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死者和嫌犯就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导致警方对他们的个人情况和家庭情况知之甚少,从而不能从根本上找出案件爆发的起因。 无论他们的身份信息有几个,终究存在一个最初的身份信息,这个身份信息上会有他们的原籍地址。 只要找到原籍地址,找出他们的“根”,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王芳的父母、前夫或其他亲人。这些人一旦被找出来,死者和嫌犯的个人情况、家庭情况就能被掌握。嫌犯的作案动机,这起案件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也就都能迎刃而解。 据此,段明决定舍难就易。既然没法搞清你们到底有几个假身份,那就干脆集中精力找出你们的真实身份,找出原籍地址真实存在的那一身份。 无论是李海东和王康、李海军和王安,还是李梅和王芳,这些身份信息上的原籍地址都不存在,也就是说,这些身份应该都是假的。 那么这个“赵长康”的身份信息呢? 段明扶了扶眼镜,又摸了摸脸颊,仿佛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突然又消失了不少。 ===第100章 千丝万缕(1)=== 李竹道、小吴和陆凯于当天夜里继续去了闻忠的别墅外,结果里头仍旧死气沉沉,毫无动静。 清河市地处十万大山,许多建筑依山群集,或单独耸立于山林之间。闻忠的别墅属于后者。这让三人想在附近问问邻居闻忠的去向,都找不到人。 三人再次无功而返。 乌云将月亮遮住,在进行最后的酝酿,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树林原有的张牙舞爪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显得那么颓然无力。 之所以要找闻忠,无非就是想从他这里更多地了解李海军。 翌日,三人又来到闻忠的别墅外,正在聋子等哑子之际,清河市刑警支队信息科的同志反馈给陆凯一个信息:闻忠失踪了。 在陆凯的请求下,信息科的同志对闻忠的身份信息进行搜索,试图找到他的行踪或下落,也想搞清楚他是不是换了手机号码,结果查询之后,他们发现:闻忠名下的手机号码从未有过更换,但在今年2月26日以后再无任何通话记录,银行账号、身份信息也在这个时间点后,再无任何网络消费或出行记录。 也就是说,这个人凭空消失了。 现有的大数据条件下,一个人所谓的“失踪”大概率就是已经被害,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会有“失踪”这么一个官方体面的叫法。 李竹道立即联系彭亮,得知李海军向他咨询能否离开清河的时间是在3月1日后,即刻告诉陆凯: “闻忠极可能已经被害,凶手有可能就是李海军。闻忠和屈露露私通,李海军在知道这一情况后极可能忍无可忍,愤而杀人,然后借着公司破产的理由脚底抹油,实际上却是因为杀人后的畏罪潜逃。” “当时,李海军涉嫌‘金融诈骗’的调查才结束,却故意借此机会问彭亮自己能不能离开清河,还把屈露露出轨闻忠的事情故意透露给彭亮,目的也是以此给自己潜逃再作一层掩护。” 这虽然只是个人猜测,并无实据,但从逻辑上来说却完全成立,并且似乎也达到了李海军想要的目的。 至少,在并未发现闻忠失踪前,从未有任何人对李海军的“跑路”产生过怀疑,甚至连清楚李海军“底细”的彭亮,也认为李海军的“跑路”是事业和婚姻双重打击之后的必然结果。 陆凯琢磨片刻后,提出不同看法:“你的假设是以屈露露的确出轨闻忠为前提,屈露露出轨闻忠这一信息,既然是李海军有意透露给彭亮,那这个信息到底是真是假?或者说,有没有可能屈露露的出轨对象并不是闻忠,甚至她压根儿就没有出轨呢?” 