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掩护沃尔顿左翼的斥候双目发红,手里的武器略微偏转方向。 “别乱动比较好。”潜伏在哈尔身后的潘西悄然现身,往斥候们后方往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看看那是什么?” 保持进攻动作的沃尔顿上半身是往右侧拉伸的,转动眼球就能看到潘西示意他们看的方向。 看清那个方位……沃尔顿便不光只觉脖子发凉,后脑勺的头皮也凉飕飕的…… 有个半蹲在墙头上的游侠,正稳稳地举着长弓,在直线距离不到十五米远的地方瞄准着他的脑袋。 这么近的距离,别说是游侠了,军队里的普通弓箭手都失不了手。 沃尔顿闭上眼睛缓了缓,慢慢放下已经对准皮特中尉的长剑。 确实是……上当了。 同一时刻,镇政厅。 灯火通明的一楼会客大厅里,帕克·查普曼·奥狄斯少爷,和他的好友格雷·梅迪·麦卡锡少爷,两人排排坐在沙发上,表面乖巧地听着茶几对面的黑魔法师大放厥词。 “这是双赢的好事,帕克少爷。”杨秋笑眯眯地道,“我们的朋友雷克斯,和奥狄斯家都能因此受益。你们也说了,雷克斯的生父本就与奥狄斯家有交情,雷克斯天然就是奥狄斯家最亲密的盟友,如果你们双方不合作,那才是完全说不通的事。” 帕克少爷&格雷少爷一脸麻木地看着他。 没错,与雷克斯家的查理合作确实是没什么坏处……但有你这个罪恶滔天的大陆通缉犯杵在里面,谁特嘛敢松这个口啊! 杨秋像是很理解他俩的想法,善解人意地道:“当然,我知道帕克少爷会有所顾虑,毕竟雷克斯立足不稳,且他的支持者,我本人,也确实曾经被许多人误解,这的确会让我们之间的合作难以开展——” 帕克少爷&格雷少爷脸都要僵掉了。 什么样的误解才能让二十个以上的国家联合通缉你、累积悬赏金甚至高达九万金币啊?! 这笔钱都够拿来打一场领地战争了!! 帕克少爷内心正疯狂地单口吐槽,外面忽然传来“啊!”、“啊啊啊!”、“该死、啊!”的一阵混乱惨叫。 两位少爷拼命控制住面部肌肉、不让自己表现得太难看,但还是忍不住看向窗子方向。 这些乱七八糟的惨叫声似乎惊动了在隔壁忙碌的雷克斯和纪棠,庭院里的大灯亮了起来。 坐在会客室里的两位少爷,和奥狄斯家的管家、帕克少爷的贴身男仆等客人,便清晰地看见…… 白天时很平常、很普通的庭院里,不知何时多出来好多凸出地表的、又粗又狰狞的巨大骨针。 这些骨针上,挂着十来个奄奄一息的倒霉蛋。 帕克少爷&格雷少爷,脸色发白,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 会客室外响起脚步声,雷克斯开门探头进来:“杨,有人触发你的魔法陷阱了。” “看见了。”杨秋放下茶杯,“你和纪棠去把人先救下来,明天再审问。” “行。”雷克斯关上门,蹬蹬走人。 “别让那些不请自来的冒昧拜访者打搅到这么美好的夜晚,我们继续吧。”杨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两位少爷微微一笑。 帕克少爷&格雷少爷:“……” 第157章 战争资格 帕克少爷是奥狄斯伯爵的第三个儿子,他头上还有哥哥和姐姐。 帕克少爷的兄长,是位在莱茵王国上流社会备受赞誉的、让人称道的优秀青年,在帕克少爷这个年纪时,就已经能接手家族生意。 帕克少爷的姐姐,更是被誉为东部第一女官——奥狄斯家的领地,最大的城市执政官,就由帕克少爷的姐姐担任。 莱茵王国虽然同样有轻视女性的陋习,权力之门倒是从未对顶层人家出身的女性封闭过;上流社会的女性如果能优秀到比当联姻工具更有价值的话,同样能得到家族支持获得官僚职务,乃至角逐继承权。 有着如此优秀的兄长和姐姐,帕克少爷从小到大就没承受过什么压力——他父亲奥狄斯伯爵这些年来一直在长袖善舞的长子和执政天赋满分的次女间犹豫继承人选,压根就没考虑过他这个最小的儿子。 但再怎么日子宽松,帕克少爷也是伯爵家的少爷,经年耳濡目染下也远比一般小贵族更有政治嗅觉:对于杨秋当面提出来的要求,他的感觉就非常荒谬…… 眼见杨大有不说服他们就不罢休的态势,帕克少爷不得不鼓起勇气,尽可能委婉地道:“尊敬的杨,我确实认同你的看法……查理·雷克斯是位优秀的领主,我的堂兄达特也对威斯特姆的变化赞不绝口……” “不过,威斯特姆这种小镇领土,与因纳得立这种伯·爵·领·地规模的,子爵领,终究有所区别。”帕克少爷咽了口唾沫,坚强地道,“也许,查理需要更多时间来熟悉领地统治,再考虑更进一步……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这样也许会更恰当。” 帕克少爷这真是极尽所能地委婉了——查理·雷克斯这个不被雷克斯家族承认的私生子,哪来的立场去跟巴特莱斯家竞争因纳得立领?! 