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人,则是‘花’。” 他撇了撇嘴,好像是在回味自己刚才吃的点心,短暂的沉默后,复又开口:“而‘花’,也是那四人之中唯一一个有机会杀死皇帝的人。” 听到这儿,程威渐渐跟上了王穷的思路:“这就是庄主不惜重金将其抓来的原因?” “对。”王穷点头道,“想杀皇帝,就得找到‘花’……‘镜花水月’这四人都很不好找,但半个月前,我却因一件异事,意外地掌握到了‘花’的行踪。”他抬眼看向了程威,“那件事……你应该也知道的。” “半个月前……”程威喃喃念道,“您可是指……羽王‘猎狐遇仙’一事?” 他说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因为这不算是“江湖事”,也算不上什么“朝野事”,非要划分一下,大概算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 大体情节也不复杂,就是一位颇有势力的王爷,在一次外出打猎时,在某个湖边“偶然”地遇到了一位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仙子”,随后他就把那位美女“请”回了府上,并以礼相待,奉为上宾,希望有朝一日能打动美人芳心。 当然了,这个故事中的逻辑问题是很多的,最主要的有两个:其一,就算羽王色迷心窍,他身边的人也应该明白……这个女人出现得很蹊跷,而且来路不明,怎会让他带回王府?其二,就算大家都接受了那种设定,他一个王爷要霸占一个民女会有多难?怎么地都不能进入这种备胎追女神一般的节奏吧? 总之,不合理的部分相当突出,这也使得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只是……那个年代,通讯基本靠吼,口口相传、以讹传讹,最后传得面目全非的故事比比皆是,比这还离谱的也有,所以这个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故事,也没有太多人去质疑。 直到……这个故事传入了王穷的耳中。 王穷的情报网,遍布江湖、朝野、民间…… 因此,他能知晓许多别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的事,也能做出很多别人绝对想不到的推测。 虽然王穷也不是百分之百地确定,但他至少有五成把握——正在羽王府上做客的那位“仙子”,就是镜花水月中的“花”,而羽王则是她的目标。 推理到了这一步,王穷便立即动用自己的关系,准备执行一个“从羽王府里劫一个女人出来”的任务。 王穷明白,羽王一死,那个女人便会不知所踪;像她那样的杀手,一定会在任务完成后的第一时间消失。所以他要快,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女人找来,否则他很可能会错失掉这难得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于是,他找上了“榆岭四绝”;那四人或许不是最佳的人选,但确是在那个时间点上最合适的选择了。 然而,从那四人出发算起,近十天过去了,最终将“花”带到王穷面前的人,却不是榆岭四绝,而是“镜”。 “属下……还是不明白。”程威思索了片刻,又道,“依庄主所言,镜和花都是来杀您的?” “是。”王穷道。 “可‘花’是您主动派人去带回来的。”程威道,“而且……她的目标不是羽王吗?” “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王穷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接道。 听到这句话,程威的思绪又被打乱了,他顺着庄主的意思重新将事情理了一遍,终于,整整三分钟后,他恍然大悟:“那羽王‘猎狐遇仙’的事……是皇帝的安排?” “你总算是想到了。”王穷点点头,“我说了,皇帝要杀我;但想杀我王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很清楚,一旦我察觉了他的杀心,就会立即采取行动,先下手为强。” “想透了这点,他便布下了这个局……” “也只有皇帝,才能让一个王爷替他演戏。” “这出戏就是为了给我看的,因为只有我才能从那出戏里看出‘花要行刺羽王’这件事。” “而我……也确实中计了。” 程威这回紧跟上了王穷的思路,接道;“而那个‘镜’……应该是一种‘保障’,如果没有意外,他便不必出手,但很显然……意外发生了。” “嗯……”王穷应道,“传说……‘花’可迷尽天下的男人,只要看她一眼,男人就会被她彻底迷住,甚至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被她杀死。所以,她仅凭三流武功,也从未失过手……”他顿了顿,“虽然我事先叮嘱过榆岭四绝,不可由男人去确认‘货’的面貌,途中也不可以看她;但我想……他们八成是没做到。” 他的推理很准确……从王府把花劫出时,四绝之首“邹亭”……即那位“大哥”……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货”;四绝中武功最高的他,是负责断后的,“货”则由另外三人火速带离。 问题就出在他们那个老三的身上,此人平日里就颇为好色,烟花柳巷没少去;但偏偏就是这种人,还觉得自己定力特别好。仿佛他那见到庸脂俗粉后也跟狗一样的德行到了真正的绝色佳人面前就会变成坐怀不乱的状态。 事情就这样起了变化,当老三看到“花”的容貌后,由“镜”假冒的老二朱诚就知道,这人是留不得了,否则铁定坏事。于是,在邹亭与他们会合之前,他就杀了老三。 对此,四妹也没什么好多说的,老三的确是自己作死。 至于邹亭赶到弥兕客栈之后的事,便如前文所写的那样……老三的死,让他也产生了好奇;邹亭和老三的区别就是——老三以为自己是个定力很强的人,而邹亭真的是个定力很强的人。 可惜,在看到“花”之后,邹亭的心,也乱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任务…… 王穷自然不会告诉他“我要让这个女人去杀皇帝”这种逆天的事情,他用了一个更简单的理由——我要和这个女人上床。 很简单,也很有说服力,但在邹亭看到那个女人后,这种理由、这种目的,就成了一种极为不安定的因素。 “花”的美貌,已足够让一个像邹亭这样的男人放弃巨额的报酬,并给予她自由……而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在她的心中占有哪怕寸许之地。 