李竹道说:“这就出现悖论了。屈露露的出轨对象如果不是闻忠,或者说屈露露没有出轨,那么李海军就没有让闻忠‘失踪’的作案动机。也就是说,闻忠的‘失踪’和李海军就不会存在什么关联。” “问题在于,李海军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仅是因为单纯的公司债务问题想要跑路,为什么特意要向彭亮透露这一‘虚假信息’呢?他之所以这样有意为之,似乎就是担心彭亮对他‘跑路’的原因有所怀疑。” 陆凯坚持己见:“在你和彭亮看来,因为‘创世纪’旗下地皮即将被征收,李海军即将获得大笔补偿,只要再坚持下去,或许就能度过债务危机。所以,你们都认为公司的债务问题并不足以让李海军‘跑路’。” “有没有可能,李海军恰恰就不是你们认为的那种‘意志坚定、内心强大’的人,他就是因为扛不住债务上的压力,所以萌生了‘跑路’的想法。然后,故意捏造老婆出轨生意伙伴的借口,来给自己的懦弱作掩护呢?” 李竹道认为闻忠的“失踪”同李海军有关,李海军的“作案动机”应该就是屈露露出轨闻忠。陆凯却认为屈露露出轨闻忠不一定属实,甚至怀疑屈露露并没有出轨,进而从根本上否定了闻忠的“失踪”同李海军有关的这一假设。 二人正各执己见,却不知道小吴什么时候翻进了别墅院内,已打开铁门,朝着坐在林中树墩上的二人喊话:“你们到底要不要进来看看?” 陆凯咂咂嘴,显然没想到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小吴,身手会这么利索。 李竹道看出他的诧异,起身之后笑着拍了拍彭亮的肩膀:“兄弟,也不怕你笑话,两个我都不一定是她对手。我出门带着她,也是为了给自己的人生安全多一层保障。” 院子里的荒草早就向他们揭示了这个地方已经许久没有人气,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久等不到、并且没法联系上的闻忠,才会让彭杰呼叫信息科的支援,通过大数据搜索闻忠的信息,最终果然得到了最坏的消息。 室内家具陈设并无可述之处,无非就是久无人居,到处都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二楼卧室床上的被褥叠放整齐,柜子里的衣服满满当当;厨房的碗筷洗刷干净,摆放齐整,电饭煲里的剩饭早已发霉成了一堆黑球。 这些都显示主人并未外出远行或搬家迁移,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闻忠应该是突然“失踪”。这个“失踪”和“被害”之间,横放的基本就是一个约等号。 这也是他们要进来的原因。 出于不为人知的原因,当事人突然玩起“失踪”,切断一切与现代社会有关的信息关联,这种情况虽然少之又少,但也并不是没有。 比如,宣称看破红尘,要去五台山“隐居”、归隐田园的;因感情受挫,关闭手机,背着行囊,决定去往西藏朝圣的;还有莫名其妙要出家的,而且是真“出家”,不是去那种可以发工资、配电脑或游戏机,还允许人结婚生育的那种寺庙。 这些人会切断和现代社会的信息关联,从而出现警方通过大数据搜索,却搜查不到消费记录、出行记录和手机通话记录的情况。 但这样极少数的个体,在出行前毫无疑问会将床上的被褥收起来,会带上衣服,会将电饭煲里的剩饭清理干净…… 陆凯在室内走过一圈后,回到院内,走到圆形的陶制水缸前愣愣出神。 堰城来的姓李的这位,说闻忠的“失踪”和李海军有关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只是看不惯一个“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指指点点。 从室内居住环境来看,闻忠多半已遭遇不测。在已知的信息中,屈露露如果的确和闻忠私通,李海军的确具备作案嫌疑。