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崔亭湛站在廊檐下,看到张弘谦来,走过来与他见礼,“张二公子,里边请!” 张弘谦听得气闷,和离书还没有画押呢,崔亭湛这是不把他当姐夫了吗? “亭湛,你大姐呢?” “大姐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今日这事,我这个当弟弟的也能做主,二公子,想必和离书已经带来了,我们这就签字画押,送一份到顺天府存档?” “能不能把她喊出来?我有些话想当面和她说清楚。”张弘谦的眼圈儿忍不住红了红,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满京城的权贵子弟谁不是这么过日子,怎么到了崔氏这里,她就不能容忍,非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挽回? 崔亭湛朝门边上的丫鬟点点头,那丫鬟忙往后院跑去。 不一会儿,崔南菀便出来了,她穿了一身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底下是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梳着坠马髻,挑着一根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钗子上一个凤头,衔出一串红宝石流苏,将她原本就红艳明媚的脸映衬得肤光赛雪,娇靥如花。 张弘谦眼睛都看直了,他多少年没有看过这样的崔氏了,她浑身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桎梏被她打破了,一言一行中都透着一种迷人的慵懒与随性,超然于物。 “莞儿?”张弘谦的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忍不住喊了一声,等着崔南菀和往常一样过来给他行礼。 崔南菀皱了皱眉头,在崔亭湛的身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将膝盖上的裙子抚平,方才抬头对张弘谦道,“二公子,不知您有什么事,一定要当着我的面说,请说吧!” “莞儿,你一向贤淑有理,怎么这次,非要这么执拗。你今天给我回去,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夫妻恩爱,彼此敬重,如何?” 第572章 放手 崔南菀笑了一下,眼里充满了嘲讽,她看了一眼堆了一院子的嫁妆,很是满意,“二公子,素来都是我敬重你,我可从来没有感受到你对我的敬重,有人告诉过我,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好比往钱庄里存钱,若存得多,取得少,便越来越富有,越亲近;而有的人,比如二公子,一向都是只取不存,入不敷出,迟早落一个破产的结局。” 眼下不就是了吗? 崔南菀昨日就听二叔说了,说宣德侯府怕是坐不住了,早晚会给她送来和离书,她问是怎么回事,二叔便说,恐怕谢家会出手,不会让这件事一直拖下去了。 二叔问她有什么打算,崔南菀想到谢知微将来出阁之后,会去真定府,她便决定也去真定府,她先去,在那边先熟悉一下环境,等将来谢知微过去了,她也好护着谢知微一些。 二叔答应了。 她这一生,若不是谢家表妹,坟头上的草,恐怕都有人高了。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算进算出,只可惜,她生于崔家这样的门第,崔家不可能会让她经商,但从此以后,她孤家寡人一个,再也不用顾忌崔家。 她要做个立起来的人,若这一生,能够照顾好谢家表妹,她一生也就无憾了。 “二公子,你我都知道,这婚姻,成,由不得我们,散,也由不得你我,若是挣扎有用的话,当年我也会苦苦挣扎一番,而今,看在四年夫妻的份上,我劝二公子,我们好聚好散!” 张弘谦的眼里,眼泪在打转,此时,看着崔南菀粉里透红的脸,娇艳得如同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她,张弘谦的心里如同有一把小刀在拼命地戳,这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是不是,如果我不给你和离书,你就会让我祖父死在西疆?” 崔南菀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兴情绪,“张二公子请慎言,我一介女流之辈,还没有这个本事。” “可端宪郡主有这个本事,我祖父这么大年纪了,皇上命我祖父出征……“ 崔南菀连忙喝住了他,“张二公子,还请慎言,朝堂之事,你我没有置喙的资格,若张二公子是送和离书来的,请尽快将和离书拿出来,你我尽快签字,好聚好散,若张二公子是上门来挑事儿的,这就请离开。” 张弘谦想哭,可是,他被崔南菀当祖宗一样供了四年,让他当着崔南菀的面哭,他做不到。 他今天说了这么多服软的话,已经让他觉得屈辱至极了。 横竖,一个和离的女人这辈子是不可能找到好婆家了,崔家从来没有再嫁之女,这辈子,崔南菀都不可能有好前程了,既然她想和离,自己何不成全,让她尝尝失去了夫君和婆家,如浮萍一样飘零的滋味? 这般想着,张弘谦觉得解气不已,他将和离书拿出来,一式三份,签了字,便扔给了崔南菀。 崔南菀拿了一份,剩下的一份,由崔亭湛送往顺天府,她拿着和离书,喜极而泣,泪水一颗颗落下来,打在了和离书上,她宝贝不已,轻轻地擦拭干净,命辛夷好好收着。 崔南蔻从屋里出来,朝崔南菀福身,“大姐姐,恭喜了!” 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来京城之后,崔南蔻亲眼目睹了宣德侯府的行事,她心惊不已,而这一次,若非谢家表妹,只怕大姐姐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崔南菀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了崔南蔻,“六妹妹,大姐姐无能,也让你跟着受累了。” 崔南蔻紧紧地抱住了大姐姐,“大姐姐,你我姐妹之间,何必说这样的话,大姐姐如今到了好处了,我却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 崔家的女儿不是人人都能够有个好未来,连崔南嘉的命运都不能靠自己做主,人生全靠一个赌字,崔南蔻能不担心吗? 但崔南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姐妹二人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便散了。 崔南菀将为自己打理嫁妆的管事喊了过来,问道,“如果我们去北边的话,那边有什么买卖可以做?” “北地能做的买卖不少,北地那边的大户也不少,大姑娘是要往北地那边做吗?” “嗯!”崔南菀想了想,唇角已经逸出了笑意,“这一次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那怎么行啊?北地如今在打仗,听说很乱。要是大姑娘有什么吩咐,奴才们跑就是了,哪能让大姑娘去冒险?“ 但崔南菀已经铁了心要出去,她不容管事再劝说,决定安顿好一切后,尽快启程。 谢知微这边,老赵头来了,还是如常一样,等在明月轩,看到谢知微领着丫鬟前来,老赵头忙迎上去,见面就给谢知微磕头,“奴才见过大姑娘!” “你看,一来就找我讨红包了。”谢知微打趣道。 这次跟过来的是玄桃,她知道老赵头是紫陌未来的公公,便用戏谑的目光打量老赵头,觉得这老人慈眉善目,看来,紫陌这是遇到了一户好人家。 但玄桃一点儿都不羡慕,她甚至很庆幸,至今没有亲事,这样的话,她就能在姑娘身边多待一段时间,多服侍姑娘一些日子。 她非常信任姑娘,只要自己忠心尽职,姑娘一定会给她一个好归宿。 “大姑娘,奴才可不敢!”老赵头从地上爬起来后,跟在谢知微的身边,一路都佝偻着腰,格外恭谨。 谢知微在明月轩坐定了,老赵头再次正儿八经地给谢知微磕头拜年,说了吉利话,玄桃在谢知微的指示下,给了老赵头一个封红。 “这里头是五百两的银票,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的份额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一百两,你两个儿子,去岁一年为了我南来北往,鞍前马后的,各二百两,你帮我带给他们。” “这,这,这如何使得?”老赵头就如同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大姑娘,这太多了,平日里您就不停地在赏赐,回回都不轻,奴才们能够为大姑娘效力,是奴才一家的福气,哪能拿这么大的封红?” 第573章 幸福 谢知微摆摆手,“一码归一码,我赏的,你拿着就是了,不用跟我说这些。” 老赵头这才把封红收起来,他的手都在抖,可见心情之激动。 谢知微赐座后,老赵头这才将去岁一年的事都给谢知微说了一遍,“庄子上去岁一年的收益,奴才都已经把帐和银与耿先生对过了,都是清楚的……” 谢知微听着,待他说的差不多了,这才道,“我也知道你来这一趟,不是光跟我说这些,正好我也有交代。” 老赵头身子朝前倾着,竖起两只耳朵认真听,“你大约也知道了,四月大婚之后,我可能要随王爷就藩北地,你看是跟着我过去,还是留在这边?” 这还需要考虑吗? 老赵头忙道,“若是大姑娘有用得着奴才一家的,自然是要跟着大姑娘去北地。” 那边虽说战乱不平,但大姑娘都不怕,他们一家的命难道比大姑娘还要贵重不成?且他们去了之后,就是大姑娘的亲信,将来说不得还能让子孙后代混个好出身。 比如说,大姑娘和宸王殿下肯定会有子嗣,而他的大孙子或是孙女将来说不得就被选进去,给小世子或是小郡主当个书童丫鬟什么的。 老赵头的回答让谢知微极为满意,“你把今年的春耕安排妥当了,就把事儿都交代给赵铨,今后这边和南边的事,让他来总理。我会让紫陌准备嫁妆,待赵铵和紫陌完婚之后,让他们先去真定府,我最迟明年开春就会过去,让他二人先去把那边的宅子打理好,摸熟悉了,省得我将来去了,两眼一抹黑。” “是,奴才这就回去把事情办好。若他小两口一时去不得,奴才和奴才媳妇也可以先去。” 谢知微点点头,“这样最妥当不过了。” 谢知微才回到屋里,紫陌正拿着谢知微的嫁妆单子在看,玄桃一进来,朝紫陌行了个礼,“恭喜了!” 紫陌莫名其妙,屋子里其他的丫鬟也都纷纷围拢上来,笑着问道,“玄桃姐姐,你还不快说清楚,到底紫陌姐姐有什么喜事?” 玄桃还在卖关子,谢知微已经点了紫陌的名,“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紫陌想到了什么,眼圈儿一红,将嫁妆单子朝玄桃手里一塞,跟着谢知微去了西次间。 