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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让人把奴婢的脸打坏了,奴婢怕冲撞了贵人。” 庆寿宫?皇太后那里? 畹嫔目光扫去,见空荡荡的殿里,居然都没见人影了,顿时慌得站起身来,“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小宫女哆嗦着又朝后退,终于还是被吓得哭起来了,“都,都被,被调走了,主子,求主子饶恕!” “被谁调走了?我就不用人服侍吗?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要去见皇上!”说完,畹嫔便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秋红吓得连忙扑上去,拖住了她。 “娘娘,您别冲动啊,您还在月子里,您怎么能这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呢?” 畹嫔看着外面的夜色,这是晚上,皇上还不知道在哪位嫔妃的殿里,她这个时候撞上去,身上的恶露还没有干净,月子中,本来就带着恶煞,不能侍寝,她能做什么? 皇上虽然没有旨意,但看眼前殿里这番情景,畹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已经失宠了。 都怪谢知微! 畹嫔此时将谢知微恨得牙痒痒,分明只要谢知微跟陆偃说一声,陆偃就能让她重新得宠,可是,看谢知微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举手之劳而已! 可谢知微就是不愿伸把手,果然,正如薛婉清所说,她们这些世家大族的贵女们,一个个自命清高,可是,人与人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人生父母养,若是把她放在谢知微的那个平台,她肯定能比谢知微做得更好。 她只是没有谢知微的命好而已,巴结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老男人,谁愿意呢?可谁又不想高高在上,受人敬仰? 薛婉清说,她怀的那个孩子,原本有登大宝的命,至不济也是个亲王,如今,没了,都是谢知微,她没能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怪谢知微! 夜里,躺在冰冷的床上,畹嫔心头的怨念,如同杂草一样蔓延,将她的一颗心,生长得满满的,她不禁落下泪来,真不知道,若是谢知微知道,这宫里,有个阉人对她有非分之想会如何? 畹嫔冷笑一声,高高在上的世家嫡长女,被一个阉人喜欢,她忍不住喊了秋红来,问道,“你说,若是我把陆大人对端宪郡主有非分之想的事说出去,会如何?今天,你也看到了。宫里都说陆大人如何狠毒跋扈,谁又曾看到,陆大人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呢?“ 秋红的两腿如筛糠一样,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畹嫔居然蠢到了这等地步,她不想忤逆畹嫔,更不想就死在眼前,强颜欢笑道,“娘娘,端宪郡主在宫里一向得宠,想必这也是陆大人会巴结端宪郡主的原因。” “受宠?她一个姑娘家,再受宠,有大公主受宠?可你没看到,陆大人什么时候给过大公主面子?” 秋红上前掖了掖畹嫔的被角,“娘娘,夜已经深了,就算您有什么想做的,也要等到明天去,月子里的人,可不能熬夜。” 她打发畹嫔睡下后,转身便出了福宁殿的偏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沿着廊檐找到了守门的一个太监,凑上前去道,“公公,还麻烦您想办法往上面说一声,就说咱们家这位,准备传一些郡主的不好听的话出来。” 那公公素来都是年老耳聋的样子,此时听了这话,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二话没说,便起身走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米团便得了这边的信,连忙朝陆偃的书房走去。 陆偃今日没有出宫,已交二鼓,他将最后一份奏折收起来,正要起身,看到米团进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烛火摇曳,青年一张绝色的脸,笔墨难描,妖魅的眼角闪过一道流光,明艳压过了窗外的红杏枝头。 “督主,今日督主救下郡主的时候,在湖边垂柳树下偷窥的是福宁殿的畹嫔,才那边的人过来报信,说是畹嫔想传郡主的一些不好的话出来。” 陆偃的指尖抚过山水鸡缸杯身上微微凸起的纹理,烛火轻轻地舔上他不染而朱的唇瓣,阴柔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畹嫔也该上路了,让郑长冬给她收尸吧!“ 福宁殿的后门口守门的年老耳聋的太监挪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朝福宁殿偏殿靠近,秋红给她开了门,两人蹑手蹑脚地进了内殿,来到了畹嫔的床前,喊道,“娘娘,娘娘,该上路了!” 畹嫔瞪大了眼睛挣扎,不敢置信地给那装聋作哑的老太监搭把手的秋红,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秋红被畹嫔这目光瞪得也有些瘆得慌,情不自禁地道,“主子,要怪也只能怪您非要和端宪郡主过不去……” 第405章 祖宗 那老太监嫌秋红啰嗦,不该跟一个死人说这么多废话,狠狠地瞪了秋红一眼,一扬手将白绫挂在了屋梁上,他平日里走路都嫌费劲,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大把力气,猛地一扯,畹嫔便被挂了上去,两条腿在空中直蹬。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左邻右舍,畹嫔悬在屋梁上的影子投在茜纱窗上,敬嫔这边还好,她在宫里这些年,见惯了多少这样的事,只拘着殿里的人不要说出去,可俞选侍才进宫,吓得一晚上哆嗦不已,没敢睡。 次日一早,她便让宫人去打听消息,得来的消息是,畹嫔畏罪自尽,至于罪,自然是欺君之罪了。 昨晚,皇上宿在牡丹楼新选花魁的闺房里,四更天,从花魁房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打着呵欠,陆偃随侍在一旁,等出了后门,快要坐上马车的时候,陆偃说了一句,“皇上,畹嫔娘娘昨夜畏罪自尽了。” 皇帝都忘了畹嫔是谁了,嘟囔了一句,“自尽就自尽吧!哦,她何罪之有?那个未婚夫?哼,朕若是早知道她有婚约,朕岂是那等强占民妻的昏君?” 马车辘辘地从后门出去,走在京城里的青石路面上,皇帝咳嗽了几声,陆偃忙策马过去,贴着马车壁,小声地问道,“皇上,要不要召御医进来给皇上瞧瞧?” “不必了,想必是昨夜染了点风寒,要是召御医,又闹得惊天动地。” 紧接着,皇帝又压不住嗓子眼里的痒痒,又咳嗽起来,这般咳嗽一直持续到进了宫,皇帝这才道,“传了许意进来瞧瞧!” 今日罢了早朝,皇帝染了风寒。 东暖阁里,许意给皇帝把过脉后,正开着药方,皇帝突然就使劲地咳嗽起来,气都喘不过来,一张脸憋成了青紫色。 陆偃忙一步上前轻轻地拍着皇帝的后辈,阴柔的声音问道,“不能用针吗?” 不等许意说话,皇帝便断断续续地道,“去,去把端宪郡主请进来!” 陆偃忙打了个手势,李宝桢忙退了下去,亲自出宫去请谢知微。 扶云院里,肖氏斜睨了谢三娘一眼,对袁氏道,“要说,还是咱们大姑娘有本事,先是自己挣了个正一品的封诰,眼看说翻了年,家里的姑娘们要议亲了,省得将来嫁不出去,赖在娘家不走,一声不响儿的,皇上又赐了婚,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连谢知微都忍不住朝谢三娘看去,见她稳稳地喝着茶,只挑眉朝肖氏看了一眼,直言道,“二嫂说赖在娘家不走的可是我?二嫂这话,可敢跟大伯说去吗?” 谢三娘口中的大伯,指的是“谢眺”,肖氏一听就火了,“三妹妹这话说得可真是,我说了什么了,就去跟老太爷说?敢问我哪句话说的不是了?” “谢家可从来没有把姑奶奶往外撵的道理,二嫂这般夹枪带棒的,我可着实不敢听,我倒是要把二嫂这番话说给大伯听,我有什么不敢的?” 袁氏两边为难,正不知如何是好,田嬷嬷快步走了过来,“太太,宫里来人了,是来接大姑娘进宫的。” 袁氏也就顾不上肖氏二人了,连忙起身,“宫里可说是有什么事?” 她有点慌,反倒是谢知微,不慌不忙的,“来的人是谁?” “是李公公,说是皇上身边的,让姑娘别着急,慢慢儿把东西收拾了进宫。” 谢知微吩咐紫陌道,“去把我的针拿来,赶快到前面去,我们尽快进宫。” 谢知微这边走了,袁氏屋里的人也散了,终于清净了下来,她这会儿也没精力去想别的,只担心女儿。 来接谢知微的是李宝桢,他可不敢让旁的人来接这位祖宗,马车在东华门前停下,谢知微下了马车,在李宝桢的带领下,从宣佑门前经过,从麟德殿的后面进了寝殿。 才到门口,便听到了皇上剧烈的咳嗽声,陆偃听到动静,亲自挑开了帘子,朝谢知微微微颔首,眼角一道流光闪过。 陆偃这张脸,随时随地摄魂夺魄,但谢知微此时不敢分心,走了进来,屋子里门窗紧闭,一点儿都不通风。 许意正坐在床边,见谢知微进来,忙将位置让出来,谢知微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为皇上把过了脉,为皇上把胸口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皇上,请容端宪为皇上用针。“ “朕这是怎么了?”皇上一句话没说完,便要咳嗽三次。 “皇上别担心,只是寻常的风寒,只是发作得凶猛一些,才分外难受。” 谢知微声音轻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皇帝只觉得胸口的闷都好些了,他微微颔首,闭上了眼睛。 只是普通的风寒,难度并不大,只是,皇帝的这身体,就好似一段被白蚁蛀空了的木头,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稍不注意,便会分崩离析。 谢知微用针之后,皇帝便沉沉睡去。 许意已经开好了药方,将药方给谢知微看,无非是防风、黄芪、白术、生姜、紫苏,谢知微沉吟片刻,低声问许意,“许医正觉得皇上这风寒是如何染上的?” 许意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谢知微,谢知微没有多说,只提笔重新开了一张方子:太子参,柴胡、薄荷、苏叶、桔梗、甘草,一来祛风寒,二来补气,固表。 陆偃将谢知微安置在了宫里,重新住进了长秋殿中,每日给皇帝施针,用药,好在皇上的病一日日好起来,直到五日后,有了好转。 皇帝一觉醒来,见窗外阳光明媚,喊了陆偃进来,“阿偃,端宪郡主果然一手好医术,朕今日不光是身体有了好转,精神也好了很多。” 陆偃将一杯药茶递到皇上的手里,眉眼含笑,“臣恭喜皇上龙体大安!” 