李海军同小晨亲子鉴定报告的落款时间虽然是在两三年前,但这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出现,却足以说明,那时候的李海军极可能就怀疑过屈露露的忠贞。 到了今年3月份前后,李海军终于确认屈露露的出轨对象就是闻忠,继而让闻忠“失踪”,这样的可能性完全存在。 可你姓李的不说,我们就想不到么? 陆凯一边琢磨,一边往水缸上踹了一脚。 水缸里注了半缸水。兴许是水缸的“服务期限”已到,“抗击打能力”出现问题,也可能是陆凯这一脚用力过猛,只听到“哗啦”一声响,水缸居然被他一脚踹破了。 李竹道和小吴闻声赶来。 “那啥……没什么事,我这是不小心弄的。”陆凯不无尴尬地笑着说。还好,闻忠“失踪了”,不然这一脚,可能就得让老子赔钱。 李竹道却并未回话,目光始终盯着他的脚下。 陆凯和小吴情不自禁地顺着李竹道的目光,也将视线投在被踹破的水缸位置的地面上。却见半缸水一落在地上,并没有往四处溢散,而是流往缸底钻进地下,一下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块偌大的湿漉漉的地面。 水缸所在的地面之下有问题,极可能存在地下空间。 陆凯立即看出问题所在,二话不说干脆将残余的缸底几脚踹走。 很快,他们发现了一块圆形木板。巨大的圆形水缸,刚好将这一块木板完全遮住。 掀开木板,往下居然真就是一个偌大的空间。一根长木梯连接入内。 三人不约而同蹲下身子,一股潮湿的带着浓厚怪味的空气扑面而至,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地下室?地窖? 闻忠为什么要将这个地方刻意藏在一个水缸后? 即便是向来不愿开动脑筋的小吴也从中嗅出异常。 三人一阵商量,最终决定将小吴留在原地,他们二人进入地下。 二人鱼贯而入。 没过多久,里面就亮出灯光。小吴趴在地上,将头探进去,才发现木梯之下是一个与之垂直的人行通道,灯光就是从通道里发出来的。通道往里似乎还有空间。 “里面有什么发现?”小吴扯开嗓子喊了一句,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喂……你们倒是回句话呀!”小吴得到的依然只有回音。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也下去时,陆凯和李竹道终于相继从通道里现出身来。 “打电话……叫人过来,这里头极可能是个分尸现场。”陆凯仰着头说。 ===第101章 千丝万缕(2)=== 入口和通道都以混泥土硬化。通道往里四五米,是一扇铁门。逼仄的空间,被这道铁门完全封死。但李竹道和陆凯进来时,这道铁门并未上锁。这说明当时从这里出来的人,应该比较匆忙。 推开铁门,别有一番天地,其后有两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空间足有二十几个平方,与铁门正对的靠墙位置摆着木质沙发,房间正中却摆着一张看起来十分古怪的椅子,椅子前是一张桌子。椅子正面与沙发相对。 这是一张宽大、简单、沉重的木质椅子,扶手、靠背、椅面和椅脚上都有皮带。椅脚被稳稳固定在地面上。椅脚靠近地面位置的皮带,内部有一层海绵,外部连着一根导线。 桌子上摆着一个皮质头套,头套内部也是一块海绵,外部也固定着一根导线。 头套和椅脚的导线通往里头的另一个房间。在那个房间里装有电力控制系统,两根导线与此相接。 经检验确认,这是一把电椅。 和一般看法不同,电椅不通电,电流不会通过椅子的任何部分。因此任何牢固、不导电的椅子都能用来作为电椅,实施电击或执行死刑。 坐上电椅时,人就成为闭合电路的一部分。人体只是用来连接两个电极,让电流可以通过,即从头部由头套输入,由脚腕处的导线输出,最终将电流送回电源。 实施电击时,会将头套和椅脚皮带的海绵浸水,确保电流均匀输入、输出人体。同时,将脚腕部的腿毛清除。 但折磨人的,或者说能造成人死亡的并非电压。 电压就如泵取电力的泵浦,电力就像水管中的水,电线就是水管,泵浦越大,通过水管的水越多。