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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罗威尔:“……” 罗威尔特别想讥讽句“你是把这三百年的岁月都用在钻研骗术上了吗”,又担心对面这货就骗术和骗子的定义问题跟他扯淡,索性闭紧了嘴巴。 雷克斯洗掉夸张的化妆粉,湿哒哒地从浴室里出来,便听到杨秋问他:“雷克斯,你上学时地理学得怎么样?跑索伦森山脉前你去过多少地方?” 雷克斯:“呃……” 两位原属于“优雅梦幻”的女招待被米娅送回她们被分配到的房间,进了屋子,其他人便紧张地围上来:“怎么样?你们有被为难吗?” “他们有没有说会怎么安排我们?” 其中一位捂着胸口、长长地出了口气:“……还好,那位、那位被称为领主的施法者先生很、很和善。” 另一位道:“没有说,只是米娅小姐让我们先什么都不要想,让我们好好休息。”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啊。”等消息的人愁眉苦脸地道,“我们这么多人,每天要吃掉多少东西,难不成他们只是白白养活我们?” “米娅小姐就没有说点别的吗?” “算了吧,我看米娅小姐在他们之中似乎也不怎么有地位,她说话也许什么都不算。” “可是……那位雷克斯先生说了,不会再让我们去做……以前做的事了啊。”出去过一趟的女士,弱弱地道。 提出反对意见的女士不由冷笑,转脸看其他人:“你们相信这种话吗?” 刚才七嘴八舌的六名女士,同时沉默下来。 “那、那我们能怎么办呢?”一位年纪较小的女士抽噎着道,“就算想逃,也没有地方可去啊……” 女士们相顾无言,沉默片刻后默默散开,坐回临时用椅子和凳子拼出来的床位上。 “混一天,算一天吧。”一位有些年纪的女士哑着嗓子道,“反正我们本来就是没有未来的人,想那么远的事情做什么。” 房门外,并未立即离开的米娅,无声地叹了口气。 “果然像雷克斯说的那样……不是提供了食物,就能让所有人都安心啊。”米娅忧虑地想着,轻手轻脚地离开。 安静的走廊上,米娅经过的每一个房间,仿佛都隐约传出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撕心裂肺,只是微不可闻的、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一样地低声抽噎。 这样连用哭泣发泄情绪都不敢惊动他人的小心翼翼……让独自走在走廊上的米娅,心情越发沉重。 下了楼,再也听不到那些细微的声响后,米娅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放松感。 “雷克斯先生?”发现雷克斯从一楼的走廊里出来,米娅惊讶地道,“你没有跟领主先生他们一起吗?” 雷克斯的脸上,出现很微妙的尴尬神色:“呃……杨似乎想到了别的办法,不用我去了。” 米娅:“咦……?” “不说这个,我们还有别的任务。”雷克斯赶紧拉开话题,“这里原本有个很壮的男打手,没有跟他那些同伙沆瀣一气、反而保护了女士们的那一个,你记得吧,他安排在哪边了?” 那个叫班的男人米娅当然有印象,那是所有塔兰坦庇佑的人们中最强壮的一位男子,连忙道:“我知道他,他和兽人们在一块儿。” 没有被迫服用催肥剂把身体搞坏,虽然满身鞭痕但还是对其他人有威胁,这样的人当然不能跟人族男妓搁一块儿,至少米娅不会放心,分配房间的时候,她把班安排在了奥斯里安他们住的楼层,还给了班一个单间。 雷克斯跟米娅来到兽人们住的楼层,先看望了下奥斯里安,这才去找班。 班,正独自坐在用薄棉被铺的地铺上发呆。 从凌晨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这位当了九年夜场打手的壮汉一脸懵逼…… 亡灵们占据了整条街道,把他的老板、他的同事、他曾经讨好赔笑过的客人们跟猪猡一样摆满街头,从窗口看到这一切的班要不是掐自己大腿会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太——夸张了! 威斯特姆确实很少能接待到贵族客人,毕竟这里太过偏远,那些体面人不见得愿意为了一时的欢愉舟车劳顿,但威斯特姆还是有不少有身份的客人的! 有贵族背景支持的商人、因纳得立的官员、与贵族有关系的裙带,在威斯特姆都很常见! 别人不说,他的老板加西亚·格林就是一位子爵阁下的白手套,因纳得立的中层官员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 可就是这么多有身份的人,居然全都被捆得跟猪猡一样丢在大街上! 班还看到了他的老板格林……那家伙衣服上全是血、脸肿得他差点儿都认不出来! 听见脚步声往他住的这间储物间走来,神情恍惚的班猛然惊醒,连忙站起身。 