当这个念头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决绝时,邹亭也丧命了。 事已至此,镜也没必要再装下去……杀死老三还算顺理成章,但杀死邹亭……真正的朱诚可没有那么高的武功。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榆岭四绝杀了个干净,将这几人与客栈里的无辜者们一同付之一炬,再亲自把“花”送到了王穷的面前。 “庄主……”程威想通了整件事后,顺势来了一记马屁,“……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呵……”王穷笑道,“若真是神机妙算,在和镜说话的时候,我就该把事情想明白了。”他单手托腮,又抓起一块糕点,“但实际上呢……当你把她‘还是处女’这件事告诉我时,我才堪堪把思绪理清楚。” “呃……”程威又有些不懂了,“对了,属下却是不知……那女人是否是处子,有何干系?” 王穷道:“关于镜花水月的事,我还知道几件,比如……他们四个是亲生兄妹……” 他说到这儿,程威心里的另一个疑问——“为什么镜没有对花动心”也被解开了。 “比如……花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个男人得到过她……”王穷还在说着,“又比如……镜除了声音相貌之外,还可以模仿别人的武功招式、乃至内功都一模一样……”他随便举了几个例子,没有说尽,便将话题带了回来,“总之,考虑到羽王的为人……关于‘花’的身份,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 他这一提醒,程威也反应过来了……那羽王好色可是出了名的,人称色中的恶鬼、花里的魔王;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被他瞅见了,基本都不会放过。从他府上掳出来的女人还是清白之身,本身就很反常。 “嗯……”程威沉吟道,“这下……属下就全都明白了。”他微顿半秒,接道,“既然庄主已洞悉了对方是来杀您的,倒也好办……属下这就安排一批硬手……当然,全部都是女子……立即去把那‘花’斩草除……” “等等。”王穷打断了他,“谁说要杀她了?” 程威又愣了一下:“这……您的意思是……先关起来?” 王穷端起茶杯,喝上一大口茶,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后顺势就从炕上下来了:“不用,我先去和她聊聊。” “什么?”程威差点儿就把这两个字喊出来了,但他终究是忍住了。 “庄主……”程威道,“您方才不是还说……男人只要见了‘花’的样貌……” “呵……”王穷笑了,“不是我说,是‘传说’。”他背起双手,“那种鬼话……反正我是不信的。” “但……”程威面露担忧之色,“榆岭四绝……” “哈哈哈……”王穷大笑出声,“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就认定那传说是假的,而且现在就要去一探究竟。” 程威道:“那万一……” 王穷含笑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边朝屋外走边道:“万一是真的,那我便是死在这传说之下,又有何妨?” 第1253章 剑神一笑(九) 夜幕,悄然降临。 荒原之上,一队骑行的人影向着长城的方向疾行而来。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月色下模糊的地平线时,这一行三十余人便纷纷下了马,将马朝着反方向放了回去。 接着,他们就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厚布,裹在脚上,在白雪覆盖的原野上中徐徐趟行起来。 渐沉的夜色给了他们很好的掩护,这一队精悍的壮士就这么悄然来到了长城脚下。 他们,是带着使命来的…… 这三十七人,皆是来自大金(此处指后金)的、最杰出的勇士;他们奉了可汗的直接命令,要进入中原,执行一项秘密的任务。 这项任务可能会花很长的时间,长到可以用他们剩余的人生来计算。 这项任务也非常得危险,危险到一旦败露他们就会立刻丧命。 但是,他们并不在乎,他们早已下定了决心,要为这使命奉献自己的一切。 因为他们的成功,可能会改变整个大金的命运。 当然了,在这项计划中,大明自然是扮演着反派和牺牲品的角色…… “巴爷,看过了,附近的烽火台上确实没人。” 说这话的中年汉子,穿着件很常见的袄子,打扮得和中原人别无二致。 而接受他汇报的“巴爷”,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和打扮。 很显然,这些人是打算在中原“长期潜伏”的,在出发之前,他们都已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不但可以讲非常流利的汉语,对于自己的身世、来历……他们也都能做出一番周详的解释,而且基本没有什么破绽。 “嗯……”巴爷沉吟了一声,接道,“纳坦,你带头先上,确认上面没有异常后,给我们信号。” “是。”纳坦得到命令后,当即行动,他退到离城墙数米远的地方,脚下一踏(此时他们已将脚上的布解去),便飞跃而起。 随后,他又在半空中借城墙蹭了几脚,就这么一路游墙而上,颇为轻松地来到了长城之上。 不多时,底下的同伴们就看到他探出头来,打了个“跟上”的手势。 于是,剩下那三十余人,也都在巴爷的率领下,用类似的方式攀上了城墙;对于他们这样的高手来说,跃上城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好……一个不差。”待最后一人翻过城垛时,一直都默默记着数的巴爷压着嗓子言道。 下一秒,他便准备下令跳墙“入关”了。 不料,忽然…… “诸位,暂且留步。”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三十七人浑身一震,他们几乎在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做出了戒备的反应。 “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紧接着,那男人又说了一句话。 同时,一个黑咕隆咚的物体便从烽火台上被扔了下来。 凭着月光、以及颇为出色的眼功,那些后金勇士们在东西尚未落地时便已看出——那是一个人头。 