退一万步说,查理·雷克斯被雷克斯家承认了、认回他这个私生子了,他也不够资格去角逐继承人顺位;连爵位继承人都算不上的边缘人,根本没资格发起领地战争啊! 还要奥狄斯家支持这个私生子——根本不可能的好哇! 这种问题别说是拿去问他父亲了,他兄长和姐姐都绝不可能同意,只会认为是痴人说梦! 杨秋对帕克少爷的推辞并不意外,淡然一笑。 任何阶级开始固化或已经固化的社会,其社会结构内部竞争、权力游戏本质,都是不变的:底层靠赌命投胎,中层靠人情关系,顶层靠血脉亲缘。 地球如此,这个异界也是如此。 围绕着领土封地展开的、限定顶层的权力游戏里,身上流着贵族的血,是唯一的入场券。 可有了入场券还不行,毕竟……上层阶级的血脉,也有上下尊卑之分。 但杨秋不在乎这个——他只要拿到入场券就行了,可没打算在别人的游戏规则里起舞! 杨秋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帕克少爷,雷克斯的身份与巴特莱斯家相较,确实不够份量。但如果,教会支持的是雷克斯呢?” 帕克少爷怀疑自己听错了:“谁的支持?” “教会,金币教会。”杨秋笑着重复。 帕克少爷:“……( '-' )” 帕克少爷挂着一张( '-' )脸,转过脸看好友格雷。 格雷:“……(°A°`)” 帕克少爷嘴巴渐渐张大:“教会(゜ロ゜) ?!” 杨秋笑容可掬地道:“雷克斯取代马库斯男爵成为威斯特姆的主人时,金币教会便已经表示了友善。” 马库斯男爵辛苦地在因纳得立城奔走期间,金币教会全程装聋作哑,默认马库斯男爵的封地易手——在杨秋这里四舍五入一下,就算是友善了。 帕克少爷:“……” “至于我本人,我前面说过了,世人对我有许多误解,而这些误解并不真实。”杨秋厚颜无耻地道,“困扰金币教会两年之久的《红墙农场》事件,正是由我的人(亡灵)与教会守夜人联手解决。” 帕克少爷:“……” 帕克少爷感觉眼前又开始晕眩了……教会守夜人跟“噩梦屠夫”合作,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杨秋也不说多给帕克少爷点儿习惯世界观破碎的时间,得寸进尺地道:“巴特莱斯家确实为因纳得立领做了许多事,比如保护这片领地百余年来不受边境马贼团侵扰,这是巴特莱斯家的祖先不可磨灭的功绩。” “不过,巴特莱斯家的荣光,也就到阿德拉二世为止了。”杨秋丝毫不掩饰轻蔑之情,道,“阿德拉二世是位古板守旧的老派贵族,虽然有许多不知变通的地方,好歹二世不会放弃为他拼命的士兵。” 当年杨秋路过因纳得立时,没在因纳得立搞过事。 当时的因纳得立领主、三世的祖父阿德拉二世,只以封建贵族的标准来横向对比的话……还算是比较像人,至少像马库斯男爵这种拿皮肉生意当支柱产业的小贵族在二世的时代是没有出头可能的。 帕克少爷一阵沉默。 他们这种世家贵族,除了自家历史,别家贵族的家史也得学也得记,帕克少爷当然知道巴特莱斯家是什么情况。 在他祖父那一辈时,奥狄斯家跟巴特莱斯家还是比较亲近的,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奥狄斯家就不怎么跟巴特莱斯家往来了……用他父亲的话说,巴特莱斯家是“越来越不体面”了。 并不是说中上层贵族多么有道德,而是讲究点儿的贵族都必须重视家族荣誉——要做不荣誉的事也得藏拙掖着点儿,不给别人嚼舌头的机会。 帕克少爷也不喜欢阿德拉三世……这家伙来函嘲笑堂兄达特就算了,也不说把威斯特姆的情况讲清楚,害得他短短两天就受了这么多惊吓、还被这个可怕的黑魔法师当面威逼! 要能有教会支持,解决查理·雷克斯身份过低、不够格发起领地战争的问题——那似乎能看着巴特莱斯家倒台也不错! 想象了下那个猪头三世痛哭流涕潦倒落魄的狼狈样儿,帕克少爷内心深处居然生出来一些小小的期待…… 当然,很有伯爵少爷政治素养的帕克少爷并不会给出明确答复,而是谨慎地道:“既如此……请容我将消息带回去,也许我的父亲会有兴趣。” 这种留了很大余地的客套话,听在杨秋耳朵里就算是同意了。 杨秋笑着举起茶杯:“那就让我以茶代替红酒,为雷克斯与奥狄斯家的友谊干杯。” 帕克少爷明智地不去指出奥狄斯家还没决定是否跟雷克斯拉上关系这一点,微笑着举杯。 这种涉及家族利益的大事,帕克少爷绝对不会犯糊涂:口头上随便说说无所谓,反正奥狄斯家肯定是不会付出丁点儿真金白银来支持个看着就不靠谱的私生子的! 杨秋的年龄比帕克少爷的曾曾祖父还大,跟贵族也没少打交道,当然很清楚这个少爷仔在打啥算盘…… 放这个自认为口风很紧的少爷回房休息,杨秋转脸便去找在隔壁房间忙着清点秋收屯粮账目的雷克斯。 当着雷克斯、纪棠、以及几名加班文员的面儿,杨秋大大方方地公然宣称:“有金币教会和一位伯爵的口头支持,你能名正言顺地对巴特莱斯家发起领地战争了,雷克斯。” 雷克斯手一抖,差点没把桌子上堆得老高的账本推倒。 “你、你你你说战争?