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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穷的小孩,只要脑子不算太笨的……很容易会养成这么个习惯。 因为穷人家的孩子,没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条件,也没有“剩饭”或“挑食”的资本。 他们坐上饭桌的那一刻,通常在考虑的问题是——“我怎么才能用眼前这半块老肥肉和两口咸菜疙瘩把这一碗隔夜饭给干了,顺便还能让我的嘴和胃产生一种吃饱吃好了的错觉”。 而这……无疑是一门学问;是一种“通过方式方法来提升生活质量”的技巧。 正所谓环境造就人,也就这么回事儿…… 每个月拼死拼活、赚个两千多块工资的人在过日子;从来没上过班、但家里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千多万的人也在过日子;这两种人的想法、习惯、眼界等等……自然都会有很大的差异。 在此,我们不讨论什么贵贱、善恶、对错、因果……就说“在有限的条件下节省成本、提升生活质量”这方面的学问,那肯定是前者掌握的更多。 像是租西装去面试、专挑上午时段买机票、将旧的生活用品二次利用,大晚上的再去超市买打折蔬菜之类的事儿……对前者来说是常识或者常事,但对后者来说就是不知道、或者没必要去知道的事情。 封不觉,显然也是个“穷过的人”,当然了,他还不曾穷到得去学习流浪汉的生活技巧(捡破烂和要饭也有很多套路,这里我就不详写了)的地步,但“进食攻略”这种程度的习惯……他是从小就养成了的。 “这样的搭配啊……”封不觉望着那盘饭菜,心中念道,“炸猪排可以先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放在米饭上既可以保持热量,又可以让米饭沾上点油水;然后就是烤麸……看起来没有采用常见的偏甜的做法,而是做成了咸的,不得不说是个败笔,因为这个咸味和咸鱼的口味冲突了,需要配合紫菜蛋花汤的……” 就在觉哥思索这些连我都觉得是在凑字数的破事儿的时候……忽然! “诶?”他发现了一件事……一件让他不禁疑惑出声的事,“这是……什么?” 自言自语之际,封不觉半张着嘴,活动了几下舌头,然后……他干脆把手伸进了嘴里。 数秒后,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从自己的牙缝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这个是……”盯着那食物的残渣看了几秒后,封不觉迅速得出了结论,“橘子?” 的确,此时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小撮橘子筋。 “难道……”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下一秒,他将手上沾到的口水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即就把两只手的十指都凑到了自己的鼻子前,仔细地嗅了几下。 “嗯……还真有啊。”封不觉念完这句,侧目思道,“可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吃过呢……” 除了眼前这一盘饭菜之外,觉哥来到这里之后总共就吃过一顿饭,而他记得很清楚……昨天的晚饭是没有橘子的。 “手指上残留着橘子味,说明我不但吃过橘子,而且还是我自己剥皮吃的,并不是有人趁我意识不清时塞进我嘴里的……”封不觉随即又念道,“但我却丝毫没有吃橘子的记忆,就好像……” 这一瞬,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有一段记忆被抹去了一样。” 第1170章 疯·不·觉(五) 吃完午饭后,封不觉在屋里转着圈走动起来。 因为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做,所以就通过这种基本等于是原地打转的“散步”来帮助消化。 这么走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那一秒,他突然摆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并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封不觉都十分敬业地在地上假装羊癫疯发作,直到第十六分钟,他才收起了自己略显浮夸的演技,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 “嗯……看来是真没有啊……”觉哥坐定后,便轻声念叨了一句。 此刻他所说的……“没有”的东西,指的自然就是监控摄像头。 其实,早在这番试探之前,封不觉就已经考虑过摄像头的问题了;在前一天的晚上,当屋子里的灯光变得十分昏暗那会儿,他就仔细地观察了整个房间的每一寸墙面,结果……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光点、也没有看到任何可能嵌入摄像头的缝隙。 当然了,就算如此,也不能确保就一定没有隐藏的摄像头了;觉哥还考虑到了——没准这个精神病院用了类似SCP基金会的那种超科技呢? 但是,若再加上“护工每过一个小时就会从门口路过、并打开门上的挡板往里看一眼”这一情况,以及他刚才这段整整持续了十五分钟也无人问津的“羊癫疯”表演……“没有摄像头”这个结论,便基本可以坐实了。 “某种角度来说,确也可以理解……”封不觉随即又念道,“这个房间,除了厕纸以外,连件能拿起来的东西都没有,墙壁也都是缓冲的垫子,常人很难在这里成功自杀。在这种前提下,装监控似乎是有点浪费了。”