谢知微在窗前的榻上坐定,紫陌过来,跪在她的跟前,谢知微拉了她一下,她僵持着不起来,哽咽道,“姑娘,奴婢不想要这么亲事了,奴婢想一辈子跟着姑娘。” “胡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一辈子当个老姑娘的?” “奴婢情愿自梳,奴婢只想留在姑娘的身边。”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桩婚事是我答应过了的,老赵头家,就冲着你,人家都情愿给我做牛做马了,我眼下说,我舍不得你了,老赵头岂不是要跟我急眼?” 紫陌忍不住哭出声来了,谢知微按着她的肩膀,紫陌和玄桃都是她这辈子想要她们幸福的人,她轻轻地捏了捏紫陌的肩膀,只惹得紫陌哭得更加伤心。 “我原本是要把你多留两年的,可眼下,我要安排人去真定府去,我准备派赵铵去,就想先把你和他的婚事先办了,你和他先去一步,在那边帮我把一应的事安置好。” “就算奴婢不嫁给他,就不能和他一起去了吗?”紫陌一听这个理由,抹了一把眼泪。 “你们未婚夫妻,路上多有不变,若是成婚了,日行夜宿会便宜很多,他也好方便照顾你。再说了,我去了那边,将来独立门户,我就不要个管事媳妇?” 谢知微如今有个什么事,都是指使她母亲的管事媳妇往来,她当姑娘可以,将来嫁人后,自然是不方便了。 虽说谢知微出阁,家里肯定会陪嫁管事媳妇,但紫陌跟她身边的时间最长,对她的习性喜好了解最多,真定府那边,自然是紫陌或是玄桃去安置最好。 想明白这些,紫陌少不得要收拾眼泪,应下这桩差事。 谢知微从墙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黑漆描金风景图案檀木匣子递给紫陌,“这是真定府和这边一共两处房产,还有几个铺子,两百亩田庄,五千两银子,这是我给你的准备的嫁妆。” 紫陌的双手都在颤抖,这不下两万两银子的嫁妆,比起寻常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不遑多让,“姑娘,奴婢无以为报!” “你和玄桃,于我而言,总是不一样些。你也不必多想,这一生,我与你二人主仆一场,这是不浅的缘分。虽说赵铵是你挑的,他也在我手底下做事,但将来若他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和我说,我会为你做主。你是我屋里出去的,任何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 “奴婢记住了!”紫陌伏地而哭,不能自已。 门外,玄桃听到了全部的话,眼泪滚落下来,她转过身来,抹着眼泪,打定了主意,她这辈子自梳,不想离开姑娘了,将来在姑娘屋里做个管事嬷嬷,也一样挺好。 谢知微出来后,将紫陌要嫁人的消息说了,秋嬷嬷高兴不已,紫陌和玄桃都是她手把手地调.教出来的丫头,如今能够有个好归宿,她自然是高兴。 “嬷嬷,紫陌的婚事,您这边就把紫陌当女儿一样,给她做个娘家人吧!” “好,好!”秋嬷嬷对谢知微道,“到了那一日,就从我屋里出门子,我让衡哥儿背她出门。” 骆衡是谢知微做主,让秋嬷嬷认下的她夫家的一个侄儿,之前腿有些跛,谢知微帮他把长错位的骨头重新敲断了之后接骨,长好后,这条腿比好的那条腿要稍微短那么一点,但走得不快,倒也瞧不出来。 骆衡在外头,帮谢知微的庄子收租子,打探一些外头的消息,很是卖力。 秋嬷嬷想给这个嗣子寻个脾性好的姑娘,谢知微身边的人自然个个都好,但她担心如今人手本就不够,要是出去一个,越发不济,一直都没敢动心思。 屋子里人人都为紫陌开心,谢知微道,“紫陌出去后,我身边要补一个人,嬷嬷瞧着谁合适?” 第574章 阿恂 秋嬷嬷补了采葛上来,让敛袖补了采葛的缺,谢知微屋里的大丫鬟便是玄桃、雨晴、百灵和采葛。 因百灵成日就是个包打听,到处晃消息,再加上,谢知微过些日子就要出阁,一日比一日事多,谢知微想了想,便索性在往日的二等丫鬟里头,将桃夭和秋蔓一并都提起来,做了一等丫头。 甘棠因这一年多跟在谢知微身边,颇学了几个字,浅眉也伶俐,因了童嬷嬷的关系,两人便上来做了二等丫鬟。 秋嬷嬷感叹人少,又让人牙子送了好些小姑娘过来,一口气挑了十来个放在院子里好生调.教。 紫陌次日依然上来听差,将手里的事一点点地交给采葛。谁都知道,紫陌和玄桃是姑娘最为看重的人,如今放出去将来还要回来做管事嬷嬷,谁也不敢怠慢她。 约莫过了十来天,谢知微还看到紫陌进来,便撵她出去,“嫁妆不备了?将来一个光溜溜的人送过去?我给你的庄子和铺子都不去看看?你难道还准备不过门就把嫁妆交给赵铵帮你打理?” 紫陌这才含着泪,给谢知微磕了头,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过了二月初二后,天气一路晴好,还没有到三月天,热得连夹袄都穿不住了。 袁氏担心得不得了,现在这天气热成这样,生怕到了谢知微出阁的日子,还闹什么倒春寒,下几场雨,那就太不妙了。 谢知微看了看天色,“母亲不必担忧,过两日肯定要冷起来,可过了三月,天气又会好起来。” 袁氏一听急了,“湄湄,我前两天去跟法门寺的约了日子,明日天气尚好,我们就一起去法门寺,你给你母亲上柱香,我们在法门寺吃顿斋饭,如何?” 钱氏这边,通过媒人,约了康氏,到了日子,便浩浩荡荡地一起去了法门寺。 两家人在山脚下遇到了,钱氏和康氏一见面,就好似阔别多年的姐妹一样,亲热得不得了,康氏更是连袁氏这个小姑子都顾不上了,单独和钱氏一路说着上了法门寺。 袁漠跟在她母亲身边,目光不时地朝谢知倩瞥过来,两人眉来眼去,不时你的脸红一下,又我的脸发烫,看得谢知微和谢知慧一阵相视而笑。 法门寺的归元塔里,十多年前,谢元柏便在这里为崔氏安放了牌位,点了长明灯。 谢知微捐了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与袁氏一起,在知客僧的带领下来到了归元塔里,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了,上一次来,还是冯氏为死去的女儿在法门寺做法事,谢知微偷偷地来,在崔氏的牌位前磕头,那一刻,她心里还是充满了怨恨。 她恨崔氏死得那么早,害得她没有了生母庇护,也恨谢元柏一去边关五年,没有人为她撑腰,害得她在继母和继祖母的手里讨生活,那么艰难。 而此时,她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母亲带给了她生命,感激母亲生在崔家,而她自小能够在崔家的庇护下,好生生地活着,感激母亲生前的好名声,让人提起她,都说崔氏生的女儿一定很好,感激母亲不在了也依然用荣耀为她铺路。 崔氏的牌位如今换成了高阳国夫人崔氏,这是她为母亲挣来的荣耀,她如今跪在母亲的牌位前,才稍微安心一点。 袁氏跪在一边,闭上眼睛非常虔诚,她嘴里念念叨叨,“崔姐姐,我知道有些话说了,你肯定不喜,可是,崔姐姐我真的好感谢你给了我一个湄湄这样的女儿……” 谢知微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她站在一株红梅树前,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正又悲又喜的时候,突然一颗小石子儿滚在了她的脚边。 谢知微扭头看过去,见一个身穿玄色衣服的少年站在一丛迎春花下,墙头上,迎春花爬了满墙,金黄色的迎春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无比亮眼,一簇簇,在少年的身后,形成了一道幕墙,将少年衬得丰神如玉。 “阿恂!”谢知微惊喜不已,忙提着裙子朝萧恂跑过去,萧恂伸出双臂,朝前两步,不管不顾地将谢知微拥进了怀里。 “我今日一大早准备回城,听说你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湄湄,想没想我?” 萧恂的剑眉高挑,一双好看的凤眼熠熠生辉,俊美的五官神采飞扬,他一把将谢知微提了起来,抱着她,欢喜地转了一圈。 谢知微吓得连忙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逗得她越发开心。 “快放我下来,我母亲在里面呢!”谢知微更怕寺庙里的僧人看到,她吓得紧紧地抱住萧恂时,脸蛋儿都和萧恂的贴上了,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也无比紧张。 “别怕,岳母大人要是出来了,她没看到我,我会先看到她呢。”萧恂说什么都不肯把谢知微放下,他居然还想腾出一只手,“湄湄,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一只手搂着谢知微的腰身,另一只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手镯子,举到她跟前看,“我看了好多铺子,这个是成色最好的一个了。” 这是一块用白玉雕成的蝠纹镯,两侧较平,呈椭圆形,单边沁褐,另一侧有阴线刻的一对蝙蝠,大小与谢知微的手腕正合适,萧恂说是成色不好,实则,水头极好,可见他在挑选的时候,十分用心。 “我很喜欢啊!”谢知微捏着手镯子,她笑盈盈地看着萧恂,“你以后出门办事,要是来不及,也不必给我带礼物。” “那怎么行?再说了,什么事会忙得让我都来不及给你带礼物?天大地大都没有你大,我只有每次给你带礼物,等老了的时候,你满屋子里都是我给你带的礼物,我们看着那些礼物,回忆起今天的事,才不枉走过一生。“ 谢知微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将头靠在萧恂的肩上,鼻头有些酸,原本因婚期将近,而忐忑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平静下来充满了期待。 她期待与他一同走过一生,正如他所说,将来他们老了,守在一起,看满屋子的回忆。 等她老得动不了,快要死了,她把自己攒了一生的宝贝,舍不得的带到棺材里,剩下的,留给儿女儿孙们,看着他们围在床前分自己的遗产。 第575章 咬了 谢知微想着,没忍住在萧恂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自然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跟做贼一样,萧恂浑身如同被雷电击中,他呆呆地,耳边只听到谢知微的轻笑声,不知所措。 “湄湄!”袁氏的呼喊声传来,紧接着便是袁氏在问,“大姑娘呢?” “奴婢看到大姑娘往那边去了。” 谢知微听到声音越来越近,一下子就慌了,鼓着一张小脸连忙推萧恂要下去,萧恂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按着谢知微的头,一口啃了下去,正好啃在她的唇上,谢知微“嘶”地抽了一道冷气,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萧恂。 萧恂忙将她放在地上,转身便一道烟儿一般地离去了。 “湄湄,你怎么在这里?”袁氏看到女儿,松了一口气,看到女儿的唇.瓣上一道红痕,忙要凑过去看,“湄湄,你的嘴怎么了?” 