我发起领地战争?!”雷克斯惊恐地道。 “没错。”杨秋愉快地道,“赵女士正在为你争取金币教会的支持,奥狄斯家的少爷把消息送回去也需要时间,宣战就放在秋税结算后吧。这个时间点拿下因纳得立,还能顺带赚一票巴特莱斯家刚收上来的秋税。” “宣、宣战?!”雷克斯人都傻了。 “当然要正式宣战。以贵族领地战争的名义发起战争,只要赶走巴特莱斯家,因纳得立就归我们了。”杨秋理所当然地道,“若是不宣而战,会被认为是不荣誉的战争,就算赶走巴特莱斯家也要面对无休无止的治安战,还有可能招致第三方插手,那就太恶心了。” 地球上的战争,无论战争目的为何,发起方都会想方设法地给己方争取到大义名分。 地球上只手遮天的美利坚,打越南、打巴拿马、打索马里、打伊拉克、打利比亚、打阿富汗,不管自个儿有理没理,人家都敢声称自家是主持正义的一方、自个儿打的是正义之战……每一任总统,要脸皮不够厚还真干不下来。 华夏人的祖先玩了几千年的政斗,对美利坚这套自家老祖宗玩烂了的东西是再嫌弃没有了……反正华夏人就看破不说破,既然自家清楚战争是怎么回事,就不管跟哪国产生摩擦都坚持不开第一枪,只打自卫反击战。 地球上的“大义战争”这一套,在这个位面不大好使,这个世界可追溯可考证的历史太长了,也没有出现“一超多强”的格局;底层蒙昧,但顶层全都是千年的狐狸,扯个借口就打“正义之战”这种没脸没皮的做法,行不通。 于是这个异界的人就索性不去扯淡战争的正义性,而是限定战争“资格”——只有国王有权对国王发起战争,只有贵族有权对贵族发起战争;平民没有资格挑战贵族,高位贵族也不能向低位贵族发起宣战。 身份对等的战争才是荣誉的、才是被世人接受的,否则,第三方有权插手,掠夺战胜方的胜利果实。 只是私生子的雷克斯不够资格对巴特莱斯家发起“荣誉”的领地战争,那就让教会和莱茵王国伯爵的“承认”来抬高雷克斯身价、认同他是一位有资格发起贵族战争的合格领主,那么赶走巴特莱斯家后,塔兰坦就有时间来慢慢消化因纳得立领地了。 见雷克斯一副震惊得下巴都合不上的样子,杨秋不满地道:“你这是什么反应,你该不会认为你能一直当威斯特姆的领主吧?巴特莱斯家又不是傻子,今年没急着把你赶走,只不过是秋税在即,此时发起战争不利于秋税完税罢了。” “十月完税,最多十一月,年底之前,巴特莱斯家必然会支持某个身份与你对等的贵族向威斯特姆宣战。不主动去消除隐患,你还想等着别人打上门来?” 第158章 学员 华夏人总是给人谦和有礼中庸低调的外在形象,但其实吧……要论武德充沛,地球上能跟华夏人一战的民族还真没几个。 古人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人坚信华夏民族终将迎来伟大复兴,水淹家园就大禹治水,不下雨就鞭打龙王,太阳多了就后羿射日,出路被挡了就愚公移山——把逆天而行当成人间正道,华夏人其实就没掩饰过自家武德…… 杨秋毫无疑问是个正统的华夏人,没条件的时候他只能当个满世界搞事的疯子,条件充分,他那刻在骨血里的滔滔武德就控制不住了——三千亡灵在手,去不得天下,还去不得你个小小的因纳得立? 当然……只凭三千三百亡灵就想拿下因纳得立还是很有难度的。 倒不是说打下来难,任何军队都不可能跟亡灵拼战损,士气、粮草、补给这些决定战争胜利的因素也对亡灵毫无影响;只要杨秋提供临时传送点、再继续把自己当成充电宝用给玩家们提供无限复活,获得某场战役的胜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打下来后如何顺畅接手管理、如何保证本地秩序,才是最大的问题。 美军打阿富汗,从首轮空袭开始算,也是半年不到就把阿富汗的主要城市控制住了。 然后吧……整整十八年的治安战,打得美军欲仙欲死…… 玩家们当初攻下威斯特姆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而让威斯特姆真正接受“塔兰坦系”的统治,足足花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不说雷克斯、纪棠、赵蓁蓁等人付出了多少心血,杨秋光是方便面就搬了好几个集装箱…… 因纳得立领地有一座大城市、二十多个小镇、两百多到三百左右个大小村庄,总人口超过一百万,以威斯特姆目前的这套班子,必然是管不住这么大的地盘的。 杨秋丢下炸雷把雷克斯轰傻便潇洒离去,满头大汗的纪棠便立即下了线、跑去搬救兵——别说赵蓁蓁被杨指派走,就算赵蓁蓁还在,只靠她一个政工干部也是彻底搞不过来了! 专家组方面对杨这个人物进行了多角度全方位的心理评估,对杨很可能会主动进攻因纳得立这个发展也是有预案的——尤其是杨自个儿跟赵蓁蓁自曝他确实是地球人、且高度疑似华夏人后。 