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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小说> 高考失利的我只能当文娱大佬了 > 第1章

第1章

嫡女谋略 ----------------- 故事会平台:星河故事会 ----------------- 正月初八,顾家来人提亲。 求娶的不是同顾从瑾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我,而是我的嫡妹。 我鼓起勇气避开仆从追到府外,问他为何? 他眉眼间挂着温和笑意,一如从前,却道: 「盛开,我待你只有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 我不解,反问他: 「你与嫡妹此前从未见过,又是何来的男女之情?」 他微怔,继而缓缓开口。 「盛盈才名在外,秀外慧中,是我顾家宗妇的不二人选。」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抬头望向他,身姿如松,不卑不亢,再也看不出当年远在青州的落魄模样。 「所以,你从未想过娶我,只是想搭上我这根通往盛家的梯子罢了,对吗?」 01 还未等到顾从瑾的回答,府中管事的嬷嬷便带着几人追了上来。 她轻瞥了我一眼,朝一旁丫鬟呵斥道: 「还不快带大小姐回府?」 说完,又转过脸来对着我,眼皮耷拉着,腰身却不曾躬下一分。 「大小姐,如今顾公子正在同二小姐议亲,纵然你与顾公子在青州时有些交情,这般贸然的在外会面总归是不合规矩。」 「咱们盛家,最是重规矩的门第!」 规矩两个字,被她咬的略重。 我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不愧是盛家大夫人眼前的红人,这拿捏起人的本事倒是有模学样。 一旁顾从瑾的脸色却是立马沉了下来。 语气冰冷。 「麽麽,慎言!」 他一向待人温和,如今竟也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江麽麽一愣, 当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可不再是什么穷乡僻壤来的无名书生。 而是当今陛下钦点的金科状元, 来日的翰林院官吏,天子近臣,前途不可估量。 更何况,现下正在同二小姐议亲。 若是在她这边出了什么差错,以夫人的性子。 得生生扒了她的皮。 她脸色发白,冷汗直淌。 我瞧着有些好笑,这便是盛家的规矩。 权势面前唯唯诺诺,自家人面前狗仗人势。 02 「跪下,逆女!」 大堂中,父亲盛怒。 一把抄起茶碗的盖子砸在我的面前。 我撇开脸,才堪堪躲过飞溅的碎片。 大夫人急忙上前宽抚,面露担忧之色。 「老爷,开儿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对京中规矩不甚熟悉也正常,要怪啊,也是怪我这个母亲没有尽到教导之责。」 说着,她拿起巾帕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哼,哪有长姐犯错,却要责怪母亲的道理。」 盛盈端坐在下首,娇俏的脸上满是不悦。 不得不说,他们三看起来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我,自十年前生母亡故后。 便只算是一个还承着盛姓的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六岁那年,因冲撞继夫人沈氏。 父亲一怒之下着人将我送回青州老家,交由祖母看管。 往后十年,不闻不问。 如今却又急匆匆地将我接回京城,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我自是不信的。 我挺直脊背,仰起脸,面色不惊地望向高座之人。 「女儿何错之有?」 那人明明是我的父亲,可在他眼里,我并未看见半分慈爱之色。 「孽障!」 「你明知今日顾家上门提亲,求娶的是盈儿,却还不顾女儿家的颜面追出去,与顾从瑾在外拉拉扯扯。你叫外人如何看待我们盛家,如何看待你妹妹?」 他气冲冲甩开大夫人的手,疾步走下来,一耳光狠狠的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跌坐在地,两耳轰鸣。 嘴角有温润的液体流了下来,一股咸腥味在口中漫开。 我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冷漠无情的脸,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父亲难道不知,我与顾从瑾,早在青州便已订过亲。」 「如今这般,我若不问清楚,日后岂不是要闹更大的笑话。」 我话刚落地。 盛盈腾的一下从椅中站起,扬起的袖摆不慎打翻了丫鬟刚剥好的一碟荔枝果。 颗颗饱满圆润,晶莹剔透。 大约是今早刚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的时鲜。 属于有价无市的稀罕物。 可惜,我院中未见一粒。 她气势汹汹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从瑾哥哥怎会与你定亲,你莫不是得了臆想症,在这胡乱攀扯。」 大夫人也围了上来,眼中的不耐一闪而过。 偏又端起一张宽厚仁慈的脸。 「开儿,你是不是心里在怨恨母亲。你比盈儿大,按理说应当先给你议亲,可顾家来人求娶,也是母亲未曾料想到的。」 「你若是心中有怨,同母亲来讲。可不要随意污了自己的名声。」 她面上滴水不漏,一副疼惜我模样。 可我知道,她巴不得我死在青州,永远回不来。 我的存在,既提醒着她不过是个后来的继室,又偏偏占着盛盈嫡长女的位置。 十年前, 我不过是个六岁小童,她都容纳不下。 略施小计,便使得父亲将我远远的送走。 如今,大树已成,她在盛家的地位,再无人能动摇。 在她心中, 拿捏我,应该就如同拿捏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03 随意擦拭了嘴角的鲜血后。 我从腰间的香囊中,取出一枚质地并不算好的玉佩。 递给眼前男人。 「父亲,这便是信物,顾家人人识得。」 盛中檐还未接过。 盛盈却大步上前,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玉佩。 啪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什么信物不信物,我不管,我就要嫁给顾从瑾。」 