皇帝身体好了,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问起了谢知微和萧恂的婚事,得知襄王府很快就要小定了,便吩咐陆偃,“去朕的库房里挑几样礼物,给襄王府送过去,下小定礼用。” 皇帝身体好多了,便不再留谢知微了,从宫里出来,才到家,皇上的赏赐也到了,大量的金银玉帛自是不必说,其中五匹大红的烟霞云锦摆放在袁氏的屋子里,肖氏过来看热闹的时候,不由得一阵眼红,“这布料用来做嫁衣不知道多好看呢。” 第406章 过礼 烟霞云锦十分难得,每年南方那边进贡也只有两三匹,一向皇室中唯有太子大婚的时候,才会赏下来。 只是这布料,却不适合做嫁衣,而是用作新床上的被褥枕头,用金线绣了龙凤鸳鸯,看上去金碧辉煌,满堂生辉。 谢知微懒得和肖氏解释,只吩咐秋嬷嬷安排人将这些烟霞云锦收起来,眼看下小定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她给萧恂的衣服还没有做好。 接下来的几天,谢知微便安安分分地在倚照院里做衣服,因为时间格外赶,谢知微便只用银线在袖口袍摆处,顺着花色绣了简单的竹枝或是折枝花做点缀。 衣服裁剪得体,一件箭袖长袍,一件宽袖直裰,与颜色花纹搭配妥当,绣工又出彩,衣服一做好,屋子里的丫鬟们无一不说好。 秋嬷嬷几次三番想帮谢知微把这衣服给做了,她生怕姑娘自己拿不起来,如今,看着这衣服,欢喜得热泪盈眶,“姑娘久不拿针线,奴婢担心得不得了,这两件衣服拿出去,便是连宫里的绣娘都不敢说个‘不’字了。” 谢知微将衣服叠起来,鞋袜她实在是来不及了,是秋嬷嬷亲手做的,用盒子装好,交给杜沅拿去给袁氏,用做小定礼的回礼。 三月二十二日,是襄王府向谢家大姑娘下小定礼的日子。 宫里早就赏下了绸缎首饰,已经装了满满四抬盒,妆点了红绸,摆放在正厅里,一个笼子里装了一对活雁,正在里头欢快地蹦来蹦去。 吉时已到,庄氏精心打扮了一番,坐上了马车,身后跟着装了厚礼的浩浩荡荡的车队,出了踊路街,只是到了街口,马车兵分两路,一路跟着庄氏朝小甜水井街去,另外一路,则直奔保康门街上去。 久麟院里,萧恂坐在南窗前的炕上喝茶,墨痕匆匆进来,“爷,真让爷猜中了,王妃果然派了人去保康门街去了,还把给谢家准备的小定礼都分了一半过去,那笼子活雁被送到了庄家。” 萧恂腾地起身,吩咐道,“把本王挑的那两只活雁装好了,本王亲自送过去!” “是!” 庄氏在谢家的东角门下车,钱氏已经等在了门口,忙将庄氏迎进了正厅,袁氏和肖氏已经等着了,谢知微陪在一旁。 谢知微抬眼朝庄氏看去,见她梳了一个双刀髻,发髻中间是镶宝石凤纹金分心,两边金镶宝石摩利支挑心,耳上是金嵌珠宝点翠盘长式耳环,穿一件凤穿牡丹闪缎褙子,大红撒花洋绉裙,整个人金灿灿,亮晶晶的。 袁氏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迎了上去,“见过襄王妃!” “哎呦喂,这是亲家母吧,看起来真年轻,和微姐儿站在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姐妹!”庄氏忙一把扶起了袁氏,端着架子,又让众人不必多礼,才与袁氏一起坐在了上首。 “微姐儿,快过来,让我看看!”待谢知微不得不走过来,襄王妃拉起了谢知微的手,对袁氏道,“亲家母不知道,我一听说皇上把微姐儿赐给了我们阿恂做郡王妃,我就欢喜不已,恨不得一天都不等地把人迎进门去。我早就说,这小定该早点下,谁知,阿恂那孩子,非要拖到这个时候。” 袁氏一听,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女婿对女儿不满,不想要这门亲事的意思? 她自然不好问,襄王妃后面的话又来了。 “不满亲家母说,我今日啊,还要做两桩喜事。”说完,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吩咐计嬷嬷,“还不快让人把小定礼抬上来!” 一抬盒绸缎,一抬盒金饰,一抬盒玉石玛瑙等宝石,一抬盒宫中内造的衣服,这小定礼多半都是皇上赏下来的,不能说不贵重。 肖氏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唯有袁氏,心思都在庄氏说的“两桩喜事”上,待看到没有活雁,不由得心头一阵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哎呀,王妃,那对活雁,是不是被他们送到庄家去了?”计嬷嬷一拍大腿,也顾不得场合,大声说道。 “这,不是吧?”庄氏眼角余光朝谢知微睃了一下,见她在这个时候了,依然冷静无比,不由得心里冷笑一声,装,还装,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装下去,小小年纪,心计倒是挺深的。 谢知微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说庄家是商户,眼里言语中说不出的鄙夷,庄氏便对谢知微怀恨在心了,她不过是想把娘家的侄女儿给萧恂做侧室,这很过分吗? 要不是皇上突然来这么一招赐婚,萧恂的正妃位置轮得到谢知微? 丧妇长女,居然还肖想郡王妃的位置,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袁氏几乎昏厥过去了,这是湄湄的小定礼啊,果然,嫡母对庶子就没有一个好的,这还是皇上赐下的婚事,襄王妃就敢在小定礼上做手脚,这将来湄湄要是嫁过去了,日子可怎么过? 袁氏很想说,既然小定礼上连活雁都没有,这小定礼就不作数,婚事算了,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也着实由不得她做主。 庄氏将谢家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得意无比,面上却很是不悦,责怪道,“郡王爷不是捉了好几对雁回来,知道今日要走两家,怎么不多备一对,这是什么时候,怎么出这样的差错?” 肖氏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王妃,您说走两家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襄王府还要向谁家下小定不成?” 终于有人问起来了,庄氏也抖起来了,笑道,“二太太还说对了,要说,咱们郡王爷怎么捉那么多活雁回来呢?今日还真不是只给谢家下小定,等这边的事了,我还得去一趟庄家。本来是同时向两家下小定,府里的奴才做事也太不牢靠了些,只带了一对雁,这不,就把谢家这边的雁给忘了,您说说这些人怎么当差的,府上又不少这对雁。” 庄氏叹了一声,“郡王爷年纪虽不小了,郡主的年纪却太小了一些,王爷想抱孙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庄家我侄女儿及笄了,年纪正好,过门就能生育,这也是为了子嗣上着想。” 第407章 正妃 袁氏几乎晕过去了。 肖氏心头大喜,端起了茶杯装作喝茶,将忍不住高高勾起的唇角遮住。 她还以为长房得了门好亲事,没想到,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也是啊,老天爷怎么可能会那么偏心,所有的好事都被长房得了去呢? 且看谢知微将脸往哪儿摆? 谢知微冷冷地看着庄氏,庄氏打得一手好算盘,想把自己的侄女儿塞给萧恂,趁着自己年纪没到,还没有过门,先将侄女儿抬进去,将来自己过门的时候,没法朝萧恂的后院伸手? 她都有些佩服庄氏了,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这么足的底气? 庄氏叹了一口气,“亲家母,真是对不住了,那活雁,府里还有,我这就回去让人送过来!” 这算怎么回事? 同时向两家下小定不说,把给谢家的活雁送到庄家去,然后再给谢家补一对过来,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谢知微没有脸面,一辈子抬不起头不说,谢家也将沦为满京城的笑话。 钱氏脸上也不好看了,若真如此了,谢家的姑娘以后还能走得出家门吗? 偏偏这婚事还是皇上指婚的,谢家想退婚都不行! 她正要说话,庄氏已经站起身来了,而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向袁氏行礼,“太太,大姑娘,王妃,宸郡王来了!” 庄氏一惊,两腿一软,一屁股坐下来,椅子也因为她的太过用力,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袁氏很不舒服,但此时,她若是发作,她的女儿哪里还有颜面在?无论如何,她都得先把今日的事圆过去,待老太爷和老爷回来了再做打算,便道,“请进来吧!” 唯有谢知微,微微低了头,想到那红宝石珠花,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笑来,她就想着,前世萧恂没有让她失望过,今生,他也应当不会。 萧恂快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底凤凰牡丹缂丝交领曳撒箭袖,一头鸦羽般的头发束起一条马尾,甩在脑后,英姿勃勃,眉眼含笑,他迎风而来,所过之处,如有千树花开。 好一个少年郎! 在场的几位长辈,均是不得不在心里赞了一句。 锦衣玉华雪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 丫鬟们也都忍不住彼此交换眼神,有些甚至忍不住偷偷看向郡王爷,谁能想到,大姑爷竟然是如此好颜色,大姑娘可真是好命啊,谢家的嫡长女,被皇上册封为郡主,又有一门这样的好姻缘。 墨痕跟在身后,手里提着一个装点了红绸的笼子,笼子里是一对活雁,正嘎嘎地叫着,活蹦乱跳。 “王妃,既然今日二弟要去向庄家下小定礼,何不多带一对大雁呢?起云园里养了那么多大雁,儿子也不少这一对,王妃何必客气?” 萧恂朝庄氏瞥去一眼,眼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别以为他不知道庄氏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听说庄氏在凤趾宫里逼湄湄答应他纳庄氏的侄女儿为侧妃,就怒不可遏,但为了小定礼顺利进行,他忍了又忍,忍到今日早上,得知庄氏又有了小动作,便遣了官媒去庄家为萧恪提亲。 庄家一心想把女儿嫁进襄王府,说得好听是亲上结亲,还不是想攀附襄王府的门楣。 襄王府如何与庄家亲上结亲他不管,但,主意不能打到他身上来,更加不能让他的湄湄受气。 袁氏听得这话,松了一口气,觉得脑子也好使多了,忙起身向庄氏贺喜,“真是可喜可贺啊,那今日,襄王府是双喜临门了?” 庄氏如遭雷击,萧恂这是什么意思?她希望萧恂会错了意,但看萧恂眼中冰冷的杀意,她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我向庄家下小定是为了给你……” “儿子已经向父王禀报过了,王妃既然有意与庄家结亲,这是好事。