塔兰坦系这种跑人家家里占了个小房间就强行赖着不走的行为吧,主人家是不可能不反弹的;既然杨也是华夏人,那他必须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那么为了避免敌人冲进家里来把好容易保证住的稳定秩序打烂,杨更有可能倾向于主动出击。 地球时间十一月二十三日,周六,早上八点,异界里的下午两点。 两具骷髅架子,悄无声息地在流放镇镇中心的亡灵总出生地上线。 这两具骷髅架子新奇地打量了下流放镇十字街的景色,麻利地从土台子上下来,与等在旁边的纪棠碰头。 纪棠迅速把这两位大佬带进背街巷子里,给他们分发新手玩家五件套——T恤大短裤各一,钢片刀一把,缀铁片儿的皮甲一件,腰包一条。 把这两位大佬装扮得和普通玩家相差无几,纪棠便立即带着这两救兵径直赶往亡灵商会…… 亡灵商会总部的大食堂里,除了刘师傅和老耿这俩“工具人”,还有二十来个本地土著。 这些土著嘛……自然是米娅的同乡,当初跟着杨来到塔兰坦的那批卡摩尔人——曾经跟米娅相依为命的瘸腿男性柯林斯·卡特,和曾经被玩家救助过的妇女玛蒂娜也在其中。 几个月过去,当初虚弱得扳着手指等死的柯林斯·卡特,和视力差得一米之外男女不分的玛蒂娜,已经恢复得红光满面。 柯林斯·卡特的腿依然瘸得厉害,走路一歪一斜,但已能扛着二十公斤重的冷冻肉健步如飞——在身体被搞坏前,他本来就是个健壮的种植园棉农。 妇女玛蒂娜的视力依然不行,不过已经能够正常视物——她和其他那些长期从事纺织工作而毁坏视力的妇女一样,佩上了眼镜。 纪棠把两位大佬请进食堂,提前等在大堂里的卡特、玛蒂娜等土著便立即起身,整齐划一地地弯腰行礼。 “诶,怎么搞这套的?”这种欢迎场面并没让新来的两位大佬满意,其中一位还不高兴地道,“我说小纪,你们来这边开展工作,可别说端起太上皇的架势了啊。” “不要这么严肃嘛,周老哥。”不等尴尬的纪棠解释,刘师傅便笑呵呵地出声打圆场,“他们是自发的,我们绝对没有乱出主意。这边的世界很重视师徒传承,规矩大得很,我们跟他们说,有老师要来教他们学本事,他们慌得不行、根本不敢答应,还是做了很久工作才同意拜你们两位老师父的。要连礼貌点你们都嫌弃,那等于是喊他们别跟你们学本事了。” 姓氏为周的大佬拿手指点了点刘师傅——刘工在周大佬看来属于圆滑得过头的那种,但毕竟当着年轻人的面儿,不好拆人家老底。 “好了好了,入乡随俗嘛。”刘师傅一点都不在乎周大佬对他有啥看法,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这帮学生底子差点,但有那股学习的劲儿,值得教,特别是卡特,就这个腿上有点毛病的哥子,领悟力好,觉悟也高,我和老耿都觉得是个干事情的好苗子,老周你多辛苦点。” 周大佬拿刘师傅是没什么办法了,只得转头看等着他教导的大龄学生们。 这群学生吧,那是老大龄了…… 目测平均年龄四十岁以上(其实平均年龄没到四十),个个粗手大脚,满脸的岁月痕迹,一看就知道全是苦出身。 二十四名学员中十九个是妇女,身高都不到一米六(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还都戴着眼镜。 但……精神风貌都很好,眼神都很坚定清澈。刘师傅和老耿挑出这些人来,显见得是下过功夫的。 周大佬干了多年基层工作、炼就一副火眼金睛,只把大龄学生们扫了一遍,就知道这全是一群对改变生活、改变命运充满热忱的人。 周大佬不由点了点头……人嘛,就是要有这种不管多大年纪都要有干劲有冲劲、有重头再来的气魄,活着才有奔头,生命才有意义! “大家都坐下吧,都坐下。”周大佬抬手向下按了按,“不要站着,坐下说。” 让大龄学员们坐下,周大佬也没急着上课,拉了条凳子过来,开始跟这些学员聊家常…… 另一位大佬见老周二话不说把这里的活儿接过去了,自然不会跟老周争,转脸看纪棠。 纪棠立即带这位大佬传送到威斯特姆…… 这位大佬见过老周那边的学员情况,本来也是做好重头教大龄学员准备的,结果吧……纪棠把他拉到一个挂着“收容所”牌子的地方,拉了好几十个年纪轻轻长得还都挺漂亮的年轻男女出来…… 大佬就深深地看着纪棠,不说话。 纪棠满头大汗:“首长,您可别误解……这些都是那个,那个报告里提过的,受过迫害的群众。” 这位大佬回想了下报告里的内容,再度打量这批过于年轻漂亮的学员时,目光柔和了许多。 这次认真看众人,他还发现……这些异界土著看他的目光有期待,有紧张,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迫切。 想要证明自身的迫切。 大佬微微点了点头。 出身不好,命运不幸,但仍然渴望着能有机会用学习来改变命运、来证明自身价值,这样的人,理应得到命运正面回馈。 “大家好,我姓蒋……” 纪棠悄悄退出充当教室的房间,把这里交给蒋大佬。 