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反锁,但并没有人敢离开房间肆意活动……毕竟外面太多亡灵了,面对那些即使是大白天里看见了也会让人心惊胆战的活动骷髅架子,再骄纵蛮横的人也任性不起来。 “咔哒”一声,扭动门把推门进来的人……班印象深刻,是不久前砸了本店招牌的男人。 很年轻,看上去块头不大,但很强壮,拥有超出年龄的厚重气势,近距离相处时,能把灵感较高的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曾经当过见习战士、只是因家境原因没能走上职业级道路的班,只凭肉眼和感觉就能明白眼前的男人是位很强悍、很恐怖的大战士,全身的肌肉本能地紧绷起来。 班打量雷克斯时,雷克斯也在打量他。 这个衣服上还有不少条状血痕的男人有着跟安东尼相似的大块头,一脸的横肉,但并没有那种杀过人的煞气;从本能地摆出的防御姿态看似乎接受过一定的训练,不过应当只是止步于入门级——他那身肌肉练得实在是乱七八糟,除了威吓平民没有半分用处。 米娅跟在雷克斯身后进来,被他俩沉默对视的紧张气氛惊到,连忙开口打破沉默:“你好,班,这位是雷克斯先生。雷克斯先生,班是位好人,我们进来时有位名叫希贝尔的女士一直在为班解释,她说班和其他那些人不一样,全亏了班的保护她才能活下来,还有一些女士也是这么说的。” 雷克斯侧头安抚地对米娅笑了笑,向班伸手:“查理·雷克斯。” 班只感觉扑面而来的厚重气势瞬时一空,暗自松了口气,伸手与雷克交握:“班。”顿了下,又补充道,“我的母亲是位洗衣妇,酒醉后被人强奸,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别人报了全名,班可不想被这位大战士误会他有所隐瞒。 雷克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失礼的同情话语。 每个人都是背负着别人看不见的伤口在活着的,对大多数坚持自己道路的人来说,贸然地施舍同情是种冒犯。 “我们来自塔兰坦,为塔兰坦领主,黑魔法师·杨服务。”雷克斯开门见山地道,“杨正着手解决关于威斯特姆领地的所属权问题,如无意外,这片土地不久后将属于杨,这里的人民将成为塔兰坦的领民。” 班:“……” 班完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避免激怒这位一本正经地说着梦话的大战士…… 话说什么时候隔壁的大荒原也有了领主?! 雷克斯微微一笑,道:“我明白这很让人难以置信,不过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让威斯特姆恢复正常运转,不能让威斯特姆的镇民为上哪弄下一顿的面包头痛。” 听到这话,班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面部肌肉,露出惊讶神色。 封建王朝时代的华夏有“穷文富武”的说法,富武的意思很简单易懂,想要锻炼出强壮身体的人,家里必须有一定的经济条件。 这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也通行,想成为职业强者,就不能出身太贫寒,不然就会像班自己一样,再有天赋也只能半途放弃梦想。 雷克斯年纪轻轻就是位大战士,出身必然不可能低到哪去;这样一位出身好的人,居然知道普通镇民家里拿不出一天的余粮、再不尽快恢复镇子运转就会有人挨饿,这就让班不得不惊讶了。 班并不认同威斯特姆会如此轻易地更换主人,但在这个镇子生活了九年的他确实也不希望这里被折腾得一团混乱,打起精神道:“雷克斯先生,我能做些什么呢?” 雷克斯很满意这位画风别致的夜场打手在听到恢复镇子秩序后这份真切的反应,笑道:“你先换上一身不会吓到人的行头,跟我来。” 将换了件外套的班带到一楼、原老板加西亚·格林的办公室,雷克斯从桌子下面拖出个沉重的蛇皮袋,敞开袋口,哗啦啦往外掏铜币…… 亡灵们只对金币有兴趣(其实是杨秋只回收金币),原本的招待们不敢带太显眼太沉重的东西,偷摸瓜分了自家店中老板客人的银币、银器、和一些小件的艺术品装饰品;雷克斯去召集招待们时,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收拾了下,就搞到了好几万铜币,拿都拿不动,还得用三轮车拖…… 这些铜币做工粗糙、远远比不上亡灵们认可的精美铜币(游戏币),但好歹也是货币。 雷克斯一口气掏了上千枚粗糙铜币出来堆到桌上,对班道:“你和米娅问问这里和隔壁的住户,有没有需要采购的物品,让他们选一些代表出来,拿上这些钱,去敲开镇民经营的店铺买东西。” 班:“??” 雷克斯又对米娅道:“这种镇子应该会有乡民进镇卖菜,你记得去镇门口那里看看,多买些菜回来。” “好的。”米娅点头。 雷克斯拍拍一脸懵逼的班:“去把,保护好我们的米娅,千万别让她受伤,不然亡灵们会发疯的。” “是,雷克斯先生。”班冷汗都下来了,立即应答。 