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着他,让他骑你头上来。” “妈,你说什么呢,我们俩好着呢。” 刘慧不再多说。 人家小两口如今蜜里调油的,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正午的阳光刚走,空气中多了一丝寒意。 小两口便回自己个的家了。 令人意外的是,带回去的礼物,比带过来的礼物还要多。 弄得杨落雁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路上又碰上烂醉如泥的二哥杨猛,以及被他折腾得满头大汗的大哥杨贲。 小两口赶紧下车,一通关心。 杨贲是恨铁不成钢,逮着人事不省的二弟一通数落。 而后拉着吴远私闷闷地说:“妹夫,你那张床做的不错。连南方大城市,都没你搞得洋气。尤其是那垫子,比单纯弹簧垫舒服多了。” “大哥,你也要做一张?” “想啊,得花不少钱吧?” “钱倒是其次,问题是我现在腾不出手。这几天不少人跟我定了,开口800块钱包工包料,我都推不掉。” “800块?” 杨贲猛男沉默了。 片刻后,回过神来,“得,我先把你二哥弄回去,咱们以后再说。” “哎,好嘞,大哥你们走好。” 小两口回到家。 熊刚正带着这两天帮忙的人,开了两桌席面吃着。 吃完这顿,婚事就算彻底结束了。 众人招呼着小两口一起吃,吴远没有拒绝,拉着媳妇,敬了一圈的酒。 真喝的那种。 他是真的感激不尽,尤其是对三姐俩口子。 四点来钟。 众人酒足饭饱,带了点剩菜和喜糖各回各家。 吴秀华留下不少好东西,一一交代给杨落雁,留着俩人过个好年。 熊刚则是把吴远叫到堂屋,跟他把这两天的开销和礼钱,一一核对交接。 这年头礼金不重,大都是三块五块的。 加上连吃两轮的流水席,所以最后算下来,还是亏钱的。 结果熊刚给吴远的账上是完美无缺地抹平了。 这就很神奇了。 吴远当时就笑了:“三姐夫,你跟我三姐,想要贴补我,我心里明白。但也没你们这样贴补的。差多少钱,你跟我直说,我慢慢还呗。” 熊刚依旧嘴硬,“没贴补,真的刚刚好。” 吴远拿过账本,作势起身道:“反正礼簿假不了,那开销我一项项去核对?” “别介,真的开销本在这。” 吴远翻开一看,亏了120多块。 问题不大。 加上之前四个姐姐添的650块,结一次婚,拢共欠债770多块。 依旧问题不大。 谢过熊刚,吴远起身给三姐找些礼物带回去。 吴秀华推推搡搡了半天,才勉强收下。 而后正准备送三姐两口子离开,吴远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个大高个,在吭哧吭哧地拆着露天的土灶。 “马明军?” 大高个闻声看过来,就是嘿嘿一笑,一看就憨厚至极。 熊刚也想起来了:“这小子,活干得可卖力了,你认识?” 吴远不由笑了。 这是前世他三年后收的大徒弟,怎会不认识? 只是这辈子,这老小子竟然提前出现了。 招招手让马明军过来,开门见山地问:“说吧,你有什么事?” “远爷,没什么事,就是想帮帮忙,我很能吃苦的。” “你要是现在不说,今后永远都别说了。” “别别别。远爷,俺想拜你为师,跟你学木匠。” 吴远拍拍比自己壮了一号的马明军道:“行,我收下你了。” 马明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旁人拜师,那敬茶,磕头,送礼,一样都不能少的。 到自己师父这儿,居然一句话就答应下来。 不过马明军没有憨厚到能省则省的地步,“师父在上,俺这就回去准备拜师礼。” “用不着那些繁文缛节。” “不行,俺爹说了,礼不可废。” 第16章 有房不算家,有人才叫家 眼瞅着马明军一溜烟的背影,熊刚目瞪口呆:“这小子比幺弟大不少吧?” 吴秀华还在想。 吴远却已经脱口而出:“比我大五岁。” “那你还收他?” “幺弟收他没问题,”吴秀华解释道:“按爹那一辈来算,他的确比幺弟差一辈,叫远爷没毛病。既然叫远爷没毛病,认师父就更没毛病了。” 吴远补了一句道:“被他这么一叫,我感觉自己瞬间就老了。” 杨落雁忍俊不禁地大笑。 结果被吴远一句话说得侉下俏脸来:“你别忘了,我成了师父,你就成了师娘。” 杨落雁不依地锤他,可惜笑到使不上劲。 送走了三姐两口子,吴远带了包喜糖,到隔壁代婶家,把大黄牵了回来。 这狗子一闻到家里残留的肉香味,瞬间来了精神。 颇有被下药之前的几分风采了。 看来这狗子是缓过来了。 照旧把大黄拴在门口,丢了块骨头给它磨牙,吴远开始里里外外地收拾。 不仅要把马明军没拆完的土灶拆完,还要把堆在正房西厢的新家具,搬出来摆上,顺便换掉早已陈旧的老家具。 不过一个人拆土灶搬砖还行,可搬起家具来就有些力有不逮。 叫来杨落雁帮把手,结果她搬起来明显还是有些不适。 只是她不说,咬牙强忍着。 这事吴远得认。 都怪他昨晚的床垫压力测试,搞得太激烈了。 好在这时,马明军回来了,带着一脸的兴奋。 “俺爹说了,拜师得挑个黄道吉日,好好准备准备。” “那你咋回来了?” “俺刚想起来活没干完。” 有了马明军帮忙,收拾起来就高效多了。 很快,堂屋和东厢都布置上了新家具,焕然一新。 熊猫电视机也摆在席梦思床头,插上了天线。 蝴蝶牌缝纫机摆在窗口下。 终于有点正经人家的样儿了。 房子还是那套房,但看着忙忙溜溜的杨落雁,吴远就莫名觉着心安。 果真是有房不算家,有人才叫家。 等到忙完,天也黑了,杨落雁早已收拾出一桌子菜来。 叫马明军留下来一起吃饭,这家伙说什么也不肯,又一溜烟跑掉了。 小两口吃完晚饭。 杨落雁收拾碗筷,顺便把吃剩的一并倒给了大黄。 多日不尝肉味的狗子,吃得激动到发出护食的吼叫。 吴远打开东屋,各种钻头、斧头、锯子都缩在箱子里没动过,靠着山墙摞起来的组合柜框架,也稳稳当当。 黄花梨太师椅也在,和脚蹬子难兄难弟地缩在墙角,毫不起眼。 明天就是除夕了。 这把椅子,今年指定是修不上了。 