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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撇撇嘴,目光为之一冷。 第965章 猛药 若是换了别的人,听了皇太后这么一说,纵然受了再大的气也要咽下去了,可洪大太太却没有这份玲珑心思。 谢从筠在一旁轻轻地踢了她一脚,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对皇太后道,“皇太后,南熏坊谢家这边的姑娘到底好不好,妾身就不说了,妾身今日来,是想找皇太后评评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不照顾自己妹妹的长姐呢?” 她先是将自家与孟津王府有亲事的事说了,又说孟津王府是多么重视这门婚事,如何准备聘礼,多么尽心,生怕委屈了新娘子,到了最后才说,宫里居然有了旨意,要将太皇太后给皇上准备的两个女子送给孟津郡王。 “且不说,皇后娘娘的妹子还没有过门呢,孟津郡王不该在新娘子进门前纳妾,只说哪有当姐姐的如此不把妹妹当回事呢?将来过了门,孟津王府的人还会把妹妹放在眼里吗?”洪大太太边说边抹起眼泪了。 皇太后这才明白为何南熏坊谢家与二房这边不来往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同样是姓谢,这差别也太大了些。 皇太后若是想处罚洪大太太着实是太容易了些,但投鼠忌器,毕竟都是谢姓的人,她忍了又忍,对洪大太太道,“做母亲的,要教导女儿不妒忌,此是犯了七出之条。天底下的母亲哪有不疼爱自己的女儿的,听说洪大太太就这一个女儿,多宠爱一些,原也正常,只是,天下做父母的当为女儿计之以深远。“ 洪大太太见皇太后板着脸说话了,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了,忍不住嘟囔道,“皇太后,皇后娘娘不也没有为皇上纳侧室吗?” 皇太后的眉眼一横,冷笑一声,“帝后之事,岂是你能够议论的?今日若非不想伤了皇后的颜面,你母女在我跟前的这副模样,你以为你能出得了这宫门?” 洪大太太这才知道害怕了,噗通跪了下来,谢从筠也吓得满脸煞白,跟着母亲跪下。 “就冲这善妒的性子,与孟津王府的这门婚事,你的这女儿都不是良配!” 洪大太太还等着女儿嫁出去后,将来回了庐州,能够在乡邻面前长脸,她可是郡王爷的丈母娘呢,庐州知州都要把她当座上宾。 洪大太太忙磕头,“请皇太后看在皇后的面前,饶恕妾身母女,妾身回去后,一定对女儿严加教导,不能让她善妒。” 皇太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和这母女说,让人将她们带出去,吩咐道,“把这边的事,找人透露给养心殿那边。” 皇太后知道,皇后从来不在她这边安插什么人,也从来不打听慈宁宫的事,这件事,若是她特地安排人去给谢知微说,谢知微必然会面上过不去,若是不说,这又是娘家人,背地里使坏,万一被着了道,就不好了。 谢知微虽不打听慈宁宫的事,但什么人进出了宫,她身为后宫之主还是知道的,娘家的人进了宫,不来见自己,反而去见了她婆婆,为的是什么,不用脑袋想,她都知道。 杜桂这边也得到了慈宁宫有心人的通风报信,很快就来养心殿。 日上三竿,谢知微还在睡,萧恂就跟吃了猛药一样,把她折腾得不轻。 她一觉醒来,日头都已经快上中天了,用被子捂住了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匆匆忙忙地梳洗过后,玄桃让人端来了一碗粥,谢知微随意吃了两口,问起玄桃,“亲事订在什么时候?” “腊月里!”玄桃的脸通红,她不想这么早出宫,可是竹影那边催得急,说什么,娶个媳妇好过年。 还说,要是她不答应,他就求到皇后娘娘跟前来,她能不答应吗? “等过了大典,你就出宫去吧,京中陪嫁的宅子你都知道位置,把宅子好生打理一下,就在宅子里安心待嫁,我让秋嬷嬷出宫安置你,家里有个长辈,也是个主心骨。” 秋嬷嬷是该出宫荣养了,谢知微也在京城给秋嬷嬷置了宅子,还有两顷良田。 前些日子,秋嬷嬷为儿子相中了雨晴,雨晴也看中了骆衡,说是等谢知微这边再挑好了人,她就帮儿子向谢知微求娶雨晴了。 