他微顿半秒,再道,“虽说不装监控有可能会忽略掉我刚才那种‘发病’的状况,但……我想他们对此并不介意。” “对于在这里工作的人、以及他们的上级来说……能在报告书上写上‘病人突发疾病暴死’、并附上一份验尸报告归档,无疑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反正只要报告上不是‘自杀’,就不能拿他们的监管责任说事儿……” 念及此处,他露出了一丝笑意:“呵……也就是说,只要不在那象征性的定时巡逻期间露出马脚,我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啊……” …… 当天下午,封不觉上了趟厕所之后,便莫名地开始锻炼身体。 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每天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次深蹲、以及在房间里转圈奔跑十公里。 这个强度的练习,对于原本那个世界的封不觉来说,已是轻而易举。 但以精神病院里这个封不觉的身体强度来说……显然有点太勉强了。 不过,觉哥可是有着钢铁般的意志、惊人的毅力和忍耐力的男人,尽管他现在的身体很孱弱,但他还是咬着牙把这些全部做完了。 而完成后的结果就是……他累得跟孙子似的,站都站不起来。 吱—— 就在觉哥跑完最后的一米,并趴在地上大口喘息时,房门上段的挡板被拉开了,一双眼睛出现在了门后。 “我说……你究竟在干什么呢?”接着,早晨那名男护工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从这句话中的“究竟”二字便可看出……他并非是头一次向觉哥提问了。 事实上,在之前的几次定时巡查期间,这名护工已经注意到了封不觉的异常;因为他每次来到门口往里看时……封不觉都会立即停止锻炼,原地休息,顺带大喘气……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一整个下午四五次都是这样儿……这位护工势必也会有点好奇的。 然而,封不觉给出的回答,每次都是一致的:“哈啊……哈啊……”通常,他会以两声粗重的呼吸开场,随后不断地重复道,“水……我想喝水……快给我水!” “切……等着。”那护工用不置可否的态度应了一声,随即就离开了。 大约七八分钟后,当他完成了全部的巡查后,便推着一个配给饮用水的推车,来到了封不觉那病房的门口。 “3232,你的水来了。”护工说这句话时,已然打开了门下方的送餐挡板,并递进来一个盛满水的纸杯。 封不觉一看见水,立马从地上扑腾起来,端起杯子就喝,咕嘟咕嘟一口气就把那个大约能装300毫升的纸杯给喝干净了;喝完他还一抹嘴,转头对门外的护工道:“劳驾,再来一杯!” 根据病院的规定,病人索要基本生活需求品(如饮用水、卫生纸、医疗求助等)时,是一定要给予回应的,否则就算变相虐待。 因此,这位护工也只能继续在门外给觉哥倒水。 当然了,也并不是说,病人在这方面的要求可以无休止地得到满足;关于“饮用水”和“卫生纸”的索要尺度,也是有明确规定的。 比方说,水——给病人饮用水的方式,必须是一次一杯,想要第二杯的话,就必须把前一杯水喝完、把杯子还出来,然后护工才会在同一个杯子里加满第二杯水。 而关于卫生纸的规定,掐得更死——护工必须进入病房,检查并确认病人病房内的卫生纸已不足五张,这才允许去拿一卷新的卫生纸进病房;另外,白砂精神病院提供给这些单独拘禁病人的卫生纸的长度,只有正常一卷的一半不到…… 相信推理能力比较出色的观众已经看出来了,没错……以上这两种消耗品的限制规定,也是为了防止犯人自杀而设立的。 虽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得到利用水和卫生纸自杀的方法,但是……的确有病人曾经在自己的病房里玩过“金纸糊佛面”(中国古代一种极其残忍的水刑的雅称),而且成功地把自己玩儿死了…… “你小子……是不是在那啥啊?”护工在给封不觉放第二杯水的时候,在门口念道,“我警告你……要弄也弄到马桶里去,不要甩得房间里到处都是……” “呵呵……放心,我不会弄脏房间的。”封不觉也不想跟对方多解释什么,只是笑着应了一句,并接过了第二杯水。 喝这第二杯水时,觉哥明显放慢了速度;倒不是他不能喝得很快,主要是他怕喝出个渗透压失衡来…… 接着,他又问护工要了第三杯水,并在对方将水杯送入后表示有了这杯就足够了。 于是,那名护工便留下了杯子,推着车离开了觉哥的病房;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一句“晚饭时间马上要到了”,让觉哥别因为喝水喝撑了而吃不下饭。 假如封不觉是第一天来到这里,他或许还会认为……护工的这句提醒是出于善意;但,此刻的觉哥,却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信息。 …… 第三天,凌晨。 封不觉在一阵遍及全身的酸痛中醒来。 这种酸痛,很多人都经历过,它通常会在进行过某种超负荷运动的后一天出现;运动医学上,将这种症状称为“延迟性肌肉酸痛症”。 我个人觉得,可以给这种病起个类似“宿醉”的俗称,比如“宿酸”什么的…… 假如我们把人生比作一个角色扮演类游戏,那么“宿酸”至少也是一个小BOSS级别的怪物,虽然它不及“拖延症”这种魔王级的存在厉害,但不可否认的是,无数意志不坚定的玩家,都是在通往秃头……哦不……通往健身之路的路口处就被它给击败了。 好在,封不觉并不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个曾经战胜过“宿酸”的战士,他对这一身的酸痛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已经用某种心理暗示的方法,将这种感觉转化为了酸爽…… “嗯……今天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在五个小时内把锻炼指标做完了……”封不觉一睁眼,想到的就是这事儿,“所以……现在就得开始……” 他想到就做,一个翻身,便做起了俯卧撑。 这一刻,纵然他在肉体上很辛苦,甚至可以说是痛苦……但他也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甚至没有丝毫的动摇。 当他的身体在说“不用做得这么标准”时,他的精神在说“不做标准就没有意义了”;当他的身体在说“少做几个也没关系”时,他的精神在说“少做一个都没有意义”;而当他的身体说“再不停下恐怕就要撑不住了”时……封不觉就停下歇会儿,毕竟也不能硬来嘛……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到了洗漱时间。 