庄家是王妃的母家,总不好太委屈庄家姑娘,便遣了媒人去给庄家提亲,聘庄家姑娘为二弟的正妃。” “你……”庄氏腾地站起身来,脸上一片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指着萧恂,想放声怒骂,却到底还有些理智,只是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吓得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生怕庄氏有个三长两短。 萧恂则根本没把庄氏放在眼里,转身向袁氏行礼,“小婿见过岳母大人,见过两位婶婶!” 说完,他深深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她今日装扮少有地用心,头上戴着镶宝石碧玺珠花,两耳上是金环镶东珠的耳饰,着一身藕荷色缂丝朶兰蝶纹褙子,底下是玫瑰红色缠枝牡丹纹绫裙,整个人端庄明艳,貌若桃李。 这是他的湄湄,只要看到她,他就跟喝了蜜一样甜,开心得不得了。 袁氏早就派人打听过萧恂了,这孩子,虽然嚣张跋扈了一些,但他文韬武略,战功赫赫,不似京中那些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萧恂才十四岁,就能领五千兵,是个有出息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孩子身边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内外服侍的也只有小厮,干净得不得了。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更何况萧恂这种容貌绝色的,袁氏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忙让他起身,给田嬷嬷递了眼色,田嬷嬷便将小定礼的回礼拿了出来,一盒笔墨纸砚,一盒绫罗绸缎,一盒衣帽鞋袜,最后一盒里头,装着谢知微的庚帖。 因两人是御赐的婚姻,不存在请媒人行纳采和问名之礼,直接走了小定礼,萧恂的庚帖也是这次下小定礼才抬过来的,此时,萧恂迫不及待地将谢知微的庚帖拿在手里,没敢假庄氏之手。 至此,小定礼算是成了,萧恂松了一口气,朝庄氏看了一眼,言外之意格外明显,不管庄氏使什么手段,都没用。 庄氏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和萧恂打擂台了,她要快点赶到娘家去,万一娘家真的要将庄凤芝送过来给她当儿媳妇,那可不成,她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襄王府王位的,怎么能够娶一个商户女呢? 第408章 侧妃 庄氏告辞,袁氏求之不得,忙起身将庄氏送出门,谁知到了门口,萧恂却不走,对袁氏道,“岳母,溪哥儿一直说让我教他骑马,正好我今日有空,不知溪哥儿这会儿是否得空?” 袁氏有些犹豫,她看看女婿,又看看女儿,见谢知微笑吟吟地看着萧恂,便道,“那就劳烦姑爷了,今日是湄湄小定礼的日子,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请了假,没有去上学,姑爷一会儿留下来吃中饭,正好和湄湄的兄弟们认识认识。” 这真是正中萧恂的下怀,他对认识谢知微的弟弟们没有太多兴趣,但能够留在谢家,有机会看到湄湄,还是很高兴的。 袁氏让人领了萧恂去外院的书房,临走前,萧恂与谢知微擦身而过时,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挤眉弄眼,似乎在说,看我机警吧,没让坏人得逞。 谢知微忍俊不禁,一回头,便看到袁氏正担忧地看向自己,她忙上前去,抱住了袁氏的胳膊,“母亲,您在担心什么?” 袁氏这会儿一颗心才算落到肚子里,“湄湄,我原先只知道庶子庶女们在嫡母手里讨生活很难,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嫡母竟是这么难打交道。你以后去了襄王府,可要怎么过日子啊!” 袁氏担心不已,谢知微却是想到,若是这次,大雍和娄国真的结盟的话,大雍与北契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而萧恂必然会出征,他会打下燕北,被封为燕北王。 前世,萧恂就藩,在燕京建府,不知道今生他是怎么想的,找个机会,她得问问他的想法,既然以后是要一起生活的人,同进退,一些事还是开诚公布地谈一谈比较好。 如此,她也好早做打算。 “母亲,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您放心,哪怕将来在嫡母手里讨生活,这也难不倒我,您还不信我吗?” 袁氏觉得也是,自己这个女儿,可不像自己那么没用,她这才略微放下心来,问道,“这襄王府到底怎么回事?襄王妃说话都说不清楚,方才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庄家的姑娘也是要聘给姑爷呢,可真是把我魂都快吓没了。” 谢知微心中冷笑,只怕,庄氏做了个局,想踩着她谢家好上位,却没想,偷鸡不着倒蚀一把米,被萧恂反杀一把,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坑了。 庄家此时闹得不可开交,一大早,襄王府送来了萧恪的庚帖,庄家大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唯独庄凤芝哭成了泪人儿,庄大太太安慰了女儿一早上,条分缕析地给她说,给萧恪做正妃,和给萧恂做侧妃的利弊。 女儿死活不答应,庄大太太正不知如何是好,小定礼来了,和萧恂送给谢家的小定礼不相上下,只不过,送庄家的是从襄王府的库房里拿出来的,而送谢家的是皇上赐的。 庄凤芝看着这些小定礼哭成了泪人儿,还是白梅芷站出来说了句话,“大姑娘,事已至此,何不先应下呢?等过了门,大姑娘和郡王爷一个屋檐下,奴婢瞧着,郡王爷也不是个恪守陈规的人,若是大姑娘能够入了郡王爷的眼,凭郡王爷的本事,大姑娘还愁没有将来吗?” 庄凤芝这才消停下来,谁知,等庄氏赶到,庄氏居然是要她去给萧恪当侧妃。 “姑姑,凭什么我不能给二表弟当正妃?姑姑是瞧不起庄家,还是觉得我不配给表弟当正妃?” 庄氏疼爱这个侄女儿,可儿子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庶长子能够娶谢家的嫡长女,凭什么她的儿子就只能娶娘家的侄女儿? “你二表弟是襄王府的世子,他的婚事,可不是我能够做主的。”庄氏朝庄大爷看了一眼,眼角余光都没有给站在庄大爷身后的白梅芷一点,语含威胁道,“大哥,我已经说过了,这是萧恂在算计我,若是大哥觉得我能够给恪儿的婚事做主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庄大太太不客气了,冷笑一声,“庄家的门楣是不高,可姑奶奶难道不姓庄?当年王爷都没有嫌弃庄家的门楣,如今姑奶奶倒是嫌弃起来了,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姑奶奶可别忘了,这里可是姑奶奶的娘家。” 可不管怎么说,襄王妃半点不让步,最多只能给庄家大姑娘一个侧妃的位置,庄大太太怒了,要把小定礼扔出去,这会儿,庄凤芝却又答应了,“母亲,我愿意给二表弟当侧妃。” 她这是把白梅芷的话听进去了,她若是不能嫁给大表弟,嫁给谁不是嫁呢?正妃和侧妃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关系?上天对她真是刻薄,她从见到表弟的那一眼起,她的心就是他的了,这么多年,难道他感觉不到吗? 既是如此,将来他们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倒是要看看,他到底眼里能不能看到她。 事情能够定下来,庄氏松了一口气,等回到了襄王府,庄氏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她儿子还没有定正妃,就把侧妃定下来了,将来,会有好姑娘嫁给他吗?偏偏,这个侧妃是她想塞给庶长子的,结果,就跟个牛皮糖一样,黏在了亲生儿子的身上。 “你说,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些年,我对他还薄吗?我是像别的家里的嫡母,磋磨过他呢?还是让他缺衣少穿过?” 计嬷嬷只好好生安慰,“王妃别生气了,郡王爷是个横的,又住在外院,咱们隔空也拿他没办法,将来不是有了谢大姑娘吗?她可是要住在后院的。再,依奴婢的意见,世子爷年纪也不轻了,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把世子爷的婚事定下来?” 襄王妃沉思,也觉得这样最好,道,“前日我进宫,听说宫里要办花会,几个皇子也都大了,该选妃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好好看看,给恪儿也选一个好的。” 只是这满京城里,再也没有谁家的嫡女有谢知微这么出色了。 谢知微送萧恂出门,走到了仪门口,再出去就是庭院了,谢知微不想走那么远,便顿住了脚步,抬眼看萧恂。 萧恂很是不舍,帮她拉了拉披风的领子,欲言又止,他怕他的话说出来,湄湄会嫌弃他的身世。 谢知微何等聪明,只看他的神色便猜出来了,“是你母亲想见我吗?有没有说在哪里见面?” 第409章 翁婿 “湄湄!”萧恂的眼睛里如同装了两个小太阳,瞬间就亮起来了,他激动得有些失态,差点就抓住了谢知微的两只手,旁边一道轻咳声传来,一下子让他回过神来,迎面而来一个身穿青布直裰的男子,正是谢元柏。 谢元柏很早就觉得不对劲,萧恂乃是襄王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凭军功得封郡王,比皇帝的几个亲儿子都要胜出一筹,听说心高气傲,飞扬跋扈得很。 可是,与他几次打交道,萧恂对自己都殷勤得不得了。 等到女儿被赐婚的消息传入耳中,谢元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谢家是怕女儿被嫁给娄国,才去求皇上赐婚,分明是萧恂早就对女儿觊觎在先。 “臭小子,湄湄是你叫的吗?”谢元柏冲上前来就要打萧恂,萧恂吓了一大跳,生怕谢元柏把谢知微给捎带上了,他将谢知微往怀里一拉一搂,一转身,用后背对上了谢元柏。 谢元柏气得一口老血没吐出来,他揍向萧恂的拳头半途变爪,朝萧恂抓了过去,一把抓住萧恂的肩膀,将他往后一甩,将女儿抢了过来。 萧恂的下盘够稳,只错开一步,便立住不动,上前来向谢元柏作揖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谁是……”谢元柏再不舍女儿,这也是御赐的婚姻,且小定礼都下了,方才见女儿对萧恂也是笑靥如花,想必不是那么反感,“谁是你岳父”这句话后面便说不出来了,改口道,“上次湄湄院子里树上躲藏着的人是不是你?” 谢元柏说的是那次老太爷将春雷送给女儿,他去女儿的院子里试琴,就察觉树上有人,只是,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他一直怀疑当时的确有人,此时看到萧恂吓得脸都白了,顿时怒道,“好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做些邪门歪道的事,你这样,我怎敢把女儿嫁给你?” 