她摇着盛中檐的胳膊。 「爹爹,我不喜欢姐姐,你让她回去青州吧。」 「胡闹!」 他嘴里轻斥,眼神却极为宠溺。 与方才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 原来他不是没有父爱,只是面对我的时候没有罢了。 他转过脸来,不耐的盯着我。 「滚回院里去,此事无论真假以后都莫要再提。你的婚事,本相已有安排。」 「在院里老老实实地呆着,用心学学规矩,再有下次,本相绝不姑息。」 他自称本相,而不是父亲。 他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女儿。 我望着躺在地上碎成几瓣的玉佩,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篡紧。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再顾忌的了。 04 户部的王尚书,年近不惑,半年前发妻病逝。 有意找个续弦,操持家中事物。 趋之若鹜、有意攀附的人很多。 可王尚书这个人,却是个老来怪。 门第太低的他不满意,貌若无盐的他不喜欢,年纪稍长的他也不愿。 我想,这便是父亲为我筹谋的婚事,也是他将我从青州接来的原由。 能用我这个便宜女儿,来绑紧户部的关系,真是笔划算的买卖。 没人在乎,我愿不愿意。 甚至,他们都不需要知会我一声。 顾从瑾我已然指望不上,如今唯有自救。 05 九月,盛盈同顾从瑾的婚事定了下来。 为避免节外生枝,凡是顾家上门的日子。 大夫人便会安排人,以各种理由将我束在院中,不许踏出一步。 我也似乎学乖了一般,从不闹腾。 每次顾家人告辞后,盛盈便会来到我的小院。 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般,向我展示顾从瑾送予她的礼物。 「你与从瑾哥哥相识十年又如何?他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我。」 「你最好一直老老实实,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无论是父亲的疼爱,还是从瑾哥哥的宠爱,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我点点头。 「那便祝你,永远得偿所愿。」 她狐疑的看着我,对我的反应似乎不甚满意。 「哼,你最好是真心的!」 她甩了甩袖子,又骄傲的离去。 九月下旬,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开始了。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大夫人本是不愿带上我的,她不喜我抛头露面,恐生变故。 可此次秋猎,王尚书也会去。 父亲便立马做主,让我好好打扮一同前去。 出发那日,顾从瑾早已候在府前。 他一袭玄色骑装立于马车旁。 长身玉立,风姿清朗。 「从瑾哥哥,你来接我啦…」 盛盈提起裙摆,欢快的小跑至他跟前。 仰起脸,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中盛满光彩。 顾从瑾担心她跌倒,伸出手虚扶了一把。 他低眉含笑,温润煦暖。 好一对璧人。 见过礼后,他眼神似不经意地落在我身上,又很快的滑过。 我站在父亲身旁,规规矩矩,面上毫无波澜。 早在母亲过世时,我就知晓。 永远不要将希望系附在别人的身上。 人心善变,特别是男人。 他顾从瑾既不要我,那我便也不要他了。 从前在青州种种,权当旧梦一场。 06 猎场在西郊,我们抵达时,已有不少官眷先至。 父亲是当朝宰相,百官之首。 得益于他如日中天的权势,我们刚下马车,便被许妇人围在中间。 见我面生,有人好奇打探。 沈氏只简单介绍一句「府中的大女儿」,便不再多言。 场上各个都是人精,心思玲珑。 再对着我时,脸上的热切都淡了许多。 官家小姐们簇拥着盛盈,奉承的话将她捧得心花怒放。 只我一人,似乎格格不入。 父亲不在身旁,沈氏倒是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 她任由大家将我晾在一旁,无非是在告诉我。即便我是盛家的嫡长女,在这京中,也别想翻出什么水花来。 真是有趣! 既如此,那我便来告诉她。 我盛开,要如何来搅弄这京城的风云! 07 按照旧例,每年的秋猎都设有彩头。 而最大的彩头,是来自皇上。 拔得头筹者,可以提出一个心愿。 只要不逾矩,皇上都会允诺。 狩猎的第一天。 礼部侍郎站在高台之上唱名。 被唱到名号的参与者,多是鲜衣怒马的京城少郎、贵胄公子。 也有像顾从瑾这般,在此次科举中崭露头角的佼佼者,想趁此机会多露露脸。 但无一例外,都是男子。 他们个个抬头挺胸,目光炽热,满脸都是跃跃欲试之态。 当「盛开」的名号最后响起时,场中寂静了片刻。 众人面面相觑,目露疑惑。 我看见: 沉坐在年轻帝王下首的父亲,忽地黑了脸。 人群之中端庄的沈氏,正慌了神四处张望。 娇俏又天真的嫡妹,张着嘴瞪大了眼睛。 我甚至看见了顾从瑾, 他也正定定地望着我,眼神晦暗难明,似乎还有些慌乱。 「嗯?盛开是谁?」 皇上微微侧脸,朝着父亲问道。 满朝文武,只有一个盛家。 且盛家这一辈的男儿,大的尚且才七岁。 在父亲回答之前,我从一旁不显眼的队列中走出,行大礼。 「回皇上,臣女盛开!」 今日,我一身玄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 乍眼看上去,同男子无异。 「孽女,你在这胡闹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父亲先一步跳脚,大怒! 他向来谨慎,此刻有些着急,未曾注意到高坐之人眉头微皱。 皇上在此,何时轮到他一个臣子来高声训责。 「朕想起来了,盛开……盛家的嫡长女,抬起头来回话。」 他无视父亲的反应,打量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父亲也知自己失了分寸,不安的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我抬起头,望向高坐之人。 年轻帝王面如冠玉,目若寒星。挺鼻薄唇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傲,威赫自显。 看清我面容的那一刻,他身形微震,眼中似有异彩。 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平静开口。 