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很安静的氛围,窗帘紧紧地闭着,与办公室外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不同,何以的办公室味道显得更为清淡,就如同他的人一般。 那微微低头、擦肩而过时不经意闻到的雪松般清冽的气息,让人很容易便想到他如今清如皎月的眉眼。 因为紧闭的窗帘,办公室里就显得有些昏沉,又加之浅灰的墙壁,宛若落了雨的黯淡午后,视线所及处一片昏暗,让我这个本来就近视的人,一时间不知何处落脚。 我很有些小心地摸索着,然后半蹲着身子,慢慢摸到了沙发。 有些凉软的质感。 看样子是真皮的。 我笃定地点一点头。 手指又小心地往旁边摸了摸—— 好家伙,还挺滑嫩,就是有些不平整。 我约莫也只摸了几厘米,手指便突然顿住了。 怎么说呢……就有点奇怪啊这个触感。 而且沙发距离怎么这么短……我的手指停在突起的地方,陷入沉默。 手指下方,那温良的触感滚动了一下。 指腹也仿佛滚烫起来。 我心里爆发出一声大大的「草」,并迅速地收回手去。 但就在我的指尖刚刚离开的时候,一只手用比我还快的速度,抓住了我的手腕。 与此同时,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谁?」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身子完全僵硬住了。 而那人就握着我的手腕,缓缓直起身子来。 在这昏沉的视线中,一张脸慢慢凑过来。 我对上那双如清冷雪色的眼眸,神色僵硬,目光呆滞。 而在这蓦然荡开笑意的眼中,我张了张嘴巴,下意识地颤抖着挤出一句话来—— 「我、我不是解莜……」 刚说完这句话且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我痛苦地闭上了眼。 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握着我手腕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我能感受到对面的人强忍着的笑意,他的手指本来冰凉,却让我的心无端滚烫起来。 在这寂静中,他缓缓收回手去,长长地「噢」了一声。 又用那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再次喊了遍我的名字:「解莜。」 「啪嗒」一声,灯光瞬间照亮了办公室。 015. 我睁开眼睛。 果然是何以。 他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收回按下灯光开关的手,一面向我看过来。 他今日穿了件毛衣,仍旧是黑色的,衬得肌肤如玉,美人娇嫩。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我能看到何以白净面容上浅浅的红,以及那眼下淡淡的青。 我的视线慢慢往下挪。 然后停在了他的喉结上—— 线条勾勒出的喉结,如山峰一般鲜明。 我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强扯出一抹笑来:「何医生,你好。」 我知道我刚刚摸到的是什么了。 想起刚刚手指下方微微滚动的触感,我控制不住自己地咽了口口水。 抬起眼时,何以就静静地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何以是开了一上午的会,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补觉…… 我深深痛恨自己的近视。 可是我今天戴了隐形眼镜啊! 何以看了我半晌,说了声:「你好,解小姐。」然后一面捞起放在沙发上的白大褂,一面站起身来。 我冷静地直起身子,冷静地解释:「不好意思何医生,我刚刚可能敲门声音太小了。」 何以慢条斯理地扣上白大褂的扣子,沙哑着声音,似乎是含笑说道:「嗯……没事。」 这声音沙哑得……倒不像是刚睡醒,而是像感冒的那种。 我看了眼他,正要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何医生。」 是那位护士小姐姐的声音。 何以扣上最后一个扣子,淡淡应了声:「请进。」 我看着他扣到顶的扣子,那扣子正在喉结之下,喉结滚动,无限春光,尽数封于白衣之下。我不由惆怅地想到,以前这人好歹还是明骚,三年不见,现在都是闷骚了么。 刚一抬眼,却恰好对上何以的双眸,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门外的护士小姐姐端着东西走进来,我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问护士小姐姐道:「请问补牙痛不痛啊?」 护士小姐姐愣了愣,先看了眼何以,又看向我,很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不痛。」 如果十分钟之前的我很天真地相信了这个话,十分钟之后可能就是我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 我本来想面无表情地完成补牙的过程,可是当冰凉的器械伸进嘴巴之时,我还是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正对上何以的眼睛。 他戴着口罩,淡淡地看着我,眼中的…… 是浓浓的笑意。 旁边的护士小姐姐很好心地问道:「应该不痛吧?」 我觉得我的脸非常滚烫,然后非常细微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说我对痛觉真的很敏感……不论是打针还是挂水,我都能加倍感觉到真实的「痛感」一般。 何以的声音从头顶上方淡淡响起:「她连针都害怕。」 我「嗯嗯呜呜」地反驳。 我那不叫害怕!我那是晕针! 护士小姐姐笑了笑,尽力安慰我:「没事,补牙不痛的。」 钻牙机仿佛在配合小姐姐的这句话,「嗡嗡嗡」地响着,牙齿的微微刺痛感,让我表情不由地狰狞起来。 注意到我的表情,本来在旁边用工具给我吸口水的护士小姐姐没忍住,笑出声了。 何以倒是没有笑,他低下头来的时候,距离很近,那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光下盈盈的,看得我一时间有些入迷。 被美色迷惑…… 应该不是罪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补牙的确没那么痛苦了。 016.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补牙终于结束了。刚开始因为紧张而产生的疼痛感慢慢也消失了,只是我总觉得牙齿有些酸酸涨涨的。 不过在享受了前男友补牙,身边还有护士小姐姐用工具吸口水之后,这点酸酸涨涨我也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但说实话,我今天来补牙之前……特地漱了好几遍漱口水。