谢知微高兴不已,当下就做主为两家订下了这桩婚事。 雨晴的爹娘还在谢家,她还有个弟弟,若是能给秋嬷嬷当儿媳妇,将来出去了与娘家走动也极为方便。 谢知微这些丫鬟里头,雨晴是有福气的那一个。 秋蔓、采葛和桃夭年纪要小一些,如今也都历练出来了,谢知微将浅眉和甘草两个小的补了上来,这两个这几年跟着她学了些医术,年纪大了,做事也沉稳,是当得起大任的。 玄桃的眼窝发热,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吩咐小丫鬟们做事,站在廊檐下,好久,才将要流出来的泪逼下去。 跟了皇后娘娘一场,她比起一些普通的权贵人家的千金要好多了,两万两银子的嫁妆,用宫里嬷嬷们的话说,赶得上郡主县主们的嫁妆了。 她这一生,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报答皇后娘娘的? 谢知微用完了一碗粥,玄桃就进来服侍谢知微漱口,擦过嘴,百灵进来了,“皇后娘娘,杜桂公公有事要见!” “进来!”谢知微歪在榻上,有些没精神,她怀疑自己迟早要死在萧恂的手里。 杜桂进来,将慈宁宫那边的事说了,“不是奴才打听的,是慈宁宫的公公特意找到奴才说了这件事,还说一定要告诉皇后娘娘,省得着了人的道。” 谢知微心里虽气,倒也不至于多气,她想到肯定是婆婆让人来通知她的。 “百灵,你拿一百两银子给杜桂,让他想法子怎么感谢一下慈宁宫的那个公公。再,我还是那句话,皇太后和父王那边的事,你们都不要去打听,我知道了是不依的。” “是,奴才明白!” 杜桂接过了银票,就办事去了。 玄桃和百灵都很紧张地看着谢知微,谢知微笑了一下,“没想到皇上无心之举,居然还伤了我这个好妹妹,这可真是……她以为,没有我,她能在孟津王府站稳脚跟?” 第966章 封后 谢从筠过门的日子是在十二月初二日。 在此之前,是登基大典。 礼部将最后一版礼仪送了上来,萧恂做了最后的定夺,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定在了同一日。 所有的仪式一模一样。 甚至,谢知微和萧恂一起接受百官朝贺,只不过,比登基大典多一道礼仪的是,谢知微要接受内外命妇们的朝贺,宫里的内命妇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内命妇的朝贺可以省了,外命妇们将在百官朝贺之后,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升座,接受朝贺。 “皇上,这怎么可以,从古至今,唯有皇上先登基,再册封皇后,皇后怎么能坐龙椅?” “皇后不能坐龙椅,那皇后坐在朕的腿上总可以吧?”萧恂怒不可遏,将那折子往张权谨的脸上一砸,“你若是不想做这差事,你就递辞呈好了,朕告诉你们,这礼仪就照着朕的旨意办,朕能坐的地方,皇后都能坐!” 萧恂就这么将满朝文武百官撂在了太和殿里。 陆偃走上前来,站在丹陛之上,环视了一圈文武百官,“你们觉得你们可以用什么来辖制皇上,让他对你们言听计从?皇上不是建元帝,不需要听武将们的,对士族举起屠刀;皇上也不是昭阳帝,当年,昭阳帝也是乾纲独断,他唯一的弱点便是重亲情,武将们便蛊惑先帝做下了通敌叛国的蠢事,一辈子被抓住把柄。” 陆偃道,“当今的皇上,唯一的弱点便是妻儿,可惜,他有足够的的自保能力,你们以为,皇后的母族是士族,你们便可以此要挟?” 谢眺上前一步,“陆大人,臣老矣,不能食饭,这是辞呈,想请侯爷在皇上跟前美言两句,赐臣致仕告老还乡。“ 众人震惊的目光下,陆偃接过了谢眺的辞呈,一双冷魅的眼睛扫过所有人,“大雍大半壁江山都是皇上打下来的,这宫城是皇上私库的银子做的,赈灾的银钱是皇上掏的腰包,国库里的余钱是皇上捐献的,尔等若是还有颜面,就安分守己,把自己的事做好,不必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 这番话,说得所有文臣都低下了头,楚易宁上前一步,“侯爷,有句话你说错了!” 