萧恂这人,做事从来光明磊落,若此时,他要是否认,谢元柏也无法可说,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但他做了就是做了,谢元柏一脚踢过来,萧恂不避不让,谢元柏力道极大,他硬生生地受了,双膝落地,重重地磕在青石地砖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阿恂!”谢知微生怕他膝盖受损,却又不敢上前,扭头看向谢元柏。 谢元柏也没想到,萧恂居然没有避开,以萧恂能够打败点苍枪的身手,要避开他这一腿,轻而易举。 “你,你怎么没有躲开?”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萧恂一拜之后起身,忍着剧痛朝前走了两步,再次向谢元柏作揖,“小婿真心诚意求娶郡主,还望岳父大人成全!” 谢知微忍不住盯着萧恂的膝盖看,见他两条腿在打颤,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有些后悔没有及时跟父亲把心思说清楚,可又一想,这种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是。 好在,这样一闹,谢元柏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吩咐小厮道,”把郡王爷扶到我书房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爹,何必请大夫,女儿帮他……” “胡闹,你们虽是未婚夫妻,到底还没成婚,你如何帮他看?” 谢知微还要说,萧恂朝她递了个眼色,她只好将坚持的话咽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萧恂被扶进了书房,她在谢元柏的目送下,退回了仪门。 一回到院子里,谢知微便让百灵去打听一下,“看看郡王爷的膝盖如何了?” 她想了想,又亲自去小药房里将一瓶玉瓶装的药膏给百灵,“拿去给郡王爷,跟他说,不管膝盖如何,早晚都要抹,再,这几天多休息,千万不要多用膝盖,担心有损伤,那些庸医们诊不出来。” 谢家原先的大夫已经被袁氏撵了,崔家那边荐了一位老大夫过来,这老大夫年轻时候随过军,儿科妇科也还很拿手,给萧恂诊过之后,说是骨头有些损伤,个把月之内不能动武。 谢元柏听得这话,难免生出后悔来,他原想到萧恂乃是皇室子弟,军中有些威望,必定是少年意气风发,怎么也不肯吃亏,谁知,他竟然如此能屈能伸。 也难怪,年纪轻轻,便久负盛名。 “老先生,可否给郡王爷开些药?他这伤,要不要紧?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毕竟是要当自己女婿的人,谢元柏没法不上心,且萧恂是武将,若是留了后遗症,上战场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难道女儿年纪轻轻要守寡? 这也是谢元柏听说皇上将女儿赐婚给宸郡王,十分不满的原因。凭借谢家的门楣,女儿的爵位,选个什么女婿选不得?天下才俊任他挑选,何必将就一个武将,还是个庶出。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老朽这边没有什么好用的药给郡王爷,崔家的青碧软膏乃是治疗跌打损伤的疗伤圣品,大姑娘那里应当有,郡王爷可向大姑娘讨要一些,若有青碧软膏,不出一天消肿,三天骨头便愈合,十天便可恢复如初。” 谢元柏这才放下心来,让小厮跟门口的婆子说一声,让婆子去问大姑娘一声。 百灵正等着呢,连忙就来了,将药膏给了萧恂。 萧恂接过药膏,面上感到十分为难,谢元柏不明所以,问萧恂,“可是有什么难处?” “岳父大人,想必您也听说过,我父王很是疼爱我,皇祖母也是把我捧在心上,我今日来小定的,本来是直着进来,现在要横着出去,虽说这是我自找的,可我皇祖母和父王不讲理的时候多,若是误会岳父大人就不好了。“ 谢元柏看着萧恂两条腿,恨不得把自己的腿给敲断赔给他,这算怎么回事?下个小定礼,谢家就要把女婿留在家里住两天,这是女儿嫁不出去了吗? 正好袁氏得到消息,不管不顾地进来了,一听这话,忙道,“老爷,不如就让阿恂留在家里吧,就说和老爷喝酒喝多了,今日先不回去了,先养一夜再说!” 开什么玩笑啊,要是被皇太后知道了,老爷这四品指挥佥事还做不做了?万一把谢家来个满门抄斩,这岂不是亏大发了? 第410章 预谋 萧恂忙要起身行礼答谢,谁知,还没来得及起身,疼得他“嗷”地一声叫,连忙坐到了椅子上,一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上堆起了惨兮兮的笑,“岳母,实在抱歉,小婿这腿暂时站不起来,小婿只好失礼了,多谢岳母大人收留!” 说着,他拱手向袁氏道谢。 谢元柏还能说什么?横竖,说萧恂喝醉了酒,被留下来,丢的是萧恂的脸。 一盏茶的功夫前,他恨不得把萧恂一脚踢出京城,此时却不得不收留他在家里住着,“那就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暂时让他先住下吧!” “也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就住溪哥儿的院子吧,横竖也就是暂时住一下,单独收拾一间客房,多麻烦啊!” 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袁氏看萧恂的眼神,比看儿子的还要亲切,柔声道,“跟溪哥儿住一块儿也行,就是怕他吵着你。” “怎么会呢?溪哥儿那么乖,我也有两个弟弟,比起溪哥儿来,那真是差远了,他们要是有溪哥儿这么乖,我都会笑醒了。” 这话袁氏越发爱听,忙让婆子们去抬了春凳过来,将萧恂抬到了谢明溪的院子里。 谢明溪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他正在背书,书也不背了,跑出来,见面就喊道,“姐夫,你的腿疼不疼?” 谢元柏正跨门槛呢,惊吓之下,腿一软,朝地上扑了过去,袁氏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老爷,你怎么了?” “没事。” 谢元柏不敢再节外生枝,他已经后悔死了,要是没有踢那么重,现在就不用把萧恂留在家里过夜了,只要一想到,萧恂曾经在自己女儿闺房后面的大树上偷窥,谢元柏想拿把大刀砍死萧恂的想法都有了。 女儿才十一岁啊! 啊,不,当时女儿才十岁,所以萧恂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满京城里,及笄的贵女们还少吗?实在不行,秦楼楚馆里的姑娘都是用来摆着好看的吗? 将萧恂安置好后,谢明溪还在像小狗一样围着萧恂转来转去,一张小嘴吧嗒吧嗒个不停: “姐夫,你跟我睡吧!” “姐夫,算了,我怕把你的腿碰到了,我把床让给你,你搬到我屋子里去吧。” 萧恂谢绝了他的好意,“我就住在这里好了,我腿好了,就要回去了,怎么好打扰你晚上睡不好呢?” 谢明溪还要坚持,谢元柏将他拎到了院子里,低声警告,“你姐姐还没有过门,现在不适合喊郡王爷是姐夫,你暂时不要这么喊,省得惹人笑话。” 谢明溪不解,“爹,我一直这么喊的,也没见人笑话我。爹,我姐夫挺厉害的,我听同窗说,这满京城里,没有谁不怕他,原先他是我师傅,没人敢欺负我,现在别人听说他成了我姐夫,更加不敢欺负我,都挺巴结我的。” 意思是,这姐夫,他喊定了。 谢明溪兴奋过头了,这会儿才想到他爹才从外面回来,便关切地问了一句,“爹,您才回来吧?还没有回院子里梳洗,您去吧,我会帮您把郡王哥哥招待好的。” 说完,扭头就走,有些迫不及待。 谢元柏没想到,小儿子居然也早就被萧恂给收买了,他不由得想到第一次在白石镇遇到萧恂,那会儿萧恂对自己何等热切,当时他还在想,襄王是个混不吝,倒是养了个出色的儿子。 不愧是皇家子弟,这收买人心的手法,用起来可真是炉火纯青。 甚至,萧恂说起自己在教儿子学骑射,他还感激涕零。 要说萧恂没有预谋,谢元柏打死都不信。 谢元柏忘了,自己年少时候,青春懵懂,不也是喜欢折腾出一些幺蛾子,在崔若华面前晃悠,有时候,崔若华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兴奋得几晚上不睡觉。 袁氏从屋子里出来,和谢元柏一起回院子的时候,忍不住道,“我知道老爷的想法,湄湄年纪这么小,就定亲了,又是这样一门亲事,虽说老太爷在外头放了话,要把湄湄多留几年,但若是皇家一发话,咱们还敢不给人?如今,都已经结亲了,老爷再反对,也没用,若是把女婿惹急眼了,将来湄湄过了门,小两口过不到一块儿去,老爷不得心疼死?” 这也是天底下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缘故了,倒不是说女婿真的有多讨喜,而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想巴结好了女婿,女婿对女儿好些。 谢元柏想到萧恂心眼比筛子还多,也不知道女儿跟了这样的人是幸还是不幸,“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我一想到……,唉,有些事,你是不知道。” 谢元柏便把他怀疑萧恂经常来谢家的事说了,又嘱咐道,“这事儿要烂在肚子里,和任何人都不能说,这要是传出去,湄湄的名声没了,谢家的女儿还有什么好名声?” 袁氏愣了好久,忽而又笑了,“老爷便是气姑爷,也应当相信湄湄。老爷这么一说,这婚事,我就更加放心了,想必湄湄对姑爷也是有些好感的,等将来做了夫妻,也不至于彼此都不知道脾性。” 谢知微急得在屋子里打转转,百灵回来了,她忙问道,“郡王爷怎么样了?” “郡王爷说,他这次来下小定礼的,若是被抬着回去,担心皇太后和王爷对谢家不满,老爷便让郡王爷留下来住着,等伤势好一点了再回去。郡王爷如今被安置在五少爷的院子里。” “去把常大夫喊过来我问问。” 常大夫便是谢家如今的大夫,百灵正要去,谢知微又把她拦住了,“算了,我自己去看看,我总要亲自看看,才知道如何?” 紫陌便拿了披风给她穿上,她带了杜沅和杜沚一块儿去前院,才出了倚照院的门,这边谢元柏便已经知道了,吩咐田嬷嬷道,“去跟大姑娘说一声,就说我的话,郡王爷的伤势有些严重,让姑娘去给郡王爷复个诊,好用药。” 谢知微在仪门处遇到了前来传话的田嬷嬷,尽管知道,父亲这是为了她好,免得落下私相授受的话柄,依然羞得抬不起头来,道,“请嬷嬷回去跟父亲说,就说女儿遵命。” 第411章 共枕 萧恂听说谢知微来了,在屋子里急得满头都是汗,悄声对墨痕道,“你说,郡主会不会发现我是装的?” 萧恂自己又不傻,做个苦肉计,何苦真的把自己的膝盖给搭进去,他那直直地跪下来,响动是很大,疼也是真的疼,但要说,膝盖骨裂了,倒是不至于。 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墨痕哪里知道,有些同情自家主子,只好安慰道,“不能吧?这隔着皮肉,要是郡王爷还是像之前那样嚷嚷疼,郡主也瞧不出来啊!” 