门外的两名护工已在等候了,封不觉也没让他们多等,很快就做好了准备,跟着二人出了病房。 他们出门后向右转,沿着走廊笔直前行,来到了一间盥洗室内。 封不觉在两名护工的监视下,拿着一柄由特殊材料(与他的餐盘餐具相同的记忆材料)制成的牙刷刷完了牙,又用清水洗了把脸。 洗脸时,觉哥还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问了一句:“请问我多久洗一次澡?” “隔三天洗一次。”他左手边的护工回道,“你下一次洗澡是在明天。” “哦……那么……”封不觉本想顺势再打探些什么。 但那名护工直接打断了他:“洗漱完了的话,该去吃早饭了。” …… 光,白色的光。 恍惚之间,封不觉的眼前又出现了病房的白光。 “又来了……”他恢复意识后,开口就骂了句,“果不其然……又他喵的断片儿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从卧姿改为了坐着的姿势,然后,他居然直接张大了嘴,并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嘴里。 经过了数秒的摸索,他成功地从自己的牙缝里取出了……一小撮肉筋。 “嗯……”将那撮食物残渣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后,封不觉念道,“猪绞肉嘛……”他停顿了两秒,再道,“那应该是肉包子没跑了。” 说着,他又撩起了自己的裤管,看了看自己左腿的胫骨处。 也不知是在何时,他那小腿的皮肤上,多出了两个指甲印……这印痕并不太严重,还不至于造成流血,但也切实地伤到了皮肤、留下了两个短时间内都不会消退的痕迹。 “两种是吗……”封不觉看到那两个指甲印后,便在心中念道,“除了肉包子之外是什么呢……是类似包子皮那种会被口水溶解掉的东西,还是根本无法卡在牙缝里的……”这一瞬,一道思绪闪过,“哦……可能是豆浆、豆花之类的流食……” 确认了这些信息后,他盘腿而坐,进而思道:“今天断片儿的点比昨天要稍稍晚一些,昨天的记忆只到走廊,但今天是在洗漱完毕后准备去吃早饭时才中断的……” “根据我早晨拟定的‘从大到小’、‘从干到稀’的原则,我肯定是先吃了包子,然后再喝了点儿什么。” “考虑到包子的制作流程,显然是不太方便在制作时加入药物的;而在做完之后直接洒在包子皮上的做法,未免就太明显了……吃都能吃出来。” “因此,初步推断……至少今天的‘药’,下在了豆浆或者豆花里面。” 在思考这些的同时,封不觉已从地上站了起来,顺便做起了深蹲。 “那么……总结一下……”觉哥也想通过动脑来分散一下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在意腿部肌肉的强烈酸痛,“每天的早饭里有一种抑制记忆的药物,可以造成服药前后一定时间内的记忆消失;午饭里似乎放了微量的大麻,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福利吗……最后,晚饭里加了安眠药,会让病人在‘熄灯’以前就睡着,一直睡到‘开灯’前一到两小时苏醒。” “呼……”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想道,“午饭和晚饭还好办,不需要太久我就能测试出他们将药物放在了哪个类别的食物里,问题就在那顿早饭……我必须设法和‘那段时间的自己’合作,才能找出这记忆盲区中的真相。” 第1171章 疯·不·觉(六) 第七天,傍晚。 “吃晚饭了。”门外的护工敲了两下房门,随后就把餐盘塞了进来。 封不觉默默地来到门旁,看了一眼今天的伙食,然后就端起餐盘,来到了蹲便器的旁边。 他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先通过声音确认了门外的护工已经走远,方才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卫生纸、包起了所有的米饭,并将其扔进了下水道。 接着,他又回到了门那儿,开始进食。 不多时,他就把餐盘里的其他东西吃完,并将空的餐盘和餐具放回了门后。 到此为止……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半小时后,有人通过送餐的挡板回收了餐具。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伴随着“嘀嘀嘀嘀”四记按动密码锁的声音,病房的门开了。 而此时的封不觉,正在装睡。 他选择的姿势是闭眼趴地,脸尽量向下埋,这样可以避免别人通过眼皮的细微颤动看穿他的伎俩。 当然了,通常情况下,别人是不会去注意这种细节的,除非有什么更明显的迹象先让对方产生了怀疑。 “要给他翻个身吗?”数秒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觉哥听得出来,走进房间的共有两人,而此刻说话的这位正是经常和觉哥打交道的那名护工。 “不必了,就那样儿吧。”回应他的那个声音,觉哥也听得出来,是袁医生。 两人简单地交谈了几句,袁医生便来到了觉哥身旁、席地而坐。 数秒后,封不觉便感觉到……对方抬起了他的胳膊,并将某种东西包缠在了这条胳膊上。 “这是要给我量血压吧……”觉哥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正确的推测。 的确,袁医生就是在干这事儿;他一边忙着手头的事情,一边还跟护工攀谈道:“对了,3232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是否有做出过什么新的暴力举动?” “呃……暴力方面倒没有。”护工若有所思地回道,“但确是有些异常……” “哦?”袁医生抬头看向了护工,用眼神示意对方接着说。 “这几天,我巡视他的房间时,他经常是一副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好像是在做什么很费力的事情时被我给打断了一样……”护工露出一个略有些蛋疼的表情,回道,“而且……最近他的卫生纸用得特别快。”