饶是谢知微脾气好,此时在心里也将萧恂怨了个够,她忙用帕子沾了一下,“方才过来的时候,被花枝捎带了一下。” “花枝”躲在院墙后面,听到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远了,他忙站起身攀在院墙上,看着谢知微的身影与袁氏一起,往右边拐去,被归元塔挡住不见,他才重新翻墙折返回来。 湄湄今天主动了! 萧恂乐得找不着北了,胸膛里有无数只小兔子在欢快地蹦跶,他很想找一个人说说他的喜乐,只可惜这种事不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可以拿出来嘚瑟的。 这是他和湄湄两个人的事,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就只能去找湄湄了。 谢知微和袁氏才走到大雄宝殿的后面,正要跨过门槛往前面,去放生池边看看,便有争执声传来。 “要说,我们两家是亲家,亲家之间哪怕不是太亲,也绝没有现在这样,遇到了,就跟乌鸡眼一样儿,斗来斗去的。您是亲王妃,我只是个从六品的孺人,没得脸在您跟前说话,您可说得太对了,那就等我大嫂子和大侄女儿来和您理论好了。” 这是钱氏的声音,旁边,袁氏笑道,“王妃,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多大的火气!眼看两个孩子要成亲了,您这当母亲的这般,可是要叫人看笑话的。” “看笑话?我早就让满京城的看了笑话了,丢脸都丢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了。我说什么了?我难道说错了?我侄女儿快没了,端宪郡主见死不救,我说错了吗?” 襄王妃才说完,就看到谢知微从门内走出来,她最后一道音卡在了喉咙里,眼珠子快凸出来了,盯着谢知微,如同见鬼一样。 “襄王妃!”谢知微走过来,朝襄王妃福了福身,“庄姑娘是大不好了吗?依我说,这未必是坏事。” “你说什么?”襄王妃没想到,佛门宝地,谢知微居然说这样缺德的话。 “我听说,王妃找了好几家勋贵和世子爷说亲,没有一家应允的,难道是襄王府的门第不好?这大雍天下,除了宫里,便数襄王府最尊贵,门第最高了,难道是世子爷人品不好?我在京中这么多年,虽说没有听到多少有关二叔的赞誉的话,但也从来没有听说二叔有欺男霸女、危害百姓的事,王妃想想,这是为何呢?” 襄王妃的脑子有点浅,没多想,便问道,“为何?” 最近,她是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婚事,头发都快愁没了,去年,她还说要和皇后娘娘一道,皇子们选妃的时候,她也挑那么两家好姑娘接洽一番,谁知,她是看中了好姑娘,却没有一家愿意把女儿嫁给她儿子的。 一开始,她只是在想,难道人家是嫌弃她儿子没有庶长子有本事?也因此,她没少骂儿子不争气,甚至萌生出了要将儿子送往西疆谋一点军功的想法。 她才开了这个口,王爷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跟看傻子一样,答应得很爽快,“好啊,你要是愿意,本王亲自送他去。” “这还需要问吗?”钱氏这会儿是逮住了一个好机会,幸灾乐祸道,“王妃,您也是养女儿的人,若是别人家的男儿,连正妻都没有,家里就有了姨娘,还是当婆婆的娘家侄女儿,您敢把女儿嫁过去吗?” 襄王妃气得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了,难怪,她让人上人家家里去说亲的时候,媒人都不愿意接活,敢情是为了这事儿,可这怪谁? 要怪只能怪萧恂,当初要不是萧恂使了绊子,她侄女儿如今就是宸亲王侧妃了,轮得到来害她儿子? 王世普说了,就算庄凤芝的伤好起来了,因为萧恂一脚正好踢在庄凤芝的小腹处,宫室恐有裂伤,将来会妨碍子嗣。 所以,她给儿子弄这么一个妨碍亲事,将来还不能生育的侧室,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刻,襄王妃将谢知微也恨到了极点,若是谢知微愿意出手治疗侄女儿,至于到现在这一步吗? 谢知微一眼就看出了庄氏的心思,她也不是怕庄氏,只眼下,婚期就要到了,她不想因为庄氏而节外生枝,便招呼母亲和钱氏还有二舅母,与庄氏道别后离开。 “郡主,你是真不肯出手吗?”襄王妃抹了一把眼泪,“到底将来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你就忍心看着,芝儿这一生就这么毁了?” 谢知微没有听懂,她毕竟不知道庄凤芝竟然被踢伤了宫室,但庄凤芝是曾经庄氏要塞给萧恂的侧室,且还跑到襄王跟前告她的状,谢知微自认不是个心善之人,不由得笑道,“庄姑娘有父母疼爱,有王妃您的怜爱,是个有福之人。” 说着,谢知微便扬长而去。 庄氏气得差点将手中的帕子都绞碎了,计嬷嬷在一旁观全程,也是心有戚戚,“王妃,这端宪郡主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瞧着年纪不大,可一颗心也太硬了点,奴婢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姑娘。” “岂止是你没有见过,连我也没有见过。萧恂那杂种,有这么个助力,将来还不定要怎么骑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呢。” 第576章 好疼 计嬷嬷想了想,安慰道,“王妃倒也不必就这么怕了她,眼下,王妃是拿她没有办法,但将来,王妃是她正儿八经的婆母,槛院那个都算不上,王妃想要磋磨她,只要她每日里在王妃跟前立规矩即可。” “至于说,像外头说的,宸王殿下要带着郡主去就藩,若王妃的身子骨有恙,难道皇上敢不让郡主尽孝道?” 襄王妃一听,很是高兴,“就是这个理儿,还是你为我考虑得周到。” 谢知微的马车才进了南熏门,就听到满城的议论声,她忙让百灵去打听打听,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了家。 出去了一日,谢知微着实是累了,沐浴一番后,正歪在南窗下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百灵便如同鸟儿一般飞了进来,“不得了,郡主,武安侯府大姑娘出了大事了。” 谢知微惊得从榻上起身,“出了什么事?云华姐姐出了什么事?” “听说今日在大相国寺里头,曹大姑娘被人撞进了放生池里头,正好娄国的四王子看到了,就把曹大姑娘救起来了。后来,曹大姑娘听说这事儿是阴谋,是惠和公主使的阴谋,曹大姑娘愤恨不已,恰好惠和公主也在大相国寺,曹大姑娘和惠和公主厮打的时候,把惠和公主的一只眼睛打瞎了。” 不说别的,谢知微一听娄国四王子和惠和都在大相国寺,而既然是惠和使的阴谋,为何云华姐姐这么快就知道了,云华姐姐找上门的时候,惠和身边难道没有丫鬟?偏偏就被云华姐姐把眼睛给打瞎了? 一个瞎了眼的公主,自然是没有了和亲的资格,眼下,谁才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呢? 云华姐姐那是武安侯府的嫡女,皇后娘娘嫡亲的内侄女儿,被封为公主去和亲,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特别是,和亲的公主是为云华姐姐所伤。 “来人,备车,我要去常寿长公主府。” 百灵吓了一跳,她抬头看看天色,“姑娘,天快黑了。” 谢知微很是烦躁,不顾百灵的劝阻,对玄桃道,“准备药箱,针,让门上的婆子安排车,我要去常寿长公主府。” “姑娘,听说惠和公主现在还在大相国寺。”百灵见姑娘不听劝,知道姑娘是不想曹大姑娘陷入绝境之中,与其拦着,还不如听姑娘的吩咐。 谢知微正要上车,感觉车上有异动,她掀开帘子朝里头看了一眼,见是萧恂,便扭头对丫鬟们道,“再多备一辆车,你们坐后面的车跟过来。” 玄桃等人以为姑娘是要快些,不做他想,横竖府上的车多,便又叫了一辆车跟在后面。 萧恂拉了谢知微一把,用力过猛,谢知微直接朝他的怀里撞来,撞得萧恂闷哼了一声。 谢知微的两只手抵着萧恂的胸.脯,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有事,这里好疼!”萧恂可怜兮兮地朝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 谢知微知道这点力道,对他而言,算不得个什么,可眼下这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叫痛,谢知微实在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谢知微只好为他揉了揉,轻声问道,“好点了吗?” 这滋味! 萧恂无法形容,只能说“黯销魂、欲尽更堪怜,终难得”,他忍得难受,又怕谢知微的胳膊疼,约有几个呼吸时间,便道,“好了,不疼了。” 谢知微见他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便道,“你也不能一直这么见不得人吧?你准备躲躲藏藏到什么时候?” “再过几天就好了,湄湄,大婚之前,我都在京城陪你吧!我听说有的人很害怕成婚,我现在好担心啊,怕你也跟着害怕。“ 谢知微拿眼睛瞅着他,没好气地道,“阿恂,你跟我说一下,你是不是在害怕?” “我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别人说,人生三大幸事,老婆孩子热炕头,我马上就能拥有了。” 谢知微噗嗤笑了一下,瞅着他红红的耳朵,用手轻轻地扯了扯,“你还哄我,你说,你是不是在紧张?” “哪有?”萧恂别过脸,不看谢知微。 马车很快就在大相国寺的山门前停了下来,谢知微推开萧恂,问道,“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你有事要先走?” 因早晚天气还很凉快,马车上还铺着萧恂送给谢知微的那张白色虎皮,萧恂往虎皮上一躺,伸了个懒腰,“我就在这里睡一觉吧!你去忙你的去,回头我送你回去。” 萧恂只觉得眼前这躲躲藏藏的日子,正好可以和湄湄黏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他得尽快解决眼前的困局,他还要光明正大的和湄湄过礼。 难道,送聘礼的时候,还要礼部的官员帮他去送不成?自然是他亲自去。 他从认识湄湄开始就在攒聘礼,攒了这么久,可没少攒些好东西,这么重大的时刻,他当然要亲力亲为了。 躺在马车里,周围都萦绕着湄湄身上的气息,与心爱的姑娘搂搂抱抱这么久,萧恂对这些气息自然都很熟悉,就好似,他和湄湄睡在一张床上,不知不觉间,萧恂就睡着了。 “姑娘,事情闹成这样,惠和公主会不会怨怪姑娘?” “她怨怪我什么?是她说不想去和亲,我问过她,如果不想去和亲就要付出代价,她说只要不死,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薛婉清不屑一顾地道,“眼下只是没了一只眼睛,况且,若是我那好表姐肯出手,她这眼睛还未必保不住,端看她如何取舍,她能怪我什么?” 