陆偃“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大雍大半壁的江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打下的,皇后娘娘虽然没有上战场,但战场上活下来的多半的将士们都是皇后娘娘活的命,没有皇后娘娘的伤药,送上战场的良医们,今日,末将也无法与众卿同列!” 陆偃点头,“本侯的确错了,本侯一直记得皇后娘娘的大义,只是今日站在这大殿中的,除了跟着皇上喋血沙场的将士们,更多的还是饱读诗书的士大夫,本侯之所以没有提皇后娘娘,是怕将来,史书上有人会写下一笔,皇后娘娘牝鸡司晨!” 卢琦龄上前一步,笑道,“定远侯多虑了,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无耻,我相信,有良心的人还是占多数。” “未必!”陆偃说完,朝卢琦龄拱了拱手,拿着谢眺的辞呈就走了。 张权谨很想也朝陆偃砸一杯辞呈,但,他到底没有这个底气,若是萧恂批了,他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辞职不成? 养心殿里,陆偃将谢眺的辞呈递给了萧恂,萧恂看都没看,扔在了一边,“我一会儿去一趟谢家,问问祖父到底怎么回事?” 谢知微亲自为他们上了茶,在一边的小杌子上坐下,问道,“阿恂,你若是去谢家,我也想去。” 萧恂朝她看去,“皇后不能随便出宫,要不,你扮成个小厮模样,我带你出宫?” 谢知微白了他一眼,“皇上身边哪里有什么小厮?要不,我扮成个公子吧,相信明日满京城的老百姓都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咱们英明神武的皇上竟然是断袖,难怪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陆偃正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来,幸而萧恂避让及时,要不然喷了他一身。 他跳起来,还不忘皮,“哎呀”一声道,“这可真是个好理由啊,我都不知道我还是个男女通吃的,大哥……” 他朝陆偃抛了个媚眼,陆偃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腾地起身,“玉兔儿该醒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 谢知微换了一身男装,头发梳成了男子的模样,跟在萧恂的身后出了皇宫,因南熏坊就在宫城的隔壁,又是月圆之夜,两人便白龙鱼服,步行出了宫。 句奴被送到了陆偃这里,用萧恂的话说,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将来三只羊还是这么放。 纵然有了两只羊,陆偃也只想放一只,因此,句奴这只羊被放在摇篮里躺着,米团在一边轻轻地摇,逗着句奴说话,而玉兔儿则待遇完全不同,陆偃抱着她趁着天气好,在园子里逛着。 “玉兔儿喜欢哪些花?将来爹爹在侯府的后花园里,造一个湖,堆一个假山……,不,不能堆假山,那太危险了,我们建一个牡丹园好不好?有了牡丹园,还要有芍药园,爹爹给你的院子取名叫灵犀院好不好?灵犀!” 玉兔儿转过脑袋看向陆偃,她伸出粉嫩的手,抚上了陆偃的脸,手指头戳进了陆偃的嘴里,陆偃忙腾出手要把她的小手挪开,玉兔儿却不肯,挣扎着非要把手塞进陆偃的嘴里。 陆偃对玉兔儿是没有任何抗拒力的,他只好微微启唇,玉兔儿的手便伸进去了,她乐得咯咯咯地笑,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拍着两只小手,明亮的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儿。 陆偃的眼里盛满了笑意,无奈地道,“爹爹能拿你怎么办?” 句奴则在屋里哭得震天响,米团和芝麻两人急得团团转,芝麻将句奴抱起来,“太子殿下,您就别哭了,您这一哭,奴才也想哭了!” 句奴一把抓住了芝麻的帽子,挥手就把他头上的帽子挥掉了,小手朝门外伸去,芝麻哪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哭丧着脸,“祖宗啊,您到底要做什么?” 