专家组在二次内测里获得的头盔更多应用于医学研究,不可能敞开来放人进“游戏”,再说以这个异界目前可窥探到的大陆规模,要一直出人来帮这边管行政,那就是个无底洞了——华夏国自己的家事都忙不过来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扶着人走路,不如推一把、让人家自己走。 这个世界的革命,这个世界的人民不能缺席。 从收容所里出来时,纪棠碰上一脸疲惫地轮换回来休息的雪莉女士、希贝尔女士等人。 “你们赶紧去第三栋二楼最左边的房间,刚刚开课,现在去还来得及。”纪棠连忙道。 在镇政厅干活的文员当然知道纪棠镇长请了很厉害的老师来教他们本事这件事,精神一振,立即往第三栋大楼狂奔。 不远处的水池边,正清洗衣物的人群中,一位女士忽然高高举起手里的肥皂,用力甩进盆里。 边上的人被溅到脏水,恼火地高声叫道:“菲芘!你发什么疯!” 菲芘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无处发,见居然有人敢招惹她,立即扑上去撕打…… 还没走出收容所大门的纪棠都惊了,连忙跑回来:“快住手,你们干什么?!” 没有获得杜鹃花徽章的人听不到亡灵发出的声音,菲芘和那个恼怒还手的女性都听不到纪棠的喝止,越打越凶。 没奈何,纪棠只能把主动殴打他人的菲芘控制住,又让人去叫大管家米娅。 收容所从未出过斗殴事件,米娅对这件事儿很重视,立即放下手里的事情赶回来,把菲芘和那位互殴的女士叫到房间里询问原因。 确认是菲芘单方面挑事,米娅便让另一位女士回去休息,只留了菲芘下来。 没有其他人,面对的又是米娅这个一向负责他们所有人生活起居、且十分好说话的米娅,菲芘总算说出了真心话:“我也识字,我和其他人一样在这条街上吃过许多苦头,我跟别人相比半点不差,我还比雪莉她们年轻得多——为什么文员不要我?!” 米娅陷入沉默…… 良久,米娅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你缺少了一样东西,菲芘。” “我缺了什么?连希贝尔都能走到大街上去耀武扬威,我比那个女人差了什么?!”菲芘非常不甘心。 “你对别人的痛苦,没有共情。”米娅幽幽地道,“你没有发现吗,你是个只在乎自己的人。” “别说这种漂亮话了,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是只在乎自己!”菲芘愤怒地叫道。 “为自己着想没有错,菲芘,所有人都需要为自己着想,为自己考虑,这是很合理的事。如果只是个普通人的话,自私点儿也没关系。”米娅耐心地道,“但如果要成为为镇政厅做事的文员,要获得权力,就必须得对他人的痛苦有共情,有同理心,否则,你手里的权力不但不能让你更好地为镇政厅做事,反而会变成你手里用于伤害他人的刀。” 要扩充行政班子,纪棠镇长从一开始的意见,就是从吃过最多苦、受过最多罪的无产阶级里面找。 不是说吃过苦受过罪的人教出来做事了都能保持公平公正,事实上,自己吃过苦就巴不得别人更苦的人不在少数。 吃过苦又能保持同理心的人,才是干群众工作的最优选——只有同理心没有吃过苦,容易脑残圣母,做事情不务实;只吃过苦没有同理心,容易得权后摇身一变苍蝇老虎。 无论是流放镇那边,还是威斯特姆这边,都是按这个原则挑选文员干员、以及这次参与学习的学员的——身为威斯特姆后勤司大管家的米娅对此一清二楚。 第159章 追公平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事——这和能不能做好工作有什么关系!”菲芘脸色涨得通红,大声辩解道,“不就是让那些镇上的人工作再给他们结算工钱吗,只要识字会算账就行了,哪儿需要像你说的那样,还要去理解别人痛苦不痛苦?那谁又来理解我的痛苦?” “冷静点,菲芘,你是想到得到答案还是只是想发泄情绪?如果你根本不在乎问题在哪儿,只想大吼大叫的话,你给我出去。”米娅语气硬了起来。 菲芘知道雷克斯领主有多重视米娅,那些亡灵们也对她恭敬礼貌,并不敢真的激怒眼前的女士,竭力控制着火气道:“好的,女士,我发誓我只是想得到答案,能说服所有人的答案。我和其他那些同样识字却没法儿成为文员的人一样,我们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只能呆在收容所里,不断重复干着单调的活儿,天天把手泡在水里清洗衣物,洗土豆……这真的很不公平!” 米娅脸色缓和,想了想才道:“菲芘,你在意的是公平吗?” “是的!”菲芘坚持地道。 米娅道:“可我看不出你在平时表现得有多么在意公平,菲芘,即使不算今天的事,也有不少人被你羞辱过,我不止一次听见你嘲笑别人‘老妇女’、‘丑八怪’。” 菲芘的脸色再次涨得通红,情绪激动地道:“原来是这样吗,我被嫉妒了,所以我被针对了?真恶心!” “你看,你本能地觉得你会被你轻视的人嫉妒,你太在意你所具有的美貌、年轻这些优点了,甚至拒绝去看清别人的优点。”