雷克斯这可不是在吓他,米娅要是挂掉,所有亡灵倒扣100点声望,以这帮亡灵对声望的疯魔执着,雷克斯自己都不敢想象这帮疯子会做出什么来——不然他也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把班这个被招待们认可了人品的前打手找来给米娅当保镖。 有班这个熟悉的人出面,招待们依然戒备心理很重,很多人都借口不需要购买东西、拒绝离开房间;米娅与班把两边安置点跑了一遍,愿意跟他们一起上街的仍然只有兽人族的奥斯里安、莉卡,以及人族少年布鲁克。 没办法,雷克斯只得找了几个愿意做鸡毛蒜皮任务的亡灵(休闲玩家)、发放协助米娅采购的任务……不买个几三轮车的东西,镇民们估计很难相信他们这些外来势力有常驻此地恢复秩序的意愿。 目送有骷髅加入的采购队骑着四辆三轮车离开,站在门口相送的雷克斯,回过头,看了眼住进好几百人依然清清静静的两座建筑。 骷髅们占据街道时,住在镇子北面和东面居民区的那些镇民,有不少人大着胆子躲在巷子里偷看过。 哈尔他们把“战俘”们押去民兵队总部时,也有不少镇民趴在窗口、门缝上偷瞄。 镇中大道的繁华确实养活了半座镇子,本地人经营的家庭旅馆、小饭馆、售卖的杂货小吃,都依赖那些囊中羞涩的寻欢客,或是马夫仆人照顾生意。 更别提大半人马“沦陷”的民兵队,有不少就来自镇民家庭……对于他们这些外来人,本镇人民绝对谈不上多欢迎。 但雷克斯依然有信心恢复镇子的秩序,坚信得到镇民的信任只是时间问题。 杨对他不能扮演好“体面的贵族私生子”这个角色有些许不满,不得不用手段胁迫了罗威尔监察屈身扮演他……但杨依然对他寄以厚望,吩咐他留下主持镇子时交代过,对民兵队进行甄别后可以恢复一部分人的自由身。 当然了,不是说直接放人,而是重新编进全新的治安队伍,接受新的威斯特姆领主领导——不做红灯区生意不表示杨会放弃威斯特姆的经济,新的镇政厅给服从新领主的民兵发放足够养家糊口的丰厚薪水完全不是问题。 雷克斯十六岁后便一直混迹底层,他很清楚底层的平民要的是什么,只要能正常地生活,每顿能吃到面包,底层人民其实并不在乎谁是统治者。 真正让雷克斯操心的,是收容在他身后两座雄伟建筑中的这几大百名原欢场从业者。 华夏人有“表子无情”的“告诫”,这个世界也有类似的说法:“欢场的女人不值得相信”。 再纯洁天真的小姑娘(小男孩)在欢场中打过滚,她(他)的话就没有丝毫价值。 为什么会这样呢? 原因很简单……不得不在这种场合讨生活的人,每天、每天都生活在谎言中。 他们被欺骗时,他们的痛苦无人知晓,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底层中的底层,他们就算不沉默、就算用力呐喊,也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自白。 嫖客是不会承认他们向欢场女人撒过多少谎、践踏了多少欢场女人的心和尊严的,就算被人问起,一句“逢场作戏”就足以修饰美化他们那丑陋的嘴脸。 要是嫖客哪天居然走了眼、被欢场的女人反过来骗到了,那么他一定会愤怒地重复咆哮上几百次“欢场的表子没有一句真心话”,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骗后的愤怒…… 每天睁开眼就必须面对嫖客这个人类社会中集卑劣龌龊丑陋下流为一体的群体,还要要求这些在欢场打过滚的女人(男人)敞开心扉去信任他人的承诺、坦然接受他人的善意……这可就太天真了。 雷克斯是个有点理想主义的人,但他并不天真。 天真的人,也不可能像他这样在失去庇护者后还能保住手里那仅有的“父子亲情买断费”、精打细算地把自己的实力提升到让别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杨放任他们保有自己拿到手的财产,手里有钱,才是这些人没有激烈地反抗我们的安排的主要原因。” 雷克斯静静地看着这两座安静的建筑,内心默默思索。 “但只是手里有钱,并不能真正地让他们安心。尤其是人族……催肥剂对身体损害太大,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半大孩子就能抢走他们手里的钱,他们当然会惶惶不安。” “必须为他们想一条出路……让他们建立起‘不出卖身体,靠自己的双手也能生存下来’的信心,这才谈得上让他们去相信,他们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 雷克斯脑子里琢磨着事,走进原“优雅梦幻”庭院,逐一检查靠院墙停放的三轮车。 离开流放镇时,杨交代他将这几十辆三轮车里装满的货物找地方卖掉,全换成金币带回去。 现在杨拿到那么多金币,想来是不缺钱了,都忘记了问他这些货的事儿……不过雷克斯还是打算将这些东西卖掉。 色彩艳丽、花纹精美、厚实细密的布匹(其实就是几块钱一米的清库存窗帘布),成套成套的合金餐具(就是不锈钢……),整箱整箱的柔软毛巾(批发价两块一条),各种塑料餐具塑料筒鞋香皂牙刷等等等等……全是拉到集市上摆开来挂上价格标签立马会引起疯抢的日用品。 “有人买,有人卖,才叫市场。卖这种抢手货,得去个震得住场子的人才行。”雷克斯理出部分货物、自己亲手装满四辆三轮车,便通过精神矩阵呼叫哈尔。 等了十分钟左右,被安排在民兵队那边看管俘虏的哈尔才黑着一张债主脸过来。 “干什么?”哈尔恶声恶气地道。 这家伙果然有情绪啊……雷克斯默默想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杨对他们确实很不客气,跟防色狼似的对这帮人严防死守、不准他们靠近安置点里面住的人三米之内——不管哈尔他们原本有没有那个心,被这么对待肯定是要气炸。 心里说了句抱歉,雷克斯抬手指了下单独拉出来的四辆车:“杨让我想办法恢复这座镇子的生气,你来帮忙把这些货拉去镇民市集上卖掉吧,哈尔。” 哈尔:“……” 气到七窍生烟的哈尔凶狠残暴地瞪着雷克斯,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要不是打不过你,你这崽种现在就是尸体! 第91章 局部和平 因纳得立,屹立莱茵王国南境已有数百年之久的古老城市。 因地处拿巴伦大陆东南部陆地交通枢纽要道,来来往往的大量商队为这座城市带来让周边城市无比眼热的勃勃商机。 每天都有大量来自北方的布匹、香料、各种功能款式的新奇机械造物和南方来的魔粉魔矿炼金材料、东部来的大宗粮食等等商品在市集上完成交易,仅靠税务司的“黑狗”们从商人那儿“盘剥”来的十一税,就足够因纳得立城主养起一支整编一千二百人的城防军。 一千二百名全脱产的职业士兵,搁莱茵王国可得算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因纳得立近百余年来从未遭受过所有边境城市都难免遇到的马贼团骚扰,这支城防军功不可没。 也正因如此……巴特莱斯家的城主位置才会一直如此稳固,无论王室派来如何精干、如何有背景的执政官(市长),因纳得立领的最高权柄始终不曾受过影响。 当然了,区区一地领主居然敢截留大头商税养兵而不是乖乖尽数上缴王室,巴特莱斯家在王室那儿肯定不咋讨好——明明因纳得立领地的面积和领民怎么看都得算是伯爵领,但王室始终把巴特莱斯家的爵位压在子爵一级,无论巴特莱斯家如何使人在王城活动,都拒绝为他们家提爵…… 这种王室与地方贵族之间的龃龉在这个世界相当常见,巴特莱斯子爵阁下在一众莱茵贵族中并不会显得特别出格;虽然每次王宫举办新年酒会时总是没法儿坐上伯爵席位会让他相当难堪……但至少在因纳得立领地地头上,这位子爵阁下仍然是独一无二的“王”。 “所以说——奥狄斯伯爵的侄子的仆人,在一群威斯特姆民兵的护送下逃到城里来报案,声称奥狄斯伯爵的侄子被一群……会动的骷髅袭击?在威斯特姆镇里?” 当代巴特莱斯子爵、阿德拉三世保养得当的胖脸上露出一种“你仿佛在逗我”的怀疑表情,斜着眯缝眼,不悦地瞪着治安官。 “那位仆人报出了奥狄斯伯爵的名号,又出示了盖有奥狄斯家家纹印章的烫金信封……我想应该是有这事。此外……除了仆人外,但那些威斯特姆的民兵也是这么说的,他们皆声称今日凌晨有许多亡灵袭击了威斯特姆。”治安官不怎么自信地道。 乡野村夫恐惧复生的死者,但只要稍微了解过黑暗学识,就会知道亡灵不过是种懵懵懂懂的、没有灵智的不死系生物。 被亡灵攻击的人,并非是做坏了坏事导致死者报复,而是被黑魔法师攻击。 这也是奇葩的地方……一位能操控亡灵大军的高阶黑魔法师兴师动众袭击镇子,目的是为了绑架个伯爵的侄子? 要说是缺钱花的佣兵团想捞点偏门顺手捞走了这个倒霉蛋治安官还信,一位能同时驱使大批亡灵进攻镇子的高阶黑魔法师……确实非常让人难以置信,比重装骑士骑着千金马闯进羊倌家里抢劫黑面包还要可笑——连像样的护卫团都没有、只带几个仆人就能满世界跑的、绝壁没进继承权顺位的侄子,哪位伯爵家族里拉不出百十个来! 以治安官的经验,他更倾向于应当是那位伯爵的侄子因什么有失体面的原因受困,且跟威斯特姆的民兵队拖不开干系,这些家伙为了尽快把那位伯爵的侄子救出来才扯出这么个弥天大谎…… 阿德拉三世嘴角下拉,很明显有些不悦。 他这份不悦倒不跟那位为了主人奔走求救的忠仆相干(为救主人而撒谎的仆人在贵族眼里属于道德高尚),而是因为威斯特姆镇刚让他丢了人。 一天之前,威斯特姆出卖了个主人失势的白手套,默认另一位有靠山的白手套巧取豪夺了别人经营多年的产业。 这种事本来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出奇,但事发时居然让烈阳教会的人看了全程、让那些眼高于顶的肯亚人质疑他这位城主对因纳得立领的管控能力,这就让阿德拉三世十分不快了。 昨天烈阳教会的人才刚来城主府讽刺过因纳得立领的治安问题,今天又听到威斯特姆那边又出事,阿德拉三世能有好情绪才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德拉三世不满地道。 “正要向您请示,是否让城防军拨点儿人手去威斯特姆看看情况?”治安官必须不敢说他也心里没底,迅速把皮球踢了出去。 威斯特姆离因纳得立城不远,六十公里的路程(前面笔误成四十公里,此处修正)又修了镇公路,城防军中午出动,下午时便能抵达。 阿德拉三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用胖胖短短的手指摸了下上嘴唇处修剪整齐的胡须,略作沉吟后,道:“说起来,烈阳教会那支骑兵团,正是为追捕‘噩梦屠夫’才来到南境。”顿了下,阿德拉三世面无表情地道,“你让人去通知烈阳教会,他们追捕的那位噩梦屠夫疑似出现在威斯特姆,还袭击了一位伯爵的子侄。” 烈阳教会的人那么喜欢追着黑魔法师跑,让他们去就行了——至于袭击威斯特姆帮走伯爵侄子的是不是黑魔法师、真是黑魔法师的话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噩梦屠夫,阿德拉三世才不管……他只说了“疑似”,就算最后证实不是,又关他什么事? 治安官迟疑了下,想说那毕竟是因纳得立领辖下的镇子……发现阿德拉三世正不悦地瞪着他,连忙躬身应答:“是,阁下。” 从城主府出来,这位治安官便神色复杂地派人去烈阳教堂报信。 “——三世,过于任性了啊。” 这是治安官对妻子都不敢讲,只能藏在心里的感叹。 在王城长大的阿德拉三世,并不喜欢因纳得立。 他厌恶长期蹲在这种“乡下地方”处理琐事,总把王城的繁华体面挂在嘴上,总向往着能回到王城,回到莱茵王国财富与权力的真正核心。 这让曾经服务过阿德拉二世的治安官内心十分怅然——如果没有因纳得立领为后盾,如果不是握有这片商贸繁荣的领土和一支足够抵御边境马贼的强军,王城的繁华体面、权力荣誉,又跟仅仅只有子爵头衔的三世有什么关系? 以治安官的立场,自然没有那个开口劝诫的胆子……他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他敢于戳破三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膨胀虚荣心,他肯定会被解除职位,赶回乡下庄园养老。 另一边,得到治安所的干员送来的消息后……烈阳教会本地教堂的白袍神官,与裁判所骑兵团的团长面面相觑。 “这个城主在打什么主意?”团长皱眉道,“我的人昨日从威斯特姆回来时,可没听说过什么黑魔法师的事。” 顿了下,这位见过不少乡下贵族卑劣德性的团长皱眉猜测:“难道是威斯特姆不服从那头肥猪城主,那个该死的家伙想借刀杀人?” 白袍神官也有些迟疑……他在因纳得立呆了十来年,以他对那位短视愚蠢的三世的了解,这种事儿那头肥猪不是做不出来…… 想了想,白袍神官建议道:“派两队人去看看吧,不管那位三世想做什么,我们总是要继续对噩梦屠夫的追查的。” 团长想了下,站起身道:“我亲自带人去吧,威斯特姆离索伦森很近,也许真能在那儿弄到关于噩梦屠夫的消息。” 骑兵团在因纳得立修整数日,已经对这座除了商业比较活跃、其它方面都乏善可陈的内陆小城失去兴趣,团长让骑士们自觉报名,很快便拉出两支队伍,整队出城。 城门大道一如往日般拥堵,进出城贩卖采购的小商贩、与城门官为了货物城门税争执不休的远行商队、打零工的农民、探亲的平民……哪怕是所有人都牵着高头大马、穿着统一烈阳教会制式铠甲的裁判所骑兵团,也给挤得七荤八素。 好容易出了城,团长一声命下所有人上马,整军开拨—— 随后,团长本人一脚踩滑马镫,差点儿钻到马肚子下面去。 其他人顾不得偷笑团长失态,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一方向…… 离这些教会骑士不远的地方,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队伍里……混着两个人。 这两人都骑着品质勉强的普通马匹,都穿着长袍,披着带兜帽的斗篷。 排在一支商队后等着进城的这两人原本在低声交谈,看见显眼的教会骑士们后,很自然地往他们看过来。 其中一人……甚至对烈阳教会的骑士们露出了个仿佛看到老熟人的微笑。 “这不是沃尔顿团长吗,有些时日不见了。” 沃尔顿团长扶着马鞍站稳,瞠目结舌地看着对方…… 一头披肩黑发打理得油光水滑、清爽柔顺,下巴剃得看不到丁点儿胡渣,面色红润,气色饱满,斗篷下的法袍也是干干净净、只有少许赶路时染上的灰尘。 这个混蛋黑魔法师,哪还看得出半点儿狼狈逃窜的样子来?! 这家伙根本没逃跑?? 不对! 这家伙为什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儿?! 沃尔顿团长猛然回神,立即把手伸到腰间。 坐在马上的杨秋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沃尔顿团长果然没有拔出剑来,也没有立即下令让士兵们围剿这个烈阳教会追捕多年的混蛋。 这里可是人潮密集的城门! 