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来脱的时候也没有仔细,扯了好些皮肉下来。 萧恂只觉得浑身一阵抽痛,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睁开,“是她自己配的药吗?” “不是,是原先从崔家带回来的。姑娘从崔家回来的时候,各种药都带了不少。如今上药及时,虽说吃了些亏,但应是不会留疤。” “你去吧,好好服侍她!” 玄桃忙退了下去,与紫陌等人一起洗漱了一番,便在屏风外面的炕上,挤着睡了。 “喵呜!” 一只猫,从屋梁上跳了下来,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在谢知微的脚头蹲了下来,朝谢知微再次喵呜了一声,便安安静静地趴在她的脚边,闭上了眼睛。 这猫,有点份量了,谢知微累坏了,没有搭理它,只挪了挪脚,不许它压在自己的脚上,谁知这猫又不耐烦地喵呜了一声,半蹲起身子,黑暗中一双绿褐色的眼睛凶巴巴的。 “姑娘,怎么了?” 屏风外,杜沅听到动静,摸索着要起身,谢知微疲惫的声音传来,“没事,就一只猫,正好我也冷,就让它在我脚头躺着吧!” 一股热意隔着厚厚的被子传到谢知微冰冷的脚上,感觉到那猫全身都放松了,谢知微慢慢地缩了缩脚,将脚挪到了边上。 她都走了一天的路了,累得都快趴下了,这个小东西居然还想拿她的脚当人肉垫子,她还想要个猫肉枕头呢。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谢知微只听到耳边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吓得从床上腾身而起,扭过头,正好与一双绿褐色的圆眼对上,那眼中是轻蔑的眼神,好似在说,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谢知微抚摸着胸口,长长地透出一口气,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戳猫头,”你不是在我脚头睡的吗?你跑到我枕头上干什么?“ 这猫儿通身雪白,一颗圆又大的脑袋,眼珠子绿褐色,身上的毛长而顺,它喵呜一声,站起身来,在谢知微的床上转了一圈,巡视一番,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歪着头躺下来,用一双充满打量的眼睛看着谢知微。 玄桃听到动静,进来了,一眼看到那猫,“怎么在姑娘的床上?这东西,还真是会享受,这也是你能待的地方?“ 玄桃一把揪着白猫颈子上的软肉,将它扔到了地上,那猫儿愤怒地“喵呜”一声,朝玄桃呲了呲牙。 玄桃朝它凶了一脸,白猫似乎看到这两脚兽不好惹,便丢下玄桃,跑到谢知微的脚跟前,撒娇地喵呜两声,声音柔软,用头部不停地蹭着谢知微的腿。 “你家姑娘呢?”萧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知微听到了紫陌行礼的声音,“见过郡王爷,我家姑娘还没有起呢!” 玄桃在屋里道,“紫陌姐姐,姑娘起了,吩咐厨房那边准备早膳吧!” 萧恂走到门边,隔着帘子,问道,“你起了吗?” 谢知微坐在镜子前,玄桃在帮她梳头,听到询问,忙道,“你在外头等我一会儿,我快好了。” 杜沅过来给萧恂斟了一杯茶,笑道,“郡王爷怎么这么早?” 第321章 嫌弃 萧恂没有搭理,只朝外看了看,一场大雪之后,一轮红日在东方出现,玉树琼枝,红妆素裹。 杜沅忙把茶盏放下,退出来,朝杜沚吐了吐舌头,她倒是没有想到,看似很好说话的郡王爷,实际上比公子都还难打交道,这人每一个毛孔都写着骄傲二字,寻常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谢知微将不停地蹭着她的腿部,不停地围着她喵呜的猫儿提起来,放到了腿上,挠了挠它脖子上的软肉,猫儿地躺了下来,微微闭眼,将爪子收了,舒服得轻轻地哼唧起来,朝玄桃看了一眼,眼中充满了挑衅。 “姑娘,您瞧着这小东西,居然在向奴婢示威!”玄桃气愤得要死。 谢知微忍不住笑起来,又撸了两把这猫,待玄桃给她把头发梳起来了,净了面,一切收拾妥当了,才出来。 萧恂坐在桌边喝茶,看到谢知微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伤势怎么样了?” 只要不是伤在她的脸上和手上,不管伤在哪个地方,横竖自己都看不到,萧恂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没什么啊,我外叔祖制的伤药有多厉害,你又不是没有不知道。”谢知微在桌前坐下,早膳已经摆上了,两样小粥,两笼蒸饺,两笼馒头,一大碗素面条,几样小菜。 谢知微拿过了筷子,递给萧恂一双,笑着问道,“你还没有用早膳吧,和我一起?” 萧恂接过了筷子,“我还真不知道你外叔祖的药有多厉害,像我这样的人,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你疼不疼,我不知道,我就想问问,你昨天提前半天过来,起了什么作用?” “我昨晚若是没在,我表姐可能就救不过来了。”谢知微看着萧恂,“我在崔家住了两年,我表姐表哥他们对我都很好,若是外叔祖在,我也不用这么担心,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这里需要我,我必须过来。” 萧恂便无话可说了,只是让他什么都不说,他又很不甘心,捏了筷子,将馒头递到嘴里前,还是嘟囔了一句,“犯得着把自己弄成这样吗?” 貌似,他什么都做不了啊! 前两天,墨痕还给他传授了些追求姑娘的方法,姑娘受伤的时候,是最好俘获姑娘放心的时机,送药啊,安慰啊,端茶倒水啊,不管是身体受伤还是心理受伤,这个时候,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可是,谢知微自己不觉得难受,偏偏她受伤还有着最好的伤药,而最为关键的是,这伤貌似还跟自己有关。 萧恂只觉得条条路都被堵死了,老天爷这次没有站在他这边啊。 “郡王爷,墨痕来了!”紫陌进来禀报道。 萧恂正在喝粥,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心说来得正好,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关键时候没起到任何作用,有些脾气不好,“让他滚进来!” 紫陌抿了抿唇,为难地看向谢知微。 谢知微咽下一口粥,朝萧恂看了一眼,“你就说,他家郡王爷让他进来就是了。” “是!”紫陌屈了屈膝,出去了。 萧恂别有深意地看了谢知微一眼,也没有说话,将一碗粥三两口就倒进了肚子里,他挪过了那大面碗,取了一个小碗,连面带汤,装了满满一碗,谢知微以为他自己要吃,没吭声,等他把这碗面递给自己的时候,谢知微为难地看了一下面碗,摇摇头,“我不吃,我喝粥就好了。” “你不吃,你怎么有力气干活?”萧恂道,“吃点面条,喝点汤,昨天不是都饿狠了,吃这些干巴巴的馒头,连味道都没有,怎么吃得下去?” 他自己捧着那一大碗面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 墨痕进来了,看到他家郡王爷在人家姑娘面前,一派军中的做派,看着干净利落,实则有点野蛮了,不由得眼角一抽,行礼道,“郡王爷,城外带来消息,四皇子殿下离此地还有四十多里地,约莫要到午后才能到。” “萧昶炫这是在干什么?他以为他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萧恂不满道,他用帕子将嘴巴一抹,腾地起身,“我出去看看!” “你不能出去!”谢知微道,“你已经在城里转悠了一晚上了,按照我的章程,已经进来了的,不允许出去。” “我到城墙上去看看,这总行了吧?” 谢知微将一小口馒头咽下去,将那个大汤面碗往萧恂的跟前推了推,“也不急于这一时,先把肚子填饱了再去吧!” 萧恂跟一只大猫一样,炸起的毛瞬间就被撸平了。 他这边才被捋顺毛了,白猫摇着尾巴从里间出来了,一见谢知微居然在吃东西,而没有叫它,白猫愤怒地“喵呜”一声,腾空就要跳到桌上,萧恂手中的筷子朝它飚射出去,正中白猫的脑门。 白猫悲惨地叫唤了一声,瘫软在地上,朝谢知微呜呜呜地叫着,那声音好似在控诉,你看看他居然对我动手。 “这猫儿哪里来的?” 玄桃对这白猫嫌弃得不得了,“昨晚不知道从哪里跑来这只猫,居然在姑娘的床上睡了一夜,这可不,就赖上姑娘了,自来熟得很!” 萧恂三两口将面给吃了,起身走过来,捏着那猫儿脖颈上的软肉,将它拎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只公猫。 顿时,萧恂的脸色铁青,有种被冒犯了的愤怒感。 “哎呀,姑娘,这猫实在是太害人了!”杜沅跑了进来,“才那边的药材,被它糟蹋了不少。” 谢知微一听,脸色都变了,也不吃饭了,快步到了堆放药材的地方,只见一包蒲公英被散在地上,有几株被啃得残缺不齐了。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止住了心痛,道“捡起来吧,单独包着,回头要用到这味药的时候,只有拿去冲洗一下再用了。” 她转身的时候,那猫儿也在旁边,绕着她的腿转悠,不停地叫着“喵呜!” 谢知微有点没心情搭理它了,只吩咐道,“给它点吃的吧!” 省得祸害药材! 谢知微从药材房间里出来,穿戴好后,便去看那些病人。 一大早,衙门里熬了粥,一人一碗已经分发下去了,有些吃得慢点的还在喝粥。倒是宗老和廉老已经在忙碌了,谢知微有些羞愧,也加入了诊脉的队伍中。 第322章 煽风 章以善跟在谢知微的身后,虽然章以善没有说,但有些面孔已经不在了,多了一些新的面孔。 谢知微快速地给昨日的那一百多人把脉,比较脉案之后,她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来,情况并没有因为昨天谢知微开的那些药方而有所好转。 约有一个时辰过去,谢知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起身,边朝门口的桌子边走过去,边道,“只能先调整一下配方,昨天用针的那个人如何?” 指那个老太婆。 “还活着。”章以善道了一声,他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昨天一晚,抬走了多少人?” “七十二个,又收进来了一百零一个。”章以善忍不住问道,“小神医,不知朝廷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眼下缺粮又缺人,昨天崔小神医来时的那点希望,随着昨晚接二连三地把人抬出去,而消散。绝望重新弥漫在这些病患中间。 谢知微自然能够感受到这种氛围,她点点头,”安排人出去,但凡发现了患者就赶紧收进来。和老百姓说清楚,如果不送进来,就直接把那整户隔离,若是送进来,朝廷会负责救治。“ 就在这时,一道惊呼声传来,昨天那个孕妇喊道,“神医,神医,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谢知微忙一步冲了过去,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头一歪,眼睛已经闭上了,谢知微忙翻开他的眼睛,瞳孔早就散了,他脖子上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 这人约四十多岁,不知身份。 