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认已经变软,便从土灶旁边的竹编簸箕里抓起两把她从未烹饪过的奇异粉条,小心翼翼地撒进锅内。 这种怪异的粉条通体呈奶白色,成年人双掌长短,脱过水,看上去和城里人喜欢的通心粉很像,但没有通心粉那么粗,粉条中间也没有孔洞。 这是村里的亡灵领主老爷白天时发给大伙儿的,每家都领到了十斤——代价是从明天起,每家每户都要抽出一个成年劳动力给亡灵领主老爷干活。 玛丽觉得那个总是发出咔咔怪声的亡灵领主老爷有点儿不聪明……她的邻居也是这么觉得的。 ——从没听说过领主老爷让人干活还要给粮食吃的! 玛丽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前,原来这座村子里的领主老爷还在;那时候领主老爷叫村里人做事儿,不仅什么都不给,还会让仆人在旁边看着防止村人偷东西呢! 隔壁村子是一位男爵的封地,每年都有不少人被管家老爷叫去男爵的庄园里干活儿,也没有给发粮食,只给干活的人管每天两顿……就这,也曾让玛丽羡慕不已了,至少可以把家里最能吃的半大小子打发出去混一段时间的肚子。 玛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常识她是有的——给领主老爷干活儿是很寻常的事,和每年都要缴税一样正常。 当然了,既然现在这位亡灵领主老爷愿意给大家发粮食,那也不会有人蠢到去提醒它可以不用发……谁要敢这么干,那就是把全村人都得罪了。 热水翻滚下,丢进锅里的粉条渐渐变软、变粗,份量也变得多了很多,以肉眼都能判断这确实是可以吃的食物了。 一直紧张地盯着锅的玛丽放心下来,只要能吃就行,连忙抓起另一个簸箕里洗好的菜叶,一把把地往锅里投。 最后,是加少许的盐……从诺斯克联邦来的海盐,不像领主大人展示的精盐那么白净,还有不少泥沙混在里面,但只要有盐味,大部分人并不会太挑剔。 煮了一大锅土豆块炖土豆粉条加菜蔬乱炖,再把炖汤前切片塞进土灶内侧烘烤的黑面包片夹出来,一家人的晚餐就做好了。 玛丽家里有六口人,玛丽和她的丈夫托德,托德的弟弟金姆,和玛丽的三个孩子。 趁着天色还没黑,一家人围坐在小院里抓紧时间用餐,玛丽把一整锅乱炖分成六份端到充当餐桌的石桌上,三个孩子便埋头呼噜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乱炖里的粉条是不是从来没吃过。 “妈妈,这个白白的条条真好吃,软软的。”正换牙的小女儿很喜欢今天的晚餐,咧着缺了两颗牙的小嘴直乐。 玛丽笑着摸了下小女儿的头,又将烤好的面包片装成三份,放在大儿子、丈夫、和丈夫的弟弟金姆面前。 十六岁的大儿子已经能跟大人干一样的活儿,可以分到大人份量的食物了。 丈夫托德盯着盘子里的面包片看了会儿,从自己的份量中拿出两片递给玛丽:“明天你要去帮领主干活,你也吃。” 懂事的大儿子见状,也想把自己的面包分给玛丽:“妈妈,你吃。” “不用给我,我吃这些就够了。”玛丽心疼丈夫儿子,又给全推回去。 金姆叹了口气:“玛丽,应该我去的,挖沙子石头这种重活女人不适合。” “我们家的地还有好多活儿没干,你们抽不开身,我去就行了。”玛丽无所谓地道,“隔壁家去的还是两个毛孩子呢,我总不能连两个孩子都比不上吧?” 托德没有出声,玛丽说的是实话,他们家的田地离河比较远,今年春天又没怎么下雨,光是浇水灌溉都能把三个干重体力活的男人累趴下,没法挤出人来。 托德的弟弟金姆也知道这点,不再说话。 金姆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因没有结婚成家,只能依附兄长生活——倒不是金姆自身有什么毛病,乡村男性能顺利结婚的本来就只有七、八成,总会有些倒霉蛋还没来得及攒够结婚的费用、又或是没能遇到愿意同甘共苦的女孩儿,便错过了年龄。 作为嫂子的玛丽并不介意有个累赘的小叔子,一是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常见,她的舅舅中就有像金姆一样时运不济的人,二是金姆也是壮年劳动力,可以帮忙家里干活。 玛丽用竹片儿削的叉子叉起亲手烹饪的土豆粉条塞进嘴里,眼睛就弯起来了:“这个确实好吃,咱们这位亡灵领主真大方。” 土豆粉条要说好吃吧,其实勉强……粉面类食品吃的都是调料,连盐味都很淡的粉条绝对好吃不到哪里去。 但相比起扛饿却难啃的黑面包、麦饭(没磨粉的带麸皮小麦直接煮或蒸熟),土豆粉条有个绝对的优势:这玩意儿不伤牙。 这个世界的底层人民没机会“享受”被糖分腐蚀牙齿的“富贵病”,可长期咀嚼难以下咽的食物再加上缺乏牙齿养护,磨损得也很严重……像是玛丽这个年纪的人,至少都有一边的后槽牙没法儿咬硬物了。(这也是穷困地区的成年人比富裕地区更容易出现下半张脸变形、变丑的主因。) 