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我动了动一直张着的嘴巴,给它活动活动筋骨。本来正低头写些什么东西的何以,此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正在张嘴巴的我,淡淡说道:「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吃那么多糖吗?」 正努力活动嘴巴筋骨的我愣了愣:「没吃糖啊……」 他的视线便在我的嘴唇上停留片刻,忽而低下头沉沉笑了一声:「嗯,你用了几遍漱口水?」 「三遍。」我下意识地回答道。 而后我才反映过来我说了什么,我微微瞪他一眼,礼貌地微笑着说:「因为想给何医生留个好印象。」 「嗯……」眼镜下那双眼眸淡淡的,他没有再抬头看我,倒是身边的护士小姐姐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前男女友关系这么和谐的呢,倒不像是分手了。」 听到这话,我眨了眨眼睛。 的确,我和何以的分手,其实并没有多么惊天动地的理由。 无非是当年的两个人都那么骄傲,一个是医学专业的天之骄子,一个在中文系享誉佳名,两个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 相处过程中再细微的一些因素,因为一时意气的争吵便会放大无数倍,最后导致的结果,也只能是不欢而散。 这个分手理由,或许真的是微不足道吧。 但就是这样的分手理由,让我一气之下回到了南城读 S 大的研究生,而何以,则是留在了 A 大。 至此,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见过。 正在我想这些的时候,何以已经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因为我性格比较好。」 我差点被呛到口水。 他性格好? 性格好? 好? 当初医学系的天之骄子何以的「坏脾气」,哪个同届的人不知道?不过在我的面前,他的脾气倒的确很有些收敛。 不过,现在何以的声音听着还是有些沙哑。 我看了眼紧紧戴着口罩的他,微微皱起了眉。 何以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突然递给我一张纸,淡淡道:「拿回家贴着。」 我接过来看了眼,纸上面写的都是补牙后的注意项—— 是何以的字迹: 「补牙后两个小时不要吃东西。」 「……」 「牙疼的话告诉我。(我微信号被你拉黑了。)」 我:「……」然后挤出一个笑容来:「好的,谢谢何医生。」 「嗯,记得过几天来复诊。」他淡淡瞥了眼纸,而后又低下头去。 护士小姐姐倒是有些吃惊,她看了看何以,又看了看我手上的纸,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走吧解小姐。」 「好的。」 我回头看了眼何以。 他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捏着资料,一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的位置,眉眼间的疲惫毕露无遗。 出了门后,护士小姐姐才认真地看向我说道:「解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何医生这么细心呢。」 我看了眼手上放进那张纸的包,微微有些吃惊:「写这些注意事项吗?」 「是啊。」护士小姐姐点点头,「他一般都只塞给患者打印的宣传手册……」 闻言,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017. 出了医院之后,回家的路上,我顺路去了一趟家附近的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 随手拿了几包薯片,我又转到了巧克力专区。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有些心虚地向柜子上的两块巧克力伸出手。 就两块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但就在我的手指将要碰到巧克力的包装上时,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一看—— 含着笑的面容,温和友善。 身后的人原来是甘澜。 他笑着看着我:「解莜,怎么吓了一跳的样子?」 「甘先生,是你啊。」我本吊起来的心放下了,我还以为……是何以呢。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何以总不能这么「阴魂不散」吧。 都怪补牙的后遗症。 甘澜听到这称呼,略微扬了扬眉道:「我还以为我和解莜小姐已算得上朋友……」他叹一口气:「或许是我给解莜小姐的印象太浅了吧。」 他在「解莜」两个以上加重了语气。 我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咳嗽一声道:「不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甘澜笑了笑,缓缓道:「可能了解还是不够深,其实我们可以再相亲一场的。」 听到这话,我这下是真的被吓得呛到口水咳嗽起来了。 见我这副模样,甘澜有些乐不可支,打趣道:「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当真。」 「你说得这么郑重……」我无奈地说道,「我这不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吗?你也不用喊我解莜小姐,喊我解莜就是了。」 甘澜一边笑着,一边绕过我伸手拿了架子上的巧克力,低下头看着巧克力说道:「你刚刚就是看着这个被吓到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是被「何以」吓到的。 他将那巧克力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放在篮子里。 「你是住在这片区域吗?」甘澜问道。 我点一点头:「嗯,正好顺路进来买点东西。你呢?我记得你应该不是住在这里……」 他笑着说:「办点事路过了,想着也进来买些东西。这就很巧地遇到你了。」说着,甘澜晃了晃手上的袋子。 「我说呢。」 「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我抬起头看他。 甘澜只看着我,而后缓缓道:「上次相亲之后,我对解莜小姐印象很好,不知道解莜小姐,有没有意愿,和我继续发展下去呢?」 我:「……?」我迟疑地看着他:「可是我们也只见过那一面吧?」 「可能就是那一面,一见钟情了。」甘澜非常认真地盯着我。 「……啊这?」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很像一个表情包。 