人头落地,刚好滚落在了纳坦的脚边,虽然那头颅的长发已散乱地抖开、遮住了其一半的面目,但纳坦一眼就看出,这就是他事先买通的那个“总旗”,正是此人……撤走了今夜本该在这个烽火台上站岗的士兵。 “巴爷,这是……”纳坦即刻转头,想要提醒巴爷一声。 不过巴爷似乎不需要他的提醒,只是抬起一手,示意对方不用说下去了。 “来者……何人?”一息之后,巴爷抬头望着烽火台,一字一顿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没打算再去掩饰任何事,因为当他看到人头的那一刻,就已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必是一场厮杀。 “呵呵……”听到这个问题后,那烽火台上的人也是轻笑一声,并顺势提高了声音,朗声吟道,“万里长城第一关……” 这第一句话说完,他的身影已出现在了烽火台的边缘。 “千年风雨铸萧残……” 第二句话音落地,森冷的月光恰好照在了那人手中的武器上……那是一杆长枪。 “百万雄兵今不在……” 第三句出口,此人便持枪纵身一跃,在空中翻卷半周后,下了烽火台。 “孤枪一胆……倦梦还!” 待那最后三个字出口,已是挺枪一杵,傲然而立。 虽然他这诗算不上多工整,但言辞间那份霸气可是货真价实。 众勇士定睛一看,只见一白面(相对那时的大多数男人而言,大部分玩家都显得白净清秀)青年,身着一袭造型奇诡的黑甲,持枪肃立。 虽然今夜的月色不算明亮,但他的盔甲还是散发着明晰的光晕,他手中的长枪也在透出阵阵难以名状的寒意。 “哼……”巴爷见得此人,先是冷哼一声,随即又赞道,“好!”他顿了顿,“好一个‘孤枪一胆’!” 说到这儿,他干脆提高了嗓门儿,对身后的同伴们喝道:“弟兄们!这小子也算条好汉……给他个痛快!” 他这一声令下,那几十名后金勇士几乎在同一瞬冲了出去。 城墙上的空间很窄,那么多人要去攻击同一个目标,理应是很困难的…… 但,这些后金勇士们却可以做到。 他们的配合非常默契,默契到无需言语……亦可天衣无缝。 不到一秒,那三十六人已整齐地散开,分为了正中、空中、两翼……并齐齐向倦梦还杀来;这无疑是他们第一次在长城上作战,但他们的表现得却像是在做一件已经演练了无数次的事。 快! 这是倦梦还的第一感觉。 即使作为一个身体素质早已突破了人类极限的玩家,他也不得不对眼前这些敌人的速度暗暗心惊。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速度,而是这些人的行动模式…… 他们不是一个人,却胜似一个人。 这群后金勇士就好像是一个由三十六个身体组成的整体,其中每一个部分都在为这个整体而服务,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和生死…… 他们的攻势如怒涛一般层层推进、汹涌连绵,即便冲在最前的人被枪刺穿、扫断、乃至被能量震成肉酱……后面的人也不会有任何的迟疑——他们会继续进攻,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面对这样一支队伍,若没有足够的决心、或是借助弓箭等远程手段,即使派十倍于他们的人数去迎战,也很难说谁胜谁负…… 而眼下,倦梦还可是“孤枪一胆”,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 在旁人看来,这简直就是绝死之境。 然,倦梦还……却是面沉似水,提枪连舞。 霎时间,血花绽现。 点点寒芒催命,重重枪影夺魂。 不消片刻,三十六名精锐高手,竟已被他杀的片甲不留,无一幸免。 而那第三十七人……最后的一人,正瞪着充血的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的确无法相信,自己那些生死相依的兄弟……那些在部族中以一敌十的强者,竟会被这区区一个中原人,在顷刻间就杀得一个不留,而且……毫无还击之力。 “你们……也是好汉。”倦梦还回枪斜举、枪尖朝下,让枪上的血液缓缓滴落,“所以,我也给你们一个痛快。” 巴爷咬着牙关,愤恨地站在原地发抖。 他此刻的心情,只有他一个人能明白。 巴爷和他这些异姓兄弟,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这个任务;死、或是失败,他们都可以接受。 但现在这样的结局,他接受不了。 “你把我也杀了吧。”巴爷并没有思索太久,便提出了这个要求,“我已无颜回去面对可汗,更不想舍弃我的兄弟们……独自苟活于世。”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既然任务已无望,抵抗亦是徒劳,不如就让对方成全了他。 “不,还没到你死的时候。”不料,倦梦还却是拒绝了。 “什么?”巴爷显得很意外,也有些激动,“你这是什么意思?侮辱我吗!” 倦梦还摇了摇头:“我不杀你,是因为……死之前,你还有一件事必须去完成。” 巴爷冷哼:“哼……难道你觉得我会背叛……” “错。”倦梦还没等他把错误的推测说出来,就直接打断道,“我只是想让你回去,回到你们那位可汗的身边,把今夜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你……”巴爷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略一思忖后,他却是冷笑起来,“我明白了,你觉得……可汗听了今夜之事,就会害怕,就会放弃……”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倦梦还又没让对方把话说完,“如果他真的怕了,那就表明你所尊崇之人的器量不过如此……” “放肆!”巴爷的汉语好得很,各种成语也是张口就来,“成王败寇,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辱我大金之主!”他顿了顿,又哼一声,“哼……你以为,杀了我们这队人马……我大金就无人了吗?我告诉你……比我们强出十倍、百倍的勇士……在可汗身边多如过江之鲫。” “哦……是吗。”面对这句连巴爷自己都不信的话,倦梦还的反应自是相当平淡,“我们这边的高手,怕是没你们那儿多了……”他用平静的语气接道,“和我实力差不多的、以及比我略差一点儿的角色,也就百来个吧……” 他这话没挑儿,整个惊悚乐园里,战斗力接近他这个级别的玩家,一百个肯定是有的,这剧本人数没上限,谁知道来了几个;再者……他还没把这个剧本里的NPC势力算进去。 “至于比我还强的……”倦梦还停顿两秒后,又补充道,“啊……十来个吧……可能更多一些,毕竟我也没有没有机会和那么多怪物一一交手……” 其话音落时,巴爷的世界观已经崩坏了。 