容易入口,没有怪味杂物,口感嫩滑细软,就算是没有什么味道,于玛丽来说也是珍稀的好食材了。 同样有牙齿问题的丈夫托德、小叔子金姆,边慢慢细着粉条边点头……连这种精细的粮食也舍得分发给他们,领主老爷真是太慷慨了。 虽然橘猫老板让琳达小姐叮嘱村人要在干活前吃饱,但大部分村人还是像玛丽家一样,没舍得敞开了用……中午那顿玛丽家吃的是被召集通知前下锅的食材,晚上这顿,玛丽也只舍得煮了一斤多点粉条,每人只分了不到二两,糊弄肚子的“主力”还是土豆和蔬菜。 相比之下,领主大屋里的发配三人组就没有这么抠搜了——不愿意靠近厨房的执事亲自下厨、用烹饪通心粉的手法弄了顿滋味充足、辅料齐全的粉条大餐出来。 “没有通心粉那么弹牙,不过口感还行,煮起来也没有通心粉那么麻烦,换一次水就行了。”执事用晚餐,颇有些兴致地看向琳达小姐,“这是因纳得立那边的生意?” “好像是的,据说是威斯特姆出产。”琳达小姐斯文地用餐巾擦着嘴角。 “既然拿来打发那些穷鬼,这种实心粉应该很便宜吧?”执事眼睛更亮了。 “确实很便宜,因纳得立城里的街边小店都有售卖,二十五个铜币十斤。”琳达小姐哪能不知道执事在打什么主意,似笑非笑地道,“可惜的是,因纳得立并不容许这种廉价的平民粉条大量流出,单人携带超过百斤离境就会遭遇盘查,如果说不清楚携带意图,就会被‘请’去塔兰坦荒原修路。” 还准备继续追问的执事把嘴巴闭上了。 “为什么不往外卖呢?”护卫疑惑地道,“运到摩西港来,卖四十铜币十斤、五十铜币十斤都行。” 不会磨损牙齿、口感又好的食品,一般市民也是愿意掏钱的。 “谁知道呢,因纳得立让人看不懂的事情多了去了。”琳达小姐端着盘子起身,“就像那些亡灵,你们能想象这些能在战场上绑走莱昂内尔王子的亡灵,居然还懂得绘画和音乐吗?” 没去过因纳得立的护卫&执事:“??” 次日清晨,天没亮玛丽就爬起来了。 玛丽家里有两间房子,较小的那间用来关鸭子、放置农具种子粮食等杂物,全家六口都挤在较大的这间屋内。 和其他村民的住房一样,这间比较宽敞、约有五十来个平方的屋子里(乡村居住面积不紧张,但要盖更大的房子需要更多建材,且冬天还有保暖问题,所以村民的住宅也没可能宽敞到哪去)只用木板隔离出了个小小的属于夫妇俩的内室,外面的大通间既是金姆和孩子们的卧室,也是一家人的起居室、厨房、客厅。 玛丽穿好衣服从内室出来,绕过金姆和孩子们的床位——用石块和木板搭起来,再铺了层干燥的麦秆芦苇、铺上一层床单的大通铺——走到临窗位置的土灶前,蹲下来在灶膛里摸索了下,摸出两个捂熟的土豆揣进怀里,这便出了门。 农户之家是没有什么早餐不早餐的,即使是要出门干活的人,揣上一两个土豆也就把肚子糊弄过去了。 和玛丽一样早早出门的,还有许多昨天也在亡灵领主老爷登记了名字的人……玛丽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好几个村民正打着火把,结伴摸黑往山下走。 “一起吧,玛丽。”有村人看见出屋的玛丽,朝她招手。 “好,等我一下。”玛丽连忙跑出院子,跟村人汇合。 村子所在的山坡坡面并不陡峭,虽然天色未亮,走起来也不算太困难,只要小心些别摔倒就行。 玛丽与刚巧碰到的几名村民结伴走时,更多的村人走出家门,或三三两两抱团、或单人举着火把,也在往山下赶。 天边出现微光、普遍有夜盲症的村人也能看清略微远点儿地方的景象时,与村人结伴下到山脚的玛丽,和她的邻居们一样发出惊呼声…… 往日里空空荡荡、只有鸭鹅和玩耍的小孩会跑过去的河滩上,出现了很多帐篷、认不出来的巨大机械;芦苇丛过去点儿的河边,还停着好几艘船!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昨天还没看见呢!”玛丽惊讶地不住踮脚张望。 “是啊,我们家住的地方最靠近山下了,天黑前也没看见这边有东西。”住在村子最下方的村人惊奇地道。 河边出现的船只不大,至少没有村民平常时遥遥看见的、巴赛洛河河心行驶的那些吃水深的船大,但毕竟是船只,还都是钢架船,不是那种偶尔也会停在附近河岸边的小渔船。 出现在河滩上的机械也很大,漆成让人眼前一亮的亮黄色,一点儿也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只是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那儿。 但是吧……只是这些小船和看上去也没有太吓人的机械,就已经足够让村民们心生畏惧,不敢上前了——即使那片河滩是村人看惯的风景,村里的妇人们还经常跑到河滩上去捡鸭蛋鹅蛋。 这群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二十里外乡村市集的村民,全停在了村口山脚下,遥望河滩,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不住往身后山上的领主大屋张望……领主大屋的人没来,他们也不敢往前。 