他终于像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好了,不逗你了。只不过希望你真的能够考虑一下我。」 「对了,这些我一起来结账吧。上次你推荐的那家店很好吃,就当作酬谢吧。」还没等我说话,身前的甘澜已经接过了我手上的袋子。 等甘澜结了账之后,他又笑着说送我回去,我婉拒不过,便只能答应了。等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对他说道:「送到这就可以了,今天让你破费了,还让你送我进去,挺不好意思的。」 甘澜摇了摇头说:「小事。」 现在其实只是在小区门口,旁边有家小超市,而超市老板娘就站在门口嗑瓜子。因为我近年来有夜跑的习惯,这位老板娘关门又比较晚,便一直给我留着灯,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悉了。 「解莜。」老板娘看见我了,便喊了我一声。 我应了一声。 她面色有些古怪地打量着我身边的甘澜,磕瓜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这个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我:「???」 018. 在我愣神的时候,身旁的甘澜已经笑着说道:「现在还不是,不过正在努力中。」 听到这句话,小卖铺的老板娘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一些,不过仍旧有些古怪。她笑了笑,又问我道:「你今天会去夜跑吗?」 因为老板娘总给我留灯的缘故,我每次夜跑前都会提前和她说一声。我摇了摇头说道:「今天不了,一三五夜跑,要偷懒几天。」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 甘澜将手上的袋子递给我:「那今天就送你到这里吧,希望我说的事情,你也可以考虑考虑。」 我接过袋子,笑着点点头。 本来我的工作就是在家里完成的,这几日难得进入状态,便写得昏天黑地的。 不知是过了几天,突然又接到万坤师兄的短信,一看已经是星期五了。 :师妹,一起来聊会天吗?你学姐也在。 附带一个地址,店名「白日」。 这不就是我和潇潇常去的那家吗? 我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七点了,本来今天打算夜跑的,便想着拒绝,只是万坤师兄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你学姐说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我:「……哎。」 :好的师兄,我这就来。 一看到万坤师兄,我难免又想起来顾若晴的事情,正好,趁这个机会,试探着问一问纪兰学姐吧。 随便穿了件衣服出门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看到的不是万坤师兄,也不是纪兰学姐,而是—— 几乎被女人包围住的何以。 我:「……?」 我揉了揉眼睛,又关上门,又开起来。 里面终于响起万坤师兄的声音:「解莜,怎么不进来?是这里没错。」 然后是他和另一道声音的聊天。 「这孩子怎么回事,开了门又出去。」 「可能已经不认得我们了?」 很熟悉,好像是纪兰学姐的声音。我扒拉着门看了眼,果然是纪兰学姐。 她还是当年那么优雅的样子。 看见我的时候,纪兰学姐笑着说:「解莜学妹,好久不见啊。怎么不打扮一下就来了?我今天还打算给你介绍对象呢。」 旁边的万坤师兄无奈地摇摇头。 我一边笑着和纪兰学姐说话,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何以那里飘过去:「都是师兄没有说清楚,只说学姐你想我了,我这不就赶紧过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打扮啊。」 果然是何以。 因为包厢的灯还算明亮,本来就有些闪闪发光的何以,虽然就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也简直像是镀了光一般。 金灿灿的睫毛,很有些红晕的脸颊,再加上那漂亮的五官…… 旁边还围着两三位打扮精致的女生。 不远处端端正正坐着三位男生,不过眼神非常嫉妒的样子。 我是穿越到两个包厢了吗? 我看了眼何以那边,又看了眼纪兰学姐。 万坤师兄感叹道:「纪兰,你的这位后辈真是魅力非凡啊。」 后辈……难道指的是何以?但是何以是在 A 大,纪兰学姐是在 S 大啊。 我困惑地看向纪兰学姐,纪兰学姐微微笑着说:「是认识的 A 大的后辈,人很不错,是个医生,想带过来给解莜学妹看看的。其他的也是我们的后辈,学妹,不要拘束。」她一面说一面看向我,「学妹本科好像也是 A 大的吧?怎么,你认识何以吗?」 眼神很是探究。 我咳嗽一声:「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也就是交往过三年的前男友罢了。 不过今晚原来是个相亲宴吗?我从前也没听说何以和纪兰学姐认识啊……这也太巧了。 更奇怪的是,何以怎么会来这种相亲聚会呢? 「何以同学,原来你是医生啊。」 「何以,我之前好像有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 「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何以同学?」 019. 我本来想收回视线,但是无意间瞟到何以的脸颊—— 很不正常的红。 微微垂起来的眼眸也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雾一般朦胧。 我不由想到前几天去补牙的时候何以的神态。 那时候他的声音也很沙哑…… 不会是感冒了吧? 不过就算是感冒,五天的时间,怎么感觉越来越严重了呢?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倚在沙发上的何以似乎是看到了我,他微微直起身子来,用手拨开身前围住的人。 「何以,怎么了?」旁边的女生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朦胧,好像做梦刚醒一样。 果然是感冒了吧,看样子还发烧了。我不由和他对上视线,而此时何以身旁的女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我下意识收回视线,走到何以那边。 何以的眼睛好像又微微地亮了。 「何以……哎?你是万坤学长的学妹解莜吧?解莜学姐你好。」那本来凑在何以身旁的女生看见我走过来,不由愣了愣。 「解莜……学姐?」其他两名女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互相交流起来。 「解莜学姐的名字写下来……是不是解开的解啊?」 「但是读音不是啊。」 「如果是的话,学长和学姐名字好配啊!」 我无奈地笑了笑:「只是巧合。」 听到这话,这些女孩子便一副放下心的样子。 