米娅叹了口气,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菲芘,不公永远是存在的,正如你天生美丽,其他人很难像你这样动人一样。而所有不认同不公的人,至少要先从自身做起,去否定所有的不公。” “如果你认为你比别人更年轻、更美貌,所以你本应当比她们得到更多好处和优待,她们本来就应该被你轻视;那么,当衡量人价值的标准并非年轻貌美,而是是否更加善良和有同理心时,性格差劲的你被‘不公’对待,你应该坦然接受才对,又怎么有理由忿忿不平呢?” “如果公平是真实存在的,是所有人都必须去追求的,那它怎么能只在你需要的时候存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又消失呢,这难道合理吗?” 菲芘满腔的怒火像是被冰凉冷水兜头浇下,面颊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苍白起来。 米娅言辞犀利,但态度并不严厉……人都是视觉动物,米娅也不例外,如菲芘这样让人赏心悦目的美貌女性,如果不触及原则问题,米娅是很愿意去欣赏的。 米娅柔声道:“我是什加公国的人,在我的家乡,只有贵族女性有资格像男人一样出来做事,一般人家的女儿是没有出头可能的,听说莱茵王国也差不多。你没有疑惑过吗,菲芘,为什么雷克斯先生,杨先生,还有纪棠镇长,他们都坚持让女性进入镇政厅呢?” 菲芘惊愕抬头,看向米娅。 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有考虑过,她整颗心都被自己与曾经看不起的希贝尔身份差距越来越大所占据了。 米娅道:“我不像你这样有文化,我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只会做简单的计算……在我的家乡,我这样普通人家的女儿从懂事起就要与织布机为伴,我们可以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但起码得会分线,得知道每个月织出了多少布,还剩下多少布没有织好。” “雷克斯先生希望我能负责后勤司时,说实话,我根本不认为我能做好——无论是潘西先生,还是塔特尔·乔先生,他们都比我更懂得清点计算和分配物资,但雷克斯先生依然坚持由我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待菲芘回应,米娅便自顾自地解答道:“是为了公平,给威斯特姆人做出公平的榜样,让这里的人们都知道,我们这些塔兰坦来的人……和亡灵,都是追求公平,向往公平的人。我们绝不认同身份高贵的人能够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同样的,我们也绝对不能默许女人遭受歧视和不公。这才是我能成为后勤司官员,和这里的女士们能成为文员的根本原因。” 菲芘非常震惊,失态地张大嘴巴,甚至忘记了要用手稍作遮掩:“这……这——” “所有人都对不公麻不不仁时,追求公平的人一定要从自己做起,自己拿出追求公平、反对不公的态度来,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让别人相信你。”米娅态度更加柔和,“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菲芘,如果你认为你遭遇了不公,那么我希望你能让我看到你的坚持。” 菲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米娅的房间的。 她其实算是米娅房间的常客……她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是“常客”。 她很讨厌那些又老又丑的蠢女人,和这样的人同室而居、每天吃一样的东西、洗一样的衣物和土豆让她非常不快,只要有机会,她就会羞辱她们、给她们找麻烦——谁叫她们总是那么吵,一时咋咋呼呼,一时又莫名其妙地大哭不止呢。 菲芘从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她一直是人群中最显眼、最骄傲的那一个,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比别人更优越。 当别人愤怒地说“你也会有变老变丑的一天”时,她只觉得那是败犬的狂吠,从未往心里去过。 米娅并没有说她也会变老变丑,米娅只是告诉她,其实世界上到处都是不公,其实所有人都面临着不公——就像是一块巨石砸碎了她的自尊,让她忽然从长久的自欺欺人中醒悟过来。 