在这儿围剿一位黑魔法师,不管能不能抓到,都必然会制造大量伤亡! 沃尔顿团长不在乎非肯亚国民死上多少,但因纳得立的城主会在乎;不管那头肥猪有多蠢多短视,都定然会跟他不死不休。 沃尔顿团长铁青着脸坐上马背,朝自己的团员打了个手势,手扶剑柄、拨动马头,带着人侧围过来。 “这是欢迎仪式吗?真是让人难以招架的热情。”杨秋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还在笑,“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让你们护送一程好了,沃尔顿团长。” 说着,他还真招呼了下与他同行的友人,两人各自拉了下缰绳,从进城的队伍中出来,主动进入骑兵团的包围圈中…… 沃尔顿团长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在打什么主意?” “如你所见,进城。”杨秋摆摆手,“把马头转过来,不管你们有什么行程,先跟我进城再说。” 沃尔顿团长:“……” 烈阳骑士们:“……” “你到底想做什么?!”沃尔顿团长脸都快扭曲了。 杨秋看了他一眼,主动将马御使到这位团长的身侧,微笑着道:“当然是……留你一命。” “你知道裁判所的骑士团,有多少位团长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吗?” “杨。”罗威尔监察无奈地叫了一声,制止这个家伙的疯狂挑衅。 杨秋笑着冲罗威尔监察点点头,又冲沃尔顿团长微笑:“我的同伴不喜欢我那种说话的方式,让我换个说法吧……你还年轻,沃尔顿,还有机会学学别的处理事儿的办法,不必像那些还没我年纪大脑子就比我僵化的人那样死脑筋。” 在沃尔顿不堪受辱暴走前,杨秋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句:“作为老对手,老夫非常清楚裁判所玩的花招……早二十年前那些连呆在圣地都要随身携带封印物增加安全感的老家伙们就已经放弃对我的追杀了,不断让你们这些可以快速补充的教会骑士对我纠缠不休,不过是想用你们的命给我施加压力,指望我自行失控而已。” 暴走边缘的沃尔顿,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粗暴地塞进冰寒透骨的冰窖里一样,瞬间僵硬。 半包围着杨秋与罗威尔的二十多名教会骑士,也一个个呆若木鸡。 杨秋没有扯淡,裁判所那些疯子确实干得出这种事。 而他们也确实快要成功了——偶然经过那片树林子、再次被曾经锚定他的古神触角捕获前,杨秋确实已经在崩溃边缘挣扎,都主动往索伦森山脉这个堕落者的坟墓跑了…… “最后一个神官死在我手上,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整整二十年里,裁判所只派出骑兵队追捕我这种连圣地封印所都能成功入侵的疯子……你们真的一丁点儿的怀疑都没有过吗?”杨秋亲切地微笑着,补上最后一刀。 顿了下,杨秋松开缰绳,冲沃尔顿伸手:“血海深仇的国家之间不再有家底保持最激烈的战争对抗时都能坐下来谈判,我认为这是聪明人处理争端的最优解,你觉得呢,沃尔顿团长。” 半小时后,烈阳教会教堂。 “咦?沃尔顿——啊!” 祈祷室中休息的白袍神官,在看见跟在沃尔顿身后走进门的杨的瞬间,像是屁股被狠狠地扎了下似的猛然弹起来,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亲自推开门的沃尔顿团长,看见这位神官的反应……脸色越发难看。 “见到我这位大陆通缉犯并不是第一时间喊打喊杀,我可以将这当成是对我的尊重吧。”杨秋笑着越过沃尔顿,走进祈祷室,大大方方在长木椅上坐下,“初次会面……我是杨,这位是我的朋友,查理·雷克斯。” 挨着杨坐下的罗威尔监察,冷漠脸白了眼杨秋,向白袍神官微微低头致意。 白袍神官:“??” 这位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啥的老神官,呆滞地看向把人领进来的沃尔顿。 虽然被杨一口一个“小年轻”……但沃尔顿其实也不年轻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 活到这个年纪,沃尔顿显然已经不可能像二、三十岁的人那样脑子一热便不管不顾,再一肚子的无名火没处发,也能按捺得住性子,维持住表面上的体面:“噩梦屠夫希望能谈判。” “谈判?!”白袍神官一脸懵逼。 杨秋举起手,竖起两根手指。 “你有两个选择,修士。” “一,厉声痛骂沃尔顿团长背叛烈阳教会,当场亲身下场与我拼命,用你的命来羞辱试图跟敌人也就是我谈和的沃尔顿;二,称赞沃尔顿团长牺牲小我成全大局,为了不再让更多的教会骑士毫无意义地消耗在我手上,宁愿忍辱负重背负背叛指控也愿意尝试和解。” 