「不过……我看这位何以先生,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看着这些突然呆住的女生,继续缓缓道,「所以学妹们还是把持一点吧。」 她们都笑了起来。 何以似乎也笑了起来。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轻轻拿起包,和纪兰学姐说道:「学姐,我去趟卫生间。」 纪兰学姐看看我,又往何以那边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 白日这家店我来过不少次,虽然都是陪着潇潇一起来的,但在外面的店员都快认识我了。 「解小姐。」 我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认识的服务员。 「洗手间走廊的灯好像坏了,你去的话小心一点。」服务员指了指尽头的洗手间,和我说道。 「好,谢谢提醒。」我点一点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中,灯果然坏了,一明一暗的,我不由往身后看了眼,后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白日的安保挺好的,但是……说实话,每次我来白日,只要上洗手间,都会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我。 于是我每次去洗手间都很警惕,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我也不好去看白日的监控。 等从洗手间出来,我特地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慢慢往外面走去。 就在我要走到拐角的时候,我看见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走廊上没有灯光,所以很黑,但是靠近包厢的地方灯光璀璨,于是从那里洒下来的一片光,便统统照在那道身影上。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我加快了脚步,想看清那个人是谁。 「那个……那个站在那边的人,你别动!」 似乎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那道身影微微动了起来。 而我握着手机冲过去,那人还没来得及走,便被我撞了一下,不由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我抬起头,撞进一双如雾如烟的眼眸中。 020. 我揉了揉额头直起身子,喊出身前人的名字:「何以……?」 身前的人淡淡「嗯」了一声。 明明该是很冷淡的应声,但是何以就微微睁着眼睛看着我,湿漉漉的漂亮的眼睛,还有那有些茫然的神情,微红的脸颊,整个人看上去就非常…… 秀色可餐。 啊不是。我在心底叹了口气,非常脆弱。 想哪里去了……我抬起头,想要往后退一步。 但没想到,何以生病时反应的速度竟比他平常快多了。 他在我往后退的时候,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我:「……?」 「解莜。」在我愣住的时候,身前秀色可餐的男人低声呢喃了一遍我的名字。 压低的、沙哑的,像是书籍翻页的声音,那种不加修饰而动人心弦的感觉。 若在从前,他铁定是用这种声音来勾引我,但现在,他只是微微垂着眼睫,神情茫然,像只…… 流落街头的小狗。 如果被何以知道我在心里这么形容他……我打住这个想法,应了一声:「嗯?」 似乎是我回应了他,何以沉默片刻,又紧了紧握住我的手,喊了声:「解莜。」 「嗯?」 「解莜。」 「……?」 何以往我这里走了一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完全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而因为他的一只手还抓着我的胳膊,以至于两个人的距离就更加亲密。 何以的呼吸很烫。 他在我的脖颈旁,呢喃一声:「解莜。」 那滚烫的气息,几乎要将我的脖子都烧起来。 我拉了拉他,没拉动,于是我沉默片刻,问道:「何以,你在这边等我吗?」 何以很不情愿地回答:「……嗯。」 我的心一颤。 「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 何以的声音很轻:「因为等你很久了。」 一问一答好像都不在同一个脑回路上。 我叹一口气,刚刚还在夸何以反应速度快呢。 「何以,你发烧了。」 何以不说话,只用头又拱了拱我的肩膀。 「何以,你有没有好好吃药?」 何以这回倒是应声了:「嗯。」 好,一看就是完全没有好好吃药。感受着脖颈旁滚烫的气息,我的手指微微一动。 我不能够否认,在相遇之时,又或者相遇之前,我还喜欢何以。 只是或许谁也不愿意再提从前的事了。 我对于何以……即便过了三年的时间,也依旧会感觉到心动。 这真不像我。 「何以,我带你去医院。」我用了点力气,从何以的手中挣开了手臂,并把他的脸捧了起来,「何以先生,你清醒一点。」 他硬是被我捧着脸站直了身子。 我收回手,正要掏出手机给万坤师兄发消息,不远处忽然走过来一个人,她轻声笑着说:「解莜,何以,你们在这。」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纪兰学姐。」 「我看你们好久不回来,就出来看一看,正好呼吸点新鲜空气。」纪兰学姐走近,微微笑着。 她打量了一下何以,又看向我,为难地说道:「何以好像看上去真的生病了,偏偏今天还非要过来。」 我迟疑着,还是问道:「学姐是怎么与何以认识的?」 021. 纪兰学姐似乎是想到我要问这个问题,她摸了摸下巴,露出神秘的笑容来:「天机不可泄露。」一面说着,她冲我眨了眨眼睛,「放心吧,只有我知道你们俩其实是前对象的关系。」 我无奈地笑着:「学姐——」 突然想到了之前有关顾若晴的问题,我看着纪兰学姐,有些迟疑。 「怎么了?」纪兰学姐看向我。 「就是……」我尽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地说道,「学姐你和师兄的感情,还好吗?」 听到我这话,纪兰学姐愣了愣,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黯淡了不少,却又强颜欢笑道:「感情,很好啊。我们过段时间就要订婚了。」 见到纪兰学姐这个样子,我一时间没有明白她是否知道有关顾若晴的事情。 其实我本不应该联想这么多,但是顾若晴这个人的性格,当初在 A 大,又的确……或许她和万坤师兄,只是普通的相识的关系? 纪兰学姐见我不说话,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万坤也刚回来,这件事难道连学妹你也知道了吗?」 我愣了愣:「学姐……?」 「就是顾若晴。」纪兰学姐淡淡说出这个名字。 「难道?」 纪兰学姐点一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啊。」 