关键是缺少黄花梨的木料,哪怕是一条断腿也行。 感慨间,重新把门锁上。 吴远溜达到院外猪圈边上。 好些年没养猪了,圈里干净得不像样子,堆满了各种木头。 榆木,杨木,泡桐木,槐木,应有尽有。 还有几个大树墩子。 这些都是前些年,家前屋后的老树砍伐攒下来的。 足够用上好一阵子了。 想来当年爹娘送自己去学木匠,也是早有准备。 吴远正思忖间,忽然被人从后抱个满怀。 “何方妖精,还不速速现形?” “你才妖精呢!” 杨落雁转过身来,嘟哝着嘴,一脸不高兴。 就听吴远解释道:“你知不知道,再过些年,妖精就变成夸人的词了。一般女人,想当女妖精,还不够格。” 杨落雁当即眉开眼笑:“家里都忙完了,咱们进屋吧。” 吴远点头:“是时候接着检验床垫的质量了。” “什么嘛,我是说进屋看电视。” “电视哪有你好看?” “别闹啦,我妈叫咱们晚上睡觉小心着点,别睡那么死。” “怕贼来偷礼金?” “恐怕是吧。” “那不用担心了。礼金我都交给三姐夫了,另外咱们还欠三姐夫120块,以及几位姐姐的650块。” “那咱们把姐的钱都还上吧。” “用那1000块彩礼钱?” “除了那笔彩礼,我还有400多的压箱钱。” “那也不用。”吴远说完,又补充道;“留着应应急。” “听你的。” 杨落雁欣然接受。 心里没什么瞒着吴远的了,顿时轻松不少,以至于走起路来,都像是在翩翩起舞。 吴远看得心动。 从身后一把将媳妇拦腰抱起。 惹得杨落雁猝不及防之下,惊声尖叫。 而后才发现这家里,除了自己两口子,就只有一只大黄狗。 没什么好羞涩的。 螓首深深地埋在吴远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进了屋。 大黄狗默默地从干草和刨花堆里抬起头来,看一眼俩人,又默默地收回。 自打这女人进门,这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以前好歹还有个狗棚,挡不住风,好歹能挡住雨雪。 现在好了,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嗷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翌日。 腊月二十九算三十。 天刚蒙蒙亮,两口子好梦正酣,就听见外面伴随着大黄的狗叫,有人咣咣叫门。 杨落雁恍然惊醒,匆忙穿衣,开门一看。 不是别人,正是马明军这个大个子。 “师娘,俺给师父送两条鱼过年。” 说着拎了拎手上用稻草穿住鱼鳃的两条大青鱼。 吴远闻声披着棉袄走出来笑问:“明军,不是还没拜师么?你这礼送早了。” 马明军挠挠头:“不早了,师父。前几天鱼塘里打的,一直养在缸里。” “那行。”吴远点了头,杨落雁趁机接过来,“这就算是拜师礼了,以后别再花钱了。有时间趁早过来,多跟我学点本事要紧。” “嗳!好嘞!”马明军连声应着,搓搓手又问:“师父,今天有什么活要干的?” 吴远挥挥手:“大年三十的,能有什么活?你也回吧,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打发走了马明军,吴远帮着媳妇从手压井里打了一大盆水,将两条大青鱼放在里头。 游得挺欢。 两口子来不及多看,垫补口早饭,便匆忙奔赴乡里集市。 前些日子,净准备结婚的事了。 过年的东西,譬如对联、窗花、给先人烧的纸钱,甚至是炮仗,一样也没准备。 第17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万元户 集市上。 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反正二八大杠是别指望推进去了,只能寄在入口的车摊上。 而后吴远仗着人高马大,护着杨落雁,见缝插针地往里头挤。 顺便把对联、鞭炮、纸钱买了。 杨落雁买了两条鲤鱼,二斤炒花生和瓜子,以及一些坚果蜜馅。 吴远恍然,还是媳妇想得周到。 以前这些吃食,都是三姐准备的。 或者是他到东家抓一把,再到西家揣一兜,不知不觉就过了。 两口子买完所需,也没多停留。 径自出了集市,夫妻双双把家还。 到家之后才发现,门口放了两个箩筐。 杨落雁意外之余,打开一看,当时就有些触动了:“我妈送来的瓜果蜜馅。” 接着打开另一个,“这饺子是?” “三姐送的。” 吴远一看那包着箩筐的花布,就认出来了。 杨落雁随手翻了翻:“妈留了张纸条,说不想做年夜饭的话,就回去吃。” 吴远瞥了一眼:“妈的字真不赖。” “那当然,我妈可是当年的知青,高中文化呢。” “这么说来,你跟大哥大姐不是同一个妈?” “嗯。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吴远一把搂过媳妇,“说得哪里话,我还得感谢咱妈把你生的这么漂亮。别多想了,一会带你去上坟烧纸,让爹娘见见他们的儿媳妇,好好高兴高兴。” 一听这话,杨落雁的忧虑一扫而空:“那我这就准备去。” 就在杨落雁准备贡菜的同时,吴远把院子扫了,对联贴了,顺手把两条大青鱼也处理了。 一条削成了鱼片,稍加点盐腌制一下,准备晚上做顿水煮鱼。 另一条切成了段子,撒上粗盐,用铁丝穿起来,挂在廊檐底下,做咸鱼干。 很快,杨落雁就把贡菜准备好了。 往常三姐都给吴远准备四道,如今媳妇直接做了六道。 甚至为此还特地换了件素净的衣服。 烧完纸,上完贡,杨落雁内心对吴远的爱意愈浓。 一想到这么多年,吴远都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没爹没娘。 她就忍不住心疼。 于是回去的路上,杨落雁大声宣布:“今晚咱别去我妈那吃年夜饭,我给你做!” 吴远心领神会:“那我也露一手,给你做道水煮鱼。” 除夕天的太阳很快被云层淹没。 雪后寒的威力,彻底散发出来。 冷风扫过庭院,吹得大黄瑟瑟发抖,即便把脑袋深埋在刨花之中,也无济于事。 