菲芘小跑着奔上三楼,跑到她曾经住过的房间——收容所还挂着“优雅梦幻”俱乐部招牌时,身为头牌的她拥有的豪华卧室。 几个月时间过去,这间豪华卧室已经面目全非……多余的家具被搬走,地毯和窗帘都不见了,能利用的空间都用木板分隔开来,搭了简陋的木板床、改成了三个八人间的集体卧室。 菲芘闯进门时,住在这三个八人间卧室里的人有些坐在床板上做针线活,有的站在半露天阳台上聊天,有的在艰难地对照着报纸认字。 “又来了。”有个与菲芘发生过多次争执的女士翻了个白眼,叉着腰站在床边骂道,“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菲芘大小姐?这里不是你的卧室了,我们也不想要你这样的室友!” 菲芘没有理会她,只是站在门口发呆。 这个房间里,她接待过许多有身份的客人。 “优雅梦幻”曾经的老板格林与她在阳台上调情的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菲芘曾经不止一次怀念过她还是头牌时的日子,她觉得那时候的生活才是最公平的——她可以凭借自身天生的美貌获得最优越的待遇,穿最贵的衣服,吃最精致的食物,把所有不如她的女人全踩在脚底下。 可那……真的是公平吗? 她讨好客人、服务客人时才能享受的那些精致昂贵的食物,只是别人平时的普通三餐。 她用自己的身体换回来的精美衣裙,有身份的小姐们穿过一次就丢。 她不止一次听到客人们的闲谈,哪位贵族家的千金继承了哪哪的庄园,某位女士身家丰厚到让伯爵都想求婚,哪位夫人结婚三次仍然炙手可热…… 那些她认为绝对不如她美貌的女人,出生就拥有她终生都没有资格仰望的地位和财富。 她接待过在她看来卑劣得比街头的擦鞋匠还不如、丑陋得像头猪的客人,她在这种人面前总是得保持足够的卑微讨好……哪怕只是一个轻视的眼神,也很有可能激怒能轻易捏死她的贵客。 这,真的是公平吗? 菲芘脸色愈发苍白,身躯微微发颤。 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轻声嘀咕:“怎么回事,谁惹到咱们的菲芘大小姐了?” 这种平时菲芘只当做是别人因嫉妒而出的、不仅不介意还得意洋洋的酸话,像是针一样猛然扎进菲芘的心脏。 她算个什么——大小姐! 菲芘猛然转身,大步跑开。 菲芘的去而复返让米娅有些意外,看到这个平时骄傲得像孔雀一样的年轻姑娘失态地满面泪痕,更是把米娅吓了一跳,连忙把菲芘拉进房间里、将门关上,隔绝外面走廊上好奇的视线:“这是怎么了,菲芘?是我刚才说得太过分了吗?” “米娅,真的能有公平吗?真的能追求到公平吗?”菲芘抓着米娅的胳膊,哭得非常难看,“我这样的……我这样的……也能得到公平吗?” 从接手安顿这条街上可怜人们工作的那一天起,米娅就见过太多次像这样崩溃痛哭的女人或男人了。 灯红酒绿的红灯区,对寻欢客来说,是温柔乡。 但对提供“温柔”的人群来说……是地狱。 纪棠镇长给文员们、给她讲课的时候说过……人的能力能成为可量化、可变现的商品,是值得骄傲的事,凭本事赚钱,不丢人;但如果人本身变成被量化、被变现的商品,那就是悲剧了,有机会反抗时,一定要坚决地反抗,坚决地从泥坑里爬出来。 米娅掏出手帕替菲芘擦去眼泪,拉着这个女孩的手,柔声道:“有的,这个世界上肯定是有公平的,只是太多人不想讲公平,只想自己把好处占尽,所以才会让公平这么少,不公这么多。” “我们努力地改变威斯特姆的风气,就是为了制造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最起码的公平保证的地方。” 第160章 偷盐的大盗贼 因纳得立北城门外,与骡马市场相邻的贫民区。 约翰这一天没有进城找零工,干了一早上家里的杂活,又蹲在家门口搓洗床单被套。 快到下午,约翰总算把床单都清洗干净,提着脏水,到巷子口的下水沟处倾倒。 有两个戴着扁帽、穿着背带裤的陌生男人走进他们家居住的这条巷子。 拎着脏水的约翰下意识让开路。 两个陌生男人与约翰擦肩而过,其中一人扫了约翰一眼,又随意地移开视线。 约翰没怎么在意这俩人,等这俩人走得远一些了,才倾斜装着脏水的桶子往水沟里倒。 水声哗啦中,他忽然感觉哪儿不太对,轻微偏头,偷偷看向那两个走进巷子深处的陌生男人。 这两人,粗看上去似乎跟贫民区的住户没什么不同——脑袋上遮挡灰尘的扁帽、身上脏兮兮的粗布套头衫和背带裤,脚上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破旧皮鞋,与时不时从贫民区进城找零活干的成年男人相差仿佛。 但仔细一看,问题就很大……这两人的体型,相对于贫民区住户来说,太“强壮”了! 贫民区的人,可没有几个能有这么丰润的面颊、厚实的臂膀、和能把背带裤的肥大裤腿撑起来的粗壮大腿! 