天光渐亮,领主大屋方向没有动静,河滩上那些帐篷里倒是有人影在活动了。 好几十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小伙子出现在帐篷周围,大多拿着杯子、脖子上搭着毛巾,到一间略大的帐篷前取烧过的水洗漱。 这些小伙子也发现了站在山脚下遥望着他们的村民,交头接耳地谈论了些什么,有几个人走出帐篷区域,往山脚下走来。 隔着老远,其中一个看上去很精神的、高高瘦瘦的小伙子挥手跟村人打招呼:“你们好!你们是这座村子里的人吗?” 玛丽连乡村市集都很少去,陌生的青年男性让她感觉又不安、又慌张,和其他村妇一样紧张地往人群后方躲。 男性村民的反应也没比村妇们好多少,甚至还比村妇们多了些自惭形秽……这些很有精神的小伙子穿着整洁干净的蓝色统一制服和帆布面的胶底鞋,红光满面、自信又朝气蓬勃,让与这些小伙子年龄差不多的青年村民恨不能把脏兮兮的、穿着破烂草鞋的脚藏到泥土下面去,绝不要让对方看到才好。 关键时刻,还是两位年龄在四十岁以上、大家都认为他们只是来凑数的“老人”发挥了作用,这两位已经不在乎丢人不丢人的的中老年男性走出人群,弯下腰,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讨好卑微的笑容:“日安,尊贵的先生们,我们是这儿的村民,是领主老爷让我们来这儿、来这儿等着干活的。” 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和他的几个同伴已经大步走到离村人只有不到十米远的地方,闻言,这个小伙子和他那些同样光彩夺目的同伴都笑了。 “可不要叫我们什么先生,我们都只是建材公司的工人。”高高瘦瘦的小伙子摆了摆手,笑着道,“我叫约翰,这几个是我的朋友,我们是从因纳得立过来的,有位亡灵雇佣了我们,就是这儿的亡灵领主了。” 约翰身旁,一个面孔还很稚嫩的少年人好奇地道:“既然是亡灵领主让你们到这儿来的,那就是说你们都是建材公司的人了?” 村人们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才有个年轻村民壮着胆子道:“昨天、昨天我们被叫去领主大屋的时候,好像亡灵领主老爷是有说过,说我们这些人是要给一个建材公司干活儿。” “那我们就都是同事了。”约翰笑着拍手道,“趁现在还没开工,不如先去熟悉一下机器吧,就是那些,看见了吗?” 到场村民老老少少四十多人,都显得有些茫然无措,既不敢答应,又不敢拒绝,只傻愣愣地站着,像是没有听到约翰的话一样。 对这种似乎是很没有礼貌的反应……约翰却很习以为常。 他自己就是贫民区里出来的穷人,他知道这些看上去也不太像是过着好日子的村人为什么会看上去这么无礼—— 穷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眼界,更别提懂得如何保持体面地与别人交际,可即使如此,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 遇到超出自己理解范围内的事时,只有自尊、也仅有自尊的穷人,更加不可能像活得好的人那样体面从容地承认自己无知、承认自己什么都不如别人。 不是无礼——只是害怕被嘲笑而已! 约翰放慢语速,学着他尊敬的巴顿干员那样亲切耐心地对村民们解释:“我们要挖掘那一整片河滩上的沙子石头运到因纳得立去卖钱呢,有些泡在水里的地方也要挖走,就我们这么点人,全靠人力去挖的话还不知道要忙几年,所以咱们的亡灵老板就跟因纳得立合作,借来了那些机器帮咱们的忙。” “那些机器可不像咱们这么灵活,不光笨拙,还很容易出事故,所以我们要提前去了解这些机器,免得到时候操作不当伤着了人,那不光工钱赚不到,还要花钱去治伤病,可就亏大了。” 约翰往侧面退了半步,热情地招手:“来吧,趁现在还没到开工时间,咱们抓紧把该学习了解的学习了解一下,这样等会儿开工了干起活儿来就利落了。” 说话多用咱们、我们,多多把别人和自己放在一起考虑、多去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可以更快地得到别人的信任,也能更快捷地展开工作——这是巴顿干员带约翰这批小年轻时,毫不吝啬地传授过的经验。 约翰没有用过一次“你们”,没有把他自己和村民割裂开来,这确实很能让村民们感觉到暖意——至少村妇玛丽看着这个陌生的小伙子时,不再那么打心底里不安了。 当约翰友善地示意村民们跟上时,玛丽也不自觉地往前走,与其他村人一样自然而然地跟上了约翰的脚步。 这群村民跟着约翰走上河滩、进入整齐排列的帐篷区域内,便听约翰大声对其他人喊道:“我们的新同事都来啦!大家快来认识一下!” 