悲哀重新笼罩在众人的心头,那孕妇朝谢知微瞥了一眼,“小神医,你那手针不是挺厉害的吗?要是你愿意出手,这汉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她似乎没有信心谢知微不会为她施针一样,一面说一面观察谢知微的神态。 谢知微也察觉出了异样,觉得这妇人挺奇怪的。她既然昨日说好了今日会为她施针,她就一定会做到,但这妇人却不自信,是为什么? 此言一出,那些病患们原本充满了绝望的眼神此时都充满仇恨地看着谢知微,毕竟昨天,他们都看到谢知微将那濒死的婆婆救活了。 宗老和廉老吃了一惊,上前来朝众位病人团团抱拳,解释道,“各位,有句话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不是小神医不想救,而是这位患者发病太快了。” 那孕妇道,“两位这是说的什么话呢?难不成我们这些人的命就不配活着?昨天夜里,死了多少人,这位神医既然是来救我们的,为何自己在屋里睡大觉,对那些死了的人不管不问?” 原本麻木的病人们此时,似乎被人激活了,人人都要从榻上起身,眼前就跟一个个恶鬼一样朝扑过来。 这要是集体暴动了,不说别的,就被这些人啃一口,那非被传染上不可。 宗老非常生气,怒目道,“这位大嫂,昨天是不是小神医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救回来的?” 她瘪了瘪嘴,看都不看谢知微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是啊,我也没说不感激她,为了救我的命,我男人还没了呢!我也不是在为我说话,她既然身怀绝技,不肯拿出来救人,就不对了,昨天死了多少人,大家都看到了,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呢。“ “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听说这样死了,到了地狱,阎王爷都不收,是怕你把瘟疫带到地狱去,祸害别的鬼,那样的话,岂不是要做个流浪鬼?“ 死了连地狱都去不了?这些病人眼看就要暴起了。 章以善吓得两腿都在发抖,萧恂的手里捏了一柄小刀。 宗老和廉老还要说话,谢知微摆摆手,她冷静的目光平静地环视,声音里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她说得没错,我的确身怀绝技,但拿不拿出来救人,那也要看谁能合我的眼缘了。这位大嫂,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希望你这些恶念,将来不要报应在你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谢知微说完,以玩味的眼神看着这妇人,见她果然被激怒,也忘了挑唆。 毕竟,哪一个初为人母的人能够忍受未出世的孩子遭受诅咒? “你在诅咒我的孩子?”那妇人指着谢知微对众人道,“各位,你们看看,这就是神医,崔家的神医呢,都说医者仁心,你们看看,她年纪轻轻,心思何其歹毒,居然诅咒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我和你拼了!” 说完,那女的就要冲撞过来,杜沅一步冲了上去,拦在谢知微的面前,手中握了一根鞭子,怒道,“你敢试试!今天倒是生龙活虎了,昨天是谁把你救回来的?喝的药还是我家公子带来的,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样的人活该遭到报应!” 谢知微想到昨天萧恂不会无缘无故带走两人,扭头对章以善道,“章大人,查一下她的身份吧,若是普通老百姓,愚昧一点,没良心一点也就算了,别是那什么教的人混进来了,成天在这里头搞破坏,煽风点火。” 她朗声道:“各位,佛曰众生平等,地藏王菩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管是地狱也好还是西天极乐也罢,每个人到了死的时候,该去哪里一切都有定数,生死有命。如果大家安心治病,该如何给各位诊治,我和所有的大夫都会全力以赴,如果想闹事,现在就去死,不必浪费药材!“ 谢知微说到最后声音冰冷,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好似她是那站在众山之巅,睥睨众生的神祇,令人心生臣服之心。 萧恂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便越是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他们曾经携手共度过难关,一起并肩作战过,有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对她的一切都不感到意外,只觉得理所当然,又心生欢喜。 章以善一挥手,两个遮掩的严严实实的衙役上来了,朝那妇人凶巴巴地道,“把路引拿出来看看!” 那妇人抱着肚子就开始喊,“崔家的神医杀人啊,一个人都没有治好,反而要杀人!断了我男人一根手指,现在要我肚子里的孩子的命,还有没有天理了?” 杜沅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若是真刀真枪地干,她倒是不怕,撒泼,她几辈子都不曾学过。 第323章 攻讦 杜沅想都不想就要举剑,谢知微拉住了她的手腕,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冷静地对那妇人道,“你说你男人死了,说我要你肚子里孩子的命,是又如何?” “从现在开始,你若是有本事,你就让外面的大夫给你诊治,我带来的药材,你一棵都不许用。我崔家是在乎名声,可也不受人辖制。我崔家是悬壶济世,可从未说过要济你这样的恶鬼!” 谢知微说完,扭头就走。 那妇人一下子懵了,她醒悟过来后,就坐在榻上捶打,“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是要逼死人啊!” 谢知微冰冷的声音传来,“将她送到城隍庙去,城隍庙那边安排人值守,所有不想活的人都送到那边自生自灭,若是活下来,再由章大人依法处置。” 那妇人连忙从榻上下来,朝前爬去,一面爬一面求谢知微,“是我糊涂了,崔小神医,我已经没有男人了,我只剩下肚子里的孩子了,求小神医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糊涂人计较。” 谢知微避开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妇人,“你男人拿刀逼着我给你施针,随时都会要了我的命,若依了我的脾气,连你也要没命,我怜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与你计较。我却没想到,你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反而还对我满怀仇恨。实话跟你说,你这样,我治不好你的病。” 谢知微说完,便径直离去,并不理会这女子的苦苦哀求。 章以善还懵逼一样地站在原地,萧恂走进来,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还等着做什么?留着过年吗?就你这样,没有一点警觉心,怎么坐上这知府的位置?我记得你是寿康五年的进士吧?爬得还挺快的,怎么蠢成这样?” 如果说,章以善之前,还不知道这妇人和昨日的那男子是什么身份的话,那此时,谢知微已经点拨了,让查一下这两人的路引,两人路引还没有拿出来,这妇人就开始攻讦谢知微后,章以善还没有任何疑心,他就真是个蠢货了。 白莲教居然已经到了他的治下,而他不但不知道,还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了半个多月。 今日,要是谢知微反应得不是这么快,要不是她以雷霆之势镇压这女子,一旦这些濒临崩溃的病重者暴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谢知微回到自己住的厢房,紫陌迎了出来,“姑娘,四表姑娘刚刚醒过来了,用了一小碗粥,喝了半碗药,又睡去了。” “雪见和青黛呢?如何了?” “两位姐姐的情况要好点,用了一点粥,又喝了药,这会子也睡了。” 谢知微嗯了一声,她走上了廊檐,一步跨上了厢房,听到屋里传来咳嗽声,谢知微忙快步走进去,见崔南嘉已经醒了过来,她忙上前,轻声道,“表姐,是我吵醒你了吗?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现在感觉怎样?” “这里还是……难受!”崔南嘉指着自己的胸口,她的脸色依然很苍白,但精神似乎比昨天好了些,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本来想安慰谢知微,却让她越发难受。 “别哭!”崔南嘉朝谢知微伸出手,想到自己这病传染人,她收回了手,看着谢知微红了的眼圈,轻轻一笑,“傻孩子,我会没事的,只要我不想死,谁也不会带走我,你看,你不是来了吗?” 谢知微紧紧地握住崔南嘉的手,“可是,万一我治不好你呢?表姐,我好害怕!” “不会的,你一定可以!”崔南嘉闭上眼睛想了想,“湄湄,肺部很疼,呼吸困难,高热,服用了昨天的药后,当时的情况有所缓解,但不能持久,证明用药的方向还是不对。且生石膏虽然能够清热,但体虚者恐经受不住。” 她边说,轻轻地将手抽出来,塞进了被子里。说了这几句话,崔南嘉耗了不少神,闭上了眼睛。 谢知微皱眉思索着,若是如此,生石膏就必须换掉了,可是换什么药比较好呢? 生石膏主治外感热病、高热烦渴或肺热喘咳、胃火亢盛。 与生石膏性近的药材不少,蒲公英,金银花,连翘,大青叶,板蓝根,蒲地蓝……,这么多的药中,其中金银花苦、寒,入心、肺、肾经;连翘入心、胆经;大青叶苦,大寒,入心、肺、胃经;板蓝根亦然。 而这种种药材,均不及生石膏,单单归肺、胃经,且用于脉洪大者。 谢知微细细地思索,一坐便是小半个时辰,眼看到了用中膳的时候了,萧恂朝屋里望了好几次,没敢进来打搅她。 “喵呜!” 一道声音传来,谢知微这才醒过神来,她朝床上看了一眼,见崔南嘉已经睡得很沉,之前脸上的死气渐渐地消散了,眉宇间冒出了淡淡的生机。 谢知微从被褥里摸出她的手来,将三根指头搭在她的脉搏上,屏息凝神良久,又换了一只手,再次把脉片刻,方才将她的手放回原处,思索起来。 约莫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谢知微始终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不得不站起身,走到门边,看到等在廊檐下的萧恂,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这都什么时辰了?” “快到申时了!”