可是,让萧恂博取谢知微的同情,他肯定不忍心,一脚踹向墨痕,“出什么馊主意,还不快扶着本王迎接郡主。” 墨痕只好俯身弯腰,让萧恂搭着他的肩膀艰难地起身,挪着步子往外走,才走了两步,谢知微就进来了,忙过来搭了一把手,“你要去哪里?” 萧恂的手腕被谢知微握在手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欢快地叫嚣着,如同万里冰封的地面,一场春雨,万物复苏一般,舒畅得每个毛孔细胞都舒服极了。 “我听说你来了!” 谢知微好笑,“我来了,我不会进来看你吗?” 她接着便吩咐墨痕,“还不快把你家王爷扶到炕上去,都这样了,怎么还让你家郡王爷下地,你这差是怎么当的?“ 墨痕也知道,郡主这是对自家郡王爷不满,又不好说,只好拿自己出气,他能怎么办呢? “是,是奴才的不是!”墨痕忙拖着萧恂将他按在了炕上。 “哎呦!” 萧恂一声哀嚎,墨痕吓了一大跳,谢明溪忙冲过来,将墨痕往后一拉,“墨痕,你怎么当差的?姐夫,你哪里不好了?” 谢知微反而冷静下来了,指挥墨痕,“把你家郡王爷的鞋袜脱了。” “啊!”萧恂忙侧身要躲开,“湄湄,我还没有洗脚,这样不好吧?” 谢知微气笑了,“我爹让我来帮你看看你膝盖到底如何了?你现在不让我给你看伤,谁也不知道,你这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搞不好你是为了赖在我家里不走,故意装出来的呢?” “湄湄,是真的,你家里的大夫都来看过了。不是我不给你看,我们俩还没有成亲,这男女授受不亲的……” 眼见得谢知微的脸沉下来了,萧恂忙道,“不过呢,郡主既然是大夫,就不必完全遵守这些礼数,墨痕,还不快帮爷把鞋袜脱了。“ 萧恂的裤子被揭开,两处膝盖上一片青紫,还没有来得及上药,和他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触目惊心。 “姐姐,姐夫的腿,好吓人啊!”谢明溪看着,自己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跟着疼起来了。 “怎么没有上药,我拿过来的药呢?”谢知微的声音里带了些怒气。 “我想着一会儿要沐浴,一沐浴那药不就被冲走了?索性等沐浴之后再上药,还能管一夜呢。”萧恂解释,看自家媳妇儿眼圈儿都红了,他着实后悔行了这坑蒙拐骗的事,忍不住牵了牵她的小手指头,“我不疼,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谢知微抽出了手指头,把人都撵到一边儿去,轻轻地按着他的膝盖,一面看他的神色,一面问道,”疼不疼?“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萧恂神色不变,眼睛只盯着谢知微的手指头,白白嫩嫩的,就跟羊脂玉雕成的一样,指甲壳粉粉的,如同他在桃花坞看到的桃花瓣儿一样,又好似合浦进上来的珍珠,好看极了。 谢知微见他心不在焉,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按下去,萧恂倒抽了一口凉气,抬眼看向谢知微,好看的凤眼里,满是委屈,似乎在说,媳妇儿,你这是谋杀亲夫呢? 谢知微给他检查了一遍,应是没有大问题,只不知,到底骨头有没有损裂?眼下只有先养着,便吩咐院子里的小厮安排打水服侍萧恂沐浴,又再三叮嘱墨痕,一定要给萧恂上药,着实威胁了一番,才离去。 萧恂沐浴过后,坐在床上,自己拿了药膏准备抹,墨痕站在一旁,可怜兮兮地道,“王爷,多抹一点,奴才帮您好好揉揉,郡主说这样会好的快。” “本王才不要你揉,你想碰本王,你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别带把儿。” 墨痕心说,就算他投胎是个女的,郡王爷什么时候对女的假以辞色过?那也还是没戏,他也并不是真的要自己伸手,而是盯着萧恂,”王爷,这边,多抹点,您不让奴才伺候,您自己多揉两下。让郡主爷也听到了,若是奴才不盯着郡王爷好生上药,郡主就算不对小的下手,回头在郡王爷跟前吹点枕头风,奴才吃不了兜着走!“ “滚,她是这样的人吗?” 不过,“枕头风”三个字还是取悦了萧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够和湄湄睡在同一个枕头上,想想,他都好期待。 谢知微回到倚照院,沐浴一番后,坐在镜子前,紫陌在帮她通头,百灵一步跨进来,惊喜地道,“姑娘,家庙那边有动静了,果然是庄家白姨娘派来的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说是和咱们家庙里的妙法师父是姐妹,隔两天就来走一趟,今天居然和老太太说上了话。” 谢知微吃了一惊,“白梅芷真是个能人啊,盯着些,别真的被她得手了。” 若是老太太有个万一,无论如何,谢季柏都要守孝,而眼下显然不是守孝的时候,家里的几个妹妹们也到了要议亲的时候,不说三年,耽搁一年,都耽搁不起。 若这辈子,白梅芷能够被罚没教坊司,做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娼-妓,也就罢了,她居然还能进庄家当姨娘,谢知微不想让她这么好过。 老太太留着就是一条大鱼,总能钓到一些鬼魅魍魉。 这一生,白梅芷在谢知微的眼里,也只是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她多费心思,只交代了一句,“四老爷的婚期快到了,老太太那边安排人看紧一点,别出什么幺蛾子!” 第412章 誓诺 谢知微的话,自然有人去告诉袁氏,秋嬷嬷也派了倚照院里得力的婆子去家庙那边看着。 萧恂这边派了人回襄王府说了一声,没说膝盖的事,本来膝盖也就青紫了一片,他自己活动了一下,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担心小事变大事,坏了他的婚事,便只说谢家很喜欢他这个大姑爷,留了他在府里住一.夜。 襄王爷知道自己这儿子的脾气,简单地问了一下,心说,搞不好谢元柏被儿子忽悠了,有点担心,便嘱咐来报信的人,“跟郡王爷说一声,差不多就得了,没事的话,早点回来。” 次日,谢家这边要请崔家的二老爷二太太和姑娘少爷们,萧恂的腿虽然抹了药,也不应该好这么快,谢元柏不得不让人留了萧恂,再多待一天。 萧恂在谢明溪的屋子里养病,谢明溪去上学后,就他一个人,虽然和湄湄住在了一个屋檐下,可是,一个前院,一个后院,要见一面,也很难。 好不容易熬到辰时过了,墨痕进来说,崔家的二老爷和二少爷来了,谢家大老爷陪着过来见他,萧恂这才后悔起来,要不是昨天想趁机留在谢家,弄巧成拙,今日,他说不得就能寻个机会再来,好好儿和湄湄见面说话了。 萧恂发誓,再也不装病了。 “二哥,这边请!” 谢元柏心情很好地陪着崔应灏,三人一起进了明间,萧恂连忙在墨痕的扶持下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不等谢元柏等人说话,便拜了下去,“侄女婿萧恂见过二舅舅!见过二表哥!” 崔应灏被萧恂这称呼震了个倒仰,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郡王爷,这实在是太客气了!” 谢元柏则对萧恂有点刮目相看,他因为元妻的缘故一直亲近崔家,如今萧恂堂堂的郡王爷,在二舅兄的面前如此纡尊降贵,谢元柏也很高兴。 “二哥,他一个小辈,这些礼数都是该当的。” 崔应灏不是外人,萧恂的膝盖受了伤,谢元柏也没有瞒着他们,否则,崔应灏怎么会亲自来这里见萧恂呢,此时,对这晚辈后生喜欢得不得了,忙叫儿子。“还不快扶着你妹夫。” “妹夫”二字从崔应灏的口中说出来,谢元柏虽然觉得刺耳,但他倒是不敢说什么。 彼此分主次坐下来,谢元柏压根儿没想让萧恂坐主位,只让他和崔亭湛坐下手。萧恂觉得这样挺好。他虽然身份尊贵,但在谢家,他更多的还是喜欢被人待以湄湄夫君的身份。 “郡王爷……” 萧恂忙打断了崔应灏的话,他身子前倾,很是有礼,“二舅舅,您还是叫我阿恂,我家里的长辈都叫我阿恂。” 外面的人,怎么能和皇家的人比呢?不过,萧恂这话却格外顺耳。 “阿恂,我和你二舅母来的路上才听说你和微姐儿被赐婚的事,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都是缘分,做长辈的,希望你们将来能够和和美美。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从来没有问过萧恂这些问题,他将来如何,他身边的至亲都心知肚明,也心照不宣,外面的人,只看到他年纪虽小,已经有了爵位,颇有战功,在宫中受宠,还愁没有未来? 但萧恂却知道,站在崔家和谢家的角度,他们关心的是他和湄湄婚后的生活。 在世人的眼里,他是庶长子,只要襄王爷一日不死,他哪怕有郡王府,也很难从襄王府脱离出去,难道说,将来,湄湄还要在庄氏的手里讨生活? “娄国的使臣到了京城,现在消息应当已经传出去了,西凉与大雍之间的纷争,可能暂时会告一段落,但他们一定会固守三川口和榆林,等待大雍和北契交上火,那时候才是他们重新攻打我大雍的好机会。等四老爷大婚之后,我会走一趟泾原,在娄国和大雍结盟之前,将西凉稳住。“ 这话,萧恂是说给谢元柏听的,谢元柏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准备积累军功,将来与北契的一战上,做领兵的大将军?” 他当然不仅仅想做个领兵的大将军。但多的话不能说,会把人吓死。 “是!”萧恂认真地看着谢元柏,几乎以宣誓般的语气道,“小婿一定要做这领兵的大将军,我要攻下燕云十六州,作为我的封地,我将来要带着湄湄就藩,让她能够肆无忌惮地活着,不受任何掣肘。” 屋子里很安静,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崔亭湛得知皇上给表妹下旨很是遗憾,他还以为自己会娶表妹,毕竟,表妹嫁给谁,谢家和崔家都不会放心,唯有嫁给他,他将来把表妹捧在手心里,谢家和崔家的长辈们才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他见过萧恂,萧恂给他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一轮太阳,谁靠近他都会被灼伤,大雍最年轻的王爷,十四岁靠军功挣来的爵位,真正的天之骄子,这样一个人,向来只有别人对他好的份,他会对一个人好吗? 这一刻,崔亭湛却觉得自己狭隘了,这才是真正地对一个人好吧?把一个人圈在自己后院的一亩三分地里,让外头的风雨吹打不到她,算什么本事? 一亩三分地多小啊,养一只猫一只狗,都不满足这点领地呢,可若是萧恂真的在燕云就藩呢?表妹就是整个燕云最尊贵的女人,将来,天高皇帝远的,谁敢给脸色表妹看? 而且,届时,萧恂必然是超品的亲王,妻凭夫贵,谢知微也是亲王妃,还不是普通的亲王妃,连皇后都要看她三分脸色吧? 这些,崔应灏和谢元柏也想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崔应灏道,“阿恂,这固然是好,可你知道,崔家和谢家的男子,一向是年过四十无子方纳妾。” 这就是一句屁话,谢仲柏难道没有小妾? 