翠香松了一口气,薛婉清很是满意,她到了四皇子府之后,萧昶炫安排了很多人伺候她,但薛婉清知道自己的情况,她的一些想法和做法都很惊世骇俗,不敢要别的丫鬟服侍,贴身服侍的还是翠香。 果然,翠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对她很是忠心。 她以前体会不到家生子儿和外头买来的奴婢有什么差异,现在深有体会。 她除了翠香之外,身边还有四个一等丫鬟,阵仗赶得上谢知微的了,但这四个一等丫鬟,个个就跟桐油灯盏一样,并不会主动为她打算,拨一下亮一下的节奏,服侍起来,非常敷衍。 第577章 情意 “薛庶妃,请留步!” 从大相国寺里出来一个婆子,一路小跑着过来,站在薛婉清的跟前,正好三个人都站在了谢知微马车旁边。 “薛庶妃,我家大人有话要问。” 婆子口中的大人乃是卢琦龄,大相国寺发生了这样的凶案,又涉及娄国使臣,不光是卢琦龄来了,东厂曲承裕也来了。 卢琦龄一身绯色官服从大相国寺里出来,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青年儒雅中透着一股锋利,锐意中包裹着一点从容。 “薛侧妃,本官有两个问题,还请薛庶妃如实回答!” “卢表叔,请讲!”薛婉清很是有礼,卢琦龄笑了一下,“不敢,卢某自认与薛家和四皇子都不沾亲。” 薛婉清心头冷笑一声,也不在乎,态度变得冰冷了许多,“废话不多说了,卢大人,请问吧!” “惠和公主说,这一切都是薛庶妃指使,为的是公主不想和亲,央求薛庶妃帮忙出了这个主意,不知是否属实?” 如果属实,那薛婉清也脱不开这官司,她心里咯噔一下,又很生气,嗤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是我指使的,我让她去吃屎,她也去吃屎吗?” 卢琦龄没有想到,薛婉清一个女子,说话如此粗暴,他有些尴尬,顿了好久,才继续第二个问题,“薛庶妃,不知您今日为何来了大相国寺,当时案情发生的时候,您在什么地方?” 薛婉清很受不了卢琦龄对她如此无礼,“大相国寺如此之大,人人都来得,敢问卢大人是否人人都要过问一遍?三日前,我就准备今日来大相国寺上香,正好遇到了,我既然和惠和公主从前是好友,她受了伤我当然要去慰问一番,谁曾想,她居然还咬上我了。” “吵死了!” 一道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如此熟悉,薛婉清吓得跳了起来,扭头一看,见原本应当在西疆的萧恂,居然鬼魅一般地出现在这里,她顿时又惊又喜。 萧恂一脸刚睡醒的样子,目光不善,盯着卢琦龄,“我说,卢大人,顺天府的衙门什么时候被火烧了?还是主梁被雷劈了,什么地方不好审讯犯人,你跑到我车旁边审,我好好一个美梦被你吵醒了,你赔我?” 卢琦龄也是惊得不行,确定是萧恂后,忙上前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行行行,要多远滚多远,别在本王耳边嗡嗡嗡!” 萧恂挥苍蝇一样,挥了挥,说完,就准备进去,被薛婉清喊住了,“宸王殿下,判刑讲究证据,妾身清清白白,可不是什么犯人,宸王殿下还请慎言!” 薛婉清说完,一脸正义凛然地看着萧恂,一副你要还我清白的样子。 而她心里,方才“妾身”二字出口的时候,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起来,就好似,她曾经服侍过萧恂,与他有过肌肤相亲的那种感觉,柔软得一塌糊涂。 女人与男人,终究还是又区别,女人若是与男人有过那档子事,一颗心就会落在那人身上,除非是荡.妇.淫.娃。 而男人则不同,男人睡多少个女人,对他而言,享受的就是那一瞬间的极致乐趣。 完事后,人还是那个人,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萧恂哪里知道,薛婉清在意.淫他,他淡漠地扫过薛婉清一眼,天色很暗,他也没看清薛婉清是谁,只知道是个女的,还是个成了婚的妇人,懒得搭理,钻进了马车。 薛婉清痴念的目光恨不得把马车戳出一个洞来,回去的路上,她坐在马车里不自禁地想着,萧昶炫这辈子没了谢知微,难道真的坐不上太子之位了吗? 萧昶炫指望她,哪怕她有经天纬地之才,萧昶炫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她有什么本事让萧昶炫当上太子? 马车经过果子街的时候,薛婉清正好掀开帘子,看到了占据了大半条街的宸王府,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紧闭的五间大门,门上九行七列金顶在灯光里闪闪发光,屋顶绿色的琉璃瓦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 这府邸自从萧恂被封为亲王之后,就开始大肆翻修,门脸扩大了一倍,将郡王府的规格提升至了亲王府规格。 马车往东又走了一段,在都亭西驿站的附近停了下来,四皇子府便位于此处,这宅邸之前是一位大将住过,那大将正好告老还乡,几个皇子要出宫分府,工部便买了下来。 萧昶炫听说薛婉清回来了,高兴不已,站在西院正房的廊檐下等着,见薛婉清进来,忙迎了上去。 薛婉清虽说对萧昶炫多看不上,但,她也知道,眼下,她只能依赖萧昶炫过活,面儿上对萧昶炫自是情意绵绵,“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不歇下?” “清儿,我还不是在担心你?” 薛婉清很是有点累了,她靠在萧昶炫的身上,“殿下,明日朝堂上肯定要就和亲的事,再起波澜,届时,殿下一定不要随便说话。” 说着,薛婉清将大相国寺发生的事说了,“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惠和居然会把我牵扯上,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好心帮她,她居然跟疯狗一样乱咬,早知道,我就不帮她了。” “眼下最适合和亲的人是武安侯府曹大姑娘,正好是皇后娘娘的内侄女儿,若是和亲,等被封了王妃,武安侯府的地位就水涨船高,皇后娘娘眼下又有了嫡子,若是被封为太子,对殿下非常不利。” 薛婉清想到这里,在内室里走来走去,不免抱怨道,“我也真不知道二公主是怎么想的,若她能乖乖听话去和亲,对殿下来说是一大助力。” 说不定,萧昶炫还会因此而被封为郡王。 惠和找上门来,让她帮忙出主意,薛婉清担心她会把以前自己告诉她的那些观点说出去,便随口提点了她几句,只说让她想办法不具备去和亲的条件,没想到,她这么狠,为了不去和亲,不择手段。 萧昶炫身边的谋臣已经为他想到了这一点,此时听薛婉清说起,他一面感动薛婉清一心一意为他,一面也很恼火姝宁,难道她以为留在大雍,就能选个好驸马吗? 第578章 欺君 惠和的眼睛并没有伤得多厉害,但眼角上一道伤痕直抵额角,看着狰狞无比。 谢知微一来大相国寺,就被武安侯夫人和长公主迎了进去。 曹云华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谢知微喊了她一声,她看过来,见是谢知微,忙扑过来,抱着谢知微哭起来,“微妹妹!” 她只觉得心里苦得很,求而不得,又遭人陷害。当她被娄国四王子从放生池里抱上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带着丫鬟匆匆离开的惠和,心头已经有了怀疑。 当身边的丫鬟告诉她,是惠和将她推进了放生池,在此之前,栏杆被人做了手脚,她发现这丫鬟被人收买之后,便知道,从始至终,这都是个阴谋。 恰好她来大相国寺上香,惠和和娄国四王子也来了,恰好她被人推下放生池,娄国四王子也正好跌落其中? 那一刻,曹云华想要将一切都毁灭。 此时,她抱着谢知微哭得不能自已,只觉得自己的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她难道连死都不能清清白白地去死吗? 谢知微能够感受到她心里浓浓的悲哀,但眼下不是哭的时候,她朝武安侯夫人看去,示意夫人将云华姐姐拉开。 武安侯夫人便过来,抱住了女儿,“让你微妹妹看看惠和公主,好不好?” 常寿长公主在一旁等得很不耐烦,对她来说,女儿瞎一只眼,肯定比和亲更加可怕,谁会娶一个瞎眼的女子? “端宪郡主,麻烦你帮惠和好好看看,银子的事都好说。”常寿催道。 曹云华哭了一场,人也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松开了谢知微,也不搭理母亲,站在一旁暗自抹泪。 惠和的眼睛被紧急处理过,看到谢知微过来,冷笑道,“谢知微,你这次休想讹诈我,我可没那么多银子付诊金。” 谢知微没有搭理她,揭开她蒙在眼睛上的布看了一眼,眼角伤痕可怕,她轻轻地按压了一遍惠和的眼睛周围,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吓人,想必那些传言,多是惠和让人散布的谣言。 谢知微收了手,她让杜沅打来水,待净过手后,对惠和道,“公主,你这眼睛的确不需要花太多银子,我原本也在怀疑,云华姐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伤了你的眼睛呢!不知若是皇上知道,公主为了不去和亲,而布下这样的局,还把好好一只眼睛说成要瞎了,会不会治你的欺君之罪呢?” 常寿长公主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震惊不已,也害怕不已。 “惠和,郡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果真如此,正如谢知微所说,朝中御史肯定会把惠和参成筛子,这就是欺君之罪,除非,惠和真的把一只眼睛不要了。 断臂求生,不是人人都能有这种大决心,大勇气! 惠和这种人,自然没有。 “胡说,谢知微,你少诬陷我,我的眼睛看不看得见,我自己不知道?” “既然你的眼睛总是看不到了,不如我给你用针吧,兴许还能看到一点呢,慢慢地说不准被我治好了呢?” 谢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惠和脸上的神色大变,她怎么可能信任谢知微呢?今日,如果伤她的不是曹云华,谢知微会这么好心地跑来? 正如谢知微所说,当曹云华的指甲掐到她的眼睛的时候,她也是大骇,将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挣脱开了曹云华。 一个人的眼睛若是被攻击,会第一时间条件反射地护着,若非高手,力量相当的话,又提前防备的话,一个人的眼睛很难被人弄伤。 这也是谢知微怀疑的地方,眼睛是人体身上最警醒的部位,哪怕有灰尘或是飞虫袭来,眼睛都会自主防备。 惠和算计曹云华,乃是有心算计无心,惠和会让曹云华把她眼睛弄瞎?再加上旁边还有彼此的丫鬟,断然不会出现这种变故。 