萧恂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先去用膳吧,我饿了。萧昶炫的人已经到了城门口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接受物资,和他把帐对清楚。” 谢知微握紧拳头,没让他碰自己的手,等到了屋里,她才甩开萧恂的手,吩咐给她弄来章以善热汤。 萧恂的脸色沉了下来,以为谢知微是在嫌弃自己,堵着气没有说话。 谢知微一心沉浸在药方之上,并没有注意到萧恂的情绪,净手之后,她将口罩摘下来,吩咐洗净,蒸煮一遍再用。 用饭的时候,谢知微才注意到萧恂没有怎么说话,不由得诧异,将一盘肉菜朝他推了推,问道,”四皇子殿下运送了哪些物资过来了?有没有药材?“ “没有。”说起正事,萧恂倒是没有闹脾气,中规中矩地道,“太医院的大夫都来了,是王世普带队,回头要做什么,你让他们来做。” 第324章 弹劾 “嗯!”谢知微道,“那就把那些病患都交给他们吧,后面几天,我可能要去找时疫的本源,看能不能找到特效药。要是药不对症,再好的药都没有用。” “你准备去哪里找?”萧恂问道。 “就在城里或是附近感染了时疫的村子去找。关键是要找到,这城里最先得病的人是谁?他得病前,有什么征兆?”谢知微道。 她看向萧恂,“我一个人可能做不过来,你能不能安排几个机灵的人,让他们去附近的村子里问问?或许,最早得病的人都不在了,但他们的家人或许还在,这对找出本源很有用。” 唯有找到了得病的原因,才能从根本上找到问题。 饭后,各自去忙去了。 谢知微找到章以善,让他带着自己去一个个询问那些最早得病的一批人。 “是年前冬月里,民妇和老李头一个坊头上的,他来找当家的一块儿喝酒,民妇和他是亲家,喝完酒回去后,那几天下大雪,当家的也没怎么出门,过了几天,当家的就说头晕,呕吐,去找大夫开了方子吃,没吃好,当天夜里,当家的就起了烧,烧得说胡话,民妇赶紧让民妇儿子去请大夫来,请的是杜金钩家坐堂的大夫,用了针也不顶事,过了不到十天,当家的就去了。那是冬月二十三那天,城里起了瘟疫。” “过了不到一天,民妇那亲家也去了。” “当时有个胡人来住店,当天夜里,那人就病了,头晕,上吐下泻,请的是中和堂的胡大夫,来用了针,开了方子,过了三天也没见好,就请了杜金钩家,谁知换了也不顶事,过了不到两天,那人就没了。正好那几天,草民那客栈里头好几个人也都这样,草民报了官,宗老和廉老来看了,说是时疫。“ “来抓药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最早来的是邱大官人,吃了好几副药也不见好,后来就去了。后来听说,邱大官人和永安坊那边的李老头都在一家酒楼里喝过酒。 那酒楼是雎州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名叫会仙酒楼。 谢知微和章以善找到了那家酒楼的掌柜的,已经死了,还有两个小二活着,也是奄奄一息,谢知微用了针后,年轻一些的那个店小二过了两个时辰醒了过来,虽气息微弱,还是想了想那日的事。 “是那……那……猫肉,城里突然死了不少猫,掌柜的说猫肉好吃,让,让人去抓了,抓了不少猫回来,死了的也,也要……” 谢知微皱起眉头,问章以善,”城里死了很多猫这件事,大人知道吗?“ “听说过。”章以善想了想,“那时候,本官听夫人说,会仙酒楼出了新菜,名叫虬龙菜,其实很难吃,但因为贵而从未有人吃过,虽然十两银子一盘,但很多人趋之若鹜。“ 章以善叹一口气,“若这时疫因此而来的话,那真是冤枉啊!” 时间过去了小半个月,这些日子,谢知微和章以善几乎走遍了雎州城的每一个角落,查访时疫的本源。 日落黄昏,两人两腿发麻地回到了衙门,迎面看到王世普上前来,“崔三公子,方才崔家药铺那边传来消息,三公子的哥哥昨日夜里开始起烧了。” 谢知微顿时心跳如擂鼓,她有些站立不稳。 王世普自然认识谢知微,他知道谢知微请旨来到雎州城,着实没想到,他隐瞒了姓名,只肯以崔三公子的名义做事。 这半个月来,王世普亲眼看到谢知微每晚翻医药典籍至半夜,白天和章以善四处巡访,查找这场瘟疫的本源。 谢知微扶着廊檐下的柱子,定了定神,“今日又走了多少人?” “今日白天又抬走了一百二十三人,进来了两百一十一人。”王世普的情绪也很低落,“听说城里很多人在传言,说崔小神医不肯真心为百姓治病,就算进来了也难免一死,宁愿待在家里。” “无论怎么劝说,都没用。如此一来,恐被传染的人更多!” 谢知微有些心力交瘁,但此时,她不能倒下来,“我去看看我二哥吧!请王太医前面带路!” “是!”王世普忙带着谢知微去崔亭湛那里,他和大多数病患者一样,躺在大厅里头一个被人腾出来的榻上,只榻上的被褥比旁人的稍微新一点,暖和一点,别的并无二致 谢知微坐在榻上,三根指头搭在了崔亭湛伸出的胳膊上。谢知微的指尖微凉,崔亭湛醒了过来,看到是谢知微,强打起精神来,笑道,”是……三弟!有三弟在,我就放心了。“ 崔南嘉一直到现在还吊着命,拖得时间越长,对她的身体恢复越是没有好处。 “是,二哥,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 “嗯!”崔亭湛笑道,“我知道,三弟,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办法,也没有关系的。” 谢知微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深吸一口气,“不,有关系,我决不允许你们任何人出事。” 她站起身来,吩咐杜沚,“拿针来,我给二哥用针。” 崔亭湛不肯,“三弟,我暂时没事,等我……你再用针,现在不用。” 崔氏神针虽然有效,但也并非万能,包治百病,需要配合汤药治疗,才能发挥最大的疗效。 就好似崔南嘉,谢知微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通过用针,滋生她的阳气,但若没有汤药来平息她五脏六腑的疫气,单靠她本身的阳气进行抵抗,便显得尤其艰难。 为今之计,唯有找到抵抗时疫之气的方子,做到对症下药,才能够将这场瘟疫消灭。 城外,中军帐中,萧昶炫坐在首位,面前生了三个火盆,桌上是香茗,他正在看一封信,帐外传来“报”的声音,萧昶炫将手中的信扔到火盆里化为灰烬,道,“进来!” 那亲卫连忙进来,“四殿下,属下打听到,昨日的早朝上,已经有御史开始弹劾端宪县主,说端宪县主既然没有这个金刚钻,便不要揽这个瓷器活,如今雎州城已经成为人间地狱,全是端宪县主所致,冯御史大夫已经奏请皇上治端宪县主的罪!” 第325章 糊弄 朝廷正月初七就开印了,小半个月过去了,。 明日就是元宵节,朝中今天破天荒地,皇上起了个大早,招了几个股肱之臣进东暖阁询问国政,眼下,除了各地的灾情之外,最动荡人心的便是近在眼前的这场瘟疫。 谢眺身为总调度自然也在近臣行列,与他一起觐见的除了义武侯洪继忠、怀远侯韩振,还有户部尚书沈廷扬。 洪继忠道,“说起来,谢大人真是养了两个好孙女,谢大姑娘如今化名崔家三少爷正在雎州城奋力抗疫,虽说眼高手低了些,没做成什么实事,一天死个一两百号人。不过,这外孙女倒是个能干的,在京城里专门成立了一个仁爱基金会,号召捐款,一共筹集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这才是量力而行,踏踏实实地出力呢。” 谢眺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皇上,臣只有一个孙女,外孙女毕竟是别人家的人。臣这个孙女,虽然能力有限,可是请皇上念在当初她也是主动请缨,不畏生死奔赴雎州城,恕她无罪!”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目光沉沉,如大山一样压在谢眺的身上。谢眺能够感受到这份沉重,但他依然坚持着,不动摇半分,他的孙女纵然医术有限,但她有一颗为了大雍百姓的心,这难道有错吗? “皇上,臣的孙女明天才十一岁,她每天都在雎州城里上上下下地找时疫的本源,她每天都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她原本也是臣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就算她不能平息这场时疫,也不该有罪!” 谢眺已是三朝元老了,先帝早年间的状元郎,侵淫官场多少年,早已经宠辱不惊,可以做到八风不动,可此时,他依然心寒。 陆偃将一盏茶递到了皇上的手边,笑着道,”不止是谢大人有个好外孙女,义武侯也养了个好女儿,薛大姑娘任基金会的会长,洪大姑娘任基金会的常务副会长。这真是开了大雍的先河了,还从来没有哪个民间组织如此急公好义,也难怪满京城的人都说,基金会的几个姑娘们都是观音娘娘下凡,还自动封了几个姑娘是七仙女呢。“ 皇帝的胸膛急促起伏,陆偃装作没有看到,继续笑道,“也难怪,崔三公子在雎州城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他们是朝廷派去的,这小半个月过去了,控制时疫还没有取得进展,老百姓们颇有怨言,也只能是对朝廷有怨言,谁让朝廷派出了那么多太医,一个个都没用呢?” 皇帝忍着怒气道,“七仙女,哪七仙女?” “回皇上的话!”陆偃眼帘微垂,挪步到了皇帝跟前,躬身,宽大的袖袍垂落下来,显得他格外恭敬,“仙首是薛大姑娘,听说她是九天玄女下凡,其次是华阳郡主,再其次惠和县主,次之是洪大姑娘,之后分别是薛二姑娘……” 陆偃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猛地拍案道,“够了!” 这里头,领头的居然是一个被夺爵了的伯府家的姑娘,也难怪谢眺要迫不及待地将谢元桃从嫡女降为庶女,都懒得知会薛家一声,也不愿意认这个外孙女儿,着实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皇帝不由得冷笑道,“洪继忠,你那天上下凡的女儿有没有说,朕是个什么?朕的女儿们又是个什么?” 他忍住了朝谢眺一脚踹过去的冲动,磨牙道,“谢眺,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当年怎么没一把火把薛家给烧没了?你这个外孙女在你家里到底是怎么教养的?你到底对薛家有多大的仇,把人薛家的姑娘养成这样?怎么没见你谢家的姑娘上蹿下跳地闹?” “哦,对了!”皇帝问道,“阿偃,这七仙女里头有谢家的姑娘吗?” “皇上若不提,臣还真没有留意,不过,是真没有。”陆偃不由得微微笑,“四宝斋这边也在组织捐款,不过都是自发的,京中的权贵子弟们,以大公主为首,在四宝斋捐了一些脂粉钱,次日,四宝斋的掌柜的,便将账银公布出来,转交给了户部。” 沈廷扬忙道,“回皇上,陆大人的话确凿属实,这是账本!” 沈廷扬从袖子里掏出了账本,双手举过头顶,呈上来。 陆偃接过了账本,递交给皇上,皇上接过来,他翻开看了一下,见账本上,谁捐了多少,都是自己签名,自己两个女儿的名字,三个儿子的名字都在上头,便很高兴。 皇帝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见有些是自家小厮或是丫鬟按的手印,也都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不由得微微点头,想到谢家见没有看到萧昶炫和姝宁的名字,有些不悦,问道,“老四呢?