恐惧和震惊击碎了他认知,他很想告诉自己刚才听到的话不是真的;可惜,倦梦还是个糟糕的骗子,他的话是真是假,像巴爷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听不出来。 “你好像明白了。”倦梦还说着,随手甩起枪头,帅气地将长枪扛到肩上,“如果我是你的话……像这样的消息,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带回去让自己的主子知道一下的……嗯……言尽于此。” 他不像封不觉那么能说会道,他只是个倔强的、要强的、却又不失自知之明的人。 但今天,他出现在这里,可能比任何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都要更合适。 …… 云开,月明,夜未尽。 巴爷已经回去了,他有办法来,自然也有办法回去。 城墙上,倦梦还将武器收回了行囊,长舒了一口气。 枪不是他唯一的武器,如今的他有一戟、一枪、一棍……三种兵刃。 只是今夜,在此地,他想用枪。 所以他用了。 “嚯,厉害啊……”此时,倦梦还的身后,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说话声,“不但完成了支线,连隐藏任务都搞定了。” 这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S2时“废柴联盟队”的。 “我还以为咱们得火速奔赴首都干掉这个世界的皇帝才行呢……”畀老湿一边翻上城墙,一边念道,“没想到只需在这个支线任务里留一手就能顺便完成了。” “呵……刺杀皇帝,的确也是一种可行的方案吧。”完成了任务的倦梦还也松了口气,笑道,“我也只是想试试,才放他走的,没想到真的成功了……”他耸耸肩,“现在想来……那两个任务同时刷出来,其实已是一种颇为明显的提示了吧。” 畀老湿点点头:“那……这会儿,咱差不多该进镇了吧?” 倦梦还想了想:“嗯……我觉得可以再等等。” “哈?”畀老湿道,“咱这一天下来,支线都清了好几个了,还不进去?” “放心吧。”倦梦还却是颇有自信地回道,“和我们一样迟迟没进镇的玩家肯定不止一组……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注意到了‘秩序’那二位在镇口盯梢的事。”他若有所思地念道,“不要被剧情简介迷惑了,主线任务可没说一定要‘进入临闾镇’才行,换一种思路去想……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剑舞草记’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那在其出现之前,离事件的核心地点远些,反而是种优势……” 第1254章 剑神一笑(十) 严冬的夜,是很漫长的。 长到足以去完成很多事。 比如说,杀人。 今夜的临闾镇,无疑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因为谁也说不清在这儿被杀的人究竟是为何而死。 他们有可能会被仇家所杀,也有可能会被其他欲夺“剑舞草记”的人所杀,还有可能……他们想杀别人,但最终自己却成了死人。 就算有“目击证人”也没用,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谁又能保证那些作证的人说的是实话呢?他们完全有理由为了自身的某种目的而撒谎,像这种“说说话”就能借刀杀人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所以,在这个夜晚,杀戮,是相对自由的。 平日里被压抑的杀机,已在人们的心中蠢蠢欲动…… 那些精通暗器和夜行功夫的人;那些积怨已久、但迫于对方势力不敢报仇的人;那些谋算着要将同门取而代之的人……对这些人来说,今夜的机会是绝不容错过的。 而对于身处这个剧本世界中的玩家们来说,这种“乱相”,也为他们提供了“以弱胜强”和“减少对手”的有利条件。 “等了一天,只掌握了三个人的行踪,总觉得……稍微有点失策了呢。”月下,生鱼片站在一栋建筑的屋顶上,俯视着眼前的小镇,如是念道。 “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瞒过你的侦测进镇呢?”梦惊禅就站在他的身旁,看起来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左手还提溜着一个酒瓶子。 “散在全镇的‘音贝’都运转正常,我的探测是毫无死角的。”生鱼片很有自信地回道,“不管他们是从镇后的山里绕进来,还是从天上跳进来、从地底下打洞爬进来,只要是进了临闾镇的范围,我肯定能知道……” “呵……”梦惊禅笑了笑,“那就有两种可能,其一,我们的对手只有剑少、不怕和絮怀殇;其二,还有未知数量的敌对玩家,在我们查探到他们之前,反侦测到了我们……随即就选择了不进镇。” “我宁愿相信后者。”生鱼片道,“至少……絮怀殇应该还有一个队友留在镇外不是吗?” “那个啊……”梦惊禅喝了口酒,“嗯……我看未必吧。” “未必?”生鱼片疑道,“喂喂……你该不会是还没搞清楚这‘组合乱斗’模式的规则吧?必须是两个人组队才能……” “我知道。”梦惊禅打断了对方,并接道,“我的意思是,她的队友八成已经退出剧本了。” “哈?”生鱼片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啊?你这推测有什么根据吗?” “这个嘛……”梦惊禅想了想,“告诉你也无妨……”他撇了撇嘴,接道,“据我所知,絮怀殇和红樱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而在续约的事情上,双方并没有谈拢。”他顿了顿,进一步解释道,“由于絮怀殇的合约中明确了其游戏帐号归其个人所有,这就意味着,如果她最终离开了红樱,那这个由红樱培养起来的游戏角色会跟着她一起离开……即便合同约束她在之后的几个月内不能加入其它的工作室,但她仍可以作为个人职业玩家去参加各种比赛的……因此,现阶段,红樱那边已经停止对她提供各种资源,同时还利用合同中的条款,禁止她和其他的玩家组队游戏。不过,合同的权责是相对的,她自然也有她的权利,红樱也不能过分刁难她了……比如用条款迫使她无法参与某些特定模式的剧本,这是不行的。” “哦……”生鱼片也是老资格的职业玩家了,诸如此类的事情他也不是没见过,听到这儿,他已大致懂了,“于是他们就随便找个号和她双排,进了剧本之后立刻就退,接下来让她一个人玩儿去……这样便不算是‘禁止她正常游戏’了。” 