吴远见状,从猪圈里找来一些旧家具框子和板材,配合几块红砖,搭了个简易狗棚。 忙完这些,厨房里的锅也腾出来。 吴远洗洗手,把水煮鱼做了。 做水煮鱼没什么技术含量,唯独是用油比较多。 即便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杨落雁,看着吴远倒油如倒水,也忍不住心疼。 然而等到水煮鱼做好往桌上一端,那浓郁的香气,登时让她津液横生,口水直流。 “洗洗手,我去放鞭炮,咱这就开饭。” “嗳,我还真饿了。” 一千响的鞭炮炸完,吴远回到堂屋桌前,发现杨落雁特地倒了两盅酒。 杨落雁举杯:“当家的,过年了,说点什么?” 吴远端起酒盅张口就来:“新的一年,先定一个小目标,成为万元户!” 八八年的农村万元户,依旧是含金量十足。 杨落雁震惊于丈夫的野心之余,也跟着豪气顿生:“那我努努力,给你生个娃,争取明年过年一家三口!” “这个可以有!” 吴远很高兴。 两世为人,这还是头一回有女人发自内心地想要给他生孩子。 前世混好之后,倒也有。 但很难确定是冲着他,还是冲着他卡上的数字。 不过回过神来,吴远又觉着没必要那么心急孩子。 媳妇人如其名,年轻漂亮,是真有落雁之姿。 太早生孩子,多少有些心疼舍不得。 喝完三盅小酒,杨落雁就把酒瓶收起。 然后开始专心致志地干饭。 尤其是对丈夫用荤油浇出来的水煮鱼,情有独钟。 吴远自然是很高兴她喜欢吃。 但吃着吃着,吴远就有些担心。 明明都辣得合不拢口,连连哈气,却还是停不下来。 这样下去,一会亲嘴怕都得是麻辣味。 更别提进行更深入的新互动了。 一盆水煮鱼干完,杨落雁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捞了老半天。 吴远止不住笑意:“你喜欢吃,明儿再给你做,那鱼片正好还有一多半。” 虽然担心这担心那,但只要媳妇喜欢,吴远还是愿意给。 不料杨落雁反倒摇头了:“这菜多费油呀,咱得省着点。再说了,明儿大年初一,得吃饺子。你想吃什么馅的,我给你包。” “我不挑,韭菜鸡蛋的,萝卜豆腐的,都行。” 吃完年夜饭,将剩饭剩菜归置归置,也不用放冰箱。 这天冷的,等于是天然的冰箱了。 而后俩人简单洗漱一番,就钻进暖被窝里看春晚了。 八八年的春晚,还算有点意思。 不管是相声,还是小品,都还有点儿嬉笑怒骂的意思。 不过吴远还是更关心床垫的质量。 在外面的鞭炮声声之中,检验了一轮又一轮。 零点的钟声敲响,外头的鞭炮这才渐渐停息下来。 小两口从被窝里露出头来,电视上恰好播到了唐僧师徒四人的节目《西游记》。 杨落雁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 结果西游记过后,春晚直接在《我们是朋友》的旋律中结束了。 居然不是难忘今宵? 反正吴远对于今宵是挺难忘的,因为杨落雁学会了许多。 “都怨你,像头牲口似的,害的人连春晚都没看成。” “好吧,是我的错。那我补偿你?” “啊?不要啦,明天还得早起包饺子……” 大年初一,新的一年。 大清早的醒来,外头居然下起了大雪。 这下好了。 拜年的人不会这么早来,小两口心安理得地躲在被窝里温存。 杨落雁挣扎了几次要起床,都被吴远拉了回来。 直到八点多,外头开始鞭炮声声,别人家都吃上第一顿饺子了。 俩人这才姗姗起床。 来不及亲自包了,就把三姐送来的饺子下了锅,当做新年的第一顿饭。 第18章 国库券折价抵账?太行了! 吃完饺子,雪也停了,冷冷嗖嗖的。 但吴远却不觉得冷。 尤其是在杨落雁替他包了个围巾之后,即便这围巾是女士的。 两口子包裹严实之后,正准备挂上门锁,结果有人先上门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马明军两口子。 一见面,马明军媳妇张艳就拉着杨落雁一个劲地夸道:“师娘长得真俊,师父真是太有福气了。” 纵使杨落雁平时没少被人夸,此时此刻也有些受不了。 她终于知道,马明军身上这股热情劲儿,是受到谁的影响了。 不过身为师父的吴远却知道,这两口子,纯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俩人相互影响。 一旦认准了,就玩命似的对你好。 杨落雁转身去开锁,正准备把两口子让到屋里坐坐,喝口热茶。 结果被张艳一把拦住,客气的把人往外推。 马明军趁机说到:“师父,我爹说了,初五是个好日子,拜师仪式就安排在那天。你看行不行?” 对此,吴远是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哪天都行。不过从初三开始,你要是有空就早点过来。” “嗳,好嘞,师父。” 马明军满口答应,随即拉着张艳,消失在庄子后面的路口。 吴远接过杨落雁手里的两条烟和两瓶酒,任由杨落雁挽着他的手腕,在雪地里溜达着出去拜年。 大雪刚停,这路骑车是不易。 反倒不如走路踏实。 两口子拐上村庄后面的石子路,一眼望去,步行出来拜年的人真不少。 有的拖家带口,走在雪地里,就跟画儿一般。 突然,一道车影斜刺里冲出来,猝不及防地一个侧滑,就摔倒了。 颇有些破坏这副画面的安乐祥和感。 好在摔就摔了,也不会有大事。 一来速度不快,二来积雪不浅,也算是有个缓冲。 两口子深一脚浅一脚,捡着干雪的路边走。 饶是如此,杨落雁的棉鞋很快就湿了。 这年头的冬鞋,防水不保暖,保暖不防水,毕竟条件有限。 吴远干脆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起初杨落雁还扭捏两下:“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快上来,我鞋防水。” 其实吴远的大头鞋,真说起来也没多防水。但脚尖包裹的那层牛皮,看起来真像是那么回事。 杨落雁拗不过他,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上了他的背,紧紧地抱住吴远的脖子。 