「说说看,怎么回事?」 「回皇上,秋猎之典并无女子禁例,臣女不才,青州十年,颇习骑射。如今刚回京城,也想搏一搏这盛事的好彩头。」 我说的随意,周遭响起几声嗤笑之声,大抵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高座之人眯起眼睛,嘴角有些玩味之色。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担忧,这招险棋究竟能不能落下,如今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忐忑时, 他忽地勾了勾唇,扬声道: 「准了。」 似才看见还在一旁诚惶诚恐候着的父亲,又戏谑道: 「丞相,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我猜,父亲这一刻,应当恨不得打杀了我。 可惜了! 险棋成局,日后他怕是没有机会了。 08 我背起弓箭,打马冲进茂盛的丛林之中。 路过人群时,我回头望了一眼。 没有错过沈氏那淬了毒般的眼神,她大概在心底盘算着,等秋猎结束后,如何将我生吞活剐。 我对她露出讥讽一笑,我且等着。 耳畔烈风呼啸而过,久违的自由气息。我俯在马背上,如倦鸟归巢般游刃自如。 今日的头筹,我必须拿到手。 搭弓、拉弦、放箭。 每支箭都精准无误的射中猎物,无一虚发。 周边等着看笑话的人,也都一一噤了声。 我纵马朝着更深处而去。 身后却紧跟着一人。 在静僻处,我勒停马匹,冷眼睨视着来人。 「顾公子,在我身后这般苦苦相追,可不像是你所说的兄妹之谊。」 顾从瑾神色一滞,又恍若未闻般,眸中溢出担忧之色。 「盛开,你想做什么?」 「京中权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纵然你父亲是丞相,可一旦出了事,他不会护着你。」 「你为何不能安安稳稳的待在后院之中。」 我不知该笑他天真还是愚蠢,朱门望族的后院,何来的安生日子。 「你可知盛相为何接我进京?」 笔旙猪麗泈搼她帡恑无慯啰冖靍埖纳 他不解,我是何意。 「难道盛盈没有告诉你,盛相打算将我送给王尚书做续弦?这便是你所谓的安生日子吗?」 他怔在原地,身形微颤,满眼的震惊与错愕。 见我不似在说笑。他握住缰绳的双手愈攥愈紧。 「他怎么敢?」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那你又怎么敢?」 「顾从瑾,十年前盛中檐放弃了我,如今你也做了同样的选择。在我心中,你同他没有区别。」 或是被我的话刺到,他表情难掩受伤。 一抹苦涩在嘴角蔓延开来。 「阿福,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哪怕一丝一毫。只是有些事我别无选择。」 他一声阿福,将我的冷漠击溃。 我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他的苦衷。 面对我询疑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却终是偏过了头去,不再多语半句。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我想我是给过我们机会的。 可是他不信任我。 说不难过是假的,此刻我的心就如同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在肆意啃食着。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抓心挠肝。 我想起那年初到青州,祖母对我并不喜爱。 随便打发一个丫鬟看管我,便将我抛诸脑后,不再过问。 连我被那丫鬟弄丢了几个月她都不曾知晓。 是八岁的顾从瑾将可怜兮兮的我捡回家中。 那会我还未从母亲离世的伤痛中走出,整个人痴痴呆呆。 在他对我散发出善意后,我便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般。 紧紧的黏着他,时刻牵着他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 彼时的他,也还是青州知府家的小公子,至真至善。 他给我取名阿福。 允了我做他的小跟班, 日日带着我四处嬉游。 直到几月后,盛府的丫鬟才终于找到了我。 他狐假虎威的威胁道。 日后若有人再欺负我,他一定加倍还之。 在青州,各大家都会卖顾家几分情面。 因着他的刻意关照,我在青州的日子也并不算太难过。 如若顾家后来没有发生祸事,或许我们今日应当在青州跑马纵歌,逍遥自在。 思绪回笼,眼前的人仍不愿多解释。 我的心又硬挺了起来。 「既然做了选择,往后你我,便桥归桥路归路。」 「至于我想做什么,如今你也拦不住我了,不是吗?妹夫!」 他在我的一声称谓中红了眼框,我心中有丝莫名报复的快感。 我不再犹豫,调转马头,开始追捕新的猎物。 「……阿福……」 风声很大,我依稀听见了谁的呼喊声。 不重要了。 09 狩猎结束之时,我的马匹上挂满了猎物。 还有一只成年的朱色山鹿,跟在了马后。 它太漂亮了,我没忍心下手。 任发丝在风中凌乱着,衣裳沾满了鲜血。 但我的心此刻却无比快活。 我知道,我赢了。 我仰起脸望向高座之人,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猎物。 这一刻,我有些过分的肆意, 被压抑许久的低沉情绪恍若找到了突破口,尽情的享受这片刻的舒愉。 「混账东西!」 「好!」 和父亲的高声斥责同时响起的,是高座之人的叫好声。 那人甚至有些激动,站起身来,连连拍手。 父亲的脸青白交错,阴沉的吓人。 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被生生的憋了回去。 皇上睨了一眼父亲,又将视线落回到我的身上。 「告诉朕,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们四目相对,他眉眼含笑,眼中似有光亮。 他不在意我的失礼。 我颔首,作出一副思忖模样。 余光瞟到一旁的顾从瑾,绷直的身体,紧抿的嘴唇,以及皱成川字的眉头。 他在担心什么呢? 我还未开口,盛盈却上前来亲昵的挽住我的胳膊。 面露娇嗔道: 「姐姐对我可真好,知道我与从瑾哥哥年底的婚期,想要帮我求一件御赐的礼物来讨讨福气。」 「谢谢姐姐。」 她语气天真欢喜,仿若真有其事一般。 我不禁失笑,真是好厚的一张脸皮。 沈氏见状,也挂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脸。 挽住我另一边臂弯。 