「那万坤师兄……」 「他应该不知道我知道了吧。」纪兰学姐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我这才发现,在纪兰学姐的手指上,有一个小巧的戒指。 「解莜学妹,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你或者何以那样……」看着我有些吃惊的神情,纪兰学姐笑了笑,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下去,「万坤的确还爱我,我也的确还爱他。就是这样。好了,解莜学妹,快带何以去医院吧。」 明明当初那么爱纪兰的万坤,明明是一段坚持了数年的感情…… 我有些失神。 不,或许也正如纪兰学姐所说,万坤师兄的确还爱着纪兰学姐,而纪兰学姐……也的确还爱着万坤师兄。 纪兰看向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的何以,见他一动不动的,只是仍旧看着解莜的方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爱情之中,谁又能全身而退呢? 「那学姐,我带何以先去医院,他好像发烧发得挺严重的。」不再多想,我抬起头和纪兰学姐说了一声,纪兰学姐笑着点一点头,刚刚神情还有些落寞的人,此刻又变回了原来温柔的模样:「去吧,我会和他们说一声的。」 「何以,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吗?」我看向何以。 他倒是乖乖地站在那里,摇一摇头。 纪兰学姐就在旁边无奈地看着。 明明已经生病到这个地步了,还是在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什么也不管地往这里赶。 他什么也没带,什么也不在乎,只是在解莜推开房门的时候,何以才露出那鲜活的神情来。 这一对分手的情侣,明明比她和万坤还要相爱,却硬生生分离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足够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 一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但在看向对方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情意,一个假装不在乎却想方设法联系对方身边的人。 她站在阴影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视线却渐渐模糊。 只是世上有多少解莜,又有多少何以呢? 022. 但是到最后我也没有带何以去医院。 无它,只要一提到去医院挂水,何以整个人都很抗拒。 问何以家在哪里的时候,何以又不说话,只怔忪着看着我,湿漉漉的眼睛,我心一软,也只能带他先回我家。 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路上三三两两的人,我拉着何以往小区的方向走,他虽然迷迷糊糊的,倒是也很乖巧地跟着我。 走到小卖铺的地方时,我看见外面的灯没有开,但是里面的灯是亮着的,便知道老板娘还在店里。 本想拉着何以快点离开,老板娘却已经先走了出来。 她看见我和何以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哎呦这……」 我立马选择岔开老板娘的话题:「老板娘,店外面的灯是坏了吗?」 听到这句话,老板娘苦恼地说道:「是啊。」她一面应声,视线一面往我身旁的何以身上飘,「哎呀,何先生看上去怎么像发烧了?脸这么红。」 我还没有注意到她口中的「何先生」,听到这话,只点点头说:「嗯,我先带他回去。」 等拉着何以走了一段路之后,身后的老板娘笑着说了一声「总算是和好了」,我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老板娘是叫了何以「何先生」吧?为什么老板娘知道何以姓「何」? 还有「总算和好了」…… 我看向身旁的何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再看看身边步子轻飘飘的何以,我真怀疑他是怎么安全到达刚刚的「白日」的。 还好租的小区里有电梯,我扶着何以进去,他好像又清醒了,环顾了一圈电梯说:「这是哪里?」 我看他一眼。 何以便微微垂下眼来,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着我:「是解莜。」 「嗯。」我淡淡应他一声。 生病时候的何以不要理,不然就会问出十万个为什么,这是我在大学期间得出的经验。 他生个病,和别人喝醉了酒一样,脑子晕晕乎乎的,转不过来。 果然,何以晕乎乎地说:「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电梯了?」 「……」我拉住何以,「现在是什么时候?」 何以准确地说出了我们上大学时候的年份,并且非常骄傲地说道:「我们交往的第 355 天。」 我在心里算了算,年份和时间竟然还对得上。 「何以,你生病的时候的智商,都花在这个上面了吗?」我吐槽了他一句。 何以就冲着我笑了笑:「没有,都花在你身上了。」 我:「……」要不是看何以脸颊通红步履轻飘飘的,我说不定就信了他是假装的了。 等到了我租的房子里面,我让何以坐在沙发上等我,他就很乖巧地坐在那里,腿上还盖着一块毯子。 我一边找感冒发烧的药品,一边对他说:「何以医生,你要感谢一下潇潇,要不是潇潇,我家里也没有这些感冒的药。」 没错,我现在家里大部分药品,都是潇潇托人买了送过来的。 但坐在沙发上的人没有回我。 我拿着药走过去,一看,发现何以正微微颤着眼睫,眼睛水润润的。 再一看,他竟然委屈地在憋眼泪。 我:「……?」 023. 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何以这副模样了。 大学交往的时候,何以虽然不爱运动,但身体很好,生病的次数便是少之又少,因此这副小孩子的模样,我看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等到分手之后再见何以,他又冷冷清清一副超然红尘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改性子了。 没想到…… 我只能放下药问何以:「何以小朋友,你怎么了?」 何以看着我,沙哑着声音说:「那些药,明明是我买的。」 我:「……???」 我不知道这一天我的脑袋里有多少个问号,但说实话,有了很多我并不知道的事情。 关键是这些事情还就悄无声息地发生在我的身边。 我身边的人知道,但作为当事人的我并不知道。 而这一切问题都指向同一个人—— 我看向何以。 这一切到底只是意外,还是…… 我轻轻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水和药,看何以都吃下去了,才又问他:「这两年来的药,是不是都是你买的?」 