冷风依旧嗖嗖地吹。 但杨落雁只觉得浑身淌过暖意,源源不绝。 等到杨支书家下来时,杨落雁还意犹未尽。 结果被眼尖的杨沉鱼一眼发现,张嘴就嚷嚷:“瞧瞧,瞧瞧,妹夫有多宠小妹!真叫人羡慕呀!” 虽然沉鱼和落雁,听起来不相上下。 但大姐和小妹比起来,说没有差距,那纯属是哄人。 毕竟大姐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养过俩娃,难免有些微坦。 加上俩人从各自母亲那遗传来的基因有所差异,吴远看得出,大姐就算是年轻时,也比如今的杨落雁稍逊一筹的。 但若在农村论起来,这姐妹俩都没得说。 从小生长在条件优渥的村支书家里,养尊处优的,都算是长得俊的那档。 杨支书家里,前来拜年的人不少。 吴远刚一出现,就被杨支书提溜到耳房里。 甭说身为大女婿的马长山有些吃味,就连二儿媳妇蒋凡都忍不住嫉妒。 “爹这什么意思?我们都来半天了,还没说上话。那个穷小子后来的,却还插到前头去了。” 杨猛有些烦躁道:“少说几句。” 另一边,爷俩进了耳房。 吴远当即给老丈人散了根一品梅,然后点上,这才听老丈人问道:“最近想做高档组合家具和婚床的不少,都有城里人都托到我这儿来问了。不过他们有些人手里尽是国库券,现钱拿不出来那么多,所以想问问你,国库券能不能抵现钱给你?” “国库券?”一听到这个东西,吴远瞬间眼前一亮。 杨支书却以为他因为不知道这什么玩意,而发出的疑问,当即解释道:“就是国家发行的一种债券,说是利息有15%之类的。可是当初,根本没人想买。” “后来,上头见完不成任务,直接摊派到各个单位、各人头上。所以不少人手里头,多少都有个三百二百的。想转给别人吧,折价出都没人要。” 这话勾起吴远不少的回忆。 杨怀定的发家史,就从倒腾国库券开始的,这地球人几乎都知道。 所以国库券这个东西,绝对是个好东西。 于是当即答复道:“只要找到你这儿的,看在你的面子上,出国库券我也照收。” 这话可真让杨支书长脸。 “行,既然你愿收,那就以九五折抵钱。” “我都听爹的,不过九五折,会不会被人说闲话?” “谁敢说闲话?国库券在他们手里,本来就如同死钱,你愿意收,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谁敢说闲话,让他来找我说。” 爷俩说定这事,杨支书也不多留,出了耳房,就支使着支书媳妇道:“给孩子换个酒跟烟,我也不多留你了,赶紧接着去你师父那拜年吧。” 在北岗,初一各家拜年,本来就没有留饭的习俗。 杨支书这么撵人,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显出偏爱。 总比待在院子里受冻强。 吴远连连道:“爹,妈,不用换了。家里准备了,我跟落雁回去拿就行了。” 杨支书俩眼一瞪:“这一来一回,多走多少冤枉路?”旋即转向刘慧道:“快去拿去。” 离开老丈人家,两口子继续前进。 杨落雁本想着自己走一段,结果发现后头的路比之前还难走。 她刚刚在杨支书家换过了干鞋,生怕再次弄湿。 所以等吴远一蹲下,她就乖乖地趴了上去。 就算没有鞋的事儿,这个厚实的脊背也实在太令她着迷,令她有安全感了。 赶到师父乔四爷家之前,杨落雁早早就下来了。 这可不比回娘家。 被看到,就看到了,她无所谓。 这可是喝过自己敬茶的长辈,放肆不得。 这一点,杨落雁还是懂的。 第19章 师父等我撞南墙?走着瞧 乔四爷家,虽然比不上杨支书家里,门庭若市。 但徒子徒孙地,传承至今,人数也不少了。 毕竟连吴远这关门弟子,都要收徒了。 再加上,这些徒子徒孙带来的媳妇孩子,那吵吵声简直就要掀翻天了。 吴远刚进门,就被先他一步抵达的师兄翟第叫过去:“你也才到?” 递过去一根烟,“可不么?走过来的。” 师兄弟俩,对喷了一口烟圈,吴远瞥了眼乔四爷的方向:“师父,今天心情不错哈。” 翟第却笑出声来:“不知道是不是装的,来了这么多娃娃,师父指定没少掏红包。” 师兄弟俩心照不宣地哈哈。 结果就听乔四爷在院里,朗声道:“今天来得都没外人,老头子我宣布一件大好事。” 既然是好事,那所有人都洗耳恭听了。 就连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也被其母一个眼神蹬住,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是这样的,年前呢,建筑站的陈站长就来找过我,想让我去主持乡里大礼堂的工程建设。我抽空去看了看,这个项目工程量不小,挑战也不小。” “加上陈站长再三登门,我就答应下来了,而且谈的条件很好。5块钱一天的工钱,另外包吃。” 一听这话,徒子徒孙么一下子炸开了。 5块钱一天,咋听起来不多。 但算到一个月,那就是150块。 这收入绝对秒杀当今大部分人的收入了。 怎能不令人心动? 一看众人的反应,乔四爷老怀甚慰,仿佛想到了壮年时叱咤风云的时候。 目光逡巡之际,恰好落到关门弟子吴远身上。 朗声道:“尤其是你吴远,刚结了婚,指定欠了不少外账吧?开年老老实实跟我干,不出半年就还清了。” 乔四爷这是好意,吴远知道。 加之前世,吴远的确跟乔四爷干了这个工程,还实地解决了几个难点问题。 所以吴远没有当场拒绝师父。 而是打算私下里跟师父阐明情况。 毕竟他如今接到那么多高档组合家具和高档组合床具的单子都还干不过来呢,哪还有精力去做大礼堂工程? 又接了两根过滤嘴,和几个师兄弟侃了半天,吴远这才找到个机会,凑到乔四爷身边。 态度诚恳地言明自身情况,并且一再表示,师父若是在这过程中遇到难题,身为徒弟的一定义无反顾。 结果,还是惹恼了兴致颇高的乔四爷。 “你呀你!别以为你卖出去一套家具,就真觉得你那套组合柜能大吃四方了。” “师父,您别生气。我想自己闯一闯,真要不行了,再回来求您,您也得管我,是不是?” “你这小子,不撞南墙不回头!