本来就好奇地直往村民们打量的小伙子们,有些比较外向的便围了过来。 “你们好啊,我叫乔治,我还是第一次来外地呢!” “哥们儿,你们这里离巴赛洛河这么近,有没有发过大水啊?” “发水也没事吧,人家村子都在山上呢。” “我老家的村子也是在山上的,不过山没你们这儿这么大,小得多了。” “好像这边的山都要比因纳得立那边的山大。” “谁说的,索伦森山脉也很大!” “谁还能住到索伦森山脉里面去啊!” 这些小伙子,全是因纳得立市政厅的合同工,也就是曾经被巴特莱斯家赶到战场上去当炮灰的那批倒霉鬼。 有点儿家世的都不能被这么折腾,换言之,这批人里面就没有几个是出身好的,不是城市贫民就是乡下进城的务工农民,极个别运气特别好的也没能混到过中产。 与这些山村里的村民,阶级差异没大到能高高在上俯视的程度——合同工中不少人,以前混得比这儿的村民糟多了,至少村民是有土地的自耕农,兜里再也没钱能比较容易弄到食物。 即使有那么几个觉得出生在城市就是要比乡下人更高一等的人,在周围人普遍出身不高的环境下,那点儿优越感也不敢随便显示出来…… 口音略有细微不同的聒噪声中,部分外向的年轻村民忍不住开口插话,比较内向的村民也渐渐露出了放松笑容。 等哈欠连天的发配三人组跟耽搁了点儿时间才上线的橘猫老板从山上下来时,本地村民已经跟着因纳得立来的小伙子们了解了不少跟机器一块儿干活时要注意的安全事项了。 同一时刻……被约翰心心念念的巴顿干员,不,巴顿领主,正严肃地坐在永望镇镇政厅一楼的某个房间里,沉默地盯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天是橘猫老板的建材公司正式开工的好日子,也是因纳得立的公营农场到永望镇招工的重要时刻。 因纳得立的公营农场,是前永望镇领主、那位倒霉男爵夫人的“遗产”——这两座农场都在永望镇境内,曾经试图绑架雪莉女士、大大得罪了市政厅的男爵夫人没胆子继续经营,索性低价卖给了市政厅。 塔兰坦亡灵里的农业专家考察了两座农场,决定把这两座农场都用来当养殖试验基地——一座养蚯蚓,一座养蝗虫。 因男爵夫人只卖地没卖人(她不会蠢到让市政厅有拿着奴隶买卖借口继续收拾她的机会),两座农场都得从头招募工人,又考虑到永望镇的就业率问题,市政厅只安排了一半合同工,另一半从永望镇本地招。 能在家门口工作,镇上的人自然是愿意的,一些原本在城里打零工的年轻人都回来了,这也就造成了永望镇镇政厅大院里供大于求的招聘现状。 这人头攒动的一幕,让从干员位置上猛然被提拔到永望镇领主的巴顿,心情万分复杂…… 即使是现在的因纳得立,好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这点子现实巴顿还是干员的时候就一清二楚。 而这,也是巴顿内心极其割裂的最大原因——都已经当了快三个月的永望镇领主了,巴顿仍然没啥真实感,就感觉自己在做一场很漫长、很美好、很害怕会醒过来的梦! 金币女士啊——他从前谨小慎微地伪装成很忠诚、很能干的干员,只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那种纯粹高尚的人,所以才拼命掩饰而已! 拼命表现出组织工作的才能、把每次任务都完成得尽量漂亮,是因为他不想像山姆·汉克那样被调到危险的塔兰坦荒野里去卖命! 在安全稳妥的位置上,稳定地干不会有太大危险、更不需要拿命去拼的工作,是巴顿人生最大的追求! 装着装着居然给提拔出来当小镇领主——哪怕只是傀儡领主,表面上巴顿的地位也无限跟城里的男爵老爷看齐——这实在太离谱了! 万一,万一哪天自己“暴露”了,被人发现了他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忠诚勇敢、完美无瑕,发现他其实连山姆·汉克那批义无反顾跑塔兰坦荒原一蹲半年的同伴都比不上……会有啥后果,巴顿自己都不太愿意去想。 就连对自己的太太,巴顿都不能、也不敢说实话…… 一脸公正严肃地亲自监管招聘现场巴顿正满肚愁肠,一名干员唉声叹气地进了房间。 巴顿给雷克斯派来接管永望镇后,也把与他关系好的干员分配了过来辅助巴顿,这名干员就是其中之一。 “刚才那个年轻人真是可惜了。”干员把手里的名册放到桌上,长吁短叹地道,“他有在农场工作的经验,人也很不错,可惜竞争者太多了,他的条件并没比其他人更优秀。” 巴顿默默看过去。 “他的奶奶那么大年纪了,父亲又早逝,一家人都依靠这个年轻人和他哥哥的收入过活,我看了都觉得可怜。”干员唏嘘地道,“虽然其他人也需要这份工作,可我想他应该是最需要的人……我说巴顿,这种情况特殊的人咱们就不能通融一下,照顾一下吗?他哥哥还是咱们的合同工呢,你也认识的,就是那个很有干劲的小伙子——” 巴顿不由叹气。 这个傻小子,他这话别说是让赵姐女士听到,只让雷克斯听到,他这辈子也就止步于干员了。 “你觉得他情况特殊,怕不止是因为他家里有个奶奶又失去父亲的关系,只是因为他的哥哥你认识,所以想额外照顾一下吧。”巴顿道。 仗着与巴顿的亲密交情,干员也承让了,不好意思地笑道:“毕竟是这是自己人啊,巴顿。” 巴顿摇摇头,道:“你最好先考虑一下你是怎么得到干员这个工作的,罗恩,我们以前都是城防军的人,但不是所有城防军的人都当上了干员。你比其他人哪儿更有竞争力?因为你做事儿细心认真,且没有赌博嫖娼劣迹,你是靠自己的本事获得干员这个职务、得到市政厅信任的,而不是因为你跟已经成为干员的我,或是其他人,交情更深,关系更好。” 因纳得立易主后,解散的城防军里只有不到一半人被市政厅聘用为干员,这名干员也是其中之一。 其他人有的自求生路去了,有的甚至给送去了囚犯修路队——没办法,市政厅清算历史时,即使是被巴特莱斯家好生供养的城防军里也难免有那么一批不光彩的人。 干员脸色有点变,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不太愉快:“巴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让有能力的人在合适的岗位上工作,是市政厅的规章制度决定的。”巴顿是把对方当成朋友的,耐心地解释道,“我和你,都是这套规章制度的受益者,我们不用去拼人脉人情、去拼关系,只要有我们是有能力的,我们就可以得到我们期望的职位。” 干员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如果市政厅里都像你那样想,任命谁都看关系、看人脉的话,你觉得,我们这种大头兵,跟城里中城区那些体面人家相比如何?跟最早跟亡灵打交道、跟雷克斯先生打交道的威斯特姆人相比起来,又如何?” 巴顿起身,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们都是谈不上什么根基的人,对我们这种得靠自己往上爬的人来说,讲规章制度,比讲人脉关系好多了,也更有指望多了。” 第298章 法爷玩家职业任务 罗恩干员年纪跟巴顿相差不大。 他平时是很佩服巴顿的,毕竟这么多城防军出身的干员中仅有巴顿一人得了查理·雷克斯的亲眼、从平民一跃而为能跟贵族老爷平起平坐的永望镇领主,很多时候也愿意听巴顿的话,按巴顿的意愿做事。 可这件事……即使巴顿已经分说到这个程度,他也明白巴顿是对的,可他总感觉心里憋闷,有点儿过不去。 表现在脸上,就让他无法像往日那样在犯了些小过错被指出后哈哈一笑,爽快地改正,而是低下头,别过脸,不太愿意跟巴顿对视。 巴顿叹了口气。 他知道罗恩仍旧没有意识到这事儿的严重性。 “可能你会觉得,只不过是稍微照顾一个认识的小伙子,别让其他人知道就行了,这件事完全可以成为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不应该拿着这种小事上纲上线,这简直不近人情。”巴顿诚恳地对好友道,“可是罗恩,如果你真的干了这件事,那么这事儿就没法儿成为你以为的‘小秘密’。” “要让那个条件并不比其他人更优秀的小伙子获得超出他能力范围的岗位,不仅仅是你和我能不能保密的问题,而是,所有在工作中会与这个小伙子产生联系、接触的人,都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发现问题。” “打个简单的比方,你能想象你或我的太太,混进市政厅的文员小姐中去,而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吗?” 罗恩干员不情不愿的脸上这会儿终于露出一丝惊愕…… 显然,不能。 市政厅那几十个文员小姐,是从上千名前红灯区从业者中脱颖而出的优秀者,罗恩在市政厅的时候都经常跟不上文员小姐们处理事务的速度,还得靠巴顿帮他解读、分析。 “长度不够的木板强行跟合格的木板拼在一起,水桶里的水就会从这块短板上方溜走,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不是谁有意愿就能掩饰住的。”巴顿退后半步,直视罗恩,郑重地道,“发现问题的人越多,产生怀疑的人就会越多,总有一天,会有人怀疑到你,和我的头上。” 为了一个仅仅只是有点交情的人,去破坏自己的安稳日子,让自己日日提心吊胆,巴顿简直不能理解这种蠢念头怎么会出现在罗恩的脑子里——这话当然不能直接说。 巴顿知道自己就是个骨子里非常自私的人,他也清楚不会有人喜欢一个极其自私的人,所以他总是会把真实的自己小心地掩饰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哪怕是罗恩这种多年的好友也不行。 “当永望镇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以后,会如何呢?” “只会有两个结果,一,你和我滥用职权的事儿捅到市政厅去,雷克斯先生抹不开脸面,将你我降职处理,调离永望镇。二,所有人都有样学样,人人抛弃市政厅的规则制度,人人都只按自己的喜好来做事。” 巴顿一脸悲悯,沉痛地对罗恩道:“事儿若往前者发展,也就罢了,大不了咱们兄弟换个地方重头再来,可要是后者……那就暗无天日了,罗恩,因纳得立或许就会从你我二人起风气败坏,你和我的子女,孙子孙女,可能就要活在一个不再有人愿意讲规章制度,只讲人脉关系的世界里了。” “你也可以说,咱们可以利用手头的权力经营自家势力,以后你就是罗恩老爷,你的儿子就是罗恩少爷,咱们以永望镇为根基慢慢发展自己人,在这儿一手遮天,任何人讲人脉都比不过我们去。” “可像我们这种毫无根基可言的人家,至少要一直发达到重重孙辈去才能不被人当成暴发户看待……你真的认为,我们可以去跟那些富贵多代的体面人家,去拼家族地位,去拼底蕴,去拼人脉关系?我们拼得起吗?我的子女,孙辈,重孙辈,拼得起吗?” 罗恩面色发白,脚步踉跄地退后了两步,直到背部撞到别人的办公桌。 巴顿戳破了他心底里深藏的那一丝丝不可告人的隐秘……他确实有着类似的想法和野心! ——谁让他的好友巴顿成了永望镇的领主,而他又是巴顿信任的“亲信”呢? 权力近在眼前,罗恩身为正常的成年男性,怎么可能只满足于普普通通的干员身份! 永望镇的领主男爵夫人黯然退场,永望镇是他们的地盘,可尽为他们所用,予取予求——不止一次,罗恩午夜梦回时产生过这样的妄想! 为那个略有交情的小伙子说情,是罗恩有意无意地为践行妄想所踏出的第一步。 而现在,巴顿这个罗恩以为可作为权力阶梯的人,亲自踏碎了他的妄想。 能当上领主的巴顿,确实比只是个干员的他看得更长远——他和巴顿这种最能拿得出手的身份也只是大头兵的平民,注定只能在规章制度主导秩序的因纳得立出头! 富贵到第四代的巴特莱斯家,曾是因纳得立大领主又如何?照样是被视为暴发户的! 哪怕是惨被吸血鬼灭了满门的达西子爵家,那位硕果仅存的女子爵奇娜·达西,若是在人脉关系主导秩序的世界里,也是罗恩和巴顿绑一块儿、一辈子都没资格平视的! 巴顿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儿,就知道自己说破了他的心思。 这让巴顿忍不住有些感叹……真不是他多么擅长伪装得像个道德模范,而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眼力劲、连自家的账都算不清楚的蠢货太多了。 连你自己的立足之本究竟在哪、切身利益的根基究竟在哪都弄不明白,你活到这么大,究竟是把时间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雷克斯先生连自家那个子爵老爹都不去相认,只安心地在因纳得立当个没有爵位背书的傀儡大领主,难道是他比你们更蠢吗? 又或是,谁自信到能去挑战那位只藏身在幕后,却没人能忽视的……黑魔法师?! 巴顿自己反正是不敢的,他比谁都拎得清——无论是能在正面战场上绑走敌国王子的亡灵、还是重新建立起新秩序的因纳得立,全是那位黑魔法师的手笔! 顺从那位黑魔法师的意愿,装作看不见那巨大可怕的阴影,在这可怕存在的庇佑下当个懂得顺应游戏规则、知情识趣的工具……端谁的碗就为谁做事,这不应该是最起码的、成年人都应该有的生存智慧吗? 即使有一天,那位黑魔法师已经无力维护他所建立的因纳得立新秩序,这片土地又被旧游戏规则取代,巴顿依然有自信自己能被新的领主重用——巴特莱斯家重用过的执政官、管家执事,那点儿办事技能可比赵姐女士传授给大家的低劣多了! 给自己铺垫可靠稳妥的后路这种事,巴顿老早就考虑到了! ……嗯,这依然是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的大实话。 “这次的事儿,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吧,你只是同情一个需要工作的好小伙子,为他有些遗憾而已,其它的就再没有什么了。”巴顿调整语气,缓和地对好友道,“对了,听说你儿子的成绩很不错?” 罗恩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只很努力地用力才挤出了干巴巴的僵笑,强打精神回话:“那个臭小子……并没有那么好,比皮特中尉的儿子差多了。” “那肯定了,我们这帮人的小崽子里,谁家的比得上皮特中尉家那个优秀的小少年啊。” 巴顿笑着坐回去,一边与罗恩闲话家常,一边继续盯着院子里的招聘现场。 他和塔特尔·乔一样是仅次于雷克斯的小镇领主,永望镇的发展是没法跟有先天优势的威斯特姆比了,但至少在领主个人表现上,他不能输给塔特尔·乔太多——这关系到他能不能在因纳得立新政权崩塌后顺利被下家接手,在这事儿上巴顿绝对会万分用心。 