还有姝宁,他们没钱了?” 洪继忠不敢说话,陆偃在一旁毕恭毕敬地道,“回皇上的话,四殿下和二公主是捐在了仁爱基金会那边,正是有四殿下和二公主的捐款,在民间才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听说这两天,姝宁公主都在为仁爱基金会站台呢。“ “站什么?”皇帝没听懂,皱着眉头问。 “站台!”陆偃重复了一句,“臣也不是很懂这个意思,是从仁爱基金会那边流出来的新名词,臣揣摩着,约莫就是姝宁公主为仁爱基金会背书,毕竟皇家的公主,百姓们见公主都如此信任这仁爱基金会,他们也不会怀疑。” 这是拿自己的女儿当傻子在糊弄了! 皇帝倒抽了一口凉气,“洪继忠,你女儿这个仁爱基金会的账本呢?拿来朕看看!” 洪继忠怎么会有呢?他心里把陆偃骂了个狗血喷头,要不是这个阉人,这次肯定能够把端宪县主拉下水,只要皇帝对端宪不满,跟着进去的萧恂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洪继忠战战兢兢,”皇上,臣让小女把账本送过来,臣手里也没有仁爱基金会的账本!“ “安排人去取!”皇帝怒道。 陆偃打了个手势,便立马有小太监出去了。 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锦衣卫指挥使罗纲求见,皇帝让他进来,他冒着火的目光朝洪继忠的身上瞥了一眼,“皇上,臣无能,没有拿到仁爱基金会的账本。二公主在,臣不敢冒犯!” 第326章 无稽 皇帝气得浑身都发抖了,将手里的账本朝洪继忠一扔,“怎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让朕知道?你看看,人家这账本做得多好!“ 洪继忠根本不敢拿起来看,他拼命地磕头,额头都红了,“皇上,臣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育小女。” 皇帝也懒得理他,问陆偃,“朕记得四宝斋是微丫头的?” 能够喊一个臣女喊得这么亲昵,可见谢知微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洪继忠等人听得心情复杂。 而皇帝实则是听皇后喊顺口了,而他对谢知微着实也没有什么坏印象,也愿意给她这份体面。 “是,皇上记忆真好,四宝斋的确是端宪县主的。四宝斋的香云笺如今远近闻名,听说京中各府上的请柬都点名用香云笺制。” “既然是四宝斋也是微丫头的,那岂不是这一次微丫头捐了两次,我看到她自己的名字捐了两千两,四宝斋又捐了三千两,她一个人就捐了五千两?” “皇上,这次捐款捐的比较多的,一个是襄王府,襄王爷拿了十万两,武安侯府是五万,谢家五万,其他的有的一万,有的几千,也有只捐了一两百两的。”沈廷扬将情况介绍了一下。 “你说谁?你说老四,他捐了十万两?”皇帝的心都碎了,他按了按眉心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说话了,摆摆手,让人都出去。 待东暖阁里只剩下他和陆偃二人了,皇帝问道,“阿偃,你说老四这次这么积极是怎么回事?” 陆偃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很快就消弭于他狭长的眼尾里,恭敬地道,“皇上,不管是十万还是百万,横竖这钱,也不是襄王爷自己掏。” 皇帝的心痛得都快滴血了,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说得对,这银子横竖不是他出,他怎么不说捐个百而八千万的,把朕的内藏库搬空算了?“ 襄王捐了十万两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很快就会到皇太后的耳朵里去,皇太后怎么舍得小儿子掏这笔银子呢?这江山又不是小儿子的,小儿子要养一大家子人呢,虽说有个封地,来钱也有限,这钱虽然由小儿子出了,大儿子肯定得贴补。 皇太后偏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两个儿子出生开始,皇太后的心就偏向小儿子。就为当年,萧珗这个蠢货赌气娶了个皇商女庄氏后,皇太后更是把这笔账都算到了他的头上。 虽说当年是他算计了萧珗的未婚妻云氏,但他为的是什么?难道说,他当这个皇帝不好,非要萧琅当皇帝才好?萧琅倒是坐上了皇位,封了皇太后为太后吗? 他纳了云氏为侧妃,潞国公保持中立,他才有机会坐上皇位。 他当上皇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尊娘为皇太后,封了唯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为亲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陆偃深知皇帝在想什么,他越发恭敬,“皇上,襄王爷是无稽了些,可是比起宁王……臣以为不过是损失几个钱财的事,也不是浪费了,最后还是用在了百姓身上,皇上当嘉奖襄王爷才是!” 宁王才造反被枭首。 “呵!朕倒是想他像宁王一样,他有这个本事吗?只要他敢动这个心思,朕都佩服他!” 不过,皇帝也深知,他这个弟弟看似肥头大耳,从小就是个精明的,不说别的,就只说在讨好父母欢喜上,皇帝就从不是他的对手。 襄王是疯了才会像宁王一样动了起兵谋反的念头,他如今可不比他这个当皇帝的哥哥还要逍遥自在。 皇帝忍痛道,“你去内藏库拨十五万辆银子,拿去褒奖他吧!” 陆偃忙道,“是!” 他欲言又止,“皇上,十五万两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皇帝彻底怒了,“你还不知道他?他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无缘无故大张旗鼓天下皆知地捐十万两是为什么?朕这个好弟弟啊,朕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皇帝说完,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陆偃等皇帝出了门,他才缓缓地直起身来,绝美的脸上依旧是闲适冲淡的笑容,轻轻地拂了拂袖袍,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从容,就好似,他并非身处这皇权威严的东暖阁,而是在百花环绕的亭台楼榭间。 陆偃打了个手势,便有小太监进来,将炕几上,皇帝连动都没有动的奏折抱了起来,跟在陆偃的身后,出了麟德殿的大门。 次日,元宵佳节,也是谢知微的生日。 谢知微又是一夜未眠,桌上摆放了不少药材,那白猫趴在边上,眼睛盯着谢知微,见她专注在翻医典,爪子朝一株蒲公英偷偷地扒拉着,趁着谢知微不注意,咬了一口,又用爪子将蒲公英偷偷地推回去。 紫陌蹑手蹑脚地进来了,将一盏茶递给谢知微,“姑娘,歇会儿吧,姑娘就是铁打一个人也不能这样拼命,回头也累得倒下了,奴婢们怎么办?” 玄桃端着填漆盘子进来了,朝桌上那白猫嘘了一声,要将它撵走,白猫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就跟看没事人儿一样,又躺回了原地,直接将玄桃忽略了。 谢知微合上了医典,揉揉眉心,端过茶,抿了一口,驱散倦意,”我是有点着急了。“ 玄桃将盘子放到了谢知微的面前,“姑娘,今日是姑娘的生辰呢,奴婢们没法给姑娘庆生,一碗长寿面还是要吃的。” 谢知微一宿未眠,的确是累了,便拿了筷子,挑起了一根面条,正要吃,那猫儿愤怒地“喵呜”一声,走到谢知微的碗边上,一爪子朝谢知微的手拍了过去。 谢知微的手一抖,面汤溅出来,差点糊了她一脸。 “这猫儿真是越来越可恶了!”玄桃拎着它脖子上的软肉将它拎起来,正要朝地上甩去,那猫儿看到谢知微又准备吃,恶狠狠地喵呜一声,弓起身子,就要朝玄桃咬去。 这攻击人就不好了,玄桃吓得惊呼一声,正要朝墙上狠狠地摔去。 “雪团!”谢知微厉喝一声,伸手将它托了过来,这猫儿,很快温顺起来了,朝谢知微的肩膀上爬过去,一只半岁多的猫了,有好几斤,谢知微的肩膀为之一沉。 第327章 动手 谢知微正要将它拎起来,那猫儿再次伸出爪子朝那面碗掀过去。幸好,它爪子有点短,没有掀着,谢知微警觉起来,但她并没有看到这面碗里有什么异常。 玄桃也察觉出来了,”姑娘,这碗面是奴婢亲手做的,不应该有什么不对啊!“ 若是面没有问题,那就是碗有问题。 “雪团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野猫,但这些天来,一直跟在我身边,除了喜欢偷吃药材,倒也性格温顺。它平日里若是想贪吃点我的食物,会巴结讨好,今日这一出倒是异常。“ 谢知微话音未落,玄桃突然惊叫起来,“哎呀,姑娘,奴婢给郡王爷也端了一碗过去了!” 谢知微腾地起身,连忙朝外面走去。 萧恂虽然搬进来住,但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谢知微看到他的次数并不多,也不再像以前每日三顿都过来找她一起用膳,每每来看一眼,便匆匆离开,脸色也不好,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谢知微最近压力也不小。 前世,这场时疫是一个月之后,崔家外叔祖赶到,那时候,这座城里头,已经死了快一半的人了,后来好多年,雎州城都是一座鬼城。 她既然来了这里,又是挂着崔家小神医的名头,自然不能让前世的那一幕惨剧发生,每天都有一百多号人被抬走,城里头弥漫着一股死气,封城一个多月了,昨日运进来的粮食就少了两成。 药材也在短缺,若长此以往,雎州城命运难测。 谢知微赶到他的屋子里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吃面条,已经吃了一半了,看到谢知微的瞬间,萧恂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芒,如流星一般美妙,但很快就黯然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往日里如烈阳一般的少年,突然变得眼神哀怨,不闷不乐的了。 谢知微想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任谁在这样一座地狱一般的死城里头待上十天半个月,都会郁闷不已,也都会失去了对生活的期待与希望。 谢知微上前将他的碗夺掉,放到一边,她深吸了一口气,对上萧恂询问的眼神,“我在想,我的生辰还是等出了城再过,所以,这碗长寿面算我欠你的。” 萧恂看了那碗面一眼,他再次看着谢知微的脸,见她神情憔悴,原本就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瘦得下巴都跟锥子一样了,怀里抱着一只令萧恂讨厌不已的公猫,细得跟麻杆一样的胳膊哪里能托得起这只肥猫? 萧恂看了稍瞬,用了天大的意志力才将目光挪开,只觉得一颗心又被人狠狠地宰了一刀,“你来做什么?” 谢知微朝玄桃使了个眼色,玄桃白着一张脸上前来,将萧恂的碗筷收走,她朝那碗里还剩了半碗的面条看了一眼,自觉如同一个杀人犯一样,愧疚能将她杀死。 