第967章 大典 芝麻朝奶嬷嬷狠狠地瞪了一眼,“你们这些随身服侍的,就不知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 奶嬷嬷小心地道,“这,这,每日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都,都在园子里头玩。” 米团松了一口气,“好勒,奴才就驮着太子殿下去园子里玩去。” 陆偃听到句奴哭声的时候,玉兔儿也听到了,双胞胎容易受感应,她瘪了嘴就想哭,陆偃哪里舍得宝贝儿哭呢,只好抱着她朝远处走,避开句奴。 一片树叶落下来,风吹着,在陆偃的头顶徘徊,玉兔儿看到了,伸手就去抓,树叶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面,从她的视野里消失,玉兔儿没有看到,急了。 一直关注着玉兔儿的陆偃只好伸手摘了一片叶子给玉兔儿,玉兔儿拿到了就往嘴里塞,陆偃吓得魂都快没了,从玉兔儿的手里抢走了叶子,玉兔儿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双滚动着泪花的眼睛望着陆偃,忍了一会儿,还是嘴巴一张哭起来了。 陆偃的鬓角渗出了层层细汗,他抱着玉兔儿忙道歉,“是爹爹不对,玉兔儿听爹爹解释,这树叶子不能吃,玉兔儿乖,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句奴被芝麻抱了过来,他出了门就不哭了,此时听到了玉兔儿的哭声,竟然咯咯咯地笑起来了,玉兔儿哭得更大响声了。 陆偃突然就很厌烦这臭小子,对芝麻吼道,“还不快抱远点儿!” 芝麻和米团照顾过句奴不止一次了,真心疼爱太子殿下,不由得很是为太子殿下委屈,多大的孩子,就两个多月,喜怒哀乐都是天性,能知道什么,督主也太过分了一点。 “奴才这就抱太子殿下离开!”芝麻说着,和米团一块儿抱着太子殿下走了。 陆偃让人拿了一片碧玉雕的玉叶子来,洗得干干净净给了玉兔儿,“爹爹错了,爹爹向玉兔儿道歉!” 玉兔儿拿到了玉叶子,方才破涕为笑,塞进嘴里啃起来,啃着没什么味儿,她手一扬,玉叶子扔到了地上,听到一声脆响,逗得她笑起来了。 陆偃这才发现,自家的闺女居然喜欢听玉碎的声音。 玉兔儿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起风了,又到了她睡觉的时间,看着女儿打呵欠了,陆偃这才抱着她回了屋子,等她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进了摇篮,嘱咐奶嬷嬷在一旁看好。 书房里,还有一大堆政务要处理,陆偃快刀斩乱麻,做得差不多了,吩咐人去请清河郡王和沐王爷过来。 萧昶远和沐归鸿难免有些胆战心惊,一来是最初寿康帝在世的时候,对陆偃这个掌印使根深蒂固的忌惮,二来两人都知道,萧恂这人大气,不喜计较,可陆偃不同,心眼比莲藕的孔还多。 “坐吧!” 意外的是,陆偃对二人还算友好,吩咐人上了茶之后,他随意问了云南两句,便加重了语气,“听说离云南最近的蒲甘国是产玉石的,蒲甘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云南与蒲甘比邻,对这一方面,沐归鸿是很清楚的,挪了挪屁股道,“侯爷,您问我,可算是问对了,蒲甘那地方,别的不多,玉石很多。那个国家不大,北抵云南,东接真腊,西接孔雀王朝,一共十八个属国,两百九十八个部落,九个城镇。阿奴律陀为国王,信奉大乘佛教。” 萧昶远在云南呆了这么久,可以说,把云南都逛遍了,几次都逛到了蒲甘王国和云南的边界上,要不是他身份太敏感了,他还真想去蒲甘王国看看。 “侯爷,蒲甘不光玉石多,那边主要生产稻米,小麦和甘蔗,天气比我们中原地带要炎热,水果很丰盛。” 陆偃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而是问道,“麻烦两位王爷跟蒲甘王国说一说,让他们每年给我们进贡玉石,另外,把蒲甘王国的情况摸清楚,如果进攻这个国家,需要多少兵力,将来需要委派多少官员治理?” 沐归鸿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了,萧昶远也震惊不已,想不明白,为何突然想到要攻打蒲甘王国。