破涕为笑的可能。 终于讲完了,顾裕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依然满腔悲愤。 天知道他那时候还要打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小玉,要不要给我讲点你快乐的事?” 顾裕生:“啊?” 黑暗中,陆厝的声音有点哑:“我想听。” 这人都什么爱好。 点菜啊! 顾裕生绝望地一闭眼:“我睡觉,睡还不行吗?” 别折磨他了,他是真的不会讲故事! 那微哑的声音又拉长了,带点撒娇似的鼻音。 “说吧,我想听。” 顾裕生无动于衷。 “好不好嘛?” 顾裕生岿然不动。 “我只是想让你回想一些开心的事,也变得开心,是不是我太笨了……总是弄巧成拙,给大家添麻烦。” 草。 顾裕生睫毛一抖。 “你别伤心,”他绞尽脑汁,“我说,你让我想想。” 他每一天都挺快乐的,也没啥说的啊。 可陆厝还在等着。 “快乐的事,就是遇见你吧。” 顾裕生松了口气。 能够穿到这个世界,重新拥有健康的身体和人生。 所以遇见陆厝和傅家兄弟,见识到种种不可思议,他也真的很满足,很幸福。 对面的人,却一时有些怔然。 顾裕生满意地双眼一闭,任务完成! 有被感动到吧! 医者父母心,他好满意自己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 陆厝突然短促地叫了声。 “怎么回事?” “里面的牙齿……好像发炎了,很痛。” 顾裕生坐直身子:“长智齿了吗?” 壁灯重新打开。 陆厝也跟着坐了起来,捂着侧脸嘟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好疼啊,嘶——” 顾裕生端详着他:“张嘴,我看看。” 简单的牙齿问题,他还是可以判断的。 陆厝的身体往前凑了凑,昏暗的光线下,两人的身影几乎交叠。 他张开了嘴。 微微仰起脸。 舌尖似乎不好意思似的往后缩着,洁白的牙齿排列整齐,顾裕生已经准备要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察看,却被陆厝制止了。 “别、别开亮灯,我害羞。” 这有什么害羞的。 关键是灯光太暗淡了,什么都影影绰绰的看不清。 “你要不要摸一下,”陆厝委委屈屈的样子,“就在最里面,好像肿了。” 顾裕生没多想:“这里没医用手套啊。” “没事,简单检查下吧,我又不嫌你,”陆厝继续嘟囔,“还是说,你嫌弃我?” 顾裕生懒得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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