常寿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女儿居然会撒下如此弥天大谎,这可关系到和亲,大雍与娄国的盟约。 “端宪郡主实在是妙手回春,我儿惠和的眼睛全赖了郡主出手……” “好说!”谢知微笑了一下,“若公主的眼睛想要完全恢复,诊金需五十万两,虽说贵了点,可谁让伤的是眼睛呢?” 常寿脸色大变,谢知微这是掉进钱眼里去了吗?她神色僵硬,实在是笑不出来,“郡主,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谢知微轻轻地瞥了常寿一眼,“长公主殿下,这只是端宪的意思,云华姐姐到底愿不愿为长公主保守这个秘密,或者说,皇后娘娘那里愿不愿意接受长公主殿下的好意,端宪就不得而知了。” 常寿双手紧紧地握住拳头,她再一次体会到了背后无人的凄凉与无力,若非没有人护着她,区区一个郡主,怎么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武安侯夫人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惠和陷害了,她不由得怒火中烧,“长公主殿下,如今满京城都在传我女儿把你女儿的眼睛弄瞎了,想必宫里早就知道了,就不知,若宫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惠和公主为了不和亲,会作何想?” “侯夫人,这事,就不劳夫人费心了,本宫自当进宫说明一切!”常寿气恼不已。 武安侯夫人至此才松了一口气,她朝谢知微福身感谢,谢知微哪里敢受,忙避开,伸手扶起了她,“侯夫人,端宪与云华姐姐情同姐妹,你这般教端宪情何以堪?” 既然惠和的眼睛没有问题,谢知微等人就不在此多停留了,外头顺天府的差役们听说后,也都各自散了。 站在大相国寺的廊檐下,曹云华看着满城的灯火,心头的滋味苦涩,“微妹妹,如果惠和的眼睛真的瞎了,我是打算就此去和亲的,天地之大,我都不知道我的未来在何方?” 谢知微早就看出,曹云华与武安侯夫人之间有了嫌隙,武安侯夫人见女儿出事,急得不得了,而曹云华对母亲却非常冷淡。 她很是不忍,“云华姐姐,这天底下再也不会有谁,比侯夫人对云华姐姐更疼爱,更盼着云华姐姐好了,能够在母亲的膝下长大,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得到吗?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喜欢,能够深厚到,只在一旁看着她幸福,便觉得自己也获得了幸福?“ 第579章 真美 武安侯夫人在一旁听着,抹着泪。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一个太监,竟然不顾羞耻地坚持要嫁给他。 陆偃位高权重,东厂心狠手辣,丧尽天良,这样的人,能招惹吗? 若云华真的能够与那人成就好事,家里的姑娘们,还能找个好婆家吗? 武安侯夫人心疼女儿鬼迷心窍,又担心她会给家里带来祸事,半年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此时听谢知微这些话,不由得悲从中来,掩面而哭。 曹云华的心里顿时升起了愧疚,只想到自己这无疾而终的感情,感到阵阵悲哀,她还没来得及让那个人知道啊,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愿意跟着他,为奴做婢,一生无悔。 她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她一直都在告诉自己,那天,她摔倒在地上,他应当是不知道的,当时她为什么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呢?勇敢地追上去,跟他把话说清楚啊! 她现在想去说,可母亲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云华姐姐,你觉得你还是曾经的自己吗?曾经的云华姐姐不是这样的,她从来不会让人为难,更加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人,云华姐姐,是为什么呢?” 曹云华的脑子里,如同被人敲醒了一记警钟,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回响“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追上去,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我喜欢他,有什么错?哪怕他不喜欢,总有一天,我都要叫他喜欢上我!” 她记得是去谁家赴宴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这句话,当时听到的时候,她啐了一口,觉得说这话的人好是无耻,但听到之后,她就再也忘不掉了。 “微妹妹,我是不是很不知廉耻?”曹云华的心里充满了悔恨,悲哀,原本明艳的脸上没有血色。 她看着台阶下的地面,有种想要扑下去的冲动。 谢知微朝她存了死志的脸上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朝杜沅使了个眼色,杜沅微微倾侧身子,只要曹云华有异动,她能够快速出手相救。 “人这一生,孰能无过?云华姐姐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盼着这世上,对我们好的人过得好,我们盼着他好的人过得好,我们便也过得好了。” 台阶的左边,种着一株海棠树,满树的花在夜色里,依然灿若明霞,她走过去,扶了一根花枝,深深吸嗅了一鼻子,笑着看向曹云华,“云华姐姐,你瞧,真美,这样开在枝头真美!” 曹云华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良久,她点了点头,哭着笑出声来,身上一道无形的枷锁似乎就此被挣脱,虽难过,虽伤心,可执着被放下后,感到满身轻松。 “微妹妹,谢谢你!” 谢知微与曹云华就此别过,时辰不早了,她忙上了马车,萧恂在车上睡得非常香甜,马车驶出大相国寺所在的大录事巷,萧恂就醒了,他一睁眼看到谢知微正垂眸看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以为自己在做梦。 “湄湄?” 谢知微“嗯”了一声,听他声音有些沙哑,便将手边一盏半凉的茶递给萧恂。 萧恂坐起身,一饮而尽,将茶杯放好后,就坐在了谢知微的身边,提起她,就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屁.股下是萧恂的腿,谢知微百般不自在,萧恂却箍着她,不让她下去,将脸埋在谢知微的肩上,“湄湄,让我抱一会儿,我才做了个噩梦,好可怕!” 谢知微便不挣扎了,听他声音里是浓浓的悲伤,她忙道,“只是一个梦而已,又不是真的,梦醒了,就好了。” 萧恂却觉得好不了,他得把湄湄一直抱在怀里,真实感觉到她的存在,他才能好得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湄湄说的那个梦了,梦里,湄湄被萧昶炫那混蛋关在冷宫里,他率领燕北的兵攻进了京城,就是想要帮湄湄报仇,拿下大雍的江山,将湄湄从冷宫里救出来。 可最后的关头,他冲进宫里的时候,正好看到湄湄死了。 梦里,那一刻的心,痛得他生不如死,恨不得就此跟着湄湄去了算了。 要不是他答应过湄湄,要让萧昶炫和他新立的那个皇后在谢家的牌位前跪十年,他一定会追随湄湄而去,黄泉碧落,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萧昶炫,萧恂记住了他,他记得第一次在宫里遇到湄湄,湄湄就朝萧昶炫下手,肯定是湄湄之前做了这个梦,气不过。 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的萧恂后悔不迭,早知道,当初他就该帮湄湄一把。 马车出了南门大街,往北面行了一段路,便上了州桥,往东,便是小甜水井巷了。 谢知微再也忍不住了,挣扎着从萧恂的腿上下来,红着脸,“阿恂,我让朱叔送你回去吧?” “不要,湄湄,我今晚要看着你睡着了,我再走。” “为什么?”谢知微很是无奈,“你到底做了个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我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湄湄,你别问了,我不想说,一说,我怕我会哭出来。” 他苦着一张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谢知微也不好强求,等马车进了东角门,在仪门处停下,谢知微下了车,决定不管他。 朱叔早就知道车上有人,他也不管萧恂,将马车停好后,卸下了轭套,将马儿牵去吃草和刷洗,留了萧恂在车里。 萧恂坐了一会儿,心情还沉浸在方才的梦里,若非湄湄好好儿在他眼前,他真的会觉得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湄湄,他会如何度过余生?这就好似,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唯有和湄湄一起,他的一生才是完整的一生,湄湄是他的命,有湄湄在,他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想到这里,萧恂便下了马车,他侧耳听着谢家的声音,避开人多的地方,朝湄湄的倚照院潜去。 正趴在院墙上的松风和竹影看到萧恂又来了,彼此对视一眼,忙默默地别过了头。 倚照院里,才从谢知微的屋里出来的窦秀娘顿时警觉,快跑两步翻身跃起,朝萧恂所在的海棠树上出手。 第580章 心疼 窦秀娘扑了个空,谢知微站在窗前,看到一道人影,猫一样地窜向黑暗处,消失不见,她顿时有些头疼,喊了窦秀娘,“秀娘,你回来!” 窦秀娘不甘心地朝那黑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不得不回来,对谢知微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大姑娘,那人是谁?” 谢知微欲言又止,不说吧,万一自己人打起来了,有个损伤怎么办? 眼看窦秀娘连武器都掏出来了,她很是羞耻地道,“不是宸王殿下,就是宸王殿下派来的人。” 窦秀娘吃了一惊,“宸王殿下回来了?” 窦秀娘不知道是陆偃从哪里找来的人,三十多岁,本名据说叫窦湘君,胆识过人,有勇有谋,使一杆方天戟,练就一手金丸弹绝技。 也正因此,谢知微才会担忧,这人,比起杜沅和杜沚,本事高了不止一倍。 “嗯,回来了,回头我让松风和竹影出来和你认识一下,免得将来你们不小心伤了自己人。” 窦湘君很是尴尬,她刚才太着急了,又感知到对方比她的实力高出太多,便格外紧张,倒是忘了探知那人的气息。 