「见到你们姐妹情深,母亲甚感欣慰,开儿有心了。」 她们俩一唱一和,已然替我做了决定。 场上众人也不由跟着赞叹我们姐妹情谊。 她们这是笃定,此刻我只能顺坡下道。 她们…还是太不了解我了…… 我用力掰开两边的手, 她们面色一滞,笑意僵在了脸上。 挽住我的手还在偷偷用力。 可惜了,力气大是我最不值一提的本事。 将两人拉开后。 我目光坚定的看向高处。 「回皇上,臣女想入宫!」 闻言,那人一愣,随即又笑的开怀肆意,朗声道。 「准了。」 「丞相嫡长女盛开,赐贵妃位份,三日后进宫。」 我心中一惊, 后位尚空缺,贵妃乃是最高的位份了,他为何如此……草率。 比我更惊讶的大概还是父亲,他不是没有动过送盛盈入宫的念头。 毕竟皇亲国戚,又是一个不同的阶层。 可新帝对他处处提防忌惮,盛家的女儿,从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父亲这才彻底死了心。 如今,倒是我这个便宜女儿,不费他吹灰之力,便荣登贵妃之位。 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大悲大喜之下,他竟笑的比哭还难看。 压下心中异样,我谢过恩退至一旁。 众人再看向我的目光也开始变得闪躲,不敢与我直视。 我所到之处,皆躬腰三分。 原来,这便是权势的力量。 沈氏同我那好妹妹,敢怒不敢言,咬紧牙关的模样。 我瞧着倒是顺眼了些。 只顾从瑾,似还未反应过来一般。 失魂落魄的盯着我,他或许想过,我求自由,求庇佑,甚至求赐婚。 却从未敢想,我会入宫。 毕竟,我曾那么真挚的心悦于他。 10 秋猎结束,我随父亲先行回府, 只待三日后入宫。 皇上指派了位会功夫的女侍卫护我周全,并分出一辆御驾给我。 皇恩浩荡, 回程路上,丞相的较撵都居于我后。 来时尚是盛家女,归来已是君与臣。 不知他现下心中是何滋味。 我泛起一抹轻笑,这好戏不过才刚刚开场罢了。 但愿他的心,还能承受得住。 母亲是如何死的,我可是一日都未曾忘记。 回府之后, 从前在我面前,拜高踩低的那些丫鬟小厮倒是一个不见。 就连沈氏,都刻意地避着我。 只盛盈,似乎还没看清形势。 她旁若无人地走进我的厢房,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土般左顾右盼。 见到父亲送来的几对上好的彩瑞鹤祥云瓶。 便气急的将其推倒在地。 清脆的四分五裂声响起时,她才舒畅几分。 扬起下巴,不屑地对着我。 「你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用这些好东西。」 「别以为攀上了高枝就能凌驾在我之上,在这个家里,你永远别想越过我去。」 未等我出言, 随行的侍卫玄月上前利落的扇了她两个耳光。 「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贵妃面前口出狂言?」 习武之人不比常人,手上的力道最是结实。 片刻,盛盈那白皙水嫩的脸庞便高高肿起。 眼眶溢满泪水。 可她骄纵惯了,哪里知道收敛。 立马扬起手,准备打回去。 却被玄月一把掐住了脖颈,动弹不得。 她挣扎的越厉害,玄月的手扣的越紧。 直到她面色发涨,双眼突出,呼吸不畅。 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害怕,浑身发抖。 看向我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惊慌与哀求之意。 我缓缓踱步至她跟前。 手指抚着她红肿的脸庞。 「冤有头债有主,其实我同你并无恩仇。」 「您若能安安分分的呆着,或许还能多做几天的快活小姐。」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我没有过多的感情,亦没有什么仇恨。 她骄纵也好,跋扈也罢。 那是她的人生。 我朝玄月使了个眼色, 她会意地松开手,失去支撑的盛盈瘫软在地,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 得到消息的沈氏,匆忙的冲了进来。 见盛盈躺在地上一副狼狈模样,气的嘴唇发抖。 「你怎么敢,她可是你的妹妹啊。」 我点点头,冷冷的望向她。 「对,是我妹妹,比我早一月出生的亲妹妹,对吧夫人。」 闻言,她恍若雷击般怔在原地。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凝视着她。 「你该不会以为当年所做之事,神不知鬼不觉吧......」 看着她惊恐的神色,我甚是满意。 收口不再多言。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折磨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她处在一个无尽的恐慌之中,反复猜疑。 偷来的十年好日子,也该慢慢还了。 11 我交给玄月一份嫁妆单子, 让她安排人对照单子将所有东西搜罗齐全。 少一样,就让沈氏拿现银来抵。 我的母亲曾是江南富商之女,父亲与之结识时不过是个一贫如洗的秀才。 求学的束脩都是东拼西凑而来。 或许是身处商贾之家,让母亲对白面书生怀有天然的好感。 再加上父亲才情出众,巧舌如簧。 母亲终究还是深陷其中,情难自拔。 外祖家不忍母亲远嫁凄苦,为她筹备了丰厚的嫁妆。 那份嫁妆,即便是放在如今,也是笔令人咂舌的财富。 也正是这笔嫁妆,铺就了父亲来时的青云路。 按照本朝律例, 嫁妆是属于出嫁女子的私人财物,若女子亡故,则由其子继承。 讇叽墨胸像鋕虉挀已壏穰吴笤猷錳雤 不巧,我母亲只我一子。 如今,我得好好清理清理了。 我端坐在大堂之上,手执一杯刚泡的热茶。 面前的几案上,是皇上今晨着人送来的荔枝果并几样宫中点心。 我尝了一颗,甚是美味。 父亲沉坐在下首,见丫鬟小厮们鱼贯出入,一副似要搬空家底的阵仗。 他面上一片铁青,却又不敢像从前那般大发雷霆。 只隐忍着怒气问我。 「你这是做什么,无需你操持,你母亲自会为你备上一份体面的嫁妆。」 他说的母亲,自然是沈氏。 「日后你入宫,咱们一荣俱荣,后宫之中步步荆棘,家族便是你最牢靠的依仗,你可知晓?」 我抬起眼皮,漫不经心的将手中杯盏往旁一扔。 茶碗翻覆,茶汤四溢。 看得他青筋暴动,双手紧攥着太师椅的扶手。 我嘴角轻勾,泛起一抹冷笑。 「父亲可还记得我娘?」 见我提起母亲,他身形陡然一僵,有些不自然道。 「你生母已离去了十多年,家中全赖沈氏操持,你若有心,往后莫要再提她了。」 我点点头,起身站起,自上而下冷冷地凝视着他。 一字一句道: 「盛丞相,你可知,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在母亲的房中。」