说这话时,他似乎还怕医生听不懂他的意思,所以还举起右手,在空气中做了个“来回撸”的动作。 “呵……”袁医生冷笑一声,“就这事儿啊……”他摇了摇头,“也罢……自娱自乐,总比给我们制造麻烦强。” “呵呵……是啊。”护工也笑了,“就是不知道……这小子连本杂志都没有,是怎么一天玩儿到晚的。” “人家的想象力可丰富了……”袁医生说着,已经量完了血压,并拿起助听器,直接从背部听了听觉哥的呼吸和心跳,“……非我等凡人可企及也。” 他们俩就在这种开玩笑聊天的氛围中,十分不走心地完成了这次例行检查。 接着,二人便关上门,离开了病房。 封不觉本来还稍稍有点担心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会将“装睡”的事儿败露,他还刻意地进行了一定的控制;但从实际情况来看……是他多虑了。 对于在这里工作的医生而言,这种例行检查,只要测一下病人的血压,然后确认对方的呼吸心跳还没停就行了,没人会认真去诊断些什么的。 事实上,假如可以的话,他们真想直接编造个血压的高低值往表格上一填、再往“心率”和“呼吸”的部分填上“正常”二字,这样连检查都可以省了。 “所以……安眠药主要就是为了让这种检查可以更方便地进行而放的……”虽然医生和护工都已离开房间了,但封不觉仍然保持着装睡的姿态,并思索道,“这样看来,吃了那药,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此处说明一下——经过了此前那几天的分食测试,封不觉已经确定了午饭和晚饭的“料”都是拌在米饭里的;之后,他才策划了今晚这次“观察”,想查明晚饭后的具体情况。 “嗯……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次而已,不足以作为完全判定依据。”封不觉终究还是谨慎,“姑且观察个一个月,再下结论吧……” …… 第二十三天,上午。 “呼……好吧,差不多清楚了。”当封不觉从“断片儿”中回过神来之时,他长吁了一口气,并用一种释然的表情念道。 既然觉哥能说出这么一句话,那就表明……他至少已经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切实地掌握了他所需要查探的情报。 那么,这“情报”究竟是什么呢? 答案可以分为两部分,其一:早餐的完整食谱。 这个“完整食谱”,指的可不是“某一天”的早饭总共有些什么,而是“每一天”的早饭都有些什么。 在过去的三个多礼拜中,封不觉每天早上都会设法记录下当天所吃的食品种类;即使有些食物是无法夹在牙缝里的,他也会想办法留下痕迹。 比方说……假装用袖口擦嘴,并趁机把食物的残渣沾到衣袖上,然后再把病号服的袖子卷起来,这样就能将残渣保留在卷起的衣袖内;同理……裤管也能这么用;还有一次,他甚至把一小块粢饭藏在了自己耳朵里…… 总而言之,为了查明“记忆缺失部分”的情况,觉哥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把他逼急了……把食物塞进身体中后部之类的行为,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好在……早饭时间的监管情况并没有多严,护工们只是把他丢在那里、让他快点儿吃完,他们也没兴趣全程盯着觉哥……看他是把食物塞进了嘴里还是鼻孔。因此,封不觉还没有必要动用那最终的手段。 接着,再说其二:失忆药具体被放在了哪种食物里。 很显然,要在“记忆缺失”的前提下查明这一信息,比起查食谱来还要难…… 前文也提过了……封不觉和护工们所吃的伙食是相同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那份儿里面加了药。 而在早餐里面下药,又和在午饭晚饭里下药不同……后二者,都是统一把药下在米饭里,因为不管怎么挑食的病人,白饭多少还是会吃上两口的;如果真有少数不吃米饭的极端例子,病院自然会采取特殊对待。 但是,早餐这玩意儿……就不一样了。 就拿封不觉在第三天吃的包子加豆浆举例,要试探出“吃下的东西是包子和豆浆”并不难,实在有搞不明白的材料,强行抠嗓子眼儿吐出来,然后闻闻味儿……大概也能知道是什么。 可是,要查明“药被下在了包子里还是豆浆里”,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了。 大体上,封不觉用了三种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第一种——“时间推理”,这是他在第三天时就已想到的主意,即“在当天早晨就想好进食的顺序,并根据断片儿前的时间节点来判断是哪种食物被下了药”。这一招,算是比较可靠的方法,在知晓了“完整食谱”后用效果更佳。 第二种——“自留信息”,这招比前一招更加简单有效,即“如果在进食时,已经通过味觉、嗅觉或视觉判断出了哪种食物是被下药的,那么,就直接用‘留指甲印’的方式,在腿上的食品种类数目下方标注出自己吃的第几样东西是被下了药的”。与第一招相同,在知晓了完整食谱后,用这招便可以很精确地找出目标。 最后,第三种——“逻辑推理”,这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在第三天的时候封不觉也做过这事儿,即“根据当天所吃的东西,单纯用推测的方式判定出药物被下在哪种食物里最合理”。这招通常不能作为完全的判定依据,但却可以作为补充依据,与前两招结合使用。 综上所述,封不觉就是套用了这三种方法,把包括“粢饭团加豆腐脑”、“大饼油条甜豆浆”、“煎饼果子就咸菜”等等早餐组合中的“被下药食物”给一一测试了出来。 说实在的……对于一个没有发生过记忆缺失的人来说,搞定这事儿都不易;但觉哥却只花了三个周期(早餐的菜单每八天循环一次),就从这“每天都被抹掉的一段记忆”中找出了真相,且他本人还认为这进度已经算是慢的了…… “那么……下一步,就是找个机会,查明‘早饭过后的那段时间会发生了什么’了。”封不觉在脑海中将食谱过了一遍后,便定下了一个合适的日子,开始拟定当天的计划。 …… 第二十五天,实施行动的日子便来了。 