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酒液微凉,酒香醇厚,当真是好酒。 “这酒好,”姜黎捧着酒坛的双耳,凑到霍珏唇边,道:“你尝尝。” 霍珏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腕,低头饮了一大口酒,透明酒液从他唇角逸出。 姜黎望着他被月色勾勒得愈发清隽的眉眼,一时迷了眼。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借着霍珏这一低头的姿势,她将温热的唇贴上他的唇角,舌尖轻轻一舔。 霍珏身子微顿,眸色渐深,侧头扶住她的后脑,印上她的唇。 姜黎闭上眼,口鼻间是尽是浅淡的酒香,还有他身上惯有的似麝似竹的香气。 晚风徐徐吹,几片黄叶从她身侧飘落,擦过她绣着合欢花纹的鞋面,无声无息地落了地。 感觉到他的步步紧逼,以及攻城略地般的疯狂。 姜黎的心脏怦怦直跳,掌心一松,手里的小酒坛滑落。 她惊呼一声,骤然睁眼,余光很快瞥见她家郎君不紧不慢地用脚尖稳稳托住那酒坛,微微一提,那酒坛便落入他的掌心。 几滴从酒坛震出的酒液卷入风里,落入勾陈在地上的两道人影里。 月光拉长了二人的影。 只见婆娑摇曳的影子里,郎君轻轻蹭了蹭小娘子的鼻尖,哑着声笑道:“阿黎不专心……” 姜黎在青州的最后一个夜晚,便消耗在一坛子酒与霍珏炙热的吻里。 以至于到了后来,她坐在枝头上,竟然有了一种腾云驾雾的飘飘欲仙之感。 回到青云观之时,还不忘豪气万千地同霍珏道:“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替我们卫小将军赎回卫氏的祖宅的!” 霍珏边应和着这小醉鬼的承诺,边拿湿帕子给她净脸擦身。待得小娘子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方才给她掖好寝被,提脚出了客舍。 山中的夜晚一贯来寂寥。 殷道长坐在一棵老树下,见他来了,忙颔首道:“小子,过来吃茶。” 树下摆着的桌案是一截三人环抱的古木,圈圈年轮沉淀着这山中的无数风雨。 霍珏垂眸望着桌案一角的刻着的“殷素拾”三字,温声道:“多谢道长这些时日对拙荆的诸多照拂。” 殷道长笑道:“阿黎心性纯真率直,有她在,这山里都热闹了不少。” 小娘子在道观也就住了几日,就做了不少秋梨露、糖渍梅子、野菜饼、果子蜜水,将原本清净枯燥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眉梢眼角里的笑意比外头的秋阳还要灼目。 观里的小道姑一做完早课晚课就爱往她身边凑,给这一贯来寂静的道观添了不少欢声笑语,连山中的清风朗月都染上了烟火气。 “从前你还总同你外祖母嫌文澜院梧桐树太多,说耳朵都要被树上那聒噪的喜鹊吵出茧子来。”殷道长从一边的红泥小炉提起冒着热气的铜壶,泡了两杯清茶,接着道:“可依贫道看,这小喜鹊配你最是合适。” 霍珏入道观的第一日,虽说她觉他并无心魔缠身,可到底是从他身上寻不回从前那小子的意气风发了。 从前的卫瑾心怀赤诚,如灼灼烈日,青州不知有多少总角小儿喜欢追在他身后,嚷嚷着要一块儿从军去。 昨日他身披铠甲,乘马归来。也不知他怀里的那只小喜鹊在他耳边说了何话,竟逗得他在一怔之后,轻声笑开。 那一刻的他,竟让殷道长隐隐约约看到了卫瑾的旧日眉目。 殷道长打趣完,便拿出三枚铜钱,正色道:“今日贫道为你算了一挂,你此番北去,凡事留人一线,自有善缘为你排忧解难。这世间万物,无不讲究因果缘法。小子须时刻铭记,昨日因,今日果。今日因,明日果。” 殷道长慈悲为怀,霍珏自是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沉默良久,方才举起茶杯,道:“瑾多谢道长提点。” 一杯茶饮尽,他放下杯子,目光再次扫过桌角的名字,温声道:“若是道长不介意,可否允瑾将素拾姐的灵牌放入静室里?” 殷道长不妨他竟然提到了小拾儿的名讳,愣了足足有几个瞬息。 那静室里俱是卫霍二家的灵牌,而小拾儿是她收养的弃婴,亦是青云观的道姑,将她的灵牌放入那静室到底不适宜。 殷道长正欲回绝,忽又听霍珏道:“想来素拾姐也是愿意的。” 年轻郎君的声音平和,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殷道长到了嘴边的话忽地说不出口。 脑中又想起七年前那夜,小道姑穿着青色道袍,洒脱地对她笑道:“师父,你莫要为我伤怀。我不过是选择遵循本心罢了,这是我自个儿选择的道。” 还有卫彻及冠那日,她递与他的那个平安符。 那时小道姑笑嘻嘻同卫彻道:“这可是本道长费了许多心血画出来的平安符,你若是敢不喜欢,以后别想来青云观求平安!” 人人都以为那符??当真是一个平安符。 唯有殷道长知晓,那符??里头写的究竟是什么。 殷道长静静望着霍珏,对上他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回绝的话生生咽下。 她站起身,轻声道:“我给素拾做了个衣冠冢,她的灵牌就放在我平日打坐的屋子里,你随我来罢。” - 霍珏将殷素拾的灵牌放在了卫彻灵牌的隔壁,目光慢慢扫过长案上的灵牌,静坐了许久。待得山间密林传来影影倬倬的鸡鸣声,方才重重磕头,提步离去。 暗二与沈听天不亮便在山下侯着,快到辰时之时,便见霍珏与姜黎领着云朱、素从从石阶上慢慢走下来。 姜黎见到二人,忙让云朱给他们一人递了个平安符。 云朱拿来装平安符的可不是荷包,而是一个用绳子封口的布袋,暗二与沈听都见着了,这鼓鼓囊囊的布袋里全是平安符,少说也有四五十个。 青云观的平安符虽称不上一符难求,可也不是一求就能求几十个带走的。 小夫人这架势,简直就像是把人青云观的所有平安符都打劫带走了一样。 暗二与沈听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显分毫。乖乖收下平安符,对姜黎拱手作揖道了个谢。 等到姜黎与两个丫鬟上了马车,暗二了上前与霍珏道:“霍公子,我已按照您的吩咐,把褚将军战死,秦尤大败南邵的消息递往凌首辅那。” 霍珏道:“辛苦了,你还要与国公府的人赶回去复命。此行你们先走,不必等我们。” 暗二闻言松了口气,他的确是想着快马加鞭回去同世子爷禀报青州的进展,同时看看需不需要前去肃州助定国公一臂之力。 凌?碧叭ǎ?豺狼之心昭然若揭。 按照他的计划,先是利用南邵助秦尤夺走青州的兵权,接着再用北狄重创定国公,分走一部分肃州军到定远侯手里。 青州如今事了,也不知肃州如今情况如何了。 暗二出生在定国公府,家中长辈俱都在肃州,自然是心急如焚。 “小的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霍公子可需要我带话回去?” 霍珏沉吟片刻,道:“还请你替我同阿姐道一句,青州已天晴,一切安好。” 暗二抱手道:“公子放心,您的话我定然带到。” 说罢,他与沈听轻轻颔首,道:“改日到盛京找我喝酒。” 沈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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