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悄悄地躲在了母亲房中的柜子里,想要捉弄她一番。 却不小心睡着了。 混沌间,我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他们在争执。 待我从柜中出来时,父亲已经离去。 母亲瘫伏在地,身旁是一只砸碎的酒杯,残酒混着殷红的血,刺目惊心。 我吓的惊叫,是母亲,用着最后的力气捂住了我的嘴。 她告诉我。 离开盛家,回江南。 大厅里, 父亲霍然起身,阴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毫无惧意的与之对视,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我放心了。 父女一场,我可真怕自己手软。 「贵妃,宫中路险,万事当心呐!」 「谢丞相提点,本宫自当铭记于心。」 他冷哼一声,甩开衣摆,大步的走了出去。 母亲的嫁妆归置了出来, 几乎掏空了盛家的大半个家底。 盛中檐一心弄权,沈氏不善经商。 这些年府里的进项,几乎都是来自母亲陪嫁的那几百个铺面和庄子上的收益。 我真替母亲不值,也替她感到悲哀。 盛中檐或许从未心悦过她,当初的浓情蜜意不过是他营造出来的假象。 娶到了母亲,他再不必忧心钱财的问题。 只一心往上爬。 可当他位居高位之时,却又觉得母亲一介商贾之女,配不上他。 母亲的存在, 时时刻刻让他想起曾经落魄的日子。 所以,他恨上了母亲,却又不愿舍弃这到手的财富。 便伙同沈氏,一起害了我的母亲。 12 玄月安排人将嫁妆全部抬出时,沈氏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房中的摆设竟十有八九是母亲当年带来的奇珍异品。 甚至连她睡的紫檀雕纹架子床,都被拆卸搬空。 盛盈屋中也是差不多情况。 沈氏终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 「贵妃,俗话说,做人留一线……」 我对玄月轻挑了下眼皮。 她二话不说上前左右开弓给了沈氏两巴掌。 「贵妃的东西,为何在你屋中?」 「再多言,这十多年的进项,都得要你吐出来。」 玄月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 真是让人心中舒坦极了。 「姐姐还未入宫,便如此放肆行事,一手遮天,不尊长辈,不慈弟妹,就不怕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吗?」 盛盈上前扶住沈氏,愤愤不平道。 她似乎忘了昨日的教训。 只是我朝她靠近一步,她便身形瑟瑟地后退一步。 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惧意。 我在她们身旁停下脚步,勾起唇角。 「你猜,为何皇上会让玄月随我一同回府?」 「他是怕我,脏了自己的手。」 沈氏气急攻心,晕倒在地。 沈盈哭的更大声了。 13 离家那天,宫中安排了仪仗来接我。 宫女奉上了贵妃规制的衣裳。 我坐在铜镜前,抬眸凝视着镜中人。 一身华袍,雍容贵气。 发如墨云堆涌,高髻巍峨,明珠点缀其间。 我竟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贵妃娘娘真乃天人之姿,风华绝代。」 梳发的麽麽赞叹道,帮我戴上最后一顶九龙四凤冠。 我眉头微皱,她却按下我的手,示意我安心,只道是皇上的安排。 府门前, 盛中檐携府中众人早已等候,我款款而出时。 他神色复杂,沈氏母女难掩羡艳的目光。 「恭送贵妃!」 我轻轻颔首,迈向宫撵。 宫人替我掀开门帘,我欲俯身的身形一僵。 里面有人。 那人一席明黄色锦袍,静候在里,正含笑地望向我。 眸色温柔且深邃。 他朝我伸出手掌。 我顿了顿,莞尔一笑,随即握住他的掌心,坦然的步入其中,与他相对而坐。 「辛苦皇上,亲自来这一趟。」 他摇摇头。 「不辛苦。」 「我记得,两年前我曾告诉过你我的名讳,无人时候,你唤我萧易便是。」 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指。 「阿福,入宫可让你为难了?」 我思绪纷飞, 两年前,萧易应当还是太子,在青州办事。 恰逢先帝病危,急召他回。 他们一行人在三峡关遇袭。 此地险峻,易守难攻。 被人围困到筋疲力尽之时,是路过此地的我帮他们射杀出一条生路来。 三峡关我熟悉,自我习骑射之术以来,常常整日在此东奔西窜。 那日,留下抵守的人后,我带着他和两个侍卫。 一路穿梭在三峡关的各种野道之间,在天黑前顺利送他们出了关。 当时的我还是一身男子装扮,他也并未发觉。 他说他叫萧易,日后我若有难事,可去往京城找他。 临行前, 他问我名号,思索片刻后。 我留下一句「阿福」便匆忙打马离去。 我还要去寻顾从璟。 …… 车厢里,他静静的看着我。 「阿福,狩猎那日你一身骑装,飒爽英姿的立于场中,只一眼我便认出你来。」 「当年事急,未曾好好与你道谢!」 「你能入宫来,我甚是欢喜。」 我低眉含笑,我怎能不知呢…… 救他之时,我并未多想。 可他说他叫萧易,萧是国姓,青州当地人或许不知。 可我却立马清明。 我来京城,本就抱着来求他一诺的想法。 可阴差阳错,却入了他的后宫。 望向他期待的眼神,我心下一软。 回握住他的手掌。 「我也甚是欢喜。」 欢喜一切,似乎比我计划中容易多了。 14 萧易是个很好的皇帝,日日都很忙。 边防军情、民生水利、吏治考核。 桩桩件件他都亲力亲为,深思裁定。 刚入宫时,张公公说, 他鲜少会来后宫,常因批览奏折太晚,便直接歇在金銮殿的偏房中。 可自从我入宫以来,他日日都来陪我用晚食。 甚至有时,他会着人将奏折搬到我的宫殿。 晚上他批奏折,我看游记,偶尔他会问我一些关于民生的想法。 我能答则答,涉及朝政的问题我便摇头不语。 开始几日,我有些拘谨,可他似乎不甚在意,在我面前,他从不自称「朕」,与我仿佛寻常夫妻一般相处。 可我知晓,生活不会一直这么平静。 今日,他拿起一份奏折,翻看良久。 视线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阿福,你在青州多年,可曾知晓顾从璟此人。」 眼前的烛火跳闪了几下,我轻轻拨了下烛芯。 抬头望向他,语气平静。 「萧易,我不想隐瞒于你,我与顾从璟相识了十年。」 他面色一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半晌沉默不语,让人看不清情绪。 我轻叹了口气,走至他身旁,执起一旁的墨条,细细研磨着。 