早晨,封不觉还是在老时间跟着两名护工出了房间,以他一贯的速度(为了更好地对食物和药物的情报进行试探,封不觉每天都在非常精确地控制着洗漱的时间)完成了洗漱。 随后,他被带到了一个六十多平米的房间内。 这个房间的采光很好,进门后左手边的那面墙上有很多的窗户;虽说那些窗户也都毫不例外地装上了金属护栏,但那晨曦的阳光还是充盈地涌了进来。 房间的当中,有八套连接在地面上的特制桌椅;封不觉被两名护工带到了其中的一张桌子那儿坐下,然后,护工们便将他的腰部固定在了椅背自带的一个环状金属箍中。 这玩意儿的设计很高明,就像是一根绑在腰间的、无法移除的安全带;一旦被这金属箍固定住,坐在椅子上的人便无法站起,上身也只能做出有限的活动。 待觉哥坐定后不久,又有四名护工分别带了两个和觉哥一样穿着病号服的人进来。 先进来的那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留着寸头;虽然其身形瞅着挺干瘦,但他的眼神……仿佛时刻都在诉说着“我要把你大卸八块”之类的台词。 而后进来的那个,长得跟个骷髅似的,走路都颤颤巍巍,双眼空洞之余、口中还始终念念有词。 封不觉也仔细地听了听,那位好像在反复念叨着“方指甲……圆指甲……平指甲……尖指甲……”等等和指甲有关的话,着实是意味不明。 “这个地方,应该是专门给单独拘禁的病人提供的吧……”封不觉坐在那儿等候时,心道,“看这两位……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啊……”念及此处,他又想道,“呵……说起来,我每天坐在这里时,八成都在想着和此刻相同的事情吧……只不过,事后我都不记得了。” 三名病人都到了之后,那六名护工便聚到了一起,聊起了闲天儿。 大约五分钟后,又有一名围着围裙的工作人员推了辆推车从门口进来了:“好了,哥儿几个来给那三位大爷上菜吧。” 在那名工作人员的玩笑过后,护工们纷纷走了过去,把三份儿早餐分别端到了三位病人眼前的桌上,接着……他们又聚到一边聊天去了。 封不觉低头看了看,今天的早餐和他所知的情报是一致的——一碗热干面,加一小碗清汤。 为什么要选在今天执行计划?原因就是,今天的药……下在了热干面里。 因为清汤的颜色很淡、口味也很淡,且量不是很多;假如把药放在汤里,味道无疑会比较明显,所以……药只能下在热干面里。 那热干面是什么样儿的呢?简单地说,一碗净面,上面盖上一坨酱汁,再撒上辣萝卜丁、花生碎、香葱末、酸豆角之类的配料。 相信看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药粉,是混合在味道浓稠的酱汁中的。 正常来说,热干面要拌一下再吃……这是常识。就算是从来没吃过的人,看到这碗面的时候也会立刻明白这点——不太可能会有人特意把酱汁和配料拨开,干吃下面的净面。 不过,今天的觉哥……就准备这么干。 第1172章 疯·不·觉(七) 不多时,封不觉便仔仔细细地把没有沾到酱汁的面吃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他再将吃剩下的些许面条和酱料搅拌在了一起。 这样处理过之后,仅从碗里剩下的东西来看,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再者,护工们本来也不会特别认真地去检查病人们吃剩下的食物……他们只要确认了对方把每样东西都吃了六成以上即可。 于是乎,十五分钟过后,护工们见三名病人全都停止了进食,便纷纷走过来收起了盘子。 那名负责送餐的工作人员在回收了餐盘和剩余的食物后,也只是很随意地将这些东西往推车下方的垃圾桶里一倒,随即就推着车离开了。 至此,早餐时间应该已经结束。 但……护工们并没有将三名病人带离这个房间。 非但如此,那六人居然还跟着送餐的工作人员一起出去了…… “HO~这是要干嘛呢……”待那几位统统出去、并关上了房间的门后,觉哥便在心中念道,“莫非……他们准备通过某种远程的遥控装置来解除我们身上的金属箍带,让我们三个在这里来场铁笼格斗或者基情摔跤?” 这个推测,只是觉哥内心的吐槽罢了,他也明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像那样的展开,势必会让病人的身上留下伤痕,甚至可能导致病人严重受伤或死亡;就算事后药物的效果会让记忆消失,也不可能抹消掉肉体上的损伤。 因此,封不觉颇为确定,接下来不会发生任何武力冲突。 然而,他也确实想不出……眼前即将来临的变故到底是什么。 因为觉哥很了解自己,他知道……昨天、前天、每一天……在这个时间段的“封不觉”,肯定都曾想过要把有关这段记忆的信息留给几个小时后的自己。 但是……每一天,他得到都只有关于早餐的情报;而早餐之后到“断片儿”结束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却是一丁点儿线索都没有。 而这种状况,无疑也让觉哥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 “方指甲……圆指甲……大指甲……小指甲……黑指甲……白指甲……” 一分钟的时间匆匆过去。 骷髅脸那念经般的念叨声越来越响,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那意味不明的台词。 “我说……那边的大哥。”这时,封不觉开口了,他没有和骷髅脸说话,而是试着跟另一个看上去像是变态杀人狂般的家伙攀谈,“虽然我也明白……你未必能回答我,但我还是姑且问一句……请问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那人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的,但他只是转头看了觉哥一眼,什么都没回答。 时间,就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流逝。 随着这毫无进展、又莫名其妙的过程越来越长,封不觉也变得越发不安起来。 今天的他,不需要给几个小时后的自己留任何信息,因为他并没有吃失忆药,而令他不安的事情正是——就算他想留,也没什么好留的;因为的确是什么也没发生。 他就这么跟那两个陌生的病人一起在这儿干坐了半个多小时,期间不断地胡思乱想。 