梦惊禅点点头:“今天看到她独自进镇时,我立刻就想到了这事儿……瞧这意思,她和红樱解约基本是板儿上钉钉啊。” “且慢……”生鱼片道,“那这些解约之类的消息……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呢?” “我和管理层熟啊。”禅哥用理所当然的口气回道,“他们最近已经在筹划着要签絮怀殇的事儿了,甚至开出了在她受‘竞业禁止协议’影响期间照发工资的条件;当然了,我也就知道那么多了,其他不平等条约以及‘签约款’具体给她开了多少我是不知道的,反正肯定比咱们几个来的时候高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就是了……” “瞧你那副不平衡的样子……”生鱼片虚着眼,面无表情地吐槽道,“你咋不说八个‘很多’呢?” “我没有不平衡啊,就事论事……真的很多嘛。”梦惊禅回道,“不过……讲道理,我觉得人家也的确值这个价儿,从粉丝经济的角度来说,絮怀殇的身价爆我们十倍八倍我也可以理解……” “谢谢夸奖。”下一秒,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回了禅哥一句。 那一瞬,梦惊禅的瞳孔收缩,其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寒流所浸。 他微微转头,看向了生鱼片。 却恰好看到生鱼片的人头……从脖子上滑了下来。 当那整齐的刀口映入禅哥的眼帘时,生鱼片也开始化为白光。 直到那一刻,尸体都还站着、没有倒下。 这一刀太快了,快到生鱼片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砍,就已被判定死亡。 “呼……”两秒后,禅哥缓缓转过身,吁了口气,“大意了啊……” 梦惊禅单独行动时,是很少会疏忽的,他这次的大意,源自他对队友的信任。 即便如此,这也不能算是什么失误;因为他的队友是生鱼片,是整个惊悚乐园中侦查能力最强的玩家……没有之一。 然而,很多时候,“最强”的地方,反而就是突破口之所在。 从方才的对话不难看出,生鱼片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他那句“我的探测是毫无死角的”也绝非是在说大话。 可一旦有人从这种探测中找到了“死角”,那对施术者来说,便将是致命的。 “这算不上大意……我可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适应了那些‘音贝’的探测频率。”絮怀殇说这句话时,其身影已出现在了梦惊禅身后的屋脊之上。 此刻,她已不再像白天那样遮蔽面目。 月色下,她那修长的身影,似一道无瑕的利刃;那明亮的双眸,则透出森冷的杀意。 “明白了……”梦惊禅望着对方,接道,“用能量完全覆盖住身体表面,形成一层动态的‘盔甲’,然后让这个能量层保持与音贝一致的振动频率,这样……就能在生鱼片的探测网中‘隐形’了……” “不愧是梦惊禅,只听我说一句话,就能推测出我的手法。”絮怀殇回道。 “呵呵……”禅哥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呋——”他吐了口烟,悠然言道,“你太高估我了,我可不是那种稍微看看就能识破各种复杂技巧的天才,我也没有封不觉那种仿佛一秒钟能想一百件事的头脑……”他顿了顿,“能立刻猜到你的手法,是因为……在今天以前,我就思考过——如何才能避过生鱼片的探测。” “这么说来……这个方法,是你早已想到了的?”絮怀殇问道。 “那是啊……”梦惊禅掸了掸烟灰,回道,“别看我现在这样儿……其实我也是挺要强的一个人,即便是同一个工作室的队友,我也会研究研究怎么才能打败对方的。”他微顿半秒,再道,“当然了……很多事情,想得到,不代表就能做得到。我说了,我不是天才,要比喻的话……天才面对十个问题能给出十二个答案,而我只能给出一个。” “所以你觉得……我是天才?”絮怀殇又道。 “你当然是。”梦惊禅摊开双手,“你、鬼骁、湿婆、枉叹之、似雨若离、无刀客、七杀、废柴叔、织田爱……大概就这几位吧。”他边想边说,数出了这么九个人来,“在战斗这方面,你们这九人的才能是我所知所见的人当中最出色的……不过,‘才能’最高,并不代表实力也最强嘛。” “你好像忘了把封不觉算进去。”絮怀殇听完后,第一反应却是这个。 “他啊……”梦惊禅耸耸肩,“我无法评价一个已经超出了我评断能力的人。” “这么说来,你对我的实力,还是挺了解的?”絮怀殇道。 “呵……彼此彼此吧。”梦惊禅道,“你刚才那次偷袭,为什么只出了一刀,你我心里都有数……” 他这句话,可不是虚张声势。 絮怀殇方才的那一击,之所以只攻击了生鱼片一人、却没有对仅在一米开外的梦惊禅出手,自是有原因的。 并不是她不想那样做,而是她没有把握…… 想偷袭生鱼片,并不算难,因为生鱼片对于自己的探测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这种自信和“依赖”是成正比的。 当他所依赖的最强能力被人找到了破绽,虚无的自信便让他成了个毫无防备的靶子。 但梦惊禅不同,即使他基于对队友的信任,没有对周遭的环境进行戒备,但是……论武者的本能,他可比生鱼片强太多了。刹那间的杀气,已足以激起他的反应。 倘若絮怀殇同时对两个人出手,或是改为只对梦惊禅出手的话,那她的偷袭就未必会成功。 虽然其成功率还是很高的,或许有八成、九成……但绝不会像方才偷袭生鱼片时那样,有“十成”的把握。 这样一考虑,她自然会选择百分之百会成功的那一种方案。 毕竟……她没有队友。 一旦偷袭失败,哪怕能重创其中一人,她还是得以一敌二;在秩序的两大高手面前,就是单挑她也不敢托大,何况是旁边再多一个随时可能恢复伤势并参战的人。 “既然大家都清楚对方的实力……”两秒后,絮怀殇应道,“那闲聊就到此为止吧……” 她这言下之意,就是——话说得差不多了,咱们该动手了。 对于这个建议,梦惊禅也十分赞同;两人若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很不利的。 因为对峙这个事情……比战斗还要耗费心力。 别看两人站那儿没动,但这番对话的过程中……每一秒,他们都在寻找着出手的机会,同时又要提防对手的动向,这对集中力是很大的考验。 若是在这儿耗得太伤,就算打赢了,也可能对之后面对其他玩家的战斗造成负面影响。 “好。”