谢知微伸手扣住了萧恂的手腕,萧恂浑身如同被雷击了一下,一种新的希望在他的心头升起,他很快镇定下来,看着谢知微,见她三根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凝神着,微微眯眼,半晌,才松开了他的手,“另外一只手给我!” 萧恂如同被泼了一瓢凉水,不得已,将另一只手递过去,谢知微再次把脉,一时半刻,没有什么异常。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药方琢磨出来,若是萧恂也躺在了床上,谢知微不敢想象,这个烈阳一样的少年,鲜衣怒马的少年,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会是怎样惨烈的事情。 “喵呜!”那白猫嫌弃地朝萧恂挥了挥爪子。 谢知微按住了猫头,“你这几天不要到处走了,就在这里待着。” “那面有什么问题?”萧恂铁青着脸问道。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担心而已,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谢知微站起身来,她一刻都不能浪费了,正要出去,萧恂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谢知微朝他的手看了一眼,他就跟被蛰了一下般,连忙将手松了。 墨痕进来就看到自家郡王爷跟丢了魂一样侧身坐在桌边,一双平日里波光潋滟的凤眼没有聚焦地看着门外的方寸之地,顿时吓得魂都没有了,上前正要抬手试探一下郡王爷的额头,被萧恂不耐烦地一把拍开,怒道,“干嘛?动手动脚!” “不是,郡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这城里天天都在死人,偷偷死掉的不算,这衙门里哪天不抬出个一百多人?死了还不让埋起来,强行弄出城北门烧掉,太可怕了。” ”哪里不死人?京城就不死人吗?人都死了,埋了还是烧掉,有什么区别?你要怕死,你自己……”萧恂想到,如今这雎州城只许进不许出,他连忙改口,“也得忍着,谁让你自己要进来的?” 墨痕冤枉死了,他是郡王爷的小厮,伴读,他能不跟着进来吗?原本以为郡王爷是进来追求姑娘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郡王爷,今日是县主的生辰呢,您这长寿面也吃了,贺礼还没有送出去,那张白虎皮您不打算送出去?”墨痕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恂才回过神来的样子,恶狠狠地朝墨痕瞪了一眼,“本王之前问你,县主对本王是不是有点特别,你说是的,狗东西,就知道骗本王!” 墨痕两腿一软,跪了下来,“郡王爷,奴才没有说错啊!方才,奴才见县主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急匆匆的,明显就是很担心郡王爷,奴才怎么会看错呢?奴才不敢骗郡王爷!” 墨痕委屈死了,他心生一计,实在不行,就由他出面,向县主的贴身丫鬟们打听打听,看县主对郡王爷是怎么个看法。 唉,真是为难死他了! 萧恂一脚踹了过来,“你在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要敢多嘴,信不信本王把你送进宫去!” “别啊!”墨痕哭起来了,“郡王爷,奴才爹娘就生了奴才一个带把儿的,奴才还要给老王家留个后呢!” “滚!” 墨痕连忙转身就朝外爬去,才到门口,又听到自家主子道,“回来!”墨痕又只好转过身来爬到了萧恂跟前,听候吩咐。 第328章 生辰 “去给本王弄点吃的来,还有,去打听打听,县主什么时候有时间,今日是她的生辰呢。” 墨痕心头一松,又有点嘴上不把门了,“郡王爷,既然是县主的生辰做的长寿面,不管是谁做的,好歹也该吃完,郡王爷就算对县主意见再大,也不该在县主生辰这一日和县主置气呢。” “这话本子上说,男人追求女人,就要多体贴,多包容,任何时候都要说好听的话,女人嘛,就是要靠哄。奴才瞧着,县主对郡王爷还是很上心的,方才听说那面有了问题,县主一听到这话,就冲过来了,奴才看到县主脸都白了。若非上心,县主能这样?” 萧恂的心如同泡在了蜜罐里头,她应是没有厌弃自己的意思,如若不然,方才她也不会抓自己的手腕了。 试想一下,自己不也挺讨厌不是她的女人靠近自己吗?一靠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像那人有毒一样。 不过,她是个大夫,这就很难说了,外头那么多病得都快死了的人,她也会伸手给人把脉。 萧恂的一颗心如同在半空中晃荡的秋千,思来想去,恨不得冲到谢知微的跟前好好问问,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郡王爷,奴才的意思,若郡王爷瞅准了,就赶紧下手。县主已经满了十一岁了,京城的贵女们,满了十岁都开始议亲,别回头让人占了先机,就算有皇上撑腰,也不好使。” 墨痕在一边絮絮叨叨,“谢家的表亲又多,听说,当日谢家开宗祠的时候,谢老太爷就亲口跟崔家的人说,愿意把谢家的姑娘嫁一个到崔家,随便崔家挑选,哪怕是谢大姑娘也行。” 萧恂的脸彻底黑了下来,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很排斥自己了? 萧恂再次一脚朝墨痕踹过去,“狗东西,你从哪儿听来的?怎么不早点说?” 墨痕很熟练地就势一滚,一个并没有真踢,墨痕又很会卸力,每次也就在身上留个印子,他拍了拍,“奴才也是在外头听了一耳朵,之前奴才看谢大姑娘对郡王爷挺亲近的,这话说给郡王爷听不是给郡王爷添堵吗?” 萧恂腾地站起身来,正要出去,想起谢知微说的话,便忙用手撑着头,装作眼前一黑要倒下去的样子,玉山倾倒般,扶住了门框。 “哎呀,郡王爷,您怎么了?”墨痕忙爬起来,连忙扶着萧恂,在椅子上坐下来,谁知萧恂连坐都坐不稳了,他只好搀扶着萧恂去了内室的床上躺着。 谢知微将药方再次进行了调整,她想到每次这胖猫都是拣蒲公英吃,便将原先用的生石膏后来换成了的蒲地蓝,再次换成了蒲公英,她将药方递给了蔺老,“就按这个方子试试看!” 王世普在一旁看了,“三公子,蒲地蓝与蒲公英没有太大的差别,且在下瞧着这几天有几个病情较重的人在转轻,不如再看两天?” “不,我想如今朝中应该有人坐不住了,若是还没有特效药出来,这城里迟早要出乱子。现在就换方子。” 如果之前的瘟疫是由吃猫肉引起的,而猫之所以死了,或许跟老鼠有关,毕竟猫吃老鼠天经地义,那老鼠身上的瘟疫是哪里来的? 若要追根索源下去,恐怕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而她眼下有了雪团这个探路者,节省了不少时间。 雪团是一只极有灵性的猫,她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动物的本能直觉比人类强多了,历史上曾经有地方出现地动的时候,最先逃命的是家里养的猫和狗。 谢知微决定先相信雪团一次,虽然从药材的属性上分析,蒲地蓝和蒲公英药性相同,但其中还是有细微的差异,而这份差异,眼下她还没有完全掌握。 谢知微吩咐好之后,从偏厅里头出来,看到墨痕匆匆过来,不知道跟杜沅在说什么,她心头一跳,忙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墨痕看到谢知微,噗通跪下去,流着眼泪鼻涕,“三公子,求您救救我家郡王爷,郡王爷刚才都晕过去了,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差点把他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撞毁了,郡王爷那是能打虎的身体啊……” 墨痕的话没有说完,杜沅一脚踢过去,“还不快前面带路,带我们少爷过去!” 谢知微已经走到前头去了,来到萧恂住的房间前,也没有等通报,挑开帘笼就进去了,一眼看到了萧恂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可是落在谢知微的眼里,却显得那么可怜兮兮,谢知微的鼻头一酸,眼中有些发热。 前世,萧恂坐上了皇位的,这一世,难道要折在这里? 谢知微两步冲到了萧恂的床前,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她也不等萧恂说话,吩咐杜沅,“去端水来,我净手!” 等她净手了,换了一身衣服,谢知微才在萧恂的床边坐下,将他的手拉出来,细细地把脉,约有十息功夫,也没有把出什么来,大冷的天急得额头上都是汗。 换了一个手,脉象还是没有异常,谢知微彻底不淡定了,吩咐杜沅,“你去请王世普来!” “不用了!”萧恂声音有点微弱地道,他深深地看着谢知微,只觉得,能够得她这番急切,也算暂时抚慰了自己一颗心。 这一刻,他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谢家如何安排她,也不管她心里有没有人,这个人,他要定了。 他本就是京城霸王,天下女子本来就任由他挑选,他要的不多,只有这一个,即便强取豪夺又如何? 有了这个打算,萧恂的心便定了下来。 “怎么不用?你到底如何了?’谢知微冰冷的手贴上了萧恂的额头,没有发热,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还是让王世普来看看,我这会儿五心不定,担心诊错!“ “我不想要他来看,你要是怕诊错,一会儿再给我诊一遍就行了。我就是……刚才那面是不是有问题?”萧恂可怜兮兮地道,他发现,自己要是装可怜,谢知微便会为他着急。 第329章 过门 谢知微的确着急,后悔死了当初要他带自己过来,不但这次来是自己争取的,萧恂半点力都没有出,最后还把他自己折在这里头。 因为怀疑是玄桃没有把碗烫干净的缘故,可能才让带了时疫的不干净的东西沾在上面,才会被白猫发现,谢知微也心有愧疚。 想到就算萧恂再如何勇猛果敢,终究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她无法再仅仅只把萧恂当做前世那个无所不能的合作伙伴,心中难免生出恻隐之心来。 这不仅仅只是医者仁心。 “那面没有问题。你知道前些日子,我和章以善在城里城外寻了好些天,走访了成千上万人,后来终于有了点眉目,应当是城里的会仙酒楼将死猫肉卖给客人们吃,最后才染上了时疫。“ “你知道,那猫都是吃老鼠的,而老鼠什么都吃,若是吃了死人肉,老鼠也会被感染瘟疫,而一旦猫吃了老鼠,又被人吃了,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今日这副局面……” 谢知微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萧恂已经猛地趴在了床边干呕起来,他只觉得一阵恶心恐怖,吐又吐不出来,最后抹了一把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谢知微,“那我刚才吃了什么?” “面是没有问题。” “意思是,筷子或是碗有问题?” 