就在他开始计划用头捶桌子来看看有没有人会来理自己时……忽然,出口的门开了。 六名护工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并陆续地将三名病人从椅子上解锁,准备带回病房。 直到这一刻,封不觉终于从那几位护工的交谈内容、以及这帮家伙嘴里的气味中了解到了真相。 而那真相……让他感觉到了强烈的蛋疼。 事实上,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并没有任何特殊的事情发生;护工们将三名病人留在这里的目的其实就是——放风。 根据上级部门的规定,即使是单独关押的病人,也得保证每天出来“放风”一次的;而为了让这事儿简单化,院方最终想到的做法就是——每天早上,在病人出来洗漱(由于病房里没有自来水,所以必须出来洗漱)完毕后,顺便就带他们到这个“能看见阳光”的房间来吃顿早饭。吃完早饭后,把他们仨扔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就当是放风了。 而当这三位坐在房间里发呆时,负责“查房”的工作人员正好还可以检查他们的房间;一是看看他们有没有在房间里搞出什么异样,二就是查查卫生情况……反正,只要没有严重污染(比如病人发粪涂墙、随地吐痰小便)的情况,工作人员也不会特意去做什么清扫。 另外,护工们为什么要出去呢? 答案就更简单了……因为他们几个也要吃早饭啊。 说起来……觉哥也是冤,在过去那二十多天中,他从来都没有在房间里留下什么特别严重的污迹,所以,工作人员检查他的房间时……都是看完就走,完全没有清洁和整理过。 哪怕他们清理过那么一次,封不觉也该推测出“早饭时间”的真相了。可惜,一次也没有…… 至于……为什么要在早饭里下“失忆药”呢? 此时的封不觉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药,似乎并不是为了让他忘记特定时间内的记忆而下的;实际上,这就是这间精神病院用来“治疗精神病”的药而已。 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门外那个护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警告你,你小子要是敢再大喊着什么‘月步’、‘岚脚’的朝我打过来……可就不是换病房和加大药量那么好过了……你就等着电击治疗吧。” 而这句话里,已经透露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院方并没有刻意向觉哥隐瞒在他身上用药的事,且其药量还是加大过的。 那么……“药”是怎么用在他身上的呢? 现在看来,一目了然——早饭,混入某种成分不明的、剂量加强版的“神经阻滞剂”;午饭,加入些让人心情愉悦的、类似大麻的玩意儿,可能是为了抗抑郁;晚饭嘛……安眠药,不解释。 也就是说,封不觉的记忆缺失并不是什么阴谋,单纯就是药物的副作用而已…… 此前封不觉在见袁医生的时候发生断片儿现象,也是很好的佐证——假如是院方故意让他产生记忆缺失的,那么袁医生也就不会选在上午的时间进行检查了,更不会对觉哥突然断片儿的反应感到莫名。 …… “喵了个咪的。”回到病房后的封不觉,很快便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想清楚之后,他自然更加蛋疼了…… “啊……我真鄙视自己啊……”封不觉瘫在地上,“调查了那么久,以为是重中之重的部分……结果是最最无所谓的……” 他的沮丧大概持续了两分钟不到,然后,他便一个翻身……开始做俯卧撑。 说到底……这项调查是饶了弯路也好,快速查明了也罢,对他来说,区别并不是很大……后者也无非就是多花了些时间。 时间,是现在的封不觉最不缺的东西。 每天,从睁开眼的那一刻算起,他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之外,其余所有的时间都是“空闲时间”。 而在这些可以自由分配的时间里,封不觉只为了一个目标努力着——逃跑。 早在与袁医生的那次谈话过后,一个逃跑的计划已经在封不觉的脑海中形成;他是一个非常有效率的执行者,所以……当那个念头萌生时,他立即就开始锻炼身体了。 强健的体魄,是“越狱”成功的基本条件之一。 跑两步就喘的胖子,身子虚得跟难民似的瘦子,和体态健硕、跑酷就跟遛弯儿一般的壮汉……这三者谁在越狱这项活动中的成功率高,那是一目了然的事儿。 封不觉的计划是……花费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完成身体的改造,而在这期间,他需要尽可能地收集更多的信息,来制定一个更具体的逃跑方案。 眼下,第一个月还剩下五天,而觉哥在这个月里的收获也是不错的。 他已经掌握了与自己相关的日常活动时间表、一日三餐所有的食谱及其中的药物分配情况、还有关于“生活必需品”的配给要求等等。 即使是现在立刻让他逃跑,他也有一定的把握。 不过……他还是准备等等;因为他的这个身体确实是有点弱……纵然他已经练了二十多天,但也就堪堪提升到了正常青年人的水平线而已。按照封不觉的想法,怎么地都得练到可以徒手杀人的程度,才能去执行计划…… “啊……毕竟是连续十几年什么运动都没做过的身体啊……每天都是那么酸爽……”觉哥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念道,“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身体并非是那种容易发胖的体质,要不然我还得先减几个月的肥膘……” “另外,还得感谢一下这里的饮食;总体来说各方面还是比较均衡的,碳水化合物、肉蛋白和蔬菜纤维都能吃得到……虽然不及那种为了健身特别定制的食谱,但有这样的搭配已经很不错了。假如我真的被关在一个集中营一般的地方,那提升体能的难度会更大……” 思索之际,他已经做了五十个俯卧撑了。 以这个身体的体能而言,做到这个数量就必须得停下歇会儿,否则反而对肌肉不好。 “呼……离下次巡视还有蛮久的,我还是先脱了吧。”封不觉刚喘上一口气来,便决定脱衣服。 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他没事脱衣服干嘛? 