梦惊禅回话时,顺手丢掉了烟头(酒瓶子他在掏烟之前就已经收起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已出剑。 他没有把自己算进“天才”的行列,不是在谦虚,也不是想扮猪吃虎。 正如梦惊禅对天才的那番比喻…… 他的确是回答不了“十个问题”,就算花时间冥思苦想,也最多答得出六七个来。 通常情况下,他只能答出“一个问题”。 而那个问题,永远是关于“剑”的。 说时迟,那时快! 但见,虹光一闪,身影已错。 簌簌风声,姗姗来迟。 这一剑,剑比声快,人比剑疾。 可怕的是……一剑过后,夜空中,并未响起金铁交加之声。 那仅有的破风声,似乎在宣告着攻击的落空。 但实际上……并未落空。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刀和剑切切实实地碰撞了,只是……其中的一方,在一种“无声”的状态下便被另一方所斩断。 就好似你用一把快刀猛然切开了一块悬在半空的豆腐,那自然是不会发出什么声响的。 “好剑法。”絮怀殇站在原地,目视前方,用略有些疲惫的语气说道。 她没有低头去看自己的双刀,因为她知道……自己手中的和都已断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肋下已被斩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呵……”梦惊禅,此时已出现在了絮怀殇的身后、背对着对方。 他苦笑了一声,并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叼了一根在嘴里:“论剑法,我可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他吃力地用同一只手掏出打火机,为自己点燃了烟,“可惜啊……” 就在他那个“惜”字出口时,他持剑的那条胳膊,竟从肩膀处齐齐断落,就像是方才生鱼片那滑落的头颅一样…… “呋——”接着,梦惊禅舒畅地吐了口烟。在他呼气的同时,其躯干上赫然迸出了三道很短、但极深的伤口;那三道伤口也像是“吐烟”一般,齐齐地喷出了鲜血,在空中汇成一片血雾,“所以说啊……”他转过头,还是那一脸的颓废,“我讨厌和你们这帮‘天才’交手……” 这话说完,他也恰好化为白光消失。 直到这一秒,絮怀殇才稍稍松懈下来,单膝跪地,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她没有急着使用物品或技能为自己治疗,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屋檐下的一片阴影,冷冷言道:“你不必再躲,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在那里……”她目光如炬,语气坚定,丝毫不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既然你可以跟他们合作,那不妨也跟我谈谈吧。” 言毕,一息之后,一个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还未请教……女侠尊姓大名……”即使是方尽这样的人,这会儿讲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第1255章 剑神一笑(十一) 桌上,摆着一盏油灯。 虽只是一点火苗,但也足以照亮这间并不算大的客房。 这个寒夜,注定是无眠的。 所以,段克亦也根本没有就寝的意思。 他坐在桌边,闭目,调息。 对他这个级别的高手来说,这种程度的休息,已足够恢复他白天所损耗的体力和精神。 “对付我这么个老头子,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忽然,他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话音未落,他已睁开了眼,并将手伸向了桌上的剑。 几乎在他的手握住剑鞘的同时,其周围猛然爆发出了“噗噗咚咚”的一阵疾响。 那……是暗器穿透窗纸和木板的声响。 不仅是门窗,就连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也有暗器穿入…… 面对这样的攻击,想要躲闪,是绝无可能的;即使被攻击者的手上拿着一块巨大的盾牌,也未必能保证毫发无伤,更何况,段克亦的手上,只有一把剑。 好在,那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此剑,名唤“半玄”,只因铸剑时,掺入了一部分“玄铁”。 此处引用金庸先生在《神雕侠侣》中的描写——“这玄铁乃天下至宝,便是要得一两也是绝难,寻常刀枪剑戟之中,只要加入半两数钱,凡铁立成利器。” 很显然,段掌门的这把“半玄”中,加入的玄铁可远不止“半两数钱”;虽说和杨过那百分百玄铁打造、八八六十四斤重的玄铁重剑比还差得远,但要对付眼前的局面,也是绰绰有余了。 只见,段克亦单脚跺地,弹身而起,右腕疾运,剑光轻随。 依靠着玄铁具备磁力的特点,他用一个看起来很简单回旋动作,便挡下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上百支暗器。 嗒—— 一息之后,段克亦从半空落下,单足点地。 那一记轻轻的落地之声,已告诉了屋外的人……目标还站着。 这自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是要让段克亦永远地躺下。 因此,他们的攻势还不会结束。 啪哗哗——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木板破碎之声,瞬时带出两道矫健的身影。 这二人从地板之下直接窜出,现身之处恰是在段克亦的两侧,瞬间对其形成夹击之势。 而这……俨然在段克亦的意料之中。 他很清楚,自己落地时的响动,将会决定敌人突入的方位和方式。 所以他几乎没有思考,便已出剑。 第一剑,直劈身前之人的头顶……那人从楼下跃上来,本以为能杀段克亦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自己才是被杀的那个。 半玄虽比不上“四大神兵”,但也绝非凡物,那偷袭者尚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天灵盖便已被一剑劈碎,整个头颅都被从上到下一分为二。 