稍顷,萧恂回来了,谢知微正歪在榻上,让玄桃帮她擦干头发,他站在窗前,在窗户上敲了敲,谢知微主仆二人抬眼看去,玄桃吃了一惊,忙低下头。 谢知微披散着头发走了过去,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中衣,披了一件同色的夹袄,她长发垂落至股下,顺滑黝黑如玄缎,衬得一张小脸越发肤光胜雪,因养得极好,脸上泛着淡淡的粉,如花骨朵儿一般娇嫩。 萧恂看得眼睛都直了,目光在她的胸口溜了一圈,只有微微凸起的小馒头,他顿时羞得脸儿通红,别过一边去。 “你不打算回去睡觉了吗?”谢知微问道。 萧恂生怕谢知微这就把他撵走了,忙一撑窗台,翻了过来,可怜兮兮地道,“湄湄,我忙了一整天了,就早上的时候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一根油条,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我快饿死了。” 谢知微见不得萧恂装可怜,他说没有吃,肯定是真没有吃,当下也顾不上说别的,扭头就对玄桃道,“你去小厨房,给殿下煮一碗面条来。” 玄桃犹豫着,虽说郡主和宸王殿下是未婚夫妻,可毕竟未婚,且郡主年纪这么小,她怎么可能放心郡主和宸王在这深更半夜,独处一室呢? “郡主……”玄桃喊了一声,意有所指地朝萧恂看了一眼,同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谢知微,眼里流露出祈求之色。 她能不能让别人去给殿下煮面条?虽说这么晚了,宸王殿下哪里讨不到一口吃的,跑到姑娘闺房来,分明就是有所企图。 “湄湄,你这丫鬟忠心可嘉!”萧恂一点儿都不见外地往谢知微的床沿坐去,屁.股还没有落下去,突然弹跳起来,他都没有梳洗过呢,便毫不嫌弃地在脚踏上坐下来。 谢知微眨巴眼睛,对玄桃道,“你若是不放心,就让雨晴去。” 玄桃被看破了心思,脸红了红,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往外头喊了雨晴过来,这下子,萧恂在谢知微屋里的事,她屋里的丫鬟们都知道了。 谢知微简直没脸到了极点,但萧恂觉得很好,他和湄湄明明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为真正的夫妻了,凭什么他来看她,还要偷偷摸摸呢? 谢知微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脸蛋儿羞得通红,不一会儿秋嬷嬷进来了,请萧恂到外头的屋里坐一会儿。 谢知微想了想,对秋嬷嬷道,“嬷嬷,这事儿,就不用让我爹爹和母亲知道了,省得他们担心。” 秋嬷嬷一心都为谢知微好,她把谢知微从小儿带大,待她若亲生,如今姑娘就要出阁了,她一直都很担心,姑娘与姑爷若是圆房,还得两三年时间,姑爷眼看十五岁了,到了知人事的年纪,若是将来闹出庶长子来,姑娘的脸往哪儿放? 若是姑娘和姑爷的感情深,姑爷愿意给姑娘脸面,将来就算有通房,但不让生下庶子庶女,岂不是好? 秋嬷嬷笑道,“姑娘不吩咐,奴婢也明白,姑娘和姑爷本就是未婚夫妻,眨眼就大婚了,便是老爷和太太知道了,也只会为姑娘和姑爷高兴。” 萧恂心说,湄湄身边都是些人精儿,这个奶嬷嬷年纪虽大,挺通达的,特别是“姑爷”二字让萧恂很受用。 雨晴很快端了一海碗鸡汤香菇面来,配了两三样爽口小菜,面上卧着一个鸡蛋,夹杂着几根青菜,看着就让人很有胃口。 只是这碗也太大了点,几乎和脸盆差不多大了。 谢知微嗔怪地朝雨晴看了一眼,雨晴看懂了姑娘的眼神,委屈不已,嘟囔道,“厨上的芸娘听说是给姑爷煮面条,就说姑爷如今是正……能吃的时候,便多煮了些。” 谢知微还能说什么? 萧恂已经欢快地拿起了筷子,正要吃,问谢知微,“湄湄,你吃不吃,我分一点给你。” “我不吃,你自己吃。”她边说,在桌边坐下,将几样小菜往萧恂跟前推了推,看着萧恂狼吞虎咽,她觉得比自己吃还要开心,直到她看到萧恂将一大海碗的面都吃完了,她不由得心疼起来。 “你多大的人了,忙什么事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了?“ 谢知微的语气里带着稍许责备,但萧恂听着却是非常受用,他的湄湄在关心他呢。 萧恂四岁起就一个人一直住在他东边的院子里,襄王爷把他视作眼珠子,但对他的干涉也很少,属于放养型,而他自小以来,容侧妃不出槛院,也极少许他去槛院。 可以说,他自小很是孤单,身边对他关心的人,多是下人。 少有人为了他,而用这种充满关切的责备的语气和他说话,萧恂喝完了最后一碗面汤,谢知微将帕子递给他,萧恂闻着帕子上的幽香,他还没有大婚,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不想醒来。 四皇子府里,一大早,门房就收到了一张拜帖,送到西院这边的时候,萧昶炫还没有起身。 第581章 初吻 薛婉清觉得,萧昶炫这么一天到晚,连早朝都没有机会上,肯定不是个事儿,谁家的男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拜帖是常寿长公主府送来的,是萧昶炫的亲姑姑,薛婉清秉着尊重人的原则,看了一眼拜帖,没有打开,递给了才起身的萧昶炫。 “清儿,你帮我看看!”萧昶炫一面在丫鬟的服侍下穿着外袍,一面道。 薛婉清打开来看了一眼,道,“常寿长公主邀请你我去长公主府赏花。” 薛婉清心知,赏花都是次要,主要还应当是为了惠和公主欺君,皇帝已经责令,让钦天监尽快选定吉日,娄国使臣不日回国,令惠和随使臣一起离京。 萧昶炫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不悦,“姑姑找我有什么用?父皇只有姑姑一个妹妹,却不止有我一个儿子。再说了,要怪,只能怪惠和不知检点,做下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来,她和娄国四王子有了首尾,不去和亲,谁去和亲?” 言语间很是轻蔑和不屑。 薛婉清听得很不舒服,她一个现代人,说实话,并没有把贞操看的有多重要,就算惠和和四王子有了那种事,但惠和是被陷害的,而且陷害她的人,就是姝宁,这能怪惠和吗? “殿下,您会去常寿长公主府吗?” “去吧,若是我不去,姑姑回头又会去父皇那里告我一状。” “那您去了,准备说这些话吗?” 萧昶炫听到了薛婉清话语里的不悦,他忙坐在榻上一把将薛婉清搂进怀里,“清儿,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告诉我。” 薛婉清心知和萧昶炫之间,需要慢慢磨合,她的语气好了许多,“殿下,这对殿下来说是机会来了。殿下还记得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吗?” 萧昶炫的眼睛一亮,薛婉清道,“让殿下娶惠和,肯定是不可能的,当年馆陶公主为了让女儿当上皇后,与汉武帝有了这个盟约,殿下只需要帮助惠和,不需要让她去和亲,便可以向常寿长公主提出要求。” “那本宫要如何帮助姑姑?父皇已经册封惠和为公主,连离京的日子都快定好了。” “殿下,这就看人如何操作了。”说着,她凑到了萧昶炫耳边耳语几句,萧昶炫听得一阵心喜,扭头就含.住了薛婉清的唇.瓣。 薛婉清全身都僵硬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萧昶炫居然会对她有这样的举动,她才多大一点啊,现代这个时候,她还在读初中呢,这可是她的初吻呢! 比起搂搂抱抱,穿着衣服的那种,对她来说都不是个事儿,可接吻,就完全不同了,这是饱含情.欲的啊! 薛婉清不动的这么三五秒功夫,萧昶炫居然还喘粗气了,薛婉清给气得,一把推开了萧昶炫,气怒道,“殿下,妾身还没有及笄呢!” 萧昶炫的年纪却不小了,欲.望起来了,他有点难受,好在薛婉清力道有限,并没有将他摔得多难受,他转过身来,将薛婉清搂进怀里,“清儿,你别生气了,我,我是情不自禁。” 早上,一个小小的插曲,让薛婉清的心情有些不好,她忍不住想到,若是今日,对她做这些的是另外一个人,她会如何? 若是萧恂呢?她的心里升起了点点的喜悦,也让她明白了,原来,人的感情是没法被勉强的,她做过无数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萧昶炫对自己有多好,有多好,萧恂算什么? 可是,真正到了这一步,她还是觉得难受。 想到这里,她转过脸,主动吻住了萧昶炫。 激.情来得很快,屋子里的丫鬟们吓得连忙长翅膀飞走,翠香看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痒得难受,她忙招呼人离开,将门掩住。 薛婉清的手段自是多,末了,萧昶炫松了一口气,有些意犹未尽,只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一个宝。 他还以为,自己要等到薛婉清及笄才能解得了饥.渴,没想到,他的清儿还能做这些。 他不由得想到曾经在宫里的时候,听到的传言,说他父皇与薛太妃如何如何,他年少不知事,就偷偷听了一点,后来,也不知那天,他自己是巧合,还是鬼使神差,听说薛太妃在香屺亭里,他从旁边经过,听到了从帷幕围起来的亭子里传来的声音。 难道说,清儿这些手段都是从薛太妃那里学来的? 两人出门的时候,早已经过了辰时了,常寿长公主在府里等着,见两人姗姗来迟,萧昶炫红光满面,有着一种吃饱喝足的满足感,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薛婉清一眼,小小年纪学得如此狐媚,果然和宫里那个一样。 但眼下,常寿有事要求薛婉清,知道这女子年纪虽小,却智近乎妖,面儿上少不得要对薛婉清客气一些。 “去把我前儿得的那副镯子取来,本宫瞧着那成色和薛庶妃的肤色最配了,我老了,是戴不上了,惠和的手大,戴不上,本宫瞧着,与你正相配呢。” 说话间,侍女已经将常寿说的镯子拿了过来,用一个黑漆描金小匣子装着,很是贵重,常寿摆摆手,那侍女就将匣子递给了薛婉清。 薛婉清感受到了屈辱,常寿这么把她不当一回事,算什么? 萧昶炫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接过了匣子,“清儿,我帮你戴着试试。” 他打开匣子,见是一对蓝田玉手镯,色彩斑斓,翠色温润,纹理细密,果然是上品,他举着镯子,握住了薛婉清的手,正是这只手,今日,让他体会到了人生的极致,他不由得轻轻地捏了一把这手。 常寿看到了,视若未闻,对薛婉清道,“薛庶妃,你从前在闺中时,就和惠和关系极好,如同亲姐妹,若非家中变故,说实话,庶妃,实在是委屈你了,以你的人品才情,在老四身边,少说也要侧妃的位置,可见,红颜薄命,这话没错。” 薛婉清深吸一口气,她一向瞧不起常寿,觉得这长公主,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而如今看来,大约正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故而才会活得如此肆无忌惮。 