那行,我就等着你撞了南墙的那一天。”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吴远话已至此,也就不留下,徒招师父不快了。 拉着正跟翟第媳妇聊的火热的杨落雁就走了。 离开乔四爷家,两口子闷头直奔下圩村三姐家。 其他几个姐姐家可以不拜年,但三姐家必须去的。 往年春节时接几个姐姐回娘家,吴远也都是直接去三姐家走个形式,然后由三姐通知那几位姐姐回家,初三时一起吃顿饭。 不过俩人手头没礼了。 正月里登门,甭管干啥,不能空手,这是礼数。 吴远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家去取,就见杨落雁心有灵犀地拍拍兜道:“我带钱了,咱去商店买点果子带上吧。” 这里的果子,是指各种甜点糕点的统称。 桃酥,蜜三刀,花生糖,炸金果,都叫果子。 吴远小时候,就最爱吃蜜三刀。 因为它最甜,而且不粘牙。 媳妇出钱买礼。 吴远背的就更带劲了。 直到下圩村的村部商店,杨落雁挑了蜜三刀、桃酥、花生糖和蜂蜜,全都是双数。 这下可真够熊武、熊文那俩小子吃的了。 “对了,要不再买点糖?” 杨落雁似乎早有预料地拍拍兜儿:“我早带着呢。” 抵达三姐家。 三姐夫作为下圩村的村支书,家里拜年的人,也是不老少。 几乎和杨支书家相当。 俩口子忙着,根本没工夫招呼他俩。 吴远也不急,干脆就拆了一包蜜三刀,逗着熊武、熊文俩兄弟玩。 熊武九岁,熊文五岁。 兄弟俩差了四岁,平时玩不到一块去。 但在零食甜点面前,是一样的。 熊文这孩子,是三姐和三姐夫俩人,赶在计划生育定为基本国策之前养的儿子,又是家里的幺儿,所以倍感珍惜。 以至于前世熊文没了之后,三姐俩人消沉了好一阵子。 后来甚至跟别人领养了一个女孩,想要消弭这孩子早夭的影响。 可惜,这种遗憾,又怎么可能轻易消除? 吴远一把拽过胖嘟嘟的熊文,把他箍到自己怀里,喂了他一块蜜三刀道:“文,过年到我家过去,好不好?” 熊文胖嘟嘟的,跟旋风小子的郝邵文有几分神似。 闻言憨憨地直摇头:“不要不要,舅舅你会打人,爹妈不打人。” 熊武闻言,自告奋勇:“舅,我想去你家。” “你老实搁家上学!”吴远呲了老大熊武一句,回过头来就跟宣布似的:“文,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熊文被这一吓唬,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嘴里还是满口的蜜三刀,糖水都顺着嘴角淌下来了。 杨落雁连忙拽过去,一通柔声小哄,回头还凶吴远道:“他还是孩子,你那么凶他干什么?” 吴远笑了。 别说是他了,就连已经成年的蔺苗苗,打小都没少被他凶过。 没办法。 谁让这些孩子,都只有他这个唯一的舅舅呢。 物以稀为贵。 不过凶归凶,这些孩子们对他这个舅舅,还是格外认可的。 尤其是熊武,后来长大后,很多事儿,都会上门找吴远商量。 这就是小时候凶他打下的权威根基。 两口子在外头,陪着俩孩子玩了个把小时,才碰到三姐夫出来上一趟厕所。 接着,熊刚就跟吴远在厕所边上,抽上了烟,简单聊上了。 第20章 国人苦国库券久矣!我来帮 “你有没有组合柜的照片或者图画什么的?这几天也有人问起,但是因为看不到实物,都没聊的下去。” 熊刚这话倒是提醒吴远了。 这不就等于是变相广告么? 这个可以有。 接着熊刚掏出500块钱道:“这是那家定高档组合柜,给的定金。” 吴远半信半疑:“三姐夫,你跟我说实话,这钱不是你自己掏的吧?我跟你说,家里还有钱,你和三姐别总想着贴补我了。” “真不是。”熊刚说着,掏出工作手册本子,反倒最新的空白处道:“你看这上面的痕迹,我给人写的收据内容,还能隐约看见。” 这种工作手册,笔迹通常都写的很重,留下痕迹太正常了。 吴远拿起来看了看。 确实有痕迹。 这才收下那500块道:“正好去做些画册,留一份给你。” 熊刚弹了弹烟灰道:“那就赶紧去做,挣钱的事,越快越好。” 最后,熊刚也提到了国库券抵钱的事。 看来这年头,大部分人都苦国库券久矣,不觉得这玩意真能挣钱。 加上半年后的那次通货膨胀,物价飞涨20%以上,国库券这15%的利率,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怪不得会被贱价抛售。 吴远最后和三姐夫约定了按照98折抵扣,余下的额度,留给三姐夫弹性处理。 回去的路上,杨落雁也问:“将来要是真收了那么多国库券回来,会不会贬值成草纸?” 吴远摇摇头:“那不会,凑到一定数额,我会及时处理掉的。” 到时候还能赚上一笔。 其实100元国库券正常收购价应该在100+以上。 尤其越是临期,越贵。 这里头就有了利润空间。 只可惜这年头,消息闭塞。加上大部分人手头的额度都不大,为了十块八块的,没必要专跑外地一趟。 但吴远不一样。 一套高档组合家具就是1200块,真有人全用国库券来抵的话,那得用1200块国库券,外加60块钱。 吴远拿到外地一卖,起码多赚近200块。 这就赶上在大礼堂干一个月的工资了。 一套如此,三套五套,十套八套呢? 那就相当可观了。 说话间,回到家,杨落雁意犹未尽地从吴远背上下来。 那腻歪劲儿,大黄一边狂摇着尾巴,一边把脑袋转向旁边,简直没眼看。 等到吴远把大头皮鞋换下来,里头都能倒出水来时,杨落雁啪嗒啪嗒的,眼泪瞬间掉下来。 “你鞋里都湿成这样了,怎地也不说一声?这样还背着我,那得多难受啊!” 吴远伸手替媳妇擦干净脸颊,顺手捏了捏满是胶原蛋白的两腮道:“多大点事?反正一个人湿脚,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湿脚。” “你坐着别动,我去打开水给你泡脚,活活血。” 宽大的脚盆里,热气氤氲。 吴远脱了袜子放进去,立刻招呼杨落雁:“媳妇,一起泡,别浪费这热水。” 