白袍神官仿佛傻了一般呆呆地半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脸面还是要命,对于年轻的愣头青来说完全不叫事,不管在哪个位面,这种只活了二三十年的人群都是很乐意为了自认牛逼的理由去卖命的,敢用命维护面子对他们来说是很酷的事。 对于活到一定年龄的人来说,也完全不叫事……脸面在命面前,算个什么玩意儿? 当着杨这个亲手屠了烈阳教会不少高级神官的刽子手面儿,白袍神官甚至连拿乔一下假装“迫不得已”都不敢,只挣扎数秒,便默默坐了下来。 “你想怎么谈?”白袍神官尽可能板着脸道。 “局部和平。”杨秋淡定地道,“在因纳得立境内保持友好和平,因纳得立之外,你们可以继续与我敌对。” 白袍神官再次呆呆地半张着嘴…… 就连相信了杨秋的话、把他带进来的沃尔顿团长,也是一脸懵逼。 “真正谈和是不可能的。”杨秋笑了笑,“不少国家的鹰派政客总是勇于叫嚣战争,最大的原因是这些政客不必置身于某个随时可能遭遇敌人的战场上。士兵没有死光,政客总能有底气继续好战,不是吗?” 这话就非常虾仁猪心…… 沃尔顿听得脸都绿了,白袍神官听得脸都白了…… 杨秋将身体向前倾,靠近脸色发白的白袍神官,平淡地道:“老夫在因纳得立,因纳得立于你我双方而言就是战场。我们这些前线交手的人希望和平,并不很需要‘后方’的人同意。为了保护自己人才昧着良心做出欺下瞒上的事儿,这个理由我觉得还是挺正义的,你以为呢?” 白袍神官脸色变了又变,想了又想,硬着头皮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追捕你的可不仅仅只是沃尔顿的骑兵团。” “你可以将他们派来威斯特姆找我,记得提前报信就行。”杨秋大度地道,“当然,你可以放心,修士,我既然主动提出因纳得立领内与你们保持和平,就必然会履行承诺——老夫不会要他们的命,去多少人,就会完完整整送回来多少人。” 人肯定能放回来,装备啊武器啊马匹啥的就不一定……毕竟玩家们对装备武器坐骑的执着摆在那,杨秋这个“领主NPC”也没法强命玩家们归还。。 白袍修士不由得将视线转向沃尔顿。 沃尔顿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没错,宗教裁判所全是狂信徒、能为了神官们的指示奉献一切的狂热疯子。 但是吧……这些疯狂的狂信徒,离开家乡满大陆追索敌人,要么追不上找不到,要么找上了就被对方干掉;常年重复着这么枯燥乏味的、注定无法获得战果、无法获得奖励回馈的工作,那股子疯劲儿到底还能剩下多少,其实是个很可疑的事儿…… 地球上的华夏国最艰难的岁月里,那些能在秘密战线坚守几十年不动摇的人靠的是伟大崇高的信念、改变世界的热情、为同胞换日月新天的信仰支撑。 追杀个曾经侵入圣地、亵渎教会的黑魔法师确实能算是正义侧的追求,但……有多崇高呢? 发现自己不过是可以随时补充的消耗品后,再狂热的狂信徒,又还能保持多少极度狂热的信仰呢? 人本质上就是自私的生物,哪怕能在人生中的某一阶段、某一特定时期放弃自我、放弃自私,也不表示人会抛弃自私这一利己天赋。 白袍神官就完全说不出指责沃尔顿自私的话,因为……他自己本也早就脱离了所谓的狂信徒时期,在他被分配到莱茵王国这种偏远南部国家来主持传教时,他就已经拥抱了自私。 更别提……连圣地都来去自如、连高级神官都杀死不少的噩梦屠夫,就坐在他们俩的面前。 “那么……你想要什么,黑魔法师。”白袍神官哑着嗓子出声。 主动问价,是这个神官表示妥协的方式。 “只是一些小小的要求。”杨秋愉悦地笑着道,“我的这位朋友查理·雷克斯,是莱茵王国一位子爵的私生子……” 坐在旁边的罗威尔监察,冷漠的表情下,是惨淡的生无可恋。 第92章 威斯特姆市集 罗威尔监察这个外表确实很像贵族青年,但气质、气场怎么看怎么可疑的生面孔究竟是不是查理·雷克斯……对于烈阳教会的白袍神官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噩梦屠夫坐在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不但看不到半分精神崩溃的痕迹,还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估计再来趟烈阳圣地一日游都没什么问题…… 人在虎口下,不得不低头。 白袍神官低头了,杨秋这边就方便了……他可以在因纳得立城内自由活动了。 他的通缉令挂满全世界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要不是烈阳教会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他其实在很多地方都可以公开亮相——这就是施法者安逸的地方,眼馋赏金的人死了几代了人家还自在逍遥着。 不被人叫破身份,这杨秋这高阶施法者的牌面,在人族城市里活动还是很便利的……不到一小时的功夫,他跟罗威尔监察就成了因纳得立领主阿德拉三世的座上宾。 