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大半夜不由分说拽我出来喝酒,还不带银子?还好小爷我有随身带银子的习惯,不然真被你害死了。” 说着,不情不愿地掏出银两,结了账。 出了酒馆门, 裴今宴愉悦地抬头看星空,“心情真好啊,”之后,又开心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谢谢兄弟。”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我要回去睡了。”其实霍跃挺尴尬的,因为好友平时为人自持内敛,很少这般热情的勾肩搭背。 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愁事,有什么喜事。 。 一炷香的时间后, 裴今宴到了国公府,把马交给门房后,一个人慢慢向回走着,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知道账房先生在不在,这么晚,应该已经回去了。 但想到身上银子不够,还是要放一些银子备着,便打算去账房看看,碰碰运气。 当靠近账房,见账房竟然亮着灯,一下子喜上眉梢,借着酒劲儿,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今天真走运!” 加紧脚步,过了去。 推开门,语调喜悦道,“蔡先生,这么晚了您还在?是到对账的日子了?” 却见账房里,坐着一名老者。 老者身材中等、清瘦,留着山羊胡,花白的头发被幞头束得整齐利落,身上穿着同色蓝袍,此时正皱着眉,满脸的苦恼。 见账房先生面容,裴今宴一下子就意识到,可能是账目出了问题,晚上喝的酒,瞬间散了一半。 急忙问道,“蔡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蔡账房一愣,这才发现是国公爷回来了,瞬间脸色生生变了几个颜色,张着嘴欲言又止。 裴今宴更加确定,是账目出了问题,“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蔡账房看着素来严苛律己、宽厚待人的国公爷,无力地叹了口气,“小人……哎……小人也不知从何说起,这件事,无论是老夫人还是裴二夫人,都不让小人告诉国公爷,但现在……” 裴今宴的酒,彻底醒了,一双黑眸沉着锐利,“请蔡先生告诉我!” 蔡账房最后也心一横,重重点了下头,“好,那小人便冒着被赶出府的危险,说了……” “先生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您出府。”裴今宴重重承诺。 蔡账房低着头,不敢与国公爷对视,心虚道,“是这样,其实……府里账目早就已经……亏空完了,之前一直靠……老夫人的嫁妆填补,而最近……老夫人嫁妆都没了。裴二夫人傍晚时送来五百两银子,小人……小人也不知要不要接。” “……”裴今宴整个人僵在原地,冷然俊容,逐渐苍白下来。 蔡账房知道国公爷脸色肯定不好看,也没敢抬头去看,呐呐道,“如果咱们府只是一时周转不灵,接也就接了,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小人就说实话了:府里……如果不想个办法,会一直亏下去,裴二夫人也得一直填。 现在倒是有个办法,就是卖铺子,但铺子卖了,之前老国公安置的旧部,不知如何安排,他们都是一家老小,咱们国公府也养不起。京城生活开支也大,估计他们……就得离开京城了。 还有就是……老夫人的药钱……嗨,反正今天说开了,小人就把实话都说了吧!夫人身体迟迟不好,也因为没用什么好药,民间那些普通药,最多只能维持。太医说,来两根好参,老夫人身体就能明显好转,但一根上年岁的好人参,就得一百五十两到两百两,我们哪用得起啊? 还有,咱们府里人少,用的院子也少,那些没人住的院子衰败得快,听说又有两个院子开始漏雨了。得找工匠修……又是一笔银子。 但这国公府是皇上御赐,咱们只能住,也不能卖,只能往里填银子修缮了……” 后来蔡账房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一些或急或缓,需要用银子的地方, 裴今宴已经听不下去了。 从小,母亲便不让他靠近账房,即便他来账房支银子,母亲也不让账房先生和他多说。 母亲说,管家管账是女人才干的事,男儿志在四方,目光不应在府内,应该在府外,应该在朝野,应该在整个天下。 所以这么多年来,母亲就是靠自己嫁妆支撑吗? 他…… 他真是个废物! 想着想着,裴今宴苦笑出来——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天真的设想过和苏明妆交易:他不需她做什么,只要她维持从前娇蛮任性的形象便可,一年后和离,众人依旧相信他的清白。 但现在呢? 他还有什么底气说这些话? 交易?他有什么资格交易?有什么资格拒绝苏明妆的帮助?抱着原则,看着母亲死、带着国公府上上下下饿肚子吗? 这一瞬间,裴今宴十九年的骄傲,开始出现裂痕, 裂痕越来越大,直至崩溃、四分五裂。 蔡账房就这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却发现好半天,国公爷都没说话,便忐忑地抬眼看去。 却见,国公爷站在账房的门口。 今夜月隐无光,四下墨黑一片,而账房的灯也在桌上,光线延续到门口时已所剩无几。 国公爷……实际上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半大孩子,就这么站在阴影里,只身孑影、形单影只、伶伶仃仃。 蔡账房从十几岁便在国公府了,跟着老国公一起长大,又看着如今的国公爷长大,他深知裴家的教育,其实也是不认同的! 裴家人本就性格孤傲,加之裴家的教育,更是把孩子培养得曲高和寡。 