一听到勤俭持家的建议,杨落雁立刻欣之如怡地采纳了。 于是两个人,四只脚。一双大,一双小。 大的在下,顶天立地。 小的在上,柔嫩养眼。 吴远闭上眼,这辈子能娶个一起泡脚的媳妇,值了。 隔天大年初二,该是两口子回娘家。 杨落雁把原先给乔四爷准备的礼物带上,顺便把除夕那天处理的、没烧完扔在外头冻的梆硬的生鱼片带上。 回到娘家,得空让吴远做一道水煮鱼,也让他们开开眼。 结果今儿回到杨支书家。 和昨儿又明显不同,准备团圆饭的各个重要位置,全都被抢了先。 三家六口人,加上支书媳妇。 灶房里甚至有些挤。 吴远挤不进去,便在院子里独坐。 今天难得出了点阳光,晒起来,觉着不那么冷飕飕了。 一个人的时候,吴远能不抽就不抽。 省下脑子,琢磨着,该怎么把组合柜和席梦思床垫的工艺拆分,形成流水线化。 一来这有利于分工协作,且可以根据每个人的木工手艺合理分配。 二来这也是将来生产线化定做组装的必经之路。 正琢磨个大概,旁边突然递来一根烟,三五牌的。 除了大舅哥,没别人了。 “大哥。”吴远作势起身,却被杨贲拦住了。 俩人点了烟,吐出一口,杨贲这才道:“听爹说,你愿意收国库券抵账?” 吴远点头。 “你该知道这国库券,怎么说呢,是吧?” 吴远笑了,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是可爱。 “大哥,我知道的。我会想办法处理,亏也亏不了多少。” “既然这样,那我那张床,就做成跟你家一样式,800块国库券,外加40块现钱。” 吴远很惊讶于大哥的国库券库存。 “大哥,咱都是一家人。那40块现钱就免了,就收你800块国库券,包工包料。” 杨贲露出感激。 “妹夫你真是没说的,落雁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好嘛,为了100块,就把妹妹卖了。 结果这话被找过来的杨落雁听到了,“大哥,你说什么呢?怎么就是我的福气了?” 吴远冲他连使颜色。 明摆着意思,别说这抹掉100块现钱这事。 不管是跟杨落雁,还是跟杨支书。 杨贲当即起身:“那什么,我去解个手,你俩聊。” 单独面对吴远,杨落雁倒不追问了,她相信该说的话,吴远回家肯定会说的。 “终于替你抢到了灶台,该你大显身手了。你掌勺,我添材,让他们都开开眼。” 吴远洗了手,走进灶房,站在高灶锅后面,还没开始,范儿登时就拿捏了。 不止把杨落雁看得心驰神醉,就连大姨子都看得熠熠生辉。 直到大半瓶油倒进锅。 杨沉鱼登时骇得直咧嘴,这要是被爹知道了,不得骂死? 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小妈,只见她脸上抽抽几下,没说话。 刘慧能说什么? 毕竟是她唯一的亲闺女和亲女婿。 今儿就算是把这灶房给点了,她也得护着。 然而等到热油,哗啦啦地浇到一大盆白花花的生鱼片上时,散发出的香味,顿时把外面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都吸引过来。 “我要吃这个鱼!” “我也要吃小姨夫这道菜!” 第21章 幺弟的神通广大,家姐震惊 团圆饭上。 这盆水煮鱼往桌上一放,绝对是一道让人口水直流的大菜。 杨落雁骄傲地把胸脯挺得老高,得意尽皆写在脸上。 这时候,没人再提吴远浪费油了。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很快,一盆水煮鱼就见了底。 不止鱼片吃得一干二净,就连里头的豆芽、黄花菜都被捞的一干二净。 即便这样,孩子们依旧意犹未尽。 其他菜却没怎么动。 大舅哥家里的闺女杨千帆俏生生地抹了抹嘴问:“小姑爷,我能去你家过几天么?” 好嘛,就为一口吃的。 这丫头真是随了她爹了,闻见味儿就上。 吴远能说什么,只能说:“能啊,随时都欢迎。” 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往家转。 这一天,天光放晴。 屋檐上的积雪开始化成水,哗啦啦地顺着瓦棱往下淌,就跟下雨似的。 大黄所处的地面略高些,肚皮下的干草不至于被水淌湿。 即便如此,大黄还在站到了狗棚上,左张右望地看着堂屋和东屋屋顶上淌下来的雪水,在院子里画地图。 今天是姐姐们回娘家的日子。 杨落雁起了个大早,就开始准备。 这可是她身为吴家媳妇,所招待的第一顿团圆饭。 一旦弄得不好,指不定明年姐姐们就不来了。 那多没面子? 吴远倒是放心让媳妇去搞。 反正相比于往年,姐姐们回了娘家,自己动手做团圆饭,今年已经是极大的跨越性进步了。 至于好与坏,看在跨越性进步的份上,不重要。 所以吴远吃了早饭,就先骑车上了趟县城。 找到一家名叫幸福照相馆的,里头的老板姓贺,一听吴远要拍照,而且拍好多张,做几份画册,顿时就心动了。 放着店里排队的几名顾客不顾,直接跟着吴远走了。 毕竟是八十块钱的大生意。 至于印刷成画册,大凡照相馆,都有类似的业务头绪。 跟着吴远来到机关大院,找到刘主任家。 吴远手里提了二斤的咸鱼段子,年前刚腌的那条,看起来既肥美又干净。 这样反倒比烟酒好些。 开门接待的,是刘主任的爱人陈大姐,那个一眼相上组合柜的中年女人。 “大姐,新年快乐,是我啊。” “哟,小吴师傅,快请进。” 吴远把咸鱼递过去:“大姐,自家养的,自家腌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着掏出烟来:“刘主任在家呢么?” 陈大姐乐呵呵地接过咸鱼道:“他呀,不在家。怎么你找他有事?” 吴远连连摆手:“那倒不是。今天上门,一是来感谢刘主任前些日子介绍的头绪,二是想请大姐行个方便,我找人给组合柜派个宣传照。” “这样啊,随便拍。” 接下来就是贺老板的主场了。 打灯,调光,一通折腾。 吴远陪着陈大姐,一通天南海北地聊。 看得出来,陈大姐这人天性乐观,人也热情,碰上喜欢的东西,毫不吝惜地溢于言表。 “小吴师傅,你做这套组合柜,真是高档洋气,质量也过硬。这几天,每当家里来人就夸,都想着打一套。” “陈大姐,主要是这套纯手工的组合柜也适合您这样的人家。一般人家摆在家里,真没这么好的效果。” 陈大姐忍不住乐呵呵地笑。 被专业人士夸,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笑完之后,又追问:“那么小吴师傅,你除了这套高档组合家具,还会做些什么家具?” 吴远闻弦歌而知雅意:“陈大姐,不瞒您说。我刚结了婚,没什么能给媳妇的。所以就费尽脑筋,给她打了个婚床,做了个配套的席梦思床垫,冬夏两用。” “我媳妇很感动,结婚时往来的亲戚,也都说好,不少人都托我打一套给他们。” 陈大姐一听,蹭地来了兴趣:“真的?” 这时候吴远再不知道趁热打铁,就傻了:“正好啊,我一会带着贺师傅上家里给床拍照。陈大姐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这,方便么?” “没什么不方便的,陈大姐,您能光临寒舍,是我们的荣幸。” “那我这就收拾收拾,跟你回去看看。” 陈大姐收拾好,又等了十多分钟,贺老板这才拍完底片。 一行三人,直奔梨园村。 一路上,吴远两世为人的阅历,跟陈大姐这样的人,什么话茬都能接得上。 倒也聊得很开心。 只是到了梨园村地头时,路上有些泥泞,陈大姐一不小心陷了一脚泥。 即便如此,也没影响她看席梦思婚床的兴致。 进了吴家院门。 堂屋里座谈的三位姐姐,闻声看了过来。 灶房里,帮杨落雁打下手的三姐吴秀华直接迎出门来。 “哟,陈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陈大姐明显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吴师傅是你弟弟,瞧我这脑袋,早该想到的。” 原来刘主任是水利局的办公室主任。 熊刚为人仗义,结交甚广,之前就认识。 一听吴秀华介绍,堂屋里的三位姐姐,也都是莫名惊诧。 幺弟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跟水利局攀上关系了? 寒暄之后,吴远领着陈大姐、贺老板进了堂屋东厢。 杨落雁是个勤快人,每天起床都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屋里扫的干干净净。 就连铺在床垫上的床单,都是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 陈大姐一瞧见这床的床头靠背以及四角的五金件,就忍不住喜欢。 等到撤去床单,露出下面的床垫来,更觉得眼前一亮。 小吴师傅这床打的,比城里人能买到的还漂亮,而且真材实料。 “小吴师傅,这床我也要打一套,连床带垫子。” “行啊,陈大姐。” 陈大姐看完欢欢喜喜,离开东厢,留下空间给贺老板拍照。 接着众人又聊了一会。 吴秀华想留陈大姐一起吃饭,结果没留住。 而且陈大姐临走时,还特地包了10块钱的红包,算作是吴远结婚迟到的贺礼了。 钱虽不多,但是讲究。 吴远推辞不掉,只能收下,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让陈大姐睡上早日席梦思新床。 第22章 一门仨徒弟,我成唐僧了 送走了陈大姐,而后又送走了贺老板。 做画册的事,先付了一半定金,说是一周后可取。 这样的速度,吴远很满意了。 毕竟眼下是春节期间,很多地方都还放着假。 回到堂屋,三个姐姐对于陈大姐的来路,不停地追问。 倒不是因为体制内人士多受追捧尊重,而是因为水利局的官员有多稀缺。 北岗身为小县城。 没多少传统山村的林业资源,却有着一条穿越县城的大运河。 过路的船只不少,于是船闸就应运而生。 相比于其他干巴巴的单位,水利局绝对算得上有油水的好单位了。 能跟这样的单位领导巴上关系,老大、老二和老四怎能不对幺弟刮目相看? 然而吴远回答很简单。 只是他越是回答的轻描淡写,越是让几位姐姐觉得高深莫测,有所保留。 而后再看见熊刚姗姗来迟,顿时忍不住后悔,没让自家那口子也过来一块吃团圆饭了。 灶房里,蔺苗苗一直陪着杨落雁准备着团圆饭。 看着吴远在外头迎来送往,丝毫不乱的风范,便问:“舅母,舅舅带来的人是你给介绍认识的吗?” 杨落雁摇摇头:“当然不是,我都不认识。” 旋即杨落雁强调了一句:“你舅舅本事大着呢,连我爹都对他另眼相看。” 杨落雁明白,亲爹固然是有扶自己这个小家一把的打算,但如此雷厉风行,还是头一回。 归根结底,是吴远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苗苗,你在城里干啥呢?” “在我爹上班的厂里,占了个闲缺,工资只有40多,都快开不出来了。过年时,什么都没有。舅母你呢?” “往年我在蚕桑站帮忙,一年到头也就忙上四五个月。等过了年,我不准备去了,安安心心地帮你舅舅打下手,做些缝缝补补的零活。” “让舅舅给你开工资!嘻嘻。” 蔺苗苗怂恿着道,结果正巧被进门的吴远听到了:“开什么工资,我挣的钱,都是你舅母的。” “谁信呀?”蔺苗苗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怪脸。 站在灶台后的杨落雁话题一转:“后天拜师仪式,需要准备些什么?” 吴远思忖道:“不用特地准备,木匠的拜师仪式很简单,顶多磕个头,敬个茶。咱家没那种茶盅,敬茶都能免了。” “哟哟哟,”蔺苗苗一听就忍不住调笑道:“舅舅,都有人拜你为师啦?” 吴远一脸得意,“不仅有,而且一来就是仨人。自己找上我的,三姐夫介绍的,还有老丈人介绍的。” 蔺苗苗直接来一句:“一门仨徒弟,那你不成唐僧啦?” 哎哟,吴远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梗。 