玄桃本来就在外面摸眼淌泪儿,她差点把自家主子给害了,若是主子因为她的不仔细,染上了时疫,她都不敢想自己该怎么办? 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谢知微不知道该怎么说,斟酌用词,担心刺激了他,还没开口,萧恂就道,“意思是,筷子或是碗被老鼠舔过?” 萧恂一张脸黑成了锅底色,他哀怨地看了谢知微一眼,转身拉过被子蒙住了头,将后背留给谢知微。 谢知微摸了摸鼻子,她曾经在冷宫里住过十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老鼠会从被子上或是脸上跑过,她也曾经抓过老鼠烤肉吃。 可萧恂呢?纵然在军营里待过也顶多就是吃苦受累,应当还不至于到和老鼠争食吃的地步。 其实,谢知微是低估了萧恂了,萧恂在军中当斥候的时候,趴在雪地里一天一夜,扣蚂蚁吃过,他只是想到,在谢知微的面前,丢这么大的人,太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姑娘!”杜沅一脚跨了进来,“才章大人派人过来,说是西街那边,海家大公子也病了,章大人已经安排把人抬过来了。 海慕弦?他病了? 谢知微腾地站起身来,萧恂的头猛地朝后一转,眼角余光便看到谢知微皱起眉头,本来谢知微准备这就走,还是放心他不下,道,“杜沅,你去把墨痕喊来,我有话要交待他!” 墨痕本来就在外面,听到这话,自然是赶紧进来了。 “墨痕,你就在你家郡王爷这屋里守着,他若有什么不好,就赶紧安排人去喊我,这儿一刻都不要离人,你可记住了?” 墨痕心说,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家郡王爷素来不喜欢眼跟前有人,可是他也不敢反抗啊,忙道,“奴才遵命!” 谢知微这才起身离开。 萧恂等她走了之后,才松了口气,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你去看看,海家大公子到底怎么了?” 墨痕哭丧着脸,“公子,奴才不敢,县主才吩咐下来的事,奴才这就不听,县主现在是拿奴才没有办法,将来呢?等将来县主过了门,奴才到哪里讨碗饭吃?” 这话说到了萧恂的心坎儿上去了,他自己也不由得幻象了一番谢知微将来过门的事儿,“嗯”了一声,也就不计较墨痕抗命的过了,慢悠悠地躺到了床上,只觉得装病这个事,真不是他能干的。 但眼下,为了媳妇儿,他不干也得继续干下去了,正想说趁着这功夫,让墨痕帮他去找本话本子来看看,学学人追媳妇儿的伎俩,眼皮子就渐渐地沉了下来。 谢季柏和海慕青也一块儿来了,此时,厢房外面的廊檐下,几个人站着说话。 一开始,谢季柏以为真的是崔家的三少爷,只觉得,崔家三少爷个子未免也太娇弱了一番,还在想着,崔家怎么选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当继承人呢? 等走近了一看,谢季柏吓得几乎没有跳起来,他惊骇地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谢知微已经文质彬彬地朝他拱手行晚辈礼,“侄儿见过四叔!” 谢季柏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朝天上望去,似乎看到了两个太阳,良久,方才定了定心神,摆摆手,无力和谢知微说话,他不明白,父亲和大哥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微姐儿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这里呢? 海慕青在一旁看出了端倪,海家和崔家一直有来往,她以前也见过崔三少爷,当然不会把眼前这个看成是崔亭渭了,见谢知微朝她行礼,喊了一声”海姐姐“,她灵光一闪,也跟着惊呼了一声,”你是……“ 谢知微扮了个调皮的鬼脸,上前去就挽住了海慕青的胳膊,“海姐姐,我是听说海姐姐和四叔你们在西街铺子那边还好,我这边情况复杂,才没有去给四叔和海姐姐请安。” 若真的是崔三少爷,海慕青还会为自己的哥哥求一下,可眼下居然是谢家大姑娘,十一岁的小姑娘,哪怕是娘胎里开始学医,也不可能会有多大的成就。 不过,谢大姑娘这份赤子之心实在是难能可贵,这方是世家子弟该有的胸襟,海慕青虽然难免感到失望,但也不会迁怒谢知微,只道,“微姐儿,你外叔祖有没有信儿?” 谢知微一面朝厢房里走,一面道,“我也不知道,若是外叔祖得到这边的信息的话,一定会朝这边赶过来的,说不准,他老人家正在来的路上了。” 正说着,廉老和宗老快步朝谢知微走了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崔三公子,好消息!” 第330章 真病 谢知微顿住了脚步,忙问道,“请说!” “才三公子让换了药,老朽两个给几个重病的先喂了药,方才去看,脉象有了好转,三公子可否要去瞧瞧?” 谢知微一听这话,加快了脚步,宗老和廉老跟在后头,脚不点地地跟着过去,将几个重症患者指给谢知微看。 这几个人,因为太过病重了,谢知微之前也一直都很关注,对几个人的脉象也都记得非常清楚,此时一把脉,她就知道,果然有了好转,连沉重的呼吸都轻了许多。 “三公子,您看如何?”宗老七十多岁的人了,此时和谢知微说话,居然用上了敬语,可见对谢知微的尊重。 “不敢当!”谢知微起身道,“那就多熬些汤药,都喂下去,再观察一下情况。” 几个濒死之人如今没有用针,就出现了转机,一时间,所有的病患者心中重新生出了希望。 虽说之前,谢知微给那老太婆用了针,但并没有彻底把人治好,众人对谢知微的针法也都没那么抱希望了。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众人以为是崔家神针噱头大于实际,宗老等人却知道,针法固然神妙,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若是没有汤药辅助,光靠针法,治疗瘟疫的话,疗效无法巩固。 既然崔氏神针都没有用,那他们还有希望吗?听说崔三公子四处寻找本源,好对症下药,一开始,众人又生出了希望,后来,时间越来越长,希望自然又渐渐地破灭了。 眼下,药方据说对症了。 院子里再次架起了大锅,药香飘散进来,将一些人心底的希望再次勾了起来。 谢知微坐在榻前,给海慕弦把脉之后,确定是感染了时疫,便让齐宽端了三碗药过来,一碗给海慕弦喝了,另外两碗让海慕青和谢季柏喝,治于未病。 “我们没有病,也要喝吗?”谢季柏端着药,看看这屋里这么多人,都病着,等着药救命呢,自己怎么好没病还喝药? “你们和海家大公子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这时疫之所以叫时疫就是有很强的传染性,现在没病,并不代表就没事,过两天等病发出来了,可就麻烦了。” 海慕弦这里有谢季柏和海慕青照顾,谢知微便去了崔南嘉的屋里,她已经喝过了药,睡了一觉,瞧着精神好多了,看到谢知微来,忙伸出手,”表妹快过来!“ “表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谢知微抓住了手,顺便给她把脉,脉象已经稳了下来了,谢知微松了一口气,“有没有觉得胸口烦闷好了许多?” “这次的药是真对症了。”崔南嘉抽回了自己的手,“胸口烦闷好多了,咳也不咳得那么难受了,表妹,你可真厉害,就算是叔祖,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快就找到对症的药。” “现在说这些还早呢。等这么多的病人都好起来了,那才真的叫对症了。” 怕就怕,会反复。 这话,谢知微自然不会当着崔南嘉的面说,她心疼地看着表姐瘦得颧骨高耸的脸,她的表姐是博陵有名的美人儿,眼下憔悴成了这副模样,老天爷真是狠心! 崔南嘉说了一会儿话,就精神不济,谢知微忙起身离开,让她多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过了晌午了,谢知微才想起还有个最重要的病患,正要去看,章以善快步走了过来,老远就朝谢知微拱手,”崔三公子,王大夫派人来说,完颜宗望的病情突然加重,请三公子施以援手!“ 谢知微刚刚进城的时候,完颜宗望虽然发着高热,但好歹是能征善战的统帅,体质异于常人,有宗老和廉老在,她便没有插手,后来太医院派人来,因为完颜宗望的身份,特别待遇了些,将这人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养病,谢知微也没有干涉。 “章大人,太医院那么多前辈们在,有他们在,哪里需要我这样的人出面,章大人还是别为难我了。” 这是谢知微第二次拒绝给人看病,第一次是那位孕妇,她安排人将那些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挪到了城隍庙后,就不再管了,此次,她拒绝给完颜宗望看病。 “崔三公子是因为那人是异族的缘故吗?”章以善企图晓之以理,“崔三公子,此人乃是娄国的统帅,朝廷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了,在我大雍出了事,恐皇上怪罪下来。” “章大人这话说的,又不是我派人给他下毒,把他毒死的,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且,生死有命,即便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太医院的大夫,我也不是崔家三公子。” 谢知微说到这里,一把将头上的发带拉断,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配上一双波光潋滟,明眸有光的眼睛,哪怕章以善是个瞎子也认出,这人是个姑娘。 “这,这,这……”章以善吓得朝后退了好几步,“姑娘到底,到底是谁?怎么敢冒充崔三公子?” “我若是不冒充崔三公子,你会相信我医术超群吗?你会给我时间,会这么耐心地陪我到处寻找时疫本源吗?”谢知微嘲讽地笑了一声,“我之所以不再继续冒充崔三公子,是因为这事牵扯到了国事,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治异族人,特别是娄国人,若是有人相逼,我会一把药药死他!” 谢知微说完,扭身就进了屋子,杜沚急匆匆地走来,“公子,快些,郡王爷发热了!” 谢知微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路小跑着朝萧恂住的厢房跑去,墨痕已经在屋里急得打转转了,看到谢知微进来,就跟看到了活菩萨一样,恨不得跪下来,“县主,我家郡王爷他,他不会是染上了时疫吧?” 谢知微看到萧恂明艳绝色的脸上因为高热,如同被染上了两朵胭脂,她两腿一软,噗通就在脚踏上跪了下来,颤抖着握住了萧恂的手,三根手指头搭上去,根本摸不到脉象。 良久,谢知微只好吩咐道,“去请宗老过来给郡王爷诊脉。” 第331章 欢喜 这一瞬间,谢知微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医不自医。 曾经有一本书上记载了一个故事,有个天下名医,他的母亲病了,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转,病情反而加重了。 