「他曾有恩于我,没有他,或许此刻我早就是青州某个地方的一钵黄土。」 「亦不会在两年前遇见你。」 「我与他,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他如今是我父亲的乘龙快婿。」 他面色松动了些,搁下豪笔。 双手穿过我的腰身,将我抱坐在他身上。 他的脸贴在我的颈窝处,声音喑哑。 「阿福,我信你。」 细细密密的胡须刺在我的皮肤上,惹起了一身战栗。 我心中升起一丝异样,他似乎真的动情了。 他一手环抱着我, 一手将奏折展开在我面前,是盛中檐的奏章。 举荐顾从璟任大理寺卿一职。 他问我怎么看。 我知道,他在试探我对于盛相的感情。 毕竟我与盛中檐,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父女。 或许是时候了。 我轻轻解开他环住我的手,站起身来俯跪在地。 「皇上,臣妾也有本要奏。」 他见我一副正襟严肃模样,欲拉我起身。 我不曾动弹,只挺直脊背望向他。 「皇上,臣妾状告当朝宰相盛中檐,贪墨受贿,草菅人命,栽赃陷害,谋害青州官员。」 他脸色骤变,眉头紧锁,眼中变幻莫测。 思忖良久,他定定地看着我。 「你可有证据。」 「有。」 15 盛中檐的恶行,用罄竹难书来形容毫不为过。 他踩着无数人的性命,才一路走到丞相之位。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高位者的荣耀,从不怜惜他人的死活。 我的母亲只是他的第一块阶梯。 而顾从璟的父母兄长, 则是他玩弄权术下的无辜牺牲品,他甚至都不曾知晓他们的姓名。 他只用在京城之中动动嘴皮子,便有人去替他屠了顾家满门。 ^I6兔7兔B故QM7事n屋Z提LO1取y本V.6文2[勿#私(*!自a]搬[运kf 那日,我缠着顾从璟陪我去跑马,回来之时。 顾家大院,整整七十三口人,横尸院中。 除他之外,无一活口。 连看门的两只狗都被斩下头颅。 那时, 顾从璟十二岁,我十岁。 他疯了许久,人人都说是三峡关里的土匪干的祸事。 他信了, 苦练武艺,而后整日游荡在三峡关中。 我怕他出事,次次陪着他同去同归。 直到两年前,他突然敛下性子,弃武从文。 从那之后。 他日日都避着我,不肯再见我。 我曾以为他是害怕拖累我,直到在府里听见了祖母同大伯父说的话。 「你弟弟好不容易替你扫平了障碍,谋得这个位子,日后你可要好好地协助他,走上高位。」 是的,顾从璟的父亲出事后,大伯便接任了青州知府一职。 从前我并未多想。 如今所有疑惑忽然连成了一条线。 我从未如此痛恶过我生在了盛家,身上流着盛家的血液。 顾从璟上京赶考时,并未知会我一声。 但我知道,他是去复仇的。 他要找的人,是盛中檐,是我的父亲。 是我使计,联系上京中府里的老仆,那位曾经受过母亲恩惠的老人。 让她在沈氏耳旁吹吹风,吹起她想拿捏我婚事的心思。 我明白,她是听不得我在青州有好日子过的。 果不其然,不出三月。 父亲便派人接我去往京城。 16 金鸾殿上, 萧易怒容满面地将数封信件砸在盛中檐的面前。 这些信件,承载着他与兄长盛中禹多年的隐秘往来。 里面策谋了一桩桩贪墨枉法、结党营私、买匪杀人的事件。 其中就有顾家这一桩。 盛中禹这人生性多疑,他将所有书信都保留完好,担忧有朝一日自己的亲弟弟会卸磨杀驴。 没成想,家中还有我这个伺机者。 盛家老宅,从未有人将我放在心上。 这也让我行事起来顺利了许多。 倘若顾从璟信任我,愿意与我坦诚相待。 这些证据应当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也不必为了图谋此事,与有着血海深仇的盛中檐日日周旋,在他面前做伏做低。 甚至,以自己为饵。 十年相伴,他不信我。 我明白,因为我姓盛,他便永远不会信我。 即便我挑破一切,将证据呈在他的面前。 他也会怀疑,这是我同盛中檐设的一场局。 毕竟,他永远不会明白。 有人汲谋经载,只为为父报仇血恨。 而有人殚精竭虑,却只为让自己的父亲伏法。 我别无他道。 好在,萧易信我。 树倒猢狲散,盛中檐在朝廷之中霸权已久,树敌无数。 如今逮着机会,弹劾他的奏折就如同纷飞的雪花,落满了萧易的书案。 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盛中檐行刑之前,我去地牢中见他。 他见来人是我,大怒骂道。 「蠢货!孽障!」 「我真后悔,当年没有一同掐死你。」 「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这个罪臣之女,在后宫之中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我就在地下等着看,你日后是如何惨死在这后宫之中。」 一个疯子临死前的叫唤,我并不会放在心上。 我轻轻掸了掸衣服上的一片雪花。 寒冬已至。 我漠然的看向他。 「你才是这个世上最蠢的人, 辜负了我母亲的真心, 却帮别人养了一辈子的孩子。」 他一愣, 继而大笑道。 「你这个一辈子都没得到父爱的可怜虫, 嫉妒你妹妹嫉妒疯了吧。」 「在我心中, 你连你妹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我看着他癫狂的神态,有些好笑, 决定成全他一把。 「我一会让人把沈氏安排进来, 你记得好好问问她。盛盈到底是我的妹妹?还是早我一月出生的姐姐呢?」 「你这一生汲汲钻营,骗了无数人,到头来却被身边人骗了一辈子, 真是天道好轮回!」 「明日到了地底下,我母亲会好好收拾你的。她会佑我, 余生万事顺遂。」 不顾他的崩溃怒骂,我施然向外走去。 心中多年的郁结也在此刻慢慢消散。 狱庭外。 顾从璟站在院中,没有撑伞。 任风雪落满他的衣肩,染白他的发。 见我出来的那一刻。 他唇角扬起,眼眶含泪,笑的凄凉又落寞。 我站在檐下, 与他遥遥相望。 如今,我们再无立场, 并肩而行。 宫中的轿撵到了。 我低头步入轿中, 与他错身时, 我撩起窗帘的一角。 轻语道: 「从璟哥哥,阿福不欠你了!」 17 回到宫殿时,萧易难得地没有在忙。 他摒退丫鬟,亲自替我解下披风。 将暖炉递到我的手中。 「阿福的心结, 打开了吗?」 我忽然起了心思。 仰起头,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庞, 细细抚摸着。 从眉毛到眼睛, 从鼻子再到他的唇。 他有些惊讶和意外,我很少主动与他亲昵。 「以后不要再唤我阿福了, 这个名字就留在过去吧。」 他眸色温柔的看着我。 伸手替我整理着被风吹乱的额发。 「我不介意的。」 「从今以后,你只是我的阿福, 我亦希望你一生有福。」 那日下午, 萧易没有去忙,整个午后都在殿中陪伴着我。 与我细细诉说着, 一些我不曾知晓的心事。 