第582章 倾心 “婉清多谢长公主抬举!”薛婉清起身,行了个福礼,倨傲地坐下。 常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新染的指甲修得非常齐整也非常好看,她笑了一下,“薛庶妃,本宫相信,你也不忍心看着惠和远嫁吧?你提个要求,只要你能做到将惠和留下,本宫可以帮你。” 薛婉清再次感到了耻辱,她听懂了这意思,常寿公主是想她提要求,将她的位份从庶妃提到侧妃吧? 薛婉清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好啊,长公主殿下,我就提个要求好了,自古妻以夫贵,我庶妃不庶妃的,无所谓,主要还是殿下,不知长公主殿下,可以帮我们到哪一步?” 常寿不由得深深看了薛婉清一眼,她原以为,薛婉清会提要求,升她的位份,这对常寿来说,简单不过,她去庆寿宫讨份恩旨,但如果让她帮萧昶炫,这涉及到朝堂,她怎么有这个能耐? 皇后还生了嫡子呢! 萧昶炫见常寿不说话了,心说,清儿果然是神机妙算,算到了姑姑要他做什么,也算到了姑姑帮不了他。 “姑姑,说起来,去和亲,也的确不应该是惠和表妹的事,自古和亲都是公主的责任,惠和表妹也算是在代过,要侄儿帮一把,不是不行,正如清儿所说,大家彼此帮忙,都应该是礼尚往来。” “你想如何?” “侄儿听说,这次去南边督种占城稻的钦差大臣是东平伯,姑姑与东平伯是夫妻,如果姑姑能够说服东平伯请旨皇上,让侄儿一道去见识历练一番,侄儿一定竭尽全力帮姑姑。” “你有什么好办法?”常寿问道。 “父皇已经下了圣旨,但和亲这种事,一向应当讲究你情我愿,我相信,如果娄国四王子更加希望去娄国和亲的是一位真正的公主,而姝宁应当是他最倾心的人选。” 常寿看着萧昶炫,好似在看一位陌生人,姝宁与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啊,母亲如今被囚居冷宫,当兄长的不保护好妹妹,反而把她往火坑里送? 不过,常寿很快就适应了,别过脸,嘲讽地笑了一下,这不就是皇家吗?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当母亲的都不护着孩子,别说当哥哥的护着妹妹了。 “你说说看!” “长公主殿下,不知您最终可曾查出来了,到底是谁,坏了惠和公主的事儿?” 常寿愣了一下,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听说当日惠和的手里只有一张字条,她一去滴翠岩,就着了人的道,在此之前,到底是谁在滴翠岩出现?” 常寿眼眸中闪过幽光,没有说话,她只问道,“这很重要吗?” 薛婉清道,“重不重要的,长公主殿下说了算,我和四殿下言尽于此,至于,如何让娄国答应,若是长公主殿下做不到,四殿下也能帮衬一二。” 娄国到了这时候,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对惠和来说,与四王子有那么一腿,是一件生死大事,可对四王子来说,恐怕不过是一场野战。 不值得说什么。 如果真要计较,那就是着了人的道,让人有那么一些不爽。 常寿很快就将完颜宗望请来,将换人的事说了,她深深地望着完颜宗望,“二大帅,您知道,惠和是我唯一的孩子,如果没有了她,我恐怕活不下去。” 完颜宗望朝常寿的肚子看了一眼,笑了,“殿下,如果殿下感兴趣的话,本帅倒是不吝啬,帮殿下一个忙。” 常寿别过脸去,不理会完颜宗望的玩笑话,“二大帅,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做交换呢?” 完颜宗望站起身来,不在乎屋子里还有侍女下人,坐到了常寿的身边,搂着常寿,“如果殿下是拿自己做交换,本帅会考虑,不过,想必不是,若殿下肯跟着本帅去娄国,惠和公主留下来,也是母女生别。” 常寿站起身来,甩开了完颜宗望,背对着道,“二大帅,本宫必然会有令二大帅心仪的条件,请二大帅稍微等等,且做好换人的准备。” 她转过身来的,对着完颜宗望,凄凉一笑,“本宫虽然贵为长公主,母亲贵为太后,兄长是当今皇帝,可是,二大帅也看到了,本宫比衮国都不如,二大帅,从本宫这里,二大帅能得到什么好处?” 常寿很是后悔,短暂的情.欲过后,便是无尽的后悔,当初,她本来是为了报复蒋献,谁知,蒋献根本不在乎,做完了戏后,也不来长公主府了。 她也意识到了,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外头的人为何要把她当回事?蒋献以为娶了她,伯府会变成侯府,谁知,这么多年,她也没有为东平伯府争取到什么,蒋献有什么好在意的? 蒋献自己本来也有嫡妻。她说白了,还是强行硬塞到人中间去的。 东平伯府里,阴氏亲自服侍东平伯更衣,声音轻柔地道,“听说娄国二大帅又去了长公主府,伯爷不如稍微去晚一点,省得撞到了什么不该撞到的。” 说到这里,阴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伯爷和长公主原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是妾身不好,害得长公主如今对伯爷多有误会,妾身想着,长公主心中还是有伯爷的,如此这般,定然是想让伯爷着急,并没有真的做对不起伯爷的事。” “哼,自古公主有几个恪守妇道的?本朝倒是出了两个好公主,只可惜啊……”东平伯叹了一声,见阴氏还要说话,他摆摆手,“好了,不要在本伯跟前说这些了,本伯心里有数。” 东平伯见到常寿长公主的时候,常寿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散下去的红潮,他看了一眼,心中嗤笑一声,行大礼,“臣蒋献见过长公主殿下!” 常寿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她歪在榻上,抬了抬手,“起来吧,赐座!” 东平伯在凳子上坐下,问道,“长公主殿下召见臣来,不知有何吩咐?“ 常寿道,“本宫听说皇上点了你督促南边的占城稻耕种,你准备一个人去吗?可有合适的副手?” 第583章 送嫁 常寿这话一问,东平伯便明白了,“不知长公主殿下可有推荐的人选?” 常寿也不跟他多废话,将与萧昶炫的交易说了,“本宫如今别无所求,只要能够留住惠和就好,你既然去南边,选谁不是选?若能选四皇子殿下,不是在帮本宫,而是在救你自己的女儿。” 阴氏为东平伯生了两子一女,均是养在自己的膝下,感情极深,唯有惠和,一直养在长公主府,因了老太太的厌恶,东平伯对这个女儿感情有限。 但,父女血浓于水,东平伯怎么会不心疼这个女儿呢? “臣知道了,臣会尽力而为!”东平伯道,“长公主殿下,臣有一事请教,若是长公主殿下将惠和留下,将来,她的婚事该如何考量?” 这是常寿暂时来不及想到的,但无论如何,惠和肯定不会嫁给一个平头老百姓,她皱了皱眉头,“本宫暂时不知,但无论如何,本宫都不会让她去和亲。” 萧昶炫等人先后进常寿长公主府的事,陆偃转眼就知道了,此时,他顾不上别的,在向皇帝禀报萧恂的婚事,“皇上,皇太后传下懿旨,宸亲王的婚事由礼部负责张罗,聘礼从内藏库出。” 这就相当于是让自己多养一个儿子了,且肯定不得低于亲王的标准。 皇帝气怒不已,但无可奈何,这是自己老母亲的要求,都下了懿旨了,他还能怎么办? 皇后娘娘那边,给谢知微准备了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正让人拿了单子在清点,准备让人送过去。 皇太后听了,高兴不已,生怕谢知微的嫁妆压住了萧恂的聘礼,又开了私库,嘱咐胡嬷嬷,“哀家那些,将来都准备给老四,老四将来估摸着也是要留给阿恂,眼下正是用得上的时候,你去挑些好的,送过去,眼看到了纳征日了,可别礼薄了,惹人笑话,给阿恂丢脸。” 胡嬷嬷笑道,“奴婢这就去办,奴婢还记得,几天的功夫,宸王殿下被襄王爷抱进宫里来给皇太后看,那才多小一点儿啊,如今都要娶亲了。” “这门亲事哪儿都好就是微丫头年纪太小了一点,哀家怕是看不到我的重孙子了。”皇太后说到这里,看向外边庭院里的天空,她在心里喊道,姐姐啊,我这一生终究是要对不起你了! “端宪郡主的医术不凡,将来是皇太后的孙媳妇,随时都能叫进宫里来给皇太后诊治,皇太后将来能活九十九呢!” “好了,你少哄哀家开心了,哀家的身体,哀家心里有数,哀家这一生,把该享受的,不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阿恂的婚事,你得帮忙盯着些,不许叫礼部的那帮人给混弄了。” 胡嬷嬷知道,皇太后的意思,从内藏库出银子,皇帝恐怕会舍不得,皇太后是怕被皇帝给糊弄过去了。 三日后,皇帝再次下旨,因惠和公主身体有恙,不能和亲,命二公主姝宁以嫡公主的身份和亲娄国,十日后,随娄国使臣离京。 二月二十九日,娄国使臣离京,姝宁的嫁妆从皇宫里出来,在五丈河上了船,一路西行。 那一日,谢知微也去五丈河的码头,她看到姝宁的两只眼睛肿胀得不能看东西了,回来的路上,她与元嘉和绫华坐同一辆车,看到元嘉脸上红肿的五根手指印,不由得大吃一惊。 “是姝宁打的,说和亲本来应该是大皇姐去,凭什么让她去?”绫华气愤不已。 元嘉道,“你也别怨她了,她说得本来就有道理,我是大姐姐,和亲的话,原本是该我去。谁也不想去和亲,我当然也不想,可若是大雍有这个需要,我义无反顾。” 但,元嘉是嫡公主,母族又是武安侯府,从始至终,不会有人这么没有眼力劲儿,让元嘉去和亲。 谢知微从一个暗屉里拿出了一玉盒药膏,用帕子沾了点茶水,将元嘉的脸清理赶紧后,将药膏给她抹上了。 元嘉的脸本来火.辣辣地疼,此时,清凉的感觉传来,疼痛渐减,真是灵丹妙药。 “本来说是惠和,惠和到底是谁设计得与娄国四王子殿下那样的?”绫华好奇不已。 谢知微擦了手指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虽说不知道为何二公主会那样,但当日,设计惠和公主的,的确是二公主。” “不会吧?”绫华惊讶不已,不过,想到谢知微和宫中那位的关系,绫华一点儿也不怀疑谢知微的话。 她不由得唏嘘不已,她和元嘉与姝宁自小就不亲,但,今日姝宁远嫁,她们心里很不舒服,自然要来送一程。 三人聊了几句,路过清乐茶坊的时候,朱叔将速度降了下来,“姑娘,茶坊里的糕点好像刚出锅,要不要买一点带回去?” 清乐茶坊最近请了个北边的师傅来做糕点,推出的几样糕点茯苓饼、驴打滚、绿豆糕、枣泥酥和桂花糕都很受欢迎,京城里的人最近每天有了新鲜事做,便是排长队买糕点。 谢知微便对两位公主道,“元嘉姐姐,绫华姐姐,要不,我们去清乐茶坊坐一坐,顺便用点糕点再回去?” “好啊!” 两人一直听说清乐茶坊的糕点好,也派人出来买过一两次,到底没有把品种尝齐全,既然清乐茶坊是谢知微的店,今日可要好好尝尝。 三人也没有去雅间,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背后是一从窗外牵进来的藤萝架子,遮挡住了她们这一桌,成了个闹中取静的好位置。 谢知微要了一壶明前龙井,绿茶芽叶细嫩,香而味醇,吃完甜甜的糕点之后,再饮一杯明前茶,实在是人生清福啊! 