精神力按杨秋自行制定的划分标准看起码也得有一千六以上、让玩家来甩鉴定术便能看到六级大BOSS的白袍神官……都拜倒在杨秋的人格魅力下,“说服”个精神力比玩家们的平均水平还差、连三十都不到的阿德拉三世,就跟儿戏一样容易。 杨秋拿出盖有城主大人印章的交易清单,声称身为莱茵人的查理·雷克斯少爷无法容许威斯特姆领主啥啥啥男爵在莱茵王国境内搞出如此亵渎金币女士的残酷暴行、要求因纳得立领的领主大人支持雷克斯少爷对那啥啥男爵发动领地战争;如果阿德拉三世拒绝,他就要陪同雷克斯少爷拿着这份罪证去王城找愿意支持的贵族。 威斯特姆领也在因纳得立领的辖区内,那位啥啥啥男爵虽然刚让阿德拉三世丢过脸,但好歹威斯特姆明面暗面的生意阿德拉三世也是受益人;换成别人拿着这份“罪证”上门要挟,阿德拉三世必须得把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捆了丢煤山里挖煤挖到死,死了还得把尸体弄回来加工一下卖去给人当壁挂。 但找上门的是一位高阶施法者,和一位有实力在一夜之间便实际控制了威斯特姆领、只等文书上换个名字便正式上岗的贵族私生子……阿德拉三世就被动了。 要只有后者,阿德拉三世也还能控制住局面——先把自称雷克斯的骗子脑袋砍了,再派出城防军夺回威斯特姆就行,阿德拉三世不信这种没啥家族资源的私生子还养得出媲美巴特莱斯家养了几辈人的强军来。 偏偏还来了个高阶施法者,这简直是一拳打在阿德拉三世的软肋上…… 巴特莱斯家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培养家族施法者! 按理说传承超过三代的新兴贵族都会想办法收集些有天赋的儿童少年进行培养,费几十年的功夫,至少能养出一两个家族施法者来。 不少蹲在偏远地方的乡下贵族都养着类似的养子或义子,像是那些传承数百年、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大家族,甚至能供养出高阶施法者来。 然而……当上领主的巴特莱斯家,严格来算,在领主位置上只坐了四代人。 他们家真正起家在一百多年前,到阿德拉一世费尽手段拿到因纳得立封地时,他们家当了几代人的勋爵,能做主的只有祖辈传下来的几座庄园。 三世十分尊敬的曾祖父、阿德拉一世入主因纳得立时,因纳得立可没有如今这么繁华……索伦森山脉一带活跃的马贼团隔几年就要来一回,本地人根本攒不起多少家底。 曾祖父和祖父两代人呕心沥血、拼了命儿的截留税收全力养兵,到城防军成型后,拿因纳得立当免费补给点的马贼团才稍微得到遏制。 到三世的父亲时,因纳得立才真正意义上成为陆地商贸枢纽。 三世的父亲将他送去王城念书,就是指望他的儿子能在王城那个精英荟萃、汇聚全国人才的地方寻找天赋出众家境贫寒的法师学徒…… 奈何三世只顾着沉迷王城的花花世界,对于老父亲的期许没怎么放在心上。等他父亲意外过世,被紧急叫回来接班的他不但两手空空,还在上任后对老父亲生前“收集”的几个养子横挑鼻子竖挑眼,要不是老管家力劝,没准儿都被他打发掉了…… 简而言之……巴特莱斯家没有可用的现成施法者,只有几个还得倾斜资源培养几十年、估计要三世的孙子才能受益的法师学徒在别人领地里的法师塔熬日子。 三世板着胖脸、嘴唇屈辱得发颤,但还是不得不颤抖着接过了那张“罪证”清单——对不住了啥啥男爵,反正你自己的领地都弄丢了,你的人还给本大爷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落到了别人手里……本大爷不找你的麻烦就算是对得起我和我爹收了你那么多年的供奉了! 这边,杨秋拖着生无可恋的罗威尔一顿操作把威斯特姆领地巧取豪夺到手时,另一边,同样挂着一张生无可恋脸的哈尔,也领着自家兄弟吭哧吭哧地把四辆三轮车骑到了威斯特姆的市集上。 本来以为看管俘虏就已经是他们这帮前索伦森大盗贼被“羞辱”的下限,没想到他们这下限还没有底儿……雷克斯那个崽种发了看管囚徒的任务给那帮亡灵,他们三个就给打发来当街头小贩了。 “早知道就想办法把兄弟们都带出来了。”塔特尔仰天长叹,要是没有那帮被扣在流放镇当人质的兄弟,他们绝壁二话不说卷了商品就跑。 塔特尔本以为这些商品会一次性卖给本地商户,万万没想到雷克斯那混账会逼着他们自己来零售…… 威斯特姆镇的镇民市集,其实就是位于西城区的一条比较宽的街道。 四十年前威斯特姆扩建前,这条名为“马丁街”的街道才是威斯特姆镇真正的商业街道——能容三辆马车并行的十二米宽的道路两边是本地居民约定俗成的摆摊地点,平日里的下午两点到五点期间被菜贩占用,早上太阳不大时要下地干活的农民会在这个时间段把菜挑进镇贩卖,并顺便买些盐巴黑面包布头编织袋之类的东西回去。 到了周末,从因纳得立来的杂货商、四面八方的农民和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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