按不同街巷分成五个区块的贫民区住着近千户人家,比一般的小镇规模还要大,约翰不可能所有人都认识;但在这里长大的约翰很清楚,这么健康的、有力的成年男性,在这儿是呆不长的,要么是去了城里的工厂找到工作、再也不会回来,要么就给街头帮派拉走了。 约翰盯着那两人的背影看了会儿,默默把脏水倒干净,提着桶回家。 找了件还算干净的无袖套头衫套上,约翰立即赶往隔壁巷子的好友家里。 一脸雀斑的男孩桑吉每天凌晨时起床进城送报纸,之后留在报社打杂,到中午时混上一顿午餐才会回家。 约翰找过来时,桑吉正把他从报社午餐里省下来的面包片分给弟弟妹妹。 “我又看到没见过的人了。”把桑吉叫出来,约翰便压低声音对好友道,“有两个人进了我们家那的巷子,肯定不是住这一带的人。” 桑吉的脸色变了变:“又有人来了?” 约翰点头:“那两个人看上去不太像好人,比一般人强壮得多。” “‘盐先生’果然被盯上了。”桑吉恼火地道,“南城那边的街头帮派在召集人手,听住在南城的同事说,那些帮派份子看上了盐先生的盐,你刚才看到的,搞不好就是帮派的人。真是见鬼,有些人怎么就管不住嘴巴呢?” 自约翰打秋收零工回来的那天起,盐先生每晚都来,前前后后给贫民区里几百户人家发了盐。 大家都摸出了盐先生会挨个给住户们发盐的规律,拿到盐的人家自然是欣喜万分,没拿到的人家也耐心地在等待。 奈何……知道秘密的人多了,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好事不能外传、闭紧了嘴巴,但还是有人进城里找活儿干时没管住嘴,把“贫民区有人发盐”的口风漏了出去。 绝大部分因纳得立人跟夜生活无缘(没钱,生活区域不通电),天黑下来后的日子都挺空虚,哪家晾的裤子忘记收好被老鼠咬了都能被人津津乐道(幸灾乐祸)地念叨许久,更别提这种有人免费发盐给贫民区穷鬼的新鲜事,马上就传得沸沸扬扬。 前天起,贫民区外面出现了漫无目的转悠的陌生人,到昨天,在消息灵通的报社做送报工的桑吉,便肝颤地从别的送报工那儿听说了城里流传的、贫民区出现盗盐大盗贼的事。 盐先生为什么会在传言中变成“盗盐大盗贼”已经无法考证,总之短短两三天时间,城里的流言已经变成了“某个盗窃了盐库的大盗贼藏在贫民区、用盐收买穷鬼们替他保守秘密”。 这个非常离谱的变种流言吧……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逻辑自洽——不是有所求,为啥要给贫民区的穷鬼们发盐?不是偷盗了许多盐,谁又会舍得出手豪阔地撒盐收买穷鬼们? 贫民区的人根本没能跟盐先生说上话,当然很清楚那位先生并没有对他们提过要求、更别提什么收买,奈何他们的话实在是没什么份量…… “嗨,你们在这呢!” 约翰和桑吉正烦恼,他们的朋友、在城里工坊当学徒的汤米,满头大汗地找了过来。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约翰看见汤米,吃惊地道,“工坊关门了?” “别说这个了。”汤米摆摆手,左右看了看,拉着俩个伙伴跑进巷子深处、找了间没人住的棚屋钻进去。 “我在印刷工坊,看到了盐先生的通缉令。”关上门窗,汤米擦了把汗,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 “什么?!”约翰和桑吉惊了。 “盐先生真的是偷了盐库的大盗贼?”桑吉倒吸一口冷气。 “不,跟盐没关系。”汤米神色古怪地道,“付钱印刷悬赏令的不是市政厅,是教会。盐先生的名字叫冯·阿尔方斯,教会的人声称盐先生与邪恶的黑魔法师合作,只要提供线索,就能拿到十个金币的奖金。” 十个金币,算是金币教会肯为迁怒支付的最高代价了……这笔钱听在贫民区住户耳中,毫无疑问,称得上天价。 “看到过盐先生的人……不少呢。”桑吉梦呓般地道。 盐先生总是夜晚到来,且从不跟人说话,但他也没有故意回避过别人的视线,像这三个年轻人一样出于好奇、躲在暗中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 汤米又擦了把汗,没有出声。 约翰和桑吉隐约察觉到什么,两人渐渐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他们知道汤米似乎心动了……他们其实也有些心动。 只是通报线索就有十个金币,这种事谁会不心动呢。 但……出卖一位对他们抱持善意的先生,对这三个年轻人而言,仍然是件难以启齿的、让他们感觉羞耻的事。 约翰狠狠心、把内心深处那喧嚣不止的欲念压下去,哑着嗓子道:“通缉令放出来,肯定会有人去报信。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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