人生除死无大事,在如何更安全、更稳妥地生存下去这件事上,巴顿从来都非常认真。 在生存这件事儿上异常用心的巴顿正为了自家的未来努力时,因纳得立城主府中,气氛正相当凝重。 或者说,罗威尔修士与金斯利·吉恩之间的气氛看上去似乎相当紧张……而杨秋只是坐在旁边笑。 “你笑够了没有?”金斯利首先不耐烦了,转头朝杨秋呵斥。 “你应该对我更客气点儿,金斯利。”杨秋好整以暇地道,“不到十天的时间里,你的欠债已经升到四十七个金币又八个半银币了,在这样下去我会考虑增加利息,毕竟你实在是太能糟蹋东西了。” “我有吃掉那么多东西?!”金斯利都惊了。 “你忘记你昨天试图拆掉我的平板了吗?”杨秋微笑道,“这种纯科技造物在这个世界是没法儿维修的,我只收你十个金币已经算是看在我们之间的情分上了。” 金斯利沉默了会儿,忽然指着罗威尔发难:“这家伙可以白吃白喝,你却要问我收钱,还说是我们之间有情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罗威尔修士帮了我们许多忙,是塔兰坦和因纳得立共同的朋友。你看,他现在正在帮你,也是你的朋友了,按理说你应当对罗威尔修士作出物质方面的感谢才过得去。”杨秋淡定地道。 金斯利还待辩解,罗威尔修士无奈地开了口:“请尽量控制情绪,金斯利,你的情绪波动太大会增加我的难度。” 金斯利不得不闭紧嘴巴,正襟危坐,尽力将情绪平复下来…… 有个债主天天在旁边叨逼叨,金斯利·吉恩可别提有多烦,这段时间里都在努力地寻找那个曾经被他误打误撞到的崩塌魔界。 像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某个特定次元魔界无疑是相当危险的事,短短几天里金斯利就遭受了数次精神攻击,甚至被某个强大的魔界生物在他的精神领域里留下印记,不得不求助于同居人罗威尔。 因神圣属性的白魔法对黑魔法师是有伤害的,金斯利需得敞开精神场、接纳罗威尔的“进入”,让罗威尔在他那出现破绽的精神领域中探查搜寻攻击者留下的残留物…… “找到了,注意了。”良久后,罗威尔忽然出声。 金斯利神色一凝,敞开的精神场向罗威尔气息所在处收缩。 待金斯利做好准备,罗威尔迅速收回自身放出的精神力,并在“撤退”前释放出白魔法气息。 潜伏在金斯利精神领域中的“异物”被白魔法刺激到,本能地作出反抗。 一反抗,这个“外来者”便从金斯利的精神领域中了凸显出来…… “去死吧!”金斯利恶狠狠地一咬牙,属于高阶施法者的澎湃精神力集中往同一点上汇合,这将可恨的“外来者”剥离出自身精神领域、毫不客气地当场绞杀。 感知极高的罗威尔修士和杨秋,都模糊听到了一声恶毒惨烈的嘶吼。 “似乎是某种诅咒,看这印记的气息,诅咒系的魔界半神?”罗威尔皱眉道。 “确实很像是半神的印记。”杨秋点头道,“看来金斯利闯进了个并不友好的魔王领地。” “太危险了。”罗威尔不赞同地道,“并不是所有次元魔界的魔王都会对黑魔法师释放善意,据我所知,即使是十层魔界,对物质位面黑魔法师友好的魔王也仅仅只有半数。” “金斯利,你就不能仔细回忆一下,当初你打开的那道崩塌魔界的门到底更靠近哪个次元魔界的坐标点吗?”杨秋道。 “你有在听我说什么吗!”罗威尔冲杨秋喝道。 “我们需要找到那处崩塌魔界,这对我和金斯利来说都很重要。”杨秋正经地道,“好好想想吧,金斯利,坐标点更接近一些咱们也能更安全点。” “别啰嗦了,我已经努力在回忆了。”瘫在沙发上的金斯利龇牙咧嘴地道。 罗威尔抬手掩面,跟这对师徒沟通让他很心累。 杨秋还准备说点什么消除罗威尔的误解,忽然感应到矩阵中传来的示警信息。 找了个借口离开大厅上二楼,脱离楼下那两个感知极高的老家伙视线,杨秋才分出意识沉浸进矩阵内。 很快……杨秋便发现了一处属于原住民的锚点,就像当初被绑架的雪莉女士一样,无法共享视野。 杨秋连忙找到与这一处锚点最接近的锚点,将意念进入其中。 看清这位原住民锚点的处境,杨秋的脸色冷了下来。 这位原住民锚点的视野是斜着的。 他很疲惫,视力有些受影响,眼中所见的画面很模糊,只勉强能看出是一间老旧房屋的天花板。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并没能成功,只发出不健康的喘息声和轻微的咳嗽声。 借由锚点上的矩阵烙印,杨秋立即往这位原住民意识中传输信息:“奥斯里安,你发生了什么事?” 某个狭小封闭的房间中,瘫在床上挣扎的兽人男性眼眶一热,哆嗦着呻吟出声:“杨、杨先生……” “放轻声音,告诉我你在哪,你的处境。” “好、好的……” 这个锚点属于奥斯里安·金,最早被玩家们解救的成年兽人,触发威斯特姆地图大开拓的关键人物……咳咳。 异界时间的五个月前,奥斯里安·金和他的几名兽人同伴暂时离开威斯特姆,明面上的借口是去寻找分散的家人。 