三人都很惬意,自然不会去说姝宁这种令人心情不好的事了。 正边看着窗外,边享受午后悠闲的时光的时候,突然,藤萝背后传来一道嫌弃的声音,“这就是这些人排队买的糕点?”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男子的声音,“清儿,你再尝尝这个?” 第584章 纳征 女子应当是又尝了一口,难以下咽,“我天,这怎么吃啊?这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他们是没有吃到好东西了,这才把这种糕点当个宝?” 此时,三人都听出对方是谁了,好巧不巧,萧昶炫和薛婉清来了,正坐在三人的背后,隔了一个藤萝架子,实在是太败兴了。 绫华以为对方买的糕点,和她们三人不是一种,便偷偷地扭头,透过叶片的缝隙间,看了一眼,分明就是一样的糕点啊,兴许还是一个锅里出来的呢,可薛婉清却格外嫌弃。 “殿下,清儿想起来了,清儿可以在京城开个糕点铺子,只可惜,清儿手里没有这么多资源。” 萧昶炫手里还有些资源,忙道,“清儿,你要是想开糕点铺子,我帮你。” “嗯!不过,我要先回去试试,自己先做一点出来。” 古代,没有烤箱,也没有打蛋器,没有搅拌机,甚至,京城里还没有奶牛,如果想批量做西式糕点的话,突然发现,其实不具备条件。 但薛婉清还是决定一试,如果成功了,哪怕不开铺子,对她来说也是资源,可以拿出去结交权臣贵人。 谢知微心头一动,她们吃的糕点可以说是最好的口味了,这师傅是萧恂从北边带来的,准备她嫁进襄王府后,让她先适应北边的糕点口味,因一时半刻,婚期没到,这师傅便来清乐茶坊卖几天糕点。 这师傅是个和尚,在天雄寺做过火头僧,是云德大师推荐给萧恂的,有这人在的时候,天雄寺的素斋,据说远近有名。 薛婉清居然还嫌弃不好,谢知微很想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不一样的糕点出来,也好让她知道,薛婉清到底是什么来路? 娄国的使臣终于送走了,三月二十日,北地再次传来捷报,宸王殿下亲自率兵攻进了幽州城,北契军队退到了檀州,燕云十六州,大半壁江山,已经落入到了宸王的手中,朝中需要派文臣进驻,治理这片失而复得的山河。 燕云十六州,定名为河北,为萧恂的藩地。 此时,萧昶炫已经到了平江府,住在衙门里头,他从邸报上得到了消息,专门要来了一张堪舆图,看着被着重标识出来的燕云十六州,眼珠子都红了。 太祖皇帝曾经留下遗训:“大雍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但有个例外,大雍臣民,谁若是能够收复失地“燕云十六州”,若萧氏子孙则封亲王就藩守国门,若非萧氏子孙,则封异姓王,就藩守国门。 一直以来,大雍皇室也非常担心,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不是萧家人,异姓王,毕竟是卧榻之侧的他人酣睡。 此时,最郁闷的还不是萧昶炫,是北契人。他们得到情报,宸亲王明明在大雍京城出现,有人亲眼所见,等他们开始攻打的时候,却发现,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宸亲王。 但凡与宸亲王交手过的,没有人能够忘得了那双能够催魂的眼睛。 那是一双好看的凤眼,眼中好似装了一轮小太阳,可是,只要被这小太阳的太阳光照亮的,就没有能活得过下一眼。 若非如此,北契人都要怀疑,宸亲王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了。 三月二十六日,是纳征的日子,头一日,萧恂从西边赶回京城,但不管西凉,还是北契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聘礼从襄王府出来,第一抬聘礼刚刚进了谢家的大门,最后一抬还没有出襄王府。 红色的抬盒,抬盒上的红绸用金线绣成的龙凤呈祥的图案金灿灿的,华贵至极。 第一抬里头是册封谢知微为亲王妃的金册和金印,这是权力的象征,惹得人眼热。 第二抬里是亲王妃冠服,最上面是珠翠九翟冠,左右两只衔着东珠的金凤,用红宝石点缀的两只眼睛,熠熠生辉。 底下是折叠整齐的四合如意云纹红大衫,金绣云凤联珠纹青霞帔,金钑云凤帔坠,金绣团凤纹桃红褙子,金绣团凤胸背青鞠衣,玉谷圭装在黄色锦套里,放在一边。 一共两百五十六抬聘礼,将谢家从正院到庭院,到正堂及后面的穿堂都占得满满的,每一抬盒里不是稀世珍品便是内造之物,哪怕有钱,在外面也买不到。 “哎呀,以前别人说起家里出了个王妃什么的,说起那见的世面,都说是泼天的富贵,我就在想啊,什么才是泼天的富贵,我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钱氏激动得,好似这些聘礼都是给她的。 袁氏则急得满头大汗,家里的嫁妆才刚刚清点好,也装了两百五十六抬,还没地方放呢,这下好,又来了两百五十六台,这得去请禁军来帮忙看着吧? 袁氏去找谢元柏商量,把自己的顾忌说了,“这都是内造之物,有些还是皇太后、皇后赏赐下来的,若是搞丢了,那就不是钱财的事了。” 谢元柏想了想,“除了金册金印,和大婚日要穿的冠服,其他的聘礼,全部装起来,等湄湄婚后,让湄湄带回去,给她留着当私房?” 袁氏也觉得这样极好,襄王府的手笔是真大,这聘礼给得实在是太厚道了,若是能够全部给湄湄留着做私房,实在是太好不过的事。 原本纳征之后就是请期,但钦天监已经看好了吉日,便略过了这一茬。 京城里自从襄王府下了聘礼之后,每日里津津乐道的都是宸亲王的大婚。 眨眼到了四月十六日,是谢家送嫁妆的日子,一抬抬的嫁妆从谢家出去,将谢家与襄王府之间的街道连成了一片片的红色,十里红妆不过如此。 四皇子府里,薛婉清正做好了一碟子蛋糕,不是很成功,但口感还不错,上面加了一点稀罕的水果,略有些酸味,翠香尝了一口,很捧场,拣薛婉清喜欢听的话说,“庶妃,很好吃,比上一次的又好吃多了。” 薛婉清懒得说话,她心里越来越多的挫败感,这么个穷旧的世界,要吃一口糕点都吃不成,没有打蛋器,鸡蛋便没法打出泡沫来,没有酵母粉,用老面发出来的面团总是有股酸味,没有电饭锅或是烤箱,便没有恒定的温度,她如何才能做出蛋糕或是面包? 第585章 送妆 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院子里,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婉清有些烦躁,朝翠香看了一眼,翠香忙出去,听了一会儿进来了,道,“庶妃,今天是谢家送妆的日子,听说,郡主的嫁妆可真丰盛,抬盒走了快两三个时辰了,还都没有完,听说抬盒里装的,都插不进手了,谢家大夫人还说,好些今日抬是抬不完的,先放在谢家,来日等郡主去北边的时候,再送过去。” 薛婉清叹了一口气,“养女儿,亏成这样,这是何苦呢?” 也不知道谢家怎么想的,又不是养了谢知微一个,后头还有两三个呢,都备这么厚的嫁妆,难道要把谢家掏空? 只可惜,外祖父不听她的劝,把她当个外人,如若不然,她还是愿意看在五年的养育之恩上,指点外祖父几句。 她到底不是书上的薛婉清,原身是觉得在谢家五年,谢家并没有真心对待她。再加上,冯氏一天到晚在原身面前抱怨谢家如何如何亏待她,有些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日复一日,原身对谢家只有仇恨,并没有半点感恩之心。 而薛婉清,对她来说,她在这里,若有真心相待的人,她不妨把这里当做第二个故乡,如若不然,她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是的,过客,她原以为,自己在这里可以建功立业,如果能够运用她的才识,宣导起一场工业革命,提升大雍的国力,未尝不可。 可是,一些事,想起来简单,做起来着实难,特别是,她爱慕的人,对她不屑一顾,而萧昶炫,对她虽然好,但不是她的菜,堂堂皇子,毫无传说中的文韬武略,眼看及冠,依旧毫无建树,薛婉清难免失望。 难道,她的一生,要和这样的人捆绑着度过? 薛婉清觉得自己做不到。 怀远侯骑马从襄王府门前经过,谢家的嫁妆正一抬一抬地往东边的五座大门里进。 原本的黑漆大门,自从萧恂被封为亲王后,就改了门厅,九行七列金钉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满京城里头,一座王府,两座王府大门,也唯有襄王府了。 萧恂一身大红色的广袖长袍,站在大门口,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朵后面去了,他看着这一抬抬嫁妆,不停地嘱咐,“小心点,别碰坏了。” 墨痕站在他的旁边,每一个从门口经过的抬夫都能拿到一份封红,里面是五两银子的小额银票。 被雇过来的抬夫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大手笔,做起事来越发小心翼翼,出去后,没有一个不说郡主的好。 怀远侯远远地看到萧恂的笑脸,猛地抽了一记马鞭,飞快地朝家跑去,等到了侯府,他将马鞭和马僵扔给了随行的小厮,冲进了书房。 书房靠东边的小耳房里供奉着一尊佛像,佛像的脸上,有一双好看的凤眼,雕刻得栩栩如生,他先是在佛像前跪下来,虔诚地叩首行礼,之后,转动佛像,书房中两个书架的中间,便出现了一个通道。 怀远侯朝通道里走去,走过了一箭之地,绕一个弯,再往回走,不久,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血腥味,他皱起了眉头,再走了一段,一道大门徐徐打开,里面俨然一座庭院。 庭院的榻上,躺着一个眉眼酷似怀远侯的青年,他赤着膀子,靠左肩处,绑着绷带,血依旧渗透出来,不透风的地下,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的腥味。 听到动静,青年翻身起来,不小心触动了肩上的伤,他龇牙咧嘴忍住了,落地跪下,“父亲!” “失手了?”怀远侯站在青年的面前,声音平淡无波,不待青年说话,他便一脚朝青年踢去,青年侧身避开了伤口,后背中了一脚,反身撞在榻上在,正中左肩,伤口再次撕裂,血如泉涌。 青年趴在榻上动弹不得,他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以前,还是孩童的时候,父亲让他徒手与狼搏斗,他心生怯意,对抗的时候,躲避多于进攻,虽然最后还是他赢了,但后来,父亲的每一鞭子都抽在狼撕咬留下的伤口上,鞭鞭见骨。 “我让你退让了吗?若是再敢不听我的,这就是下场!” 青年的耳边还回响着当日父亲说过的话,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强烈的恨意,眼底都红了,挣扎着起身,慢慢地移动步子,双膝缓缓落地,再次跪下来,咬着牙道,“孩儿不敌宸王,被他身边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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