血溅到了段克亦的脸上,但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的手依旧很稳,很有力…… 半玄也在这只手的驱动下,剑锋一转,在其身侧划了一个半圆,横劈向了段克亦身后的那名偷袭者。 在剑锋接触那人的身体之前,段克亦就知道对方已是必死无疑。 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和出色的耳功,段掌门只需听对方冲破地板时的声音,就能知道对手大致的身形、年纪、以及内功修为;所以他确信,这个人绝对接不下这一剑。 而事实,也如他所料…… 那第二名偷袭者倒是对段克亦的剑招做出了反应,他竖起刀锋来格挡这一剑,然后,他的刀断了,他的胳膊断了,他的躯干也断了。 苦练五十多载童子功所换来的内力加上千锤百炼的剑招,对上一个二流刀客的刀式,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江湖这个不怎么讲究公平的地方,也只有“勤学苦练”这四个字是最公平的。 段克亦的天资谈不上有多高,也从没有过什么扯淡的武林奇遇(比如掉落山崖后吃了奇怪的东西而内力大增、遇到隐士高人将神功和功力倾囊相授、因某种原因被迫和美女高手滚床单并且获得其所有功力等等),但他依然当上了点苍掌门,并以“探云侠客”之名睥睨江湖。 其实,他做的事情,很多人都做过,无非“苦练”二字。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两个字前面再加上“坚持”这个前提的,也不是每个人能五十年如一日,即使在成名之后、在当上掌门后,还能保持这种刻苦的。 叱—— 就在段克亦解决掉第二名者的刹那,惊变! 那一瞬,一支尖锐的钢钉,从地板下骤然探出,正正好好地穿透了段克亦那支撑脚的脚掌。 他当即在心中暗道了一声糟,看来……对手的智计和歹毒,超出了他的预估。 中招之际,段克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仅是之前的暗器齐射,就连那两名偷袭者的性命……也是幌子。 真正要命的一击,是这支钢钉。 “我劝你不要再动。”这一击得手后,一个粗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那只会让毒发得更快。” 这话,没有让段克亦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脚上那略带麻痹的痛感,早已告诉了他这钢钉有毒的事实。 吱—— 很快,那说话之人便推开了已经被暗器射得破破烂烂的房门。 他的手上,提着一个灯笼,灯笼的亮光照亮了这黑暗的房间(屋里的油灯在之前的暗器齐射中已被打灭),也照亮了他的容貌。 那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好似一座人形的铁塔;刀削斧劈般的容貌和身材,与他那嗓音十分契合。 “屠纪……”段克亦看着那人,冷冷言道,“段某尚不知……狂虎帮暗箭伤人的本事,原来如此出色。” 段克亦显然是认识对方的,来者正是狂虎帮帮主,人称“虎面罗汉”的屠纪。 “呵呵……”屠纪冷笑,“那就对了,正因为出色……才没人知道啊。” 这话很有道理,死人是没办法到处去乱说话的。 “可惜啊……”段克亦道,“比起这种死法,我倒是更愿意死在‘罗汉斗虎掌’下。” “你不必用这种方法来激我。”屠纪脸上的笑意犹在,“我知道你打得是什么算盘……我是不会上钩的。”他顿了顿,接道,“段掌门,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既然我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对付你,那就表明,我已然承认了你的武功比我高;我甚至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即便让我再练个十年八年,我也没有把握能打赢现在的你。” 闻得此言,段克亦心里一沉,他知道……把对方引到自己身前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了:“哼……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那是啊……若没有这点自知之明,我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屠纪的语气,颇有点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 而且……说这话时,他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房门口,半步都不往前迈,摆明了就是不给对方任何殊死反扑的机会。 “段克亦,你是高手,也是光明磊落的大侠。” “所以。你有权利去高傲。” “但……你也有义务为这份高傲付出代价。” “今夜,便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说话间,屠纪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冷:“不用担心你带来的那些点苍弟子,他们都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你了。” 段克亦的脸色铁青,愤怒加速了他的心跳和脉搏,也加快了毒素在其体内生效的速度。 “姓屠的……终有一天……”段掌门还想留下最后的遗言。 但屠纪一脸冷漠地打断了他:“我知道……不得好死嘛,这话我听得多了,但说这话的人都死了,我还活着,活得比他们都好。” 言毕,他缓缓退后了几步,直到这最后的时刻,他都没有去背对对手、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兄弟们,送段掌门上路!” 随着屠纪的一声令下,又一轮暗器的集火到来,而这一次……段克亦却是连举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 与此同时,王穷的大宅内。 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道人影,默然地走出自己的房间,站在了空荡荡的院中。 他就这么站着,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言不发。 片刻后,一点亮光,忽地出现在了离他十米不到的地方。 