不得已,他请一个与他有过节的大夫来给老娘看病,那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夫,开的药方与他自己的没有太大区别,只其中一味主药份量加重了一倍,而这位主药本身就有毒。 这人要不是信任他对手的品行,必然要怀疑对手是不是趁机想把自己老娘毒死。 但,一剂药下去,他老娘的病情就有了好转,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医不自医的道理。 宗老很快就来了,给萧恂诊脉之后,将脉象说了,谢知微点点头,问道,“敢问,用现有的方子,是否可行?” 现有的方子,将生石膏剔除之后,用了蒲公英48钱,小生地6钱,乌犀角48钱,真川连4钱,生栀子、桔梗、黄芩、知母、赤芍、玄参、连翘、竹叶、甘草、丹皮、黄连各3钱。 宗老支支吾吾半天,狠下心来道,“三公子,老朽的意思,还是要加一味生石膏,不过可以换大剂为中剂,因郡王爷年轻气盛,内火极旺,恐用现有的方子很难清除体中内热。“ 谢知微沉思良久,才缓缓点头,“悉听尊便!” 萧恂只觉得全身就跟火在烤一样,他难受得要疯掉了,不一会儿,有个冰凉的感觉传来,才让他舒服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在眼前,萧恂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嘟囔一句,“又在做梦了。” 说完,萧恂便又合上了眼。 这一夜,萧恂反反复复起烧,谢知微一夜不曾合眼,到了五更时分,萧恂的病情才稳定下来,身上的高热退了,谢知微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回到自己屋里。 辰时刚过,墨痕在外头的榻上打着盹儿,听到里头有动静,忙一个鲤鱼打挺地起身,一步就冲进了内室,看到萧恂从床上坐起来,揉着自己的头,“墨痕,本王怎么浑身没劲儿?是不是谁趁着本王睡着了,打了本王闷棍?” 墨痕看到萧恂总算是活过来了,真是喜极而泣,“郡王爷,谁敢啊,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打郡王爷您的闷棍啊!” 萧恂起身,站在内室中间转了个身,活动活动筋骨,问道,“怎么回事?本王难道也感染了时疫?” 正说着,紫陌进来了,端着一碗药,“郡王爷,该用药了!” “你家姑娘呢?”萧恂没有要用药的意思,反问道。 “姑娘昨晚守了郡王爷一夜,五更时分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去睡了,吩咐奴婢等郡王爷醒了就把药给郡王爷端来。” 萧恂听得这话,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接过了药,一口将药闷下,听话得不得了。 墨痕都要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要知道,郡王爷从小到大,哪怕染了风寒拉肚子都不肯喝药,昨晚县主亲自喂药,主子估摸着也是烧得鸡鸭不分,稀里糊涂把药喝进了肚子里,也就算了,这会儿这么配合,实在是不正常啊! 紫陌接过了空碗便离开,姑娘只吩咐她看着郡王爷喝药,别的事跟她没关系。 谁知,出屋子的时候,郡王爷也跟着出来了,她回姑娘的屋里,郡王爷也跟着进来,紫陌有些淡定,“郡王爷,我家姑娘两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睡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嗯,我就在这里等她!” 他话刚落,杜沚就进来了,“郡王爷,墨痕在外头,说是章大人找来了,如今城里头没有蒲公英这味药材了,若是等外头送进来,估摸着要十天半个月呢。章大人快急死了。” 眼看疫情有了好转,主药蒲公英没有了。 “蒲公英不是遍地都是吗?什么时候成了稀缺药材了?”萧恂不得不起身,一来身份使然,二来他若是不管这件事,那就轮到谢知微想办法,他能不管吗? 章以善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看到萧恂出来,忙迎了上去,摊开两手,无语地道,“郡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啊,城里蒲公英没有了,下官亲自出城去见四皇子殿下,殿下说他会安排人紧急去调蒲公英,只不过至少要十天。” “十天,这城里要死多少人啊!以前那是没办法,找不到对症的药,眼下,有了方子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 章以善快哭了,”这蒲公英又不是什么稀罕药,以前,墙角根上都能找到一两株,现在说没就没了。“ “备马,我去找萧昶炫,放他/娘的狗/屁!一味蒲公英,哪个药铺没有十斤八斤的,我就不信,一点都弄不到,还十天半个月,离这里最近的杞县,难道没有?京城难道没有?本王记得,崔三公子十天前列的清单里头,不就有蒲公英吗?” 萧恂边说边往外走,章以善跟在后面脚不点地,“郡王爷,下官陪您一块儿去。” 墨痕跟在后头都快哭了,也不得不佩服他家主子,昨晚上烧得晕头转向,高热一退,又生龙活虎起来。 可见,病是真病,好也是真好了。 城外,萧昶炫走出了营帐,来到一辆马车旁边,马车上盖着油纸,里头是扎扎实实一车蒲公英。 跟车的管事朝萧昶炫点头哈腰,“四皇子殿下,小的是宁家药铺在京城的管事,前日一大早,薛大姑娘拿着四皇子殿下的手令去找小的等,让小的采买了所有的蒲公英运到雎州城来,说是用来赈灾还是用来卖,都看殿下!” 萧昶炫震惊不已,他是今日早上才听到城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崔家神医找到了对症的药,其中一味主药便是蒲公英。 果然,薛大姑娘未卜先知,萧昶炫惊喜不已,老天爷果然站在他这边,把薛大姑娘送到了他身边。 “你们把这些运到城里去,交给宁家的药铺。朝廷赈灾有专门的人负责,用不着本宫操心。”他只负责不让城里的人出来,接应朝廷运送过来的赈灾物资即可。 他自问秉公无私,并没有侵占朝廷的一针一线,自然也不会把到手的肥羊放出去。 宁家药铺每年的收益,几乎有八成是用来给他用的,宁家的钱说白了是他的钱。更何况,今年宁家在太医局的生意受了重创,他这个月几乎没有拿到任何钱,宁家的生意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那管事一听这话,心里头欢喜不已,东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幸好四殿下不是个菩萨心肠,否则啊,跟着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飞黄腾达。 第332章 豪夺 城里,萧恂和章以善各骑了一匹马,上了街,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见一家药铺门口排起了长队,门口一个伙计亮着嗓子喊道,“来啊,崔家神医已经说了,这瘟疫只有蒲公英才能治好,蒲公英煮水喝,预防瘟疫,一钱银子一钱蒲公英,价格公道,先到先得!” 萧恂猛地勒住了马,扭头朝章以善看去,马鞭指着那药铺,“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城里没有蒲公英了吗?” 章以善也是一脸懵,他连忙下了马,跑到那边去,问道,“你们是哪家药铺,蒲公英是哪里来的?” 那伙计笑呵呵地道,“这位爷,您甭管我们这蒲公英是哪里来的?横竖都是好药材,您若是要,拿银子来买,一钱银子一钱蒲公英,过了今日,明日搞不好就涨价了,崔家的神医可是说了,只有蒲公英才能治好这时疫,崔家的神针都不管用呢。哎呀,还是老天爷心疼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后面有人看到章以善不走,以为他要插队,拼命往前挤,不小心把前面的人挤到了,眼看就要踩踏了,章以善不得不回来,朝萧恂拱手道,“郡王爷,这是宁家的药铺,想必是以前囤的蒲公英。” “放屁!”萧恂怒道,指着长龙一样的队伍,“一个药铺,囤这么多蒲公英做什么?查,给我好好查,这些蒲公英是哪里来的?” 正说着,城外进来了一辆车,车上用油纸盖得严严实实,押车的一共有五个彪形大汉,还有一个管事,一行人走到门口,那管事对伙计道,“还不快去请公子出来,货到了,那边公子说了,暂时就这一车了,悠着点卖。” 萧恂一听,冲上前去,将那油纸猛地一扯,上面几大包药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其中一个老者惊叫一声,“蒲公英,是蒲公英来了。” “朝廷坑我们这些老百姓啊,说是没有蒲公英了,原来蒲公英都在给宁家的药铺卖啊!”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宁家药铺是宫里的娘娘开的,四皇子殿下家的,连知府大人都不敢招惹!” “一钱银子一钱蒲公英!这哪里吃的是药,这吃的是银子啊!我们老百姓怎么吃得起?” “那个小公子不是说,朝廷会给我们送粮送药吗?怎么还要我们掏钱买这么贵的药?” “诸位!”一个汉子振臂一呼,“朝廷那些狗官们是不会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他们都是吃人的老虎,不,他们比老虎还厉害,老虎饿了才吃人,他们这些狗官吃人不吐骨头。” “滚!”那管事厉喝一声,指着萧恂,对彪形大汉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萧恂生了一场病,起床后也没有精神打理自己,邋里邋遢。那管事以为他是城里谁家的少爷,家里有人生了病,要药材要急眼了,才来这里抢。 眼看那些打手围了上来,萧恂展开马鞭一圈轮了下来,将人全部放倒,他喝道,“人呢?在哪里?给本王出来!” 阵阵马蹄声响起,一群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萧恂跟前列队,齐呼道,“见过郡王爷!” 萧恂指着那宁家药铺,“抄,给本王抄,所有的药材,给本王全部送到衙门去,一棵都不许留!” 那管事已经傻眼了,他哪里想到,自己要动手的对象竟然是个郡王爷,已是两腿一软,跟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 掌柜的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跪在大门口,“郡王爷啊,草民这药铺到底犯了哪一条王法?”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郡王爷,这是宁家的药铺呢,还请郡王爷高抬贵手,四皇子殿下必然不会忘了您的好!” “药材是哪里来的?” 萧恂根本不理睬,他又不是瞎子,难道不知道这是宁家的药铺,指着门口那马车,“据本王所知,这马车,这布袋都不是民间之物,你们居然敢劫走朝廷运送过来的赈灾之物,你们可知,这是砍头的罪?” “还不快给本王搜!” 