事实上,他还不止要脱衣服,连裤子也没放过…… 那么这是为什么呢?各位看下去就明白了。 “卫生纸也足够,非常好……”把自己脱到一丝不挂后,封不觉便走向了房间的角落,准备去取卫生纸。 此处,我要声明一下,如果此刻你们想歪了,是你们的问题……并不是我写歪的……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觉哥拿起了那卷卫生纸后,便开始哼歌;它一边哼、还一边将卫生纸慢慢地展开,按一定的规律缠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幕……确实是有点诡异。 倘若这会儿有护工路过巡视的话,一开挡板就会看见屋里有个赤条条的汉子正在用卫生纸慢慢“包裹”自己,嘴里还唱着小曲儿…… 假如我是那名护工的话,我可能会觉得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重新开一次,并在第二次确认过后默默地离开,去问医生要点儿精神病的药,好将这段回忆永远赶出自己的脑海…… 好了,言归正传。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当觉哥唱到这首歌第二段的高潮时,也已经把卫生纸缠完了。 因为他每天都要做这些,而且要重复好几次,所以他如今的手法已是相当的熟练。 搞定之后,封不觉便穿着这套“卫生纸运动装”,开始了长跑…… 长话短说,在跑了将近四十分钟后,封不觉估摸着巡视的时间快要到了;他即刻停止了跑步,用最快的速度将身上那些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的纸巾取下来、分成一坨一坨地扔进了下水道(这个病房的下水管道是可以直接扔纸进去的那种),随即又用很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 没过多久,护工就来了;对方也不打招呼,撩开门上段的挡板就朝里瞅了一眼,而他看到的封不觉……一切正常,其身上穿着还算干爽的病号服,正在用纸巾擦脸。 “劳驾……能来杯水吗?”与护工目光接触的瞬间,觉哥还顺势道了一句。 看到这儿,想必各位也都猜到了……这就是封不觉掩盖“自己正在锻炼”这件事的方法。 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到“出汗”的问题,以至于他那天把身上的衣服弄得都湿透了,稍稍引起了护工的怀疑。 所以,当他洗过一次澡、换了一套衣服后,他便实施了这套策略,这也是为什么……护工会向袁医生反映“最近3232的卫生纸用得特别快”。 第1173章 疯·不·觉(八) 第三十二天,封不觉迎来了他的第二次“定期检查”。 和一个月前的那次一样,他被护工们带到了袁医生的办公室中,并被固定在了一张椅子上。 “你好,3232,好久不见了。”待两名护工出去之后,袁医生用不冷不热的态度跟觉哥打了声招呼。 在封不觉听来,袁医生这句“好久不见”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因为他不想让病人知道晚饭里有安眠药、以及每晚医生都会给他们做检查的事情,才本能地用了这种措辞。 “是啊,有一个月了吧。”封不觉并没有将真相说破,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应道,“至少我印象中是一个月了……” “怎么?你最近有在计算日期吗?”袁医生顺着他的话题问道。 “嗯,在算。”封不觉点头回道。 “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在意这些了呢?”袁医生又问道。 “因为……”这一瞬,封不觉开启了影帝模式,摆出了一副颇为复杂的神情,“我总觉得……最近自己的记性变得越来越差了,所以想去记一些东西。” “哦……”袁医生应了一声,但没有将话题继续展开。 封不觉知道,对方并不在意病人的病情,定期检查也只是走走程序而已。 但是,相对而言,在这种谈话刚开始的时候……医生的注意力肯定还比较集中,如果要传达什么信息的话,最好就趁现在。 “还有啊……”觉哥只等了两秒钟,就即刻接上了话头,碎碎念道,“我最近总觉得口渴……全身无力、精神也有点恍惚……哦,最烦的是便秘……” 在精确地说出这些标志性的“症状”时,他还特意用了不快不慢的说话方式,给对方制造出一种他是在“边想边说”的错觉。 这样一来,这番话听起来会显得更加真实自然,而不像是事先就编好的。 “嗯……”袁医生毕竟也是专业的,他们这一行做久了,听到一连串“症状”描述的时候,几乎就会条件反射地做出相关的判断,而他也不例外,“……我明白了。” 道完这四个字,他的目光稍稍朝侧下方偏了一下;数秒过后,袁医生又抬手在手边的一张记录纸上写了几笔。 这一刻,封不觉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此后的谈话,便回到了“正常”的节奏,并在一堆常规问题和没有什么意义的问答中结束了。 封不觉基本上不需要撒谎,也可以做到对答如流,反正……与其“越狱计划”有关联的事儿,他是不会说漏嘴的。 …… 第三十三天,午餐时间。 “缩短了啊……”封不觉愉快地吃着那掺了大麻的中饭,并念道,“很好,进展得相当顺利……” 他所说的、“缩短了”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记忆缺失”的时间。 这说明,他在检查时所做的“表演”有了成效——在听到那一系列的典型症状之后,袁医生顺理成章地做出了“药物用量过大、副作用太严重”的判断,再结合觉哥在问答中那“十分配合”的表现,医生便做出了给觉哥减少药量的决定。 于是,在这第三十三天的早饭过后,虽然觉哥依然出现了“断片儿”反应,不过,其记忆空白的时间缩短了很多。 封不觉以吃午饭的时间为基准,凭着自己对时间的精确感觉(训练过),很快就推测出了……今天的断片儿时间比以往缩短了将近一半;从三个小时四十多分钟,变为了两个小时不到。 “那么……只要再‘装睡’个几天,确认了他们每天晚上做的都是相同的检查……在我‘意识不清’的状态下所发生的一切,基本就都查明了。”