若人口兴旺、互有帮助还好,但就这么一两个人,还要这般孤芳自赏,一旦出什么意外,该多无助? 之前他委婉地和老夫人提过,但老夫人却不认同,他也只能闭嘴。 他资格再老,也是家奴,没资格置喙主家的事。 把这件事告诉国公爷后,他也能松一口气了,不然从前心中惶惶不安,他都在想,再这么瞒下去、担心下去,他也快得心疾了。 见国公爷没说话,蔡账房也没说,就这么静静陪着。 好一会, 裴今宴这才找回意识,缓缓抬眼,尴尬地看了蔡账房一眼,“我知道了,蔡先生你也别担心,我们马上就有收入了。” 蔡账房一愣——国公府马上就有收入?难道国公爷有什么妙计? 可惜,国公爷并未为他解答,而转身出了房门,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 裴今宴慢慢走在无人的路上,茫然若迷。 他突然觉得,这他妈就是他梦中一劫吧? 自入京,各大武将家族也都注意涵养,表面与文人没什么区别,只在没人的时候才暴露大大咧咧直率的性格,偶尔飙两句脏话,但裴今宴人前人后基本不说脏话。 但现在,他只想骂脏话! 不骂脏话,无法发泄他心头怨气! 第053章 怎么和传言的不一样? 肯定是他妈的劫难!否则为什么他明明不喜欢苏明妆,却偏鬼使神差偷看她? 为什么松月寺之行,他明明可以走大路,却偏偏走了小路,撞见苏明妆遇难,出手相救? 为什么苏明妆从前明明未表现出对他兴趣,但十几日后,却突然诬陷他轻薄,非要嫁到国公府? 苏明妆嫁入国公府后,又为何性格大变,变得通情达理、聪明能干,让他那登徒子的污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之后婶母又突然把望江楼交给苏明妆,苏明妆又提出一个切实可行改善望江楼的办法……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安排,是命运让他…… 出卖尊严!? 是啊,除了无奈承受这登徒子、强奸犯的恶名,他还能怎样? 名声?清白?世间最珍贵的两样东西,注定与他此生无缘。 罢了……反正还有一年就和离,和离后互不亏欠、再不相见。 卖吧,他那微不足道的名声,又能值几何? 以他一人之名,换取国公府上上下下的安宁,值了。 他一人坠入无尽深渊,够了。 。 清晨。 苏明妆用过早膳,便带王嬷嬷等人去了国公府账房,想先摸一下底,看看如果她改望江楼,国公府能出多少银子。 她倒是没指望国公府能出所有银子,毕竟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以国公府那点经商能力,应该没什么财富。 账房内。 蔡账房刚到,就听说夫人来了,急忙出外迎接。 从前大家都听过“京城双珠”的大名,却没几人见过,如今一见,蔡账房直接惊住了! 传闻中说,京城双珠容貌都不错。 但这哪是不错?是非常之……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一时间蔡账房只恨自己读书少,竟不知用何等精妙词汇形容夫人美貌! 苏明妆见账房先生盯着她忘了说话,倒是不惊讶,“您便是蔡先生吧?从前便听闻您的大名,说您严谨心细、忠诚正直,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蔡账房被提醒,这才清醒过来,之后老脸臊红,“夫人谬赞了,蔡某才疏学浅、能力有限,能得夫人这般夸赞,蔡某惶恐之至。” “先生谦虚了,您在国公府几十年,足可见能力。我们苏家的郑账房先生也工作了四十多年,我们这些小辈见到,都要称伯伯呢。” 蔡账房心中暗道——夫人真会说话啊!用苏家老账房来隐喻他,虽没正面表现对他的尊敬,却从侧面表现,要将他当成长辈,听后心里暖呼呼的。 只是……这怎么和传言的不一样? 传言中的夫人,明明骄纵跋扈,没有礼貌! 随后,蔡账房将夫人请到了账房里面,正要去泡茶,却被云舒抢了下来,去泡茶了。 苏明妆在账房正厅的主位上坐下,身姿端正,微微侧着头,谦卑又高贵,“突然来访多有打扰,我知晓蔡先生多半忙碌,便不绕圈子、直接说了。 婶母将望江楼交给我,我这两日考察了下情况,发现望江楼不具备经营酒楼的能力,再这么下去也不会有起色。所以大胆提议,将酒楼改一个买卖。 但既然要动,就需要一些资金经费。按照道理,这件事我应询问母亲,但母亲最近身体不好,我不敢打扰。思来想去,也只能来问问您了。 您若是不方便,不用告诉我府里财政情况,也不用说具体数额,大概说一个范围便可。” 关于望江楼改买卖,她是肯定要向娘家求助、和能干的嫂子们取经的。 若非有外人帮助,她自己可不敢瞎干,她可不认为自己是看几天书就能干大事儿的天才,自己几斤几两重,心里有数。 望江楼所需费用,如果不用国公府出,她自己用嫁妆出也没问题。 问题是,她对银钱完全没有概念,不知道从酒楼改成书铺要投资多少, 但她知道,去找嫂子求助之前,得把能打听的都打听完,总不能去了,被人家一问三不知,显得没诚意吧? 她确实是没良心,把责任往嫂子身上推,但也不能表现得太直接,该装,还是要装一装的。 “啊,这……”蔡账房犹豫,不知如何回答,眼角不断看向门口。 在听说夫人来时,他就留了个心眼,偷偷让学徒去请裴二夫人了。 就在蔡账房支支吾吾 ,不知如何是好时,听见远方传来脚步声,暗暗松了口气。 紧接着,一道茜草色身影出现在门口,“苏明妆,你来账房做什么?我只是让你管望江楼这一个产业,可没让你做当家主母,你还真把自己当主母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裴二夫人。 王嬷嬷等人见裴二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又郁闷,因为之前小姐叮嘱过她们,在望江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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