萧恂带来的人正要冲进药铺里去,城门口,一道声音传来,“慢着,五弟,这是怎么回事?” 萧恂一挥手,那些人,该拉走车的拉走了,该冲进去搜铺子的进去了,没管来的人是四皇子殿下。 “哟呵,原来是四哥啊,你老人家怎么敢进来的?”萧恂甩着马鞭,吊儿郎当地走了过去。 萧昶炫心里恨极了萧恂,可表面上还是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五弟,这是怎么回事?宁家的药铺犯了什么事吗?” “四哥,这车蒲公英是怎么回事?不是朝廷运送给雎州的赈灾药材吗?怎么,原来是四哥委托宁家药铺,将这些药材高价卖给老百姓和衙门?四哥,你难道不知道,章以善是个穷鬼,荷包里掏不出一个铜板儿出来?” “这车蒲公英怎么就是朝廷的了?方才在城门口的时候,是我亲眼看到从鄞州运来的。五弟,我知道如今城里面缺少药材,可咱们也不能干这强取豪夺的事啊!” “这可真是巧了,鄞州不是白术多吗?什么时候开始长蒲公英了?再说了,这蒲公英入药的事,昨日崔家小神医才琢磨出来,原来宁家早就知道了。呵呵,早就知道蒲公英能够治疗时疫,你们为什么还遮遮掩掩,捂着不说?” 老百姓都不傻,原本等着花重金买蒲公英的也不少,眼看郡王爷抢走了,肯定是要施药,他们也不争不抢了。此刻听了这大消息,人人都明白了,敢情果然是四皇子的外家啊,四皇子把朝廷运送给雎州城的药材弄去给外家卖,好获取暴利。 “天爷啊,这天底下怎么还有这等没良心的人啊!知道蒲公英可以治疗时疫,就是不说,这安的是什么心啊?”有妇人失去了孩子,听到这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也有人抹着眼泪抽泣,已是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他此时心头的悲愤了。 “发国难财啊?”萧恂的情绪也跟着受到了影响,“四哥,你就不怕被御史们的唾沫星子喷死?天底下谁不知道鄞州宁家是你外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这车蒲公英就来了,但是现在,我要收走,等朝廷的蒲公英来了,四哥你可以行个方便,兑给他们。” 第333章 牵手 萧恂说一不二,他手下人又多,萧昶炫虽然也带了不少人来,但萧恂身边的这些铁鹰骑,是跟着萧恂出生入死,从战场上厮杀历练出来的,人人凶神恶煞杀气冲天,根本不是他身边的亲卫能够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恂把人和货物一并拉走。 从城里出来,萧昶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正要迎面过来一个亲卫,那人本来是来禀报事情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照着脸一鞭子抽去,怒道,“滚开!” 薛婉清终于赶到了雎州城,她的马车停在萧昶炫的营帐门口,天寒地冻,她没有出来,而是在车里焦急地等着。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薛婉清忙掀开帘子,朝外一看,正好与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对上,对方原本怒气冲冲,在看到她的瞬间,脸上突然绽放出了芍药一般的笑容。 薛婉清微微抿唇一笑,也轻轻地一点头,算是与他打了个招呼,矜持地提着裙子,从马车上下来。 萧昶炫连忙从马上下来,快步走了过去,将手递给薛婉清。 薛婉清略一迟钝,也没有太纠结,便扶着萧昶炫的手腕下了马车。 翠香跟在后面。 薛婉清从马车上下来,便收回了手。 萧昶炫的手垂落在身边,五指张了张,身子略有些僵硬地朝营帐里走去,达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 他身边不乏服侍的丫鬟,并非与女子没有肌肤相亲的事,但对他来说,薛婉清是不一样的,他今日与薛婉清算是有了牵手的行为。 薛婉清假装看不到萧昶炫的不自在,甚至,她还有些得意。男人和女人之间,如果一次牵手,对男人来说无所谓的话,那么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说是可有可无了。 薛婉清没打算和萧昶炫有个什么,但,哪一部小说里,女主身边不是一大堆爱慕者?女主的崛起,往往都是这些暧昧者的力量抬起来的。 萧昶炫可以说是《掌上娇》这部小说的男二号,他手上的实力,稍逊于萧恂,这样一个人,若是将他放过了,她还配当女主了吗? 彼此见过礼之后,萧昶炫请薛婉清在第一把椅子上坐下来,连忙吩咐人上茶,问道,“薛大姑娘怎么亲自来了?” 薛婉清不答反而问道,“那一车蒲公英应当到了吧?” 不提还好,一提起,萧昶炫的脸色就极为难看,却不好在薛婉清面前说,自己没有斗过萧恂,被他把货给劫了。 “殿下难道是在怀疑蒲公英不能治疗这场时疫?这是我费了很大的劲才算出来的,请殿下务必将这味药推荐给太医院的太医们,让他们着重从蒲公英的药理角度去分析时疫的疗法,必然会让这场疫情有所好转。” “什么叫时疫?就是没有预防药材,没有特效药,具有很高的传染性和致死率。而只要这四个特征,有一个特征被突破,比如说,研制出了特效药,那么问题就迎刃而解。”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如此博学多才,落落大方,一切都为国和民着想,萧昶炫怔怔地看着薛婉清,只觉得,她果真如九天玄女一般,令人惊艳。 “不瞒薛大姑娘说,就在昨天,那些大夫们已经将特效药方琢磨出来了,正好用到了薛大姑娘说的这味蒲公英。” 薛婉清难免感到失望,自己终究晚了一步吗?这要怪她,当初看小说的时候,没有逐字逐句地看,可是,看部小说而已,多少人一目十行,跳读成为习惯,大约是谁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穿到正在看的这部小说里去吧!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为了图快,为了省钱,跳订了,以至于,没有重视这场瘟疫,根本就没怎么看,要不是后来的剧情里提到说这场瘟疫里的药材用到过蒲公英,她怕是怎么也想不起,用什么药材破了这场时疫? “这就太好了!”薛婉清忙笑道,“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生怕来得迟一步,就要多死几个人,既然特效药已经出来了,那后面就不会大面积爆发了。这对大雍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薛婉清心里却懊恼不已,若是自己早点想起蒲公英来,她在这场救灾过程中,便会立下汗马功劳,还愁皇上不给她封赏? “不过,想出特效药配方的人到底是谁呢?这人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了!” “是崔三公子!”萧昶炫即便知道,所谓的崔三公子是谢知微,他也不想点谢知微的名字,也不信谢知微有这个能耐。 既然是崔家的人,那就没话说了,毕竟书上也的确说到,崔家子孙人人都酷爱读书,医典成册,悬壶救世,医术超群,而且书上设定的这次瘟疫的剧情,与崔家老祖有关,本来就是崔家老祖从一只白猫的诡异行动上,找到了破解的关键点。 “那蒲公英,殿下应当知道如何处理吧?”薛婉清道,”我将京城所有的蒲公英全部都一口气买下来了,一共花了五百多两银子,这本来是非常寻常的药材,平时的价格并不高,但这个时候,若是殿下稍微加以运作的话,通过朝廷购买,免费给老百姓用,不但可以挣到一笔钱,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萧昶炫竟无言以对,薛婉清说的,他何尝不懂,但关键是,他没有把这件事办好。 “蒲公英被运到了城里去了,本来在宁家药铺里开始卖,原本想回头挣了银子,我再分给薛大姑娘。” 薛婉清松了一口气,五百多两银子,都是她挪用了仁爱基金会的钱才拿下来的,自然要尽快资金回笼,好补回去,一旦被人发现,她恐说不清楚。 “殿下,那就请现在用朝廷的银子,将宁氏药铺里的蒲公英全部买下,一定要让城里的人都知道,然后开始施药。” 萧昶炫见瞒不住,只好道,“薛大姑娘,你应当尽快亲自来,这些药材,两盏茶的功夫前,已经全部都被萧恂给抢走了。” 薛婉清足足愣了三息功夫,“他抢走了?他抢去做什么?抢去卖吗?” 薛婉清想,萧恂不是个傻子,难道说他缺钱,把蒲公英抢去卖钱?如果萧恂如此缺钱的话,倒是好事,她眼下就有一笔挣钱的事,要不,约萧恂入股? 第334章 佳人 “不是,眼下城里缺蒲公英,他把蒲公英抢去,应当是为了入药,给城里的那些病患治病。” 薛婉清笑了,萧恂不愧是男主,只要他想,便必然能够压男二一筹。 她见萧昶炫如丧考妣的样子,心里虽然瞧不起,但还是没打算打击人,想了想,道,“殿下不必介怀,宸郡王也是为了大雍的天下,与殿下的目标是一致的。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要陛下知道,这一次殿下与宸郡王联手,如此快便解决了疫情,必然会龙心大悦,这也算是殿下的一片孝心,陛下一定会看在眼里。“ 萧昶炫被安慰到了,如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孩,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只觉得上天对自己真是不薄。 “嗯,薛大姑娘,城里眼下还不能住进去,万一被传染了就不好了……” 萧昶炫话还没有说完,素守进来了,“殿下,城里起了暴动,听说是之前被崔三公子拒绝治疗的一些人被关在了城隍庙,没有特效药的时候那些人还好,现在有了特效药,还不给那些人治疗,那些人就坐不住了。” “方才,城里施药的时候,那些人和看守的人起了冲突,如今死了上十个人了。” 薛婉清腾地站起身来,“殿下,臣女以为这件事不能不管。本来是一场功劳,别弄到最后被御史们弹劾一把,到手的功劳还变成了罪过。” 这话一说,萧昶炫彻底坐不住了,他问清楚城隍庙是在北面的城门口,便点了两百兵将,正要去,薛婉清提出要与他一起。 “殿下,很抱歉,我若是坐马车的话,恐怕会拖累大家的速度,我暂时还不会骑马,眼下权益之便,不得已,请求与殿下同骑一乘。” 萧昶炫有点不好意思,但佳人请求,他自然是不会拒绝,伸手将薛婉清一拉,手一揽,便将她安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不得不说,萧昶炫能够成为男二,骑术还是很不错的,他还特别体贴,用自己的斗篷将薛婉清遮挡得严严实实,从城门南,绕到城门北,不过是几刻的功夫。 此时,冲突越来越激烈,萧恂已经到了,手里拿着一把弓,弓弦上搭了一根箭,正对准闹事的头领。 那人据说是挟持谢知微,死在萧恂刀下之人的结义兄弟,得到兄弟的死讯之后,从外地赶过来的。 此时,这手里提了一把刀,在大声喊道,“宸郡王,你说草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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