萧恂却不想让这些真正对湄湄好的长辈们担心,他灿然一笑,“岳父,二舅舅,你们放心,哪怕这辈子我和湄湄没有子女缘分,将来从宗室过继,我也不会纳妾的!” “好!好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崔应灏生怕萧恂会反悔一样,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对谢元柏道,“阿恂的腿不方便,就在这里摆一桌,我们把酒言欢!” 第413章 姻亲 舅兄发话了,谢元柏还能说“不”字? 不一会儿,老太爷把衙门的事推了,也回来了。 谢仲柏和谢季柏作陪,便在谢明溪的院子里摆了一桌,边喝酒边说话,崔应灏说些西凉和北契的地理山川,谢元柏说些西凉那边的兵力部署。 萧恂方才说的打算,因为事关重大,崔应灏不但告诫崔亭湛一定不能说出去,他和谢元柏也半个字都不提。 但桌上坐着的都不是傻子,看这情形,便猜到将来萧恂恐怕要上战场。 娄国使臣进京,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听说西凉的使臣也快进京了,朝廷早晚会用兵,而如今朝中能打仗的武将不多,萧恂年纪虽小,用兵却非常老道,他又是宗室,偏偏不是皇子,是领兵的最佳人选了。 唯独老太爷忧心忡忡,孙女婿要是领兵的话,粮草上就不能有任何闪失,可这要钱啊,看来,“便商”的事得提一提了。 可是,皇上现在恨不得把朝政上的事都交给了陆偃,自己的折子递上去好几天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 饭后,谢元柏送崔家父子离开,老太爷留了下来,让萧恂陪他喝茶,他便将谢知微给他出的主意说了,“我想了想,沿海的事情还好说,可以仿照前朝在泉州、胶州、明州和广州建立市舶司,增加国库收入,但西北,若是因开放贸易,导致边防出现了问题,谢家哪怕满门抄斩也难辞其咎。郡王爷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萧恂在老太爷说起这事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亮了,听老太爷问起,知道谢眺是警觉了,他笑了笑,没打算隐瞒,道,“祖父,不瞒您说,这事儿,别人干不成,偏偏我能干成。不管是北契还是西凉,有两样是他们非要找我们买的,一个是盐,一个是茶,除此之外,还有布匹。而我们从西凉和北契能拿到什么?马,还有一些其他的奇货可居的商品。” 萧恂起身朝老太爷作了个揖,“祖父,我正愁没有钱养兵,没想到您这是给我开了一条生财之道啊,正好我五月间要去一趟西凉,这一次,我亲自走一趟。” 这孩子的胆子也太大了点,但不得不说,往往敢想敢做的人才会有出息。 两人正说着话,老太爷跟前的人来禀报,说是薛大姑娘来了,正在扶云院,要见老太爷一面。 老太爷没什么心情见薛大姑娘,不悦地道,“她来做什么?既然来了,就让她大舅母好好招待她,她一个女孩儿,见我做什么?” “薛大姑娘说,要请老太爷做主。” “我能做什么主?她若是有什么事,她大舅母做不了主,不是还有二舅母吗?让两个舅母商量着办,时辰不早了,我要去衙门了。” 谢家素来也没有外院的老爷们插手干涉内院的事儿,老太爷自然不会为了个外孙女,打破谢家的规矩。 薛婉清来谢家的时候,正好袁氏送走了崔家的人,事先,薛婉清也没有送个帖子或是口信来,乍然在东角门遇到薛婉清的时候,袁氏很是惊讶。 薛婉清落落大方地从马车上下来了,看了谢知微一眼,没有搭理她,而是过来给袁氏行礼,“大舅母,我有些话要跟您说。” 袁氏笑了一下,“你有什么话需要跟我说的?我都不知道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袁氏拦在门口,没有要让薛婉清进去的意思,薛婉清并没有看出来,只觉得袁氏果然是商户出身,真是不懂礼数,一面朝里走,一面道,“四舅舅是不是要大婚了?定的是什么时候?” 袁氏没有办法,好歹是亲戚,又是晚辈,她总不好把薛婉清撵出去吧,只好也跟着进了门,她跟在薛婉清的后面,倒像是,薛婉清是这家的主人,来做客的人是袁氏。 谢知微落后好几步,她看着薛婉清的背影略有所思。 畹嫔在宫里死了的消息,谢知微已经知道了,听说,宫里连丧事都没有办,等尸体放在偏殿都臭了,才被人用一卷席子裹着扔了出去,对外宣称,畹嫔受菩萨感应,在法门寺出家修行,为皇家祈福。 而畹嫔是薛婉清想发设法搭建的一条通往皇宫,或者说,通往皇帝身边的桥梁,如今,这座桥梁塌了,薛婉清没有了晋升的阶梯,她来谢家,难道又是盯上了谢家了吗? 等薛婉清在扶云院坐下,丫鬟给她上了一盏茶,谢知微才进来,她走到袁氏的身边坐下,被袁氏搂在了怀里,“累不累?要不要回院子里去歇会儿?” 袁氏是怕谢知微膈应薛婉清,不想让她在旁边待着,谢知微摇摇头,“我还好,母亲不用操心我。” 袁氏这才问薛婉清,“薛大姑娘,你还没说来家里有什么事呢?” 薛婉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放下茶盏,“大舅母,我和大表姐几次冲突,我知道她不喜欢我。这是我们晚辈之间的冲突,长辈们应当公平公正地对待,我来谢家,即便什么都不为,我觉得我也来的,这里毕竟是我的外祖家,除非外祖父说,与我断绝关系,否则我都有立场来,难道不是吗?” “这孩子,我不过是关心,问一两句,这么扯得这么远?老太爷一向疼爱晚辈们,薛大姑娘在家里住过五年,难道还不知道?” “那就好!”薛婉清道,“我四舅舅要成亲了,一直到现在,谢家都没有给薛家报过信,难道说,谢家没打算认薛家这门姻亲了吗?” 袁氏嗫嚅半天,讪讪一笑,“这不是还早吗?几家亲戚都没有说过,哪怕是崔家,今日要不是崔家的兄嫂们来看我们,我们也还想不起说一声。我们是准备到了日子,一齐跟亲戚们说。” 薛婉清嗤笑一声,“薛家与谢家都是住在京城里,如今,大约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还有上次开宗祠的事,谢家的姻亲们都到了,也没有和薛家说一声,等把我母亲的名字从老太太名下记到了徐老姨太太的名下,才派人去跟薛家知会一声。” 第414章 花会 “大舅母,我就想问问,若今日家里主事的人是老太太,大舅母还会这么做吗?” 袁氏正要说话,谢知微从她的怀里起身,“你也知道,今日家里主事的人不是老太太了,是我母亲,薛大姑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这么拐弯抹角了。” 谢知微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射出凌厉的光,盯着薛婉清,将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都看在眼里,这个薛婉清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薛婉清了,还是说前世,她从来没有把薛婉清看在眼里,也就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她? 也不曾了解过她? “我想跟老太爷见一面!我有话要跟外祖父说。” 薛婉清微微扬起了下巴,她原本想通过畹嫔,将父亲救出来,谁知畹嫔是个成不了大事的。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但也从来没有把人逼得无路可走过。 她不想向任何人低头,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命运的安排,与萧昶炫结盟,可是,若凭着薛家,哪怕没有削爵的时候,她也没有资格做皇子妃,更别说现在了。 谢知微被赐婚给萧恂,世人都说,谢家的嫡长女下嫁襄王府的庶长子,多少人为谢知微可惜,而她呢,她连让襄王府正眼看的机会都没有。 她现在后悔当初从谢家搬出去了,她原以为,她可以振兴薛家的门庭,却没有想到,她到底高估了她那好父亲,这就是所谓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薛家从上到下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她就算有张良计,青云梯,又有什么用? 谢知微便让人去问谢眺,谁知,谢眺却不肯来,来传话的是沉霜,“老太爷说,这都是后院的事,让表姑娘有什么话,可以和几位舅母说,若大太太一个人不能做主,就和二太太三太太商量。” 袁氏只好去请了肖氏和钱氏前来,等人都到齐了,薛婉清才起身给肖氏和钱氏行礼,道,”三位舅母,我母亲已经不在了,虽说我父亲有续弦,但天底下有几个好后娘?“ 她看了袁氏一眼,“像大舅母这样的,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可没有大表姐这好运气。” 肖氏瘪了瘪嘴,“表姑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如今家里忙,要操持你四舅舅的婚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来的时候,跟大太太闹翻了,大太太安排人把我的东西全部都扔了出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求几位舅母,请允许我去家庙陪外祖母。” 说完,薛婉清起身跪了下来,她双手死死地扣着地上的砖缝,屈辱如潮水一般涌来,幸好她理智还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韩信尚且受过胯.下之辱呢,总有一天,她登临凤位,一定要报今日这羞辱之仇。 袁氏觉得不可思议,她忍不住安慰道,“薛大姑娘,快请起来,这母女之间怎么会有隔夜仇呢?庞大太太虽说是你父亲的续弦,我瞧着,也是个好的,况且,你家里还有祖父祖母在,有长辈们调停,哪里就闹到这一步呢?” 薛婉清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宫里马上就要开花会了,她知道,是宫里要给几位皇子选妃,无论如何,她都要出席,萧恂已经定亲了,她不能再放过这次机会了。 她若是待在薛家,是绝对没有进宫的机会,唯有来谢家,她才能有机会搏一搏。 谢知微提了提裙摆,她抬起头来对薛婉清道,“畹嫔娘娘虽然没了,你以后没了进宫的机会,可是薛家的老姑奶奶还在,若我是你,不妨去求了老姑奶奶,进宫去陪陪老姑奶奶,寻求一个机会。” “这次,宫里举办花会,就算皇后娘娘给谢家姑娘下帖子,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进宫,谢家的姑娘们年纪都还小,不方便参加这样的花会。” 肖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大姑娘这是怎么了?自己得了好姻缘,就不肯为妹妹们谋划了?我还指望你多提携提携你二妹妹呢,这是不想盼着你二妹妹好了?” 谢知微朝肖氏投去凌厉的一眼,“二婶,姻缘结两姓之好,关乎家族,若宫里下了帖子,进宫还是不进宫,带哪位妹妹进宫,都不是我和二婶说了算,都要听老太爷和父亲叔父们的。” 肖氏被谢知微一顿抢白,脸上不好看,但她到底不敢和谢知微硬来,只好瘪了瘪嘴,不再多说。 