何以吃了药,或许是困了,有些消瘦的面容上,漂亮的眼睛微微合上了,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睫毛扇了扇,又扑在了微红的脸颊上,于是何以干脆闭上了眼睛。 「何以。」我戳了戳他的脸蛋,「你不要装作没听到。」 可能何以听见了,可能何以没有听见,他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我只得将这个问题暂且放下,又给他量了一下体温,还是 39 度多,果然是烧得很厉害。 虽然已经吃了退烧药,但是没有效果的话,明天还是得让何以去医院。 明明周一的时候,他声音听上去就是感冒的样子……一直拖到周五,也真是何以的作风。我无奈地给他又加了一层被子,把客厅的空调开了起来。 因为这几日休息得倒也还好,我就把电脑搬了出来继续写文。 不知道写了多久的时候,我也睡了过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但是今晚,我在梦里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时候。 研一的时候,我和老师一同去了外地做调查,因为天色已晚,我便喊了辆出租车。 明明那一晚天气很好,没有下雨,没有刮风,只是天上有很多星星。 我原本以为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被撞翻的车,昏昏沉沉的我,以及身旁的老师。 天色暗得不像话。 脑袋上黏糊糊的,应该是血。 我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听见旁边老师虚弱的声音:「解莜,你不能睡。」 「解莜,你醒一醒。」 「……」 或者又是不知过了多久,有谁在喊着我的名字:「解莜!」 那颤抖的、害怕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是谁……于是我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个人是谁。 那段时间的我,不能看到曾经的研究材料,也不能身处没有灯光的地方。我怕我想起那一夜明明自己都快昏睡过去,还一直喊醒我的老师,我还怕我想起那一夜、长长的黑暗。 但我总是要适应的。 这一适应,便是整整两年多的时间。 适应老师的离开,适应悄无声息只有星子的夜晚。 而夜跑,也是当初我强迫自己做的任务之一。 024. 「解莜——」 我缓缓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喊我名字的是谁,但是最后只看到了卧室的天花板。 躺着愣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 我应该是在客厅的吧。 我掀开被子,慢慢坐起身,看了一圈四周,果然是在我的卧室里。 低头一看,没换衣服,那应该不是我自己走进卧室来的。 而家里除了我就只有何以…… 我打开门出去一看,何以果然已经不见了,看了眼时间,现在也才七点多左右。 那他是醒得有多早…… 我琢磨了一下,估计挺尴尬的,一大早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前女友家里的沙发上。 等洗漱之后,我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何以七点左右给我发了几条微信。 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何以只发了一条微信,但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撤回了好几条。 而剩下的最后一条微信就只有两个字:谢谢。 我嘀咕一句:「还挺高冷。」 于是我也高冷地发了两个字:没事。 昨天发生的一些事情,我的确很想问何以,但我总觉得他不会告诉我。 就在想事情的时候,我又收到了另一条短信,是我的编辑发过来的。 :请签收你的新责编哦~ 一条消息,附上一个推荐好友的名片。 我一看这好友名片,总觉得这个头像很眼熟,点进去一看—— 备注:甘澜。 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宝,这个新责编……名字不会叫甘澜吧? :你怎么知道??? :…… 好,很好。 甘澜说他是 A 大的新闻系,也没说他成了编辑啊…… 我微笑着点进那个名片,点进和甘澜的聊天记录。 :新责编你好,我是三块金子。 甘澜那边倒是很快就回复了。 :我也是才知道。 :看样子我们很有缘分,金子小姐。 :的确…… 怎么也没想到,和我相亲的男人竟然会成为我的责编……我叹了口气,又看到屏幕上甘澜发来的消息,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所以我上次的建议,金子小姐考虑好了吗? 似乎是怕我忘记,甘澜又重新提了一遍。 :关于做我女朋友的事情。 当初我还能觉得甘澜是开玩笑的,但是现在,见甘澜又一次提到了这个,我也不能觉得他是开玩笑的了。 只是我不明白,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在相亲的时候一见钟情吗?而对于甘澜,我觉得虽然能够和他成为朋友,但是男朋友的话…… 我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何以。 :抱歉,我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那边久久没有回答。 我便放下手机打扫了一下屋子,等到再看手机的时候,却发现甘澜先是撤回了一条消息,又发了一条来。 :看样子咱们只能做朋友了。 我回他。 :那当然没问题,以后写的小说还得交给你呢,多多关照啊。 :哈哈好。 将这件事解决之后,我本来想继续写稿子的,但是总想着何以昨晚提到的事情。 比如老板娘为什么知道何以是「何先生」,比如何以口中的那些药…… 025.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潇潇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我接了电话,她那边兴奋地说道:「宝贝,咱们去白日玩吧,难得我今天休息。」 潇潇。 潇潇…… 是啊。既然何以说那些药是他买的,但是这些年又都是用的潇潇的名义,那么潇潇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感受到我这边的沉默,于是潇潇困惑地问道:「宝贝,你怎么不说话?」 我思考了一下,严肃地问她:「潇潇,你告诉我,这两年多的药,都是谁买的?」 潇潇那边顿了顿,像是被噎住了。 「潇潇?」 她慢吞吞地回答:「这,当然是我买的啊。」 「那些红糖,蜂蜜?潇潇?」我重重地强调了一遍潇潇的名字。 「哎呀宝贝,你就别问了,你就当是我买的……」潇潇吞吞吐吐地说道。 