三姐夫熊刚介绍的赵宝俊,是他前世的二徒弟,跟马明军已经结婚、老大不小不同,这小子才17岁,刚算是成年,头脑灵活,有几分天赋。 至于杨支书介绍来的朱六标,是村里朱家的老六,今年也刚18岁。 一门六兄弟,在村里是个不小的势力。 杨支书把他介绍过来,多少有点通过绑定朱老六帮衬自己的意思。 其实大可不必。 前世他和朱老六不是师徒关系,却也处的不错。 这家伙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三板斧,倒也在工地上纵横很多年,很是吃得开。 “苗苗,要不你也来拜师?”吴远提议道:“不为别的,我就是不想成唐僧。” 结果蔺苗苗压根不上当:“我不!我要是拜师,那也是拜舅母为师,学点女人家的本事。” 吴远煞有介事地道:“你舅母最近,确实学了不少新本事。” 一句话,让杨落雁闹了个大红脸。 却又不敢明着啐自己丈夫,生怕蔺苗苗看出个好歹来。 过了初三、初四,隔天就是初五,迎财神的日子。 过去木匠拜师,大都挑的这天日子。 一大早,两口子早早吃过了饭,迎来了仨个徒弟。 大徒弟马明君人高马大,是在媳妇陪同下过来的。过去木匠收徒,还有不收成家男子的规矩,但吴远不忌讳。 二徒弟赵宝俊瘦瘦高高,一看就猴精,在三姐夫熊刚的陪同下过来。 三徒弟朱六标个头不高,长得敦实,一看就是能卖苦力的底子,是丈母娘刘慧领过来的。 吴远那意思,仨人就不用挨个拜了,直接一起走过那形式就成。 保人也只需要一个,三姐夫就足够了。 刘慧跟杨落雁交代了几句,便先走了。 杨落雁回过头来,发现自己也要坐到锯子斧头的另一边,接受徒弟们的磕头跪拜,顿时就有些打退堂鼓。 一下子,成老封建了。 搁哪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都有些受不了。 但仪式还是要走的。 尤其是一看到丈夫吴远正襟危坐,面相庄严,杨落雁就挺直身板,咬牙不给丈夫丢人。 一拜祖师爷。 祖师爷的画像没有,就以锯子斧头代替了。 仨徒弟面色严肃地冲着八仙桌上的锯子斧头磕了一个。 二拜师父。 仨人冲着吴远又磕了一个。 三见师娘。 仨人又冲着杨落雁磕了一个。 最后就是师父训话,宣布一些规矩。 吴远也是言简意赅。 “你们几个今儿入门,按照学徒期限,要到91年端午节才能出师,拢共三年零一节。旁人收徒,这段时间只供吃喝,不开工钱。我这儿稍作变化,只要你们能出活,我照样给你们开工钱。” “唯一的一点原则,重中之重的一大原则,那就是安全第一!电刨、斧头、锯子,个个都很锋利不长眼,你们要有敬畏之心,对工具的了解,要像对自己手足一样深刻透彻。一摸上手,就知深浅。” “这也就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一个,工具的认识……” 拜师仪式就这么成了。 众人尽皆散去,吴远带着仨徒弟进了东屋。 给他们每人发一样工具,先让他们摸清工具结构,用力方式以及能达到的效果开始练起。 安排完了学习内容,吴远便先开始赶工。 现在订单一天比一天多,赶工的压力与日俱增。 所以他巴不得仨徒弟早点上道,尽快出活,多少能帮他分担一些。 就算仨人顶不上三个木工,能顶上一个,那也是好的。 那样工期就能缩减一半。 第23章 保胎大计,一举两得 转眼过了正月十五。 仨徒弟的性子,在朝夕相处之中,吴远也渐渐摸出来了。 老大肯吃苦能卖力,也愿意学,可悟性一般。榫卯结构,只能看懂最简单的,再复杂些的,需要空间想象能力的,就不行了。 老二猴精,很好地弥补这一点。再难的榫卯结构,他看看也就明白了。跟前世一样,将来能学到的最多。 老三朱老六,就比较中性了,代表了大部分人的平均水平。只要肯钻研,他都能看得懂。可问题是,老三最不啃钻研,总觉着够用就行。 只是还没等仨徒弟手底下能出活,倒是先把家里的粮食吃得见了底。 吴远只好把从三姐夫那儿收的500块定金,交给杨落雁。 回头开始琢磨,怎么能在以工带学,哪怕是出工少一点。只要能出,总比不出强。 吴远开始若有若无地把一些斧砍钻锉的体力活分给仨徒弟。 起初不出意外地,废了不少料子。 直到正月底,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仨徒弟加一起,赶上半个工的出力了。 吴远知足了。 代价就是仨人的虎口,手心,全都磨出了水泡,形成了老茧。 这很正常。 正月一过,迎来二月二,龙抬头。 河里也开始化冻,水流量渐渐充沛起来。 吴远念起熊文的事儿,正想着找个什么由头把这孩子接过来。 就看见媳妇靠在床上,怔怔地出神发呆。 “怎么了,这是?”吴远靠过去,“500块花完了?没事,花完我再想办法,别愁。” “不是。”杨落雁头一歪,靠过来,抱紧他的胸膛:“人家怕是……有了。” “有?有什么了?” 这段日子,吴远忙得焦头烂额的,一个人干出一个半的工,外加仨徒弟配合,生生地当俩个熟手木匠使,进度着实加快了不少,也因此忽略了媳妇。 所以杨落雁这话音,他起初根本没听出来。 直到杨落雁拿小拳拳锤他,他才恍然大悟:“我要有孩子了?” 瞧着吴远欣喜若狂的样,杨落雁先前的担忧扫去了一大半,转头又开始有所保留:“只是我感觉,想确定还得过些日子。” “别感觉了,明天咱就去医院看看。” “这才晚了十天半个月的,去医院能看出什么来,瞎花钱。” “医生比咱权威,要相信医生。” 吴远兴奋之余,想着以前因贪恋媳妇身子不想太早要孩子,就觉着好笑。 早点生更好,早生早恢复。 两世为人,头一回当爹
相关推荐:
鬼迷心窍_高h
再写肉文就剁手(H)
成为同妻后的幸福时光(甜宠,1V1,H)
裙下臣欢(nph)
处女宫~蓓蕾蜜溢的百合少女(H)
疑心暗鬼(叔嫂 1v1 h)
男孩与保险套(肉)
你不配得到我,谁配?(肉)
姐夫宠
暴露的淫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