薛婉清听谢知微这番话说得有道理,与其回过头来靠谢家的力量,还不如自己另谋出路,她有点后悔自己来的时候,没有想清楚,这便起身告辞。 薛婉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到次日的时候,谢知微得知,薛婉清被召进宫里去陪薛家的那位太妃,听说颇得太妃的喜爱。 谢知微不得不佩服薛婉清,也很期待,这辈子能够看到薛婉清和萧昶炫双宿双飞。 宫里的花会是以招待娄国公主为由而开的,但京城中接到帖子的都是四品以上文武大臣家的嫡出女,这意思便很明显了,谢知微也收到了帖子,不过,她已经被赐婚了,到时候进宫也只是去看看皇后娘娘,顺便为皇后娘娘保驾护航。 皇后临产了,若是不在这个时候,办花会,把皇子们的人选定下来,等再过些日子,临产了,生完孩子,要坐月子,身体恢复,至少也要半年时间,皇子们的婚事便耽搁了。 谢知微不由想到前世,她嫁给萧昶炫的时候,大皇子已经被皇后斗倒,被圈禁了,大皇子妃一家也跟着倒霉,她与那个妯娌一直都不曾谋面,今生她倒是想好好看看,萧昶远的正妃是谁? 而敬嫔所出的二皇子,因崇拜伪帝,一向被皇帝不喜。皇帝将崔家表姐指给了二皇子,二皇子因为母族式微,早早地就被踢出了夺嫡的圈子,后来崔家因为她而倒霉,二皇子对表姐这位嫡妻倒是不离不弃,维护有加。 今生,谢知微倒是很希望表姐能够与二皇子再次成就好事,对一个女人来说,什么都比不上一个体贴有担当的丈夫。 第415章 选妃 谢知微兀自走神,袁氏将她要参加花会的衣服送过来了,她都没有察觉过来,还是袁氏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喊了一声个“母亲”。 “怎么还不换衣服?皇后娘娘专程安排人来说,让你早些进宫呢。你崔家的表姐已经快到了。” 这一次花会,谢家虽然得了帖子,但谢眺只让谢知微一个人进宫,一来,谢家的姑娘年纪都还很小,与年纪最小的萧昶炫也差了三四岁,最主要的是,谢眺不肯与皇子们结亲,避免将来陷入夺嫡的漩涡里。 成了,得不到什么实惠,不会让谢家的门楣有所提升,若是一旦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肖氏再不满,也没有办法。 崔家却是不得不派一个女儿进宫,这也是这次崔家将崔南嘉送过来的原因,皇帝已经容不得崔家再躲避了,崔应灏已经领了四品大理寺少卿的衔,崔南嘉自然有资格进宫参加花会了。 谢知微出来上了马车,姐妹俩寒暄两句,谢知微便问道,“四表姐,你这次进宫,二舅舅有没有说什么?“ 崔南嘉知道谢知微问的是什么意思,她道,”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因这次花会来得很急,父亲和母亲来不及和博陵说什么,倒是来的时候,祖父叮嘱过,给了我们四个字,抱朴守拙,至于如何做,父亲的意思,还是要听听微表妹你的意思,毕竟对几个皇子们的性子,我们都不清楚。“ 果然与前世一样,前世,表姐与二皇子倒是相敬如宾地过了那十多年,她死的时候,二皇子只是个豫阳郡王,但郡王府的庶子比表姐生的两个嫡子小了五六岁,表姐在郡王府里也很体面,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大皇子是云贵妃所出,外祖家是潞国公府,想必云贵妃对大皇子有安排。” 这一生,虽然大皇子的命运已经与前世不一样了,但潞国公府拥重兵,领秦凤路,与西凉的战役中,立下过赫赫功勋,想必,云贵妃也不想儿子娶崔家的女儿,这样太过招摇。 而自古文武两个阵营泾渭分明,相互制约,若是大皇子背后既有潞国公又有崔谢,想必皇上睡觉都不敢闭眼睛了。 崔南嘉也不傻,她点点头,“二皇子是敬嫔所出,若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那样就实在是太委屈表姐了。”谢知微也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也都有了计较,既然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如主动一点,还能给自己争取一个最好的结局。 马车在西华门前便慢了下来,原想着,至少要一盏茶的功夫才能轮到她们,谁知,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太监看到了谢知微的车,便指着这车,“让郡主的车上前来,后边的都等着!” 正好轮到惠和了,车却被拦下来了,内侍们要让谢知微的马车先行,她顿时就不悦了,头伸出车窗,怒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凭什么让本县主等着?” “哎呦,是惠和县主啊,对不住了,皇后娘娘那里发下话来,若是郡主来了,就让郡主赶紧进去,您要是不答应,就跟皇后娘娘理论去,跟奴才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计较什么?” 惠和县主还要骂,谢知微的马车过来,差点把她的脑袋给挤了,她连忙缩回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丫鬟连忙拉住她,低声劝道,“县主,来前长公主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让县主今日不要出风头,宫里在选人和亲呢,万一选到了县主,可不得了。” “哼,担心什么?你觉得,宫里会选到我?你放心吧,已经有了人选了呢,元嘉是嫡出,肯定不会送出去的,绫华有潞国公府这个大靠山,皇上舅舅肯定也不敢送她出去,薛大姑娘不是说过了吗?二公主才是倒霉的那一个。” 二公主姝宁与萧昶炫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当初宁德妃得宠的时候,她在宫中的风头不下于元嘉,如今,母亲被贬,她只能夹起尾巴小心做人。 今日一大早,她便来到了凤趾宫,服侍在皇后娘娘的跟前,一来,她只能巴结这个嫡母了,二来,她不想去和亲,她盼着皇后娘娘能够看到她懂事乖巧的份上,放过她一码。 “皇后娘娘,端宪郡主来了!”翠鸳快步走了过来,向皇后行礼,禀报道。 不等皇后发话,元嘉已经站起身来了,欢喜地道,“快请!” 皇后有些无奈,她抚了抚隆起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对地下坐着的妃子们道,“你们瞧瞧这小猴儿,都要议亲的年纪了,还是这么不稳重,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说大公主的不是呢?纵然有千般不好,也没人敢当着皇后的面说。 更何况绫华也不知怎么回事,如今和元嘉的关系越来越好了,云贵妃便笑道,“皇后娘娘这是在敲打臣妾吗?要说小猴儿,这宫里哪里少得了绫华这只猴儿呢?” 皇后哈哈大笑起来,地上来得早的陪着的贵女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谢知微领着崔南嘉跨进了凤趾宫的门槛,她目光一扫,心里对里头坐着的人也都有了数,她上前来,与皇后及众妃行礼,“端宪拜见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和各位娘娘!” 崔南嘉也跟着她行礼,声音清和,容貌清丽,落落大方,端庄有礼。 “这是崔家的姑娘?叫南嘉?快上来,本宫瞧瞧!”皇后道。 众人便知这是皇后娘娘要重视崔南嘉的意思,无不羡慕。 宫中内外,都知道皇后娘娘宠爱谢知微,而崔南嘉是谢知微的表姐,且崔家世代出名医,世人都愿意结交,谁不想关键的时候能多条命? 皇后娘娘重视崔南嘉,也是理所当然。 崔南嘉上前去,皇后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均比京中的贵女们要出色多了,只可惜,她的皇儿还在肚子里,如今还想不得这些,便侧身对敬嫔道,“这可真是个好孩子,妹妹觉得呢?” 第416章 宠溺 谢知微不知道皇后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敬嫔笑着点点头,“崔家的姑娘自然是极好的。” 敬嫔据说,已经没有母族,当年淮安大水,她随着逃荒的人流进京,得贵人相助,进了宫。 谢知微朝她看去,她姿容顶多偏上,也不太会打扮,这样喜庆的日子,穿了一身酱色绣花立领褙子,梳了个坠马髻,只插了一根金镶宝石蜻蜓簪,笑容也很勉强,笑意不达眼底。 “你们这些姑娘们就跟着元嘉去园子里逛逛吧,我今日这样子是陪不了你们了,一会儿贵妃和几位娘娘过去那边招待你们。” 皇后这话客气,可谁能当真呢?谁还敢真的要宫里的娘娘们招待,皇后这话的意思,一会儿由云贵妃主持这次的赏花会,到底谁能入得了皇家的眼,都是这些娘娘们说了算。 皇后身怀六甲,儿子还在肚子里,就算今日这赏花会上,有七仙女下凡,和她也没关系。 元嘉高兴不已,和绫华一起,谢知微表姐妹,还有殿里和她们前后一起来的姑娘们,去了后苑。 时值仲春尾,御花园里一片花团锦簇,钦安殿前后,用鲜花扎了不少彩楼,有的似亭台楼阁,有各种动物的模样,一群群如花儿一般的少女,正三五成群地欣赏,发出啧啧称叹声。 曹云华、张清涵都到了,曾瑶期是打小就定的娃娃亲,前不久刚刚过了小定,听说两家在商量婚期了,自然是不会来。 “微妹妹!”看到谢知微,正在和张清涵说话的曹云华,高兴坏了,连忙拉了张清涵过来。 若是以往,张清涵必然会和谢知微有说有笑,但今日,她只微微笑着,神色间格外尴尬,特别是看到谢知微身边的崔南嘉,更是满脸窘迫,恨不得甩掉曹云华的手就走。 “云华姐姐,清涵姐姐,你们也来了。”谢知微故作不知,和以往一样地和二人打招呼,并把自己的表姐介绍给诸位。 今日这花会,只要是来了的人,少有无心思的,但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谢知微,她已经被赐婚了,且夫婿还是丝毫不逊于皇子们的宸郡王,年少英俊,文武双全,在场的这些闺秀们谁不羡慕呢? “谢知微,你要不要点脸?你都有了订婚了,你还来凑什么热闹?你居然还敢挡我的道。” 惠和县主捏着一根马鞭领着一群人气冲冲地过来了,她身后,跟着华阳郡主,洪歆婷和薛婉清,这些人一露面,所有的闺秀都朝后退了一步,便听到有人低声说,“七仙女来了!” 七仙女是谁,崔南嘉不知道,她眼见惠和气势汹汹地过来,忙一步跨到了谢知微的面前,怒道,“这位姑娘,这是在宫里,你手握凶器,出口伤人,成何体统?” 惠和不认识崔南嘉,但只要是和谢知微一派的,都不是好东西,她上下打量崔南嘉,“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土包子?还不快给本县主让开!” “让开干嘛?让你伤人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插了进来,惠和浑身震惊地看过去,见萧恂和几位皇子,还有娄国的三王子和四公主一起过来了,他居然走在前面,上前来,便逼到了惠和的面前,“是你自己把马鞭扔了,还是本王让人把你扔出去?” “表哥!”