他说两年前的那一次,便发现我是女子。 他敬佩的我的胆量与侠气。 也由衷地感谢我伸出援助之手,让他得以见上先皇的最后一面。 登基之后,事务繁忙。 他也曾派人去到青州找过我。 可线索寥寥,一直也无音信。 上次秋猎,他见我第一眼是欢喜。 当我得胜而归,手举猎物朝他肆意而笑时。 他的心猛然一颤, 像平静了许久的湖面被投下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在我提出想要入宫之时,哪怕他清楚的知晓,我对他并无爱意。 可他却依然情难自禁的心生愉悦。 他说了很多…… 我相信他这一刻是真心的。 过去的十七年里,少有人对我如此珍之重之。 如此直白的表露过爱意。 如今,万事皆了, 木已成舟。 我愿短暂的沉溺其中。 至于未来, 帝王之爱, 我从不奢望只我一人。 只要我足够的清醒, 国家昌盛,四海升平。 余生在这宫中,便都是好日子。 二十岁那年,我包养过一个女朋友。 只要和我在一起,我就资助她读书,并且给她那个得了癌症的母亲找最好的医生。 于是,这个长相甜美的学霸跟了我四年。 后来爸妈离世后,家里破产了。 我被人划伤了眼睛,砸断双腿。 看着她和竹马互诉衷肠,满眼泪水的样子。 我不告而别,而她也没有找过我。 后来,我在酒店门口捡垃圾的时候,她已经成为财富排行榜上的女总裁,和竹马的婚期渐近。 她看我的眼神,冰冷漠然。 我自嘲道:“还恨我呢?” 她却泪流满面:“是啊,恨不得你去死。” …… 三十岁那年,我变成了流浪汉,整日靠着捡垃圾为生。 这一天,我背着蛇皮袋像往常一样跑到街上捡垃圾。 虽然是早上十点,这条街却无比热闹,可每个路过我的人,都会捂着鼻子,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嫌弃我。 这是这样的目光,我已经习惯了。 我微微低下头,捡着酒店门口垃圾桶里的垃圾。 垃圾桶臭气熏天,我带着粗糙的手套,吃力的踮起脚尖翻找着。 酒店门口突然有些轰动。 一辆豪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而服务员并排站在酒店门口,双手交叉在身前,无比恭敬的迎接车上的人。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 我眯起眼睛,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我心口猛然一颤,差点抓不住手上的袋子。 是沈知意。 沈知意穿着私人订制的毛呢大衣,高跟鞋上的碎钻如同星辰一样铺在她脚底,她耳边摇曳着价值连城的珠宝。 她还是跟六年前一样漂亮。 只是在她的脸上,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尊严。 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赵桑廷。 赵桑廷身上的西装裁剪得体,手腕上的手表在日光下发着光。 也许是因为车途劳顿,沈知意神色有些疲惫,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有些凌乱。 赵桑延将她散乱的头发小心的别在耳后,握着沈知意的手,两人相似一笑。 两人恩爱的一幕,像是一根细细的针,在我心口扎了一下。 可我还是睁大双眼,贪婪的看着沈知意的脸。 我心里很清楚,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沈知意。 如今的她已经成为财富排行榜上的女总裁,和我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 很快,她就要将公司总部搬到国外,和赵桑延定居国外。 我要想看到她,只能从公众荧幕上看到她,也只能从新闻里知道她的消息。 想到这,我心痛得无法呼吸。 不远处的沈知意站定后,又弯下腰,从车里抱出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睡眼朦胧,揉着眼睛喊:“妈妈!” 我在角落站着,寒风穿过我身上那件破烂的棉服,钻进我心里。 看着赵桑延小心呵护着沈知意母女的样子,我眼眶一热。 原来他们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你有病啊!” 一股很大的力朝我袭来,原来我在看着沈知意时,不知不觉朝她走了几步。 和一个保安撞到,我的脚踩在他干净锃亮的皮鞋上。 我身形摇晃几下,在大力推搡下,倒在地上。 哗啦一声响,蛇皮袋里的易拉罐都滚了出来。 而被我撞到的保安,看到自己皮鞋上的脚印,气急败坏的往我身上踹。 我无助的蜷缩整个身子,试图将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保护起来。 我们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余光中,我发现沈知意和赵桑延的目光也看向我。 我连忙将头抱住,挡住我的脸。 我怕沈知意会认出我。 我不想让她认出我,看到我如今变成乞丐,人人可欺的样子。 保安一脚踢中我柔软的腹部,疼得我惊出一声冷汗,一声痛呼从口中溢出。 我连忙死死的咬住嘴唇。 沈知意看到这一幕,皱着眉头,抱着小女孩快步向我走来。 我心提起一口气。 沈知意认出我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浑身不自在,突然觉得很自卑。 沈知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不安,极度难堪的情绪笼罩着我,让我萌生逃跑的冲动。 可我刚要往地上爬起来,身子却像被车子碾碎了一样疼。 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沈知意已经站在我面前。 她一脸严肃的看着保安:“怎么能跟人动手呢?” 在沈知意锐利的目光下,保安涨红着脸,连连道歉。 她说了一句下不为例,然后抽出一只手,想要将我扶起来。 我趴在地上,将脸深深的埋在臂弯中。 那双我曾经无比贪恋的手就放在我面前,我却不敢触碰。 这时,赵桑延交代好事情,走到沈知意身边,打破僵局:“发生什么事了?” 保安连忙将事情经过说出来。 赵桑延皱着眉看着我,眼里全是厌恶和不屑。 像是在看垃圾一样。 他跟沈知意说:“也不能怪保安,这个酒店是五星级豪华酒店,他在这里影响酒店形象。” 听到赵桑延的话。 沈知意秀气的眉毛也深深皱起来。 而她怀里的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妈妈,这个人好奇怪!他身子都在颤抖,好可怜啊。” 我这时才发现,我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沈知意还想说什么,赵桑延打断她的话:“好了天气冷,带念念进去吧,她感冒刚好呢,这里我来处理,乖。” “虽然这个人在这里影响酒店形象,但打人是不对的……我会好好补偿的。” 听到赵桑延的话,沈知意终于放心的抱着小女孩离开。 沈知意离开后,赵桑延收起脸上的温文尔雅,他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轻飘飘的丢在我身上,然后就转身离开。 这两张轻飘飘的纸币,如同两座大山。 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颤抖着手,还是将这两百块钱,塞进口袋中。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尊严,也不重要了。 沈知意并没有进酒店,因为她怀中的小女孩被酒店大门的发财树吸引,她耐心的抱着小女孩,脸上全是温柔的笑容。 我定定的看着她。 脸上的泪水被风吹进空中。 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沈知意的时候,她顶着大太阳,穿着厚重的玩偶服。 她坐在商场的角落,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她大口大口的喝着矿泉水。 尽管很累,但是她眼里的光如同星辰一般。 我被这个女孩眼里的星光吸引住。 看着她将头套带上,尽职尽责的和来往的客人互动。 商场关门的时候,她突然走到我面前,将一颗棒棒糖送到我面前。 我还是接了过来,鬼使神差的剥开花花绿绿的糖纸。 天气很热,棒棒糖有些融化,放在嘴里是同样廉价的口感。 甜腻,又让人迷茫。 后来我得知,沈知意是大一新生,是从山里走出来的贫困生。 父亲早亡,家里有一个生了重病的母亲,学费、母亲的医药费,都压在沈知意瘦弱的肩膀上。 可她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不去抱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她默默接受社会对她的偏见和不公。 我渐渐对她上心了。 跑到她兼职的地方,假装自己也是勤工俭学的学生。 只是我从小衣食无忧,锦衣玉食,哪能适应这样的工作。 在我不小心砸破盘子的时候,沈知意担忧的看了我好几眼。 我原以为她是担心会被我连累,因为我们是同一组的员工。 让我没想到的事,她默默的收拾好盘子,帮我交了罚款。 沈知意甚至还安慰我说:“没事的,下次注意一些就好了。” 看着她干净的笑脸,触动我心里的那块柔软的肉。 我没有告诉她,我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 我怕她会跟其他人一样,因为我的身份,我的家境,将我高高捧起来,露出恭维的笑容。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下,我对她越来越上心。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只要念到沈知意这个名字,我的心总会无比甜蜜的时候。 我就知道,我喜欢上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 可就当我来到她寝室楼下时,看到她和一个穿着普通白衬衫的男生拥抱,共同分食一个小蛋糕。 那一天,我终于知道,原来她有一个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人。 她的初恋。 她喜欢的人。 他们约定好了毕业以后,找到工作,能够养活自己的时候,再谈恋爱。 看着沈知意脸上幸福又满足的笑容。 我苦笑一声,悄悄离开,辞掉兼职的工作。 我原以为我和沈知意之间的缘分就这样断了,直到有一天,我路过医院的时候,听到沈知意悲切的哭声。 我顺着她的哭声,走进医院,来到一个角落。 沈知意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痛哭。 手边是一张病危通知书,和一张医疗账单。 沈知意脸色灰白,嘴角紧紧的绷着,眼里的光消失了,全是绝望。 她哭得很狼狈,一点都不好看。 可这样难过的沈知意,让我心里很不好受。 她妈妈重病,急需一大笔钱,不仅如此,她还没有人脉。 沈知意哭得浑身发抖,不停的干呕着。 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 给高利贷打电话。 听到她说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裸贷,哪怕是出卖身体。 只要有钱,她什么都愿意做的时候。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将她的手机打落下来。 沈知意看到我,眼里全是错愕。 我看着她脆弱的样子,鼓起勇气,抱住她。 她没有挣扎,只是揪着我的衣袖,放声大哭。 沈知意很瘦。 她不停的问我,她该怎么办。 我听着她的哭声,第一次庆幸,我有钱有势,能够帮助她。 我摸着她漆黑的长发,轻声说:“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直到沈知意的母亲被安排到高级病房,身边围绕着名医的时候。 沈知意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我,脸上全是感激。 她并没有怪我当初隐瞒身份,反而不停的朝我鞠躬道谢。 可沈知意的母亲身体状况很差,要一直保持着精细的治疗,看到每次治疗的费用时,沈知意脸色灰白。 我看着她,突然开口:“知意。” “我不需要你的欠条,我很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吧。” “我可以让你继续读书,可以给你妈妈找最好的医生。” 周家地位卓然,我从小要星星有星星,所以没人教我如何对心爱的女孩表白。 所以我也不清楚,我说的这些话,让沈知意多么崩溃。 当时的我,只看到沈知意沉默了很久,点头答应和我在一起。 陷入狂喜的我,并没有看到沈知意失望的眼神。 沈知意和我在一起后,她对我温柔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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