灯光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女的则面无表情地提着一盏造型奇诡的提灯。 “呵……这位先生,起得真早啊。”封不觉含着笑,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程威站在那儿,冰冷的眼神死死盯住眼前二人,没有回应。 “我们是来拜会王穷王老板的,不知……你可否去通报一声?”觉哥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并毫不客气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又沉默了五六秒,程威终于开口了:“你们是谁?” 他问这个问题,可不是因为他真的准备去为这二人通报了;程威只是想知道一下……这两个放倒了宅邸周围所有暗哨、成功踏入院中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第1256章 剑神一笑(十二) 咚咚咚—— 程威轻轻叩响了王穷卧房的门。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种程度的响动,已足够将他的主人惊醒。 “谁啊?”果然,没过多久,王穷那半梦半醒的声音便从房中传来。 “庄主,是我……”程威应了一声,又顿了半秒,再道,“院内……有客人求见。” “啊?”王穷翻了个身,瞥了一眼窗外,天色俨然是一片漆黑,“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庄主……寅时。”程威回道。 一般人听到这里,可能会立刻喊出诸如“你有病啊,凌晨四点见什么客?”之类的话来。 但王穷的反应不一样——他瞬间就清醒了。 王穷很了解程威,也很了解保护自己的防卫措施有多么严密,所以,当他听到“寅时”这个答案时,程威之前那句话里特意带上的“院内”二字,就显得有些严重了。 放眼整个武林,能在这个时间,来到王穷所在的院落中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更奇怪的是,身为护卫之一的程威,居然还帮对方来通报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嗯……”王穷沉吟了一声,在这一息之间他思考了许多事,然后,他开口道,“让他们进来吧。” “这……”程威犹豫了一下,“直接进您的屋子?” 他问这话的时候,屋里的王穷已经自己把床边的炕桌给搬到了床上,并用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啊,对,你也进来好了。”王穷甩灭火折子时,如是回道。 见屋里已有灯光亮起,程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回了声“是”后,便转身将那两位“客人”引到了屋前。 不多时,程威就推门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庄主。”程威进屋后,恭敬地对王穷道,“客人带到。” “这两位是……”王穷一边打量着觉哥和若雨,一边开口询问。 “好说。”封不觉顺势抢过话头,冲着王穷很不走心地来了个抱拳拱手,并言道,“在下破剑茶寮寮主,封不觉。”他又朝若雨那边抬了下手,“这位是我的师妹黎若雨。” 他这次没有给若雨冠上“夫人”的名号,倒不是因为他不想,只是因为若雨事先就跟他打过招呼,让他不要占这种“略显幼稚”的便宜。 “破剑茶寮?”王穷听到这四个字后的反应,却是出乎了觉哥他们的意料,“破剑茶寮……破剑茶寮……”他低声地、反复地念叨着这四个字,露出了沉思之色,足足一分多钟后,他才看着觉哥念道,“你真是破剑茶寮的封不觉?” 这一刻,觉哥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笑着道:“哦~没想到,王老板竟听过我的名号。” 王穷没有理会对方的试探,而是接着问道:“你能证明一下吗?” “你想要怎样的证明?”封不觉摊开双手道。 “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王穷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呵呵……好……你很不错。”封不觉笑了,他看王穷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 言毕,觉哥原地抬腿,往“上”走了一步。 他的动作很普通,就像是走上台阶;只是……他的眼前根本没有台阶。 但他还是“上”去了——利用那可以站在半空的能力,觉哥就这么凭空站在了离地一步之遥的高度,浮在了那里。 对此,若雨自是见怪不怪,但程威的表情可就精彩了。 程管家的武功不低,他所见过的、堪称神奇轻功也不在少数,但像这种不需要任何准备就能“踏空而立”的能耐,他全然理解不能。 “嗯……看来你确有可能是封不觉。”王穷看到这一幕时,倒显得挺淡定,好像是在看什么戏法儿。 “只是‘可能’,而不是‘肯定’吗?”封不觉接道。 “我还得问你几个问题,才能确定。”王穷道。 “你问。”觉哥很干脆地应道。 “敢问封寮主……今年贵庚?”王穷道。 “不知道。”封不觉几乎脱口而出,且理直气壮。 “不知道?”王穷用疑问的口气将那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苍灵论剑时,我便是这般模样;在紫禁之巅决斗时,我也是这般模样;后来到葬心谷里观光时,我还是这般模样……”封不觉何等的机智,他早已明白,年龄并不是对方想要试探的重点,重点在于这些信息,“你要问我几岁,我只能告诉你……活得太久,记不得了。” “嗯……”王穷点点头,“说得有理。”他顿了顿,“但还是不能完全证实你的身份。” “哦?”封不觉奇道,“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王穷回道,“你有可能就是封不觉本人,但也有可能,你只是一个轻功很好的、且和我一样……看过‘禁武秘录’的人。” 他口中的这部“禁武秘录”,乃是一部绝密之书,属“三禁卷”之一。 据传,这三卷书皆深藏于皇宫大内,只有当今天子才有权翻阅;其他人……只要敢拆开封条,便是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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