惠和吓得往后退去,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萧恂,就好似,他是那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惠和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如今后悔死了,没有让母亲去求舅舅,为她和表哥定亲。她原以为自己不爱表哥了,可是当谢知微和表哥定亲的消息传来,她竟然心痛如绞。 此时,看到萧恂就在眼前,她看着萧恂俊美的容颜,好像几个世纪都没有见过了,若非萧恂眼中的杀意让她打了个寒噤,清醒过来,她估计会朝萧恂扑过去。 她其实是喜欢萧恂的。 萧恂对惠和这声表哥置若罔闻,他转身朝谢知微走过去,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一点儿都不避忌,直接走到谢知微跟前,上下打量她,“有没有被她伤着?” “没有。”谢知微摇摇头,笑道。 众女们都羞涩地避到了一幢形似宫殿的彩楼后面,一个个激动得难以自已,打量着四位皇子,大皇子沉稳、二皇子端方,三皇子儒雅,四皇子似如玉君子,不管哪一个都不失为好夫君。 薛婉清站在众女的最后面,她的目光隐隐地落在萧恂的身上,他今日穿了一身蓝地云风暗花织金锦箭袖长袍,腰间系玉带,一头鸦羽般的头发用一个玉冠箍在头上,垂落在脑后,剑眉入鬓,凤眼如画,正盈盈笑着不知道和谢知微说什么。 “湄湄,这是你给我做的衣服,你看我穿着怎样?我今日出门前,我爹说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谢知微点点头,一双桃花眼笑得成了月牙儿,她朝皇子们那边看了一眼,见萧昶炫正痴痴地盯着一个人看,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谁,她不由得想到,今生没有了她这个第三者,想必萧昶炫和薛婉清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怎么也来了?难不成……”谢知微没有说完,掩嘴就笑,萧恂哭笑不得,宠溺的眼神都能把人融化了,举手佯作要打她的样子,”我还不是听说你来了!“ 惠和只觉得刺眼,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要脸!” 谢知微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了这一句,她似笑非笑地朝惠和看了一眼,道,“县主这是在骂哪位表哥呢?” 惠和没有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大皇子将人都带走了,在澄瑞亭里安坐,几株硕大的山茶花开满了枝头,春风吹来,桃李飘零,绿丛掩映中,数枝红杏上滚动着颗颗露华。 云贵妃领着郑荣妃、敬嫔方氏过来了,曾经的宁德妃被贬为顺嫔,如今偏居冷宫,今日这样的场面,她自然不适合出席,哪怕自己的儿子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第417章 贤王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今日这花会,就由本宫来帮着张罗一二,各位姑娘们移步,我们到千秋亭坐会儿,喝喝茶,聊聊天,要是哪位姑娘有兴趣,来点雅兴凑个趣儿,咱们再评个高下,最好不过了,皇后娘娘可是连奖品都给准备好了。” 贵妃也是妾,皇家重规矩,哪怕今日主要是云贵妃出面,但发帖子,奖品都是由皇后娘娘出面,也是对这些贵女们的尊重。 澄瑞亭与千秋亭面对面相望,千秋亭这边,四面的隔扇都打开了,可以看到对面澄瑞亭里的皇子们,而皇子们自然对这边的动静一目了然。 惠和还在对谢知微怒目圆瞪,云贵妃才说要开始,一个宫女上前来,凑到云贵妃的耳边低语,云贵妃顿时眉开眼笑,忙道,“快请!” 不一会儿,郑靖霜便和一个身穿嫩黄色长裙的女子过来了,那女子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格外明亮,如白水银里头嵌着的黑水晶,两人才行过礼,云贵妃便让坐。 郑靖霜解释道,“我去接蒋姐姐,路上遇到了北契的使臣进京,把御街堵得水泄不通,我只好绕道,这才来得晚了一些。” 云贵妃笑道,“不碍事,这花会才刚刚开始,既然是你们俩来得晚了,就从你们开始,我们才说要展示一下才艺呢!” 贵女们进行展示才艺,自然不会像那些院子里的姑娘,又是歌,又是舞。 郑靖霜笑了一下,站起身来,“那就由我展示一套剑法,大家不要嫌弃才好。” 她说得很是谦逊,待接过内侍递过来的一根花枝,起手式就很不凡,一套剑法舞下来,天衣无缝,水泼不进,也气势不凡。 “好!” 倒是澄瑞亭那边先喝起彩来,郑靖霜朝那边看了一眼,羞得满脸通红,她才来,并不知道原来澄瑞亭那边居然还坐了人,将花枝递给了内侍,走到谢知微身边坐下来,低声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 谢知微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跑来了?” 郑靖霜是衮国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衮国长公主与伪帝一母同胞,对当今皇上从来没有好脸色,只和云贵妃走得近了些,自然不会把女儿嫁进宫里来。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谢知微握了握她的手,旁边,张清涵看到了,有些黯然神伤,低垂眸一会儿,将眼中酸涩的感觉逼走,这才重新看向场中正在弹琴的女子。 郑靖霜向谢知微介绍这女子,“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蔣曰綸的女儿蒋倚君。” 说起来,还是云贵妃让她今日进宫的时候,专门去把蒋倚君接进来宫来,生怕蒋倚君在今日这场合下,会感到陌生而不安。 蒋倚君,谢知微没有听说过,但她看到云贵妃看蒋倚君的眼神便明白了,这怕是云贵妃看中的儿媳妇。 果然,等蒋倚君一曲弹完了,云贵妃解下了腰上的玉珮,赐给蒋倚君,“好孩子,总算是把你们盼进京来了,你母亲当年和我在闺中可是手帕交,等安顿妥当了,得了闲,和你母亲进宫看我。” 众女都不傻,看云贵妃这番做派,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蒋倚君的眼神便都透出些不快来,蒋倚君倒是好气派,从容地行礼,不卑不亢,也不急不躁,接过了玉珮,回到位置上,气度闲适。 谢知微也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接下来,郑荣妃的内侄女儿郑安雅站了出来,挑衅地看向谢知微,“谢大姑娘,不知可否请谢大姑娘陪我手谈一局?” 谢知微愣了一下,她微微一笑,看着郑安雅直视的双眼,“郑大姑娘,很抱歉,今日本郡主不太想手谈。” 无论是输是赢,以谢知微今日在围棋上的声望,都是在帮郑安雅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提升知名度,郑安雅知道,谢知微也看出了郑安雅打的主意。 郑荣妃很不高兴,她没想到,谢知微当着她的面竟然也如此猖狂,敢下她郑家的面子。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向谢大姑娘请教一二呢。” 谢知微想了想,道,“不知郑大姑娘的棋艺是从师于何人?” “自然是家父!”提起父亲,国子监祭酒郑同和,郑安雅与有荣焉,神色间掩饰不住的骄傲。 谢知微“哦”了一声,“如果本郡主没有记错,令尊是从师于我祖父,而我的棋艺也是我祖父启蒙。” 众女一阵哗然,所以,郑安雅这是打的什么主意?郑安雅的脸色顷刻涨成了猪肝色,满目含恨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坐回到位置上。 云贵妃讶然,看郑荣妃的脸色很不好,她笑了笑,抬手示意继续。 又有两个女子上来表演了书和画,想必是对皇子们没有什么心思,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云贵妃自然是无所谓了,她横竖已经看好了儿媳妇,不管这些姑娘们是如何心思,都与她无关,她只坐着安心喝茶。 倒是郑荣妃和敬嫔,忍不住目光朝众女中扫过来,看上去人人都好,又人人都不满的样子。 沿着顺序,轮到了崔南嘉,她本来也不想与皇室结亲,也无意曲意奉承,便只写了一个“春”字,但她这一手字,哪怕是中规中矩,也难掩一笔一划的洒脱,让众人无法不叫好。 “果然是崔家家学渊源,这字既有沈植的风骨,又有崔述崔老先生的意蕴,当真是不凡!” 郑荣妃朝儿子看了一眼,有些不满,但她自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下儿子的脸,不由得笑道,”这手字,可以和那些翰林学士们媲美了。“ 说着,将手腕上一个赤金掐丝手镯褪下来赏给崔南嘉。 崔南嘉不愿要,但不得不要,还得开心地谢恩。 萧恂不满地朝三皇子看去,他这个三皇兄,萧恂还是很了解的,看似一心读书,最近弄了个《律历大集》主编活在做,一副对皇位没有野心的样子,不结党不营私,实则,他这一举动,在文人学子中,享有盛誉,得了个“贤王”的称号。 若是让萧昶烨傍上崔谢两家,以崔谢两家在士林中的声望,那萧昶烨便如虎添翼。 萧昶炫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但他一点都不着急,目光一直不离薛婉清,他跟清儿说过,让清儿今日好好表现,他会去求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把清儿赐给他当正妃。 只要清儿当了他的正妃,还怕压不过萧恂的正妃?将来,清儿再去谢家,谁还敢给脸色她看? 轮到薛婉清了,看到她站起身来,众女均是觉得不可思议,今日不是说,正四品以上的姑娘才有资格出席吗?薛家连爵位都没了,薛式篷至今还被关在诏狱,薛婉清怎么会混进来了的? 人人的目光都不善,薛婉清自然感受到了,不过,她心里也是瞧不起这些女子们的,平日里看着端庄温婉,可是争起丈夫来,一个个跟母老虎一样,半点廉耻心都没有。 薛婉清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我给大家表演的是一套剑舞,大表姐,你的琴弹得最好,可否请你为我伴奏?“ 薛婉清说完挑衅地看向谢知微,她这个大表姐啊,平日里最喜欢故作清高,今日,她纯粹是一副看戏的派头坐在一边,薛婉清故意点了谢知微的名,端看谢知微敢不敢应? 惠和饶有兴味地看着谢知微,高声道,“大家是不知道吧,这满京城的贵女里头,若是论琴棋书画,再没有人比得过咱们端宪郡主了。” 第418章 合璧 这话一出,连对面澄瑞亭里头的三王子都震惊不已,他知道端宪郡主医术不凡,没想到还是一个才女。 萧昶炫也笑道,“惠和从来不服人,今日总算肯承认自己的不好了。三王子没有猜错,端宪郡主出身诗礼世家,乃是大雍崔谢两家独出的嫡女,若论派头,再没有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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