听到她这迟疑的声音,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是不是何以买的药。」我顿了顿,补充道:「这两年多,都是何以买的,是不是?」 潇潇那边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是。」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我握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竟然。 果然。 是何以。 两年多的时间…… 竟然全部都是何以。 潇潇像是怕我生气,忙说道:「对不起啊宝贝,但是……何以是真的关心你,我也想你俩和好,结果一直没机会说出来……」 「你们俩性格都那么倔,后来又发生了那件事,何以只好私底下和我联系,也没想到他这一坚持就是两年多。宝贝,你生气了吗?」电话那头,潇潇无奈地说道。 「……」我缓缓说道,「我倒是没有生气。」 潇潇认真地说道:「说真的,解莜。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何以。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当初虽然觉得何以有点像花花公子,但是经过这么些年,我真的觉得何以还是个不错的人。哎——」她叹一口气,「这件事我也瞒了你两年多,这下全说出来,舒服多了。」 听到潇潇这么说,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问她:「对了潇潇,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等到和潇潇聊完之后,我心里也有数了。 一看时间不早了,又是周末,我便准备下楼散散心。 谁知道我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老板娘熟悉的声音。 「何先生,辛苦你了,维修的工人今天没空……」 「不过我看你和解小姐好像已经和好了呀?干脆晚上你就直接陪着她一起跑步好了,两个人好相互照应,有没有灯也没什么关系了。」 老板娘说了一大堆,因为嗓门比较高,我听得格外清晰。 何先生、维修、一起跑步,听上去完全不搭界的三个重点,但是老板娘偏偏把它们都放在了一起。 而昨天老板娘也称呼了何以为「何先生」…… 我顿了顿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小卖铺门口走过去。 小卖铺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我,他踩在小板凳上面,仰着头在修理什么东西。 据昨天老板娘所说,小卖铺外面的灯坏了,但是因为小卖铺里面也有灯,现在虽然是夜晚,所以也并不暗。而背对着我的身影也露出了半张清俊的侧脸来,那屋内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这漂亮的侧脸上,勾勒出蜿蜒精致的线条,而他的睫毛就在这灯光下,微微颤抖,宛若染上金屑一般。 而这张脸的主人,昨天还病恹恹地躺在我的沙发上委委屈屈憋眼泪,而此时却面色淡然,高冷得不行。 何以—— 大学交往的时候双手不沾阳春水的何公子,现在却踩在小板凳上,面色冷淡地修着小卖铺坏了的灯泡。 而旁边站着的老板娘,还努力地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夸奖道: 「何先生,你这修灯泡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 026. 听这口气,何以好像还修过不止一次…… 现在已经不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我的心情了。我沉默地看着那盏灯亮了起来,沉默地看着何以的唇角微微扬了扬,他若无其事地踩下了小板凳,对着旁边的老板娘说道:「没事,还多谢你一直给解莜晚上留灯了。」 听到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两年前开始,小卖铺的老板娘深夜留灯就不是一个意外。 而我一直认为没有联系的何以,也在以我想不到的方式,悄悄地陪伴在我的身边。 不论是持续两年的药品,还是这楼下的灯…… 他是我认识的那个何以吗? 但是如果他一直都在,那又为什么…… 我深深吁出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于是我又往小卖铺那里走了几步,没有露出自己视野地喊道:「老板娘——」 小卖铺瞬间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我笑了笑,没有露头,便看见老板娘走了出来,有点慌张的样子:「解莜啊,你怎么今天下来了?」 「噢,我今天想下来散散心。」我提高声音,故作不解地问她,「老板娘,小卖铺的灯是修好了吗?」 老板娘迟疑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说道:「是啊……今天下午刚修好的。」 「好,那我先去散会步。」我没有往小卖铺里面看,而是向她摆了摆手,往我寻常散步的路上走去。一面走,我一面想着之前看到的何以的朋友圈—— 一道菜、一盏灯、一杯牛奶。 现在仔细想想,那道菜好像也很眼熟。于是我打开手机,进何以的朋友圈又看了看。 的确很眼熟,这道菜看上去平常,但是仔细一看,它所用的碟盘却正是我常去的那家店的,也就是我和甘澜相亲的时候去的那一家店。 而那盏灯,难道代表的就是……小卖铺的灯?像是小卖铺的灯,又像是街边最平常普通的灯。 我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在我经常散步夜跑的这条路上,两边就有不少这种灯。 如果这照片上的灯是我想的意思,那么最后一张照片上的牛奶,又是…… 我突然想起在和甘澜相亲的时候,服务员撞倒的那杯饮料。 何以…… 不会吧? 我只在想着这些事,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一时不小心,便摔了一跤。 摔得倒是不疼,但是……我动了动手指,趴在地上没有动。 过了一会,我的身后便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我的身边。 熟悉的清冷的味道。 这人匆忙蹲下身来,而我也立时抬起了头,他躲闪不及,正好与我对视了。 他身体僵硬地蹲在我的身前,那张清俊的面容上焦急的神色还没有褪去。 我对上他的眼睛,眨了眨。 「……」 何以伸出手来,一面轻轻叹了口气:「你总不能是故意摔倒的吧?」 我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吐槽他:「你觉得我这还能摔晕了?我是什么言情小说的女主角吗?」 我只是不小心地绊倒了台阶,并且不小心地摔倒了。 但也真不是故意的。 不过,虽然有点尴尬,但是能把何以引出来也不错。 何以微微垂下眼眸看我:「你知道了?」 