一个月后,与奥斯里安·金同期被解救的少年布鲁克,也与重新汇合的前冒险同伴一起,带着部分塔兰坦商品的样品,以“寻找销路”的借口离开。 这两个自愿加入矩阵、成为真正“自己人”的原住民,是带着杨的命令离开,去执行某个重要的任务的。 任务内容是……调查并接触因纳得立领土上总数量接近二十万、却并没登记在市政厅户籍名册上的——隐匿人口! 赵蓁蓁接手市政厅政务时就发现了这部分人口的存在,而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百年之久的杨秋,自然是早就知道这种残酷现状。 兽人少女莉卡没有参与执行,只不过是杨秋担心她在调查中受到二次伤害……她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兽人小孩。 按杨秋的要求,奥斯里安·金和他的兽人同伴会离开因纳得立,前往因纳得立北面的阿德勒领地——这个位于莱茵王国国土正中的伯爵领,是莱茵王国地下奴隶市场最为猖獗之地,无论是通过奥狄斯领地的摩西港运来的南部国家奴隶、还是从北方来的兽人奴隶,多通过阿德勒领地中转,运往全国各地。 在阿德勒领地与因纳得立领交界的边境城市,奥斯里安·金与他的同伴假装成在肯亚帝国得到身份承认的帝国公民,为了寻找流失的家族成员而与当地奴隶商人接触、支付大量金钱寻找家族成员下落,查实因纳得立领的兽人奴隶集中地,以便于统一解救。 有金钱开路,奴隶商人是不在乎是否出卖买家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因纳得立政权交替的这段时间里,奥斯里安·金也找到了被藏匿在数个地图上不会标注的区域内大量被强迫奴役的兽人同胞。 按照计划,杨秋会在春耕结束、奴隶们受到的管束控制松懈后开展解救行动,给这批被隐匿的劳动力合法的因纳得立领民身份,再安排到因纳得立全领的大基建计划中……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 “……我的身份,很可能已经被怀疑了。”身在某件小旅馆房间里的奥斯里安·金以极细微的声音缓缓对“降临”到他身上来的黑魔法师意志道,“三天前,我开始生病……很莫名其妙的病,我动弹不得,甚至出不了门……” “昨天,布鲁克冒险来探视过我……我担心他会暴露,赶紧让他走了……可,可不知为什么,布鲁克走后,我一直非常不安……” “布鲁克确实出事了。”杨秋一边与矩阵相连的奥斯里安对话,一边披上外袍、匆匆出门,“我现在就来你身边,你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能与我联络,先好好当个病人。” “好的,杨先生。”奥斯里安·金虚弱地给出回应,接着便因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昏睡了过去。 临出门前,杨秋考虑了下……又沉浸进矩阵内,操控流放镇镇政厅里的投影分身,发布了个面向法爷玩家的职业任务。 几分钟后,在线的法爷玩家,同时收到了职业导师老杨发来的职业任务: “《寻找布鲁克》” “曾勇敢地逃出威斯特姆红灯区的少年布鲁克,在为亡灵商会寻找商品销售渠道时忽然失去了联系。” “有人看到布鲁克失踪前似乎是往北面去了,他会不会是在永望镇附近失踪的呢?” “若有人能找到他,可获得杨的谢礼。” 正跟杨英等小伙伴蹲蜘蛛巢穴地道前组队的熵不增,看到这个任务便扭头吐槽:“跟亡灵商会有关系的NPC失踪了,老杨发悬赏寻找,这家伙都不掩饰他就是亡灵商会的大老板了。” “那咱们不刷怪了,去做这个任务去?要不要叫一声小糖?”杨英道。 “算了,她跟橘猫老板他们玩经营模式玩得正开心呢。”熵不增道,“叫一声花花吧,对了,血盟里的法师玩家愿意来的都叫一声。” 毕竟是法师职业任务,玩法爷的多少都有点兴趣,很快,曾经一起做过不少任务的法师玩家跑路金鱼、我很乖、翻车鱼等妹子都积极地跑来跟带队的熵不增汇合。 永望镇这个地图玩家们还没去过,不过不要紧,玩家们早就精通各种搭NPC便车的技能…… 杨秋自己骑马赶往永望镇时,便有不少法爷玩家或跟大团、或带着自家的亲友小团,陆续传送到因纳得立,再从主城搭运输司的公共马车出发前往永望镇。 《寻找布鲁克》这任务要是发给行者战士,还不一定能迅速引来这么多人,发给法爷就轻松多了——哪个奶妈玩家背后没有一票亲友呢! 这天,从因纳得立通往永望镇的马路上,无数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乡民,看到了一马车一马车的亡灵热热闹闹地前往永望镇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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