觉哥边吃边想着,“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计划实施时的突发状况,这些琐事的确认工作还是不能少的……” …… 第三十五天,晚饭后两小时。 封不觉的谨慎,得到了回报…… 这晚,袁医生和护工还是按时来到了觉哥的房间,但是,今天袁医生,就不止是给他测量血压、心跳和呼吸了…… 他还给觉哥抽了血。 抽血用的是针筒,取的量并不多。 袁医生的手法很纯熟,即使封不觉实质上是醒着的,在被针扎的过程中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短短十秒不到,已经完事儿了。 随后,在旁协助医生的护工也用很娴熟的手法给觉哥处理了出血点。 等那两位离开病房后,封不觉睁开眼一瞧,便瞅见了自己左手手肘内侧的止血带和消毒棉块。 当夜晚些时候,觉哥在“真睡”中,又被声音惊醒了一次。 他知道,这是护工来取止血用具了,所以他也只当不知道……接着睡。 至第三十六天的早上,封不觉起来“晨练”时,他才低头看着自己手肘内侧那几乎已经消失不见的针孔,自言自语地念道:“终究是大意了啊……” 到了这会儿,觉哥自然已经推测出了诸多与昨晚之事相关的信息:“昨天是第三十五天,假设他们是以月为周期给病人验血的,那么……上次抽血的时间点,正好是在我开始装睡(从第七天开始)前的一到两天;而当时的我,还在第一波连续的‘宿酸’中挣扎着,由于浑身都有疼痛感,再加上那针孔伤极小、处理得也很好……便被我给忽略掉了。” 念及此处,封不觉已经做了几十个仰卧起坐,其呼吸也变得稍稍急促了一些:“呼……幸亏我也是以‘月’为周期来进行观察的,否则到我执行逃跑计划为止,可能都不知道这个‘契机’了。” …… 第六十六天,晚。 张医生,以及觉哥刚来到这里时遇上的那位护工,一起走进了的他的病房。 这位张医生是五天前调来的,封不觉在四天前的那次“定期检查”,也已由张医生接手,所以封不觉才会知道他的姓氏。 如果说之前那位袁医生是在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在岗位上工作的话,那么这位更为年长一些的张医生,几乎就是在用一种“尸位素餐”般的方式在上班了。 通过几天前与张医生的交谈,封不觉已经从其身上获取了许多的情报……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相当不愿意来这白砂精神病院坐班的;从张医生的言谈中就能听出,他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才”被放到这个地方两个月,简直就跟充军差不多。 而他的做事方针基本就是——“只要不是必须做的事情,就必须不做”。 面对这么个陌生的新面孔,封不觉势必要试探和观察一下。因此,他从四天前起,又一次停掉了自己的安眠药(从第三十七天开始,觉哥就开始正常吃晚饭,不再装睡),以便在检查身体时获取更多关于张医生的情报。 结果,这几天下来,觉哥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听见…… 以前,袁医生偶尔还会在检查病人的身体时顺便问问护工病人的情况,可如今的张医生……完全不管那些;觉哥这四天里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这种事儿找个护士来做不就完了”之类的抱怨,听那意思,让他张某人来干这些,颇有明珠弹雀、牛鼎烹鸡之意。 不过……今晚,张医生却是很偶然地注意到了一件事。 “诶?我说……3232他……是不是壮了?” 这句话一出口,封不觉的心跳和呼吸一下子就上去了,还好此刻对方没有用助听器在听他的胸腔,而是在测量血压;要不然觉哥装睡的事儿非得败露不可。 “哦!对啊。”那名护工即刻回道,“这几天我也觉着他有点不一样了,经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前文书也说过了,这间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都是以一定的周期进行轮换的。 在过去那两个月中负责觉哥的医生和护工,因为天天都有和他接触,难免就忽视了其体型上的变化;可是,眼前的张医生,上次见3232时……大概已是十个月以前了;而那名护工上次见到觉哥的日子,也已是整整两个月前……在他们的记忆中,3232号可是个身体很孱弱的人。哪儿会像现在这样,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胳膊上的肌肉。 “嗯……奇怪。”张医生道,“前几位医生的报告上,也没说3232号有在锻炼身体啊……” “原来你这货还是有看报告的啊……”此刻,躺在地上的觉哥正在心中猛烈地吐槽着。 “啊?”下一秒,那名护工也是疑道,“您不是基本都不看病人报告的吗?” “喂喂……你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真的好吗……人家毕竟也是医生,职位比你高吧……”觉哥闻言,心里也为那名护工捏了把汗。 谁知,张医生对此却是不以为意:“啊……是不看。” 仅从这半句话便可知晓……张医生那“划水”般的工作作风早已是人尽皆知,而且他本人也没有任何掩饰的意图。 “不过……”半秒后,张医生的后半句话,更是让人崩溃,“唯有3232的报告……我还是会看看的,因为他幻想的那部分相当精彩,可以当做小说来打发时间。” “娘了个希匹的……”对方话音未落,觉哥就在内心大骂一声。 “嗯……我也没听跟我换班的老陈说3232有在锻炼的事。”紧接着,护工大叔也是若有所思地念道。 就在他们对话之际,张医生已经给觉哥量完了血压,准备拿助听器听胸腔了。 “不妙啊……”封不觉心道,“我现在的心跳有点过快,至少需要一分钟才能调节到接近睡眠的状态,他要是现在听的话……”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此时,眼瞅着就要把助听器放到觉哥身上的张医生,忽然做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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