我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拍了拍衣服和裤子上的灰尘:「你指的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 于是我抬起头看他:「你生病的时候亲口所说的买的药,还是——」 「小卖铺的灯?」 027. 听到我的话,何以的神色有些僵硬,但是他还是没有开口。 我看着他的神色,又缓缓试探着问道:「还是说,我有时候夜跑,或者去白日,其实你也知道?」 何以的神色更加僵硬了。 他收回视线,没有再看我,转身就想走。 我一动不动,喊他:「何以。」 何以的脚步一顿。 我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道:「何以,这三年来,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吗。」 虽然我是在问他,但是问题的答案我却很肯定。 我笑了笑:「什么时候何大少爷变成胆小鬼了?」 我慢慢向何以走近,而何以便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我。 半晌,他才淡淡说道:「我可能就是胆小鬼。」说着,何以缓缓转过身来,灯光之下,眼眸深邃,唇瓣樱红,如深酿的酒一般,意味深长。 「我们当年分手的时候说过,不会再互相打扰。」他低下头看着我。 是的,虽然我和何以是和平分手,但毕竟当时年少轻狂,赌气的话其实也说了不少。 分手之后,其实我也明里暗里和 A 大的同学打探过何以的消息,只是听说何以毕业不久后就出了国,结果自然便也不了了之了。 可是……现在却说,何以好像并没有出国,而是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在我的身前,何以继续说道:「给你买药的人是我。」 「让老板娘给你留灯的是我。」 「你的生理期,我记得;你喜欢吃的店,我记得;你去夜跑,去白日,我也都托潇潇和老板娘留意。」 「……」何以顿了顿,唇瓣微微勾了勾,像是在笑自己,「当年我的确是出国了。只是后来你和老师出事,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我是你的紧急联系人。」 他说到这里,放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解莜,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吗?我一边订票,一边求那个人,让他不要挂断电话,让他把电话放到你的耳边。」 「解莜,解莜……」 「我就一直这样叫你的名字。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害怕你就这样一睡不醒,我拿着手机赶到机场,一边喊你的名字,跟疯了一样,旁边的人看着我,或许就在心里想,这是个疯子吧。」 他是疯子、是胆小鬼,是只敢偷偷爱解莜却不敢宣之于口的何以。 「当初说不再联系的是我,忘不了你的也是我。」何以看着我,眼眸深深。 我就这样听着。 「所以那杯热牛奶,老师坟墓前的水果——」 「是我。」 我看着何以—— 他今日穿的竟然还是西装,仔仔细细地打了领带,越发显得身板笔直、双腿修长,屁股…… 自然也很翘。 应该是参加了什么会议之后过来的。 只是谁能想到,参加完会议之后,衣冠楚楚的何以少爷还修了小卖铺的灯呢? 在我们分手的这三年,他其实真真切切地陪伴着我两年多的时间。 不论是平时,还是最危险的时候…… 我抬起头,喊身前的人一声:「何以。」 听到我的声音,何以便微微低下头来。 只是还没等何以开口说话,我已经一把扯过他的领结,将领带重重往下拉了下去。 与此同时,我踮起脚尖,直接亲上了那如樱一般红润的唇瓣上。 028. 何以的气息如清冽的风一般,迎面而来。 我就一只手紧紧拉下他的领带,附上唇瓣。 唇瓣很软,如同从前一样。 而那双如墨般平和的眼眸,此时便猛地睁大了。 还带着一丝凉意的唇瓣,我的睫毛都几乎要贴在何以的面颊上,这样直接的一个吻,让何以直接愣在了当场。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何以直接揽过我的腰,使得我本来就靠着他的身体距离更近,男人的气息终于完完全全地将我包裹住。那紧紧贴在我腰间的手指,如护住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紧紧的,我能感受到何以压抑的情感。 而唇瓣上,他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月色迷离,路灯昏黄,云翳散去,似乎不远处有着风声车声,遥遥作响,但此刻春情正盛,吹拂一秋的寒冷,花瓣与花瓣相互依偎,露水滚滚而下,于是风声暂歇,车声暂止,方寸天地,三年时间,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不过全存在这一息之间。 天地颠倒,目眩神迷,不论是我紧紧握着的他的领带,还是他紧紧扣着我腰的手指,无一处不滚烫炙热。 睫毛微微颤抖,我睁开眼睛,而何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 我刚想开口,他却已经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唇瓣就贴在我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让我不由浑身一颤。 「何以——」 「解莜。」 那唇瓣,说不清楚是在吻我,还是在吻着我的名字,嗓音低沉,温厚醇雅,却又含着难言的笑意。 这简直就和—— 从前交往的时候一样。 我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几乎一动也动不了,而何以就伏在我的脖颈旁,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 实在是太痒了。 我狠狠喊他的名字:「何以,你怎么像我以前养的小狗一样!我上个星期见你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冷的吗!」 何以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带着笑意,缓缓说道:「噢——你不知道一个成语吗?」 「什么成语?」 「欲情故纵。」他慢慢吐出这四个字来,趁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又突然咬了口我裸露在外的脖颈。 力度不重,很轻。 还没等我骂他,何以已经抬起头来,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那天给你检查,你躺在床上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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