对人实施电击时,致命的其实是安培数,也就是通过人体的电流强度,只要一安培就能致人于死。 那么电椅到底是如何用来折磨人,如何致人死亡? 基本上人体所有电池都会去极化,意思是命令人体进行工作。 要是大脑有个神经元负责吸气,另一个神经元负责呼气,同时刺激这两个神经元,就会造成吸气和呼气的“指令”混乱,进而让人体无法吸气和吐气。 心跳和身体其他系统功能都一样,同时启动大脑里的这些神经元,会让各种“指令”混乱、整个系统彻底超载。就如同电脑的cpu突然下达所有的指令,自然而然就会导致系统超载造成混乱,进而出现死机或宕机状态。 这也是很多电影和小说里遭受电击的人,出现口水鼻涕眼泪横流、口吐泡沫、大小便失禁等场景的原因。 简而言之,电椅折磨人或杀人的方式,是让人体彻底超载造成混乱,导致大脑短路,最后心脏停止跳动。 某些国家实施法定电刑(执行死刑)时,会施加两次电击。 第一回的高压电使大脑和神经系统停止,这些神经通往大脑、心脏、手臂、内脏、嘴巴,这通常会造成永久脑死,但也许还不足以停止心跳,有些人心脏会继续跳动,肌肉还是会收缩,脸部会扭曲。 现场法医要等到受刑人心跳停止,才能宣告死亡。因此,要施加第二轮电压较低和电流较小的电击。这能造成心脏纤维性颤动,让肌肉失去节奏,引起心脏病发作,有人可能因此心跳停止而立即死亡,也有人可能会多捱一阵子,但他们的最终结果只有一个:直到心脏停止跳动,彻底死亡为止。 电椅的设计立意“良好”,设计者认为这种惩罚方式比较“慈悲”,处决方式比较“人道”。它的设计者和发明者就是鼎鼎有名的爱迪生。 装有电椅的房间往里,是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二者之间隔着一堵墙,有一个门洞,却并未装门。 这个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横放在室内中央的一条巨大的长桌,桌面上坑洼不平,有许多刀剁斧砍的细缝,缝里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色,看起来就像是杀猪卖肉的屠桌,却比屠桌更宽、更长、更厚实。 桌面上悬空挂着七八个弧形铁钩。菜市场里,卖猪牛羊肉的摊贩上,往往会挂着这类大型牲畜的腿脚肉,这里的铁钩和菜市场里用来挂腿脚肉的铁钩一模一样。 桌面下有几个大大的抽屉,其中一个装着各种各样的刀具。有宽厚结实的大砍刀,看起来就和“凌凌漆”使用的“杀猪刀”一模一样;有刀尖尖锐,刀身呈流线型的放血刀;有刀头上扬,用来分离皮肉的剥皮刀;有厚重的分骨刀;有刀身较短、刀尖锋利,用来分离骨头与肉的剔骨刀;有较薄、较宽的切肉刀。 中间的抽屉里装着几把小榔头、一条皮鞭和一把小小的钢斧;还有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里面装着细细的、两头尖锐的铁签,看起来就和牙签一样;还有装着盐和辣椒粉的瓶瓶罐罐。 最后一个抽屉里只装着一样东西:电锯。 “屠桌”空处和彼此衔接的细缝里,有明显的人体毛发。 “屠桌”的右下角有一个炖汤的电锅,现在已经被打开,里面装着一颗骷髅头和两只手掌骨。这似乎代表着“凶手”当时将“受害者”的头和手掌都放进了锅里炖汤。 这也很快就让李竹道联想到了“白土文案”,李海东为了销毁王芳的面貌和指纹,将她的头和手掌都炖成一锅汤。 这两处手法如出一辙,意味着什么?是同一人所为,还是仅就是一种巧合? 毛发和骷髅头、手掌骨,让进入到这里的李竹道和陆凯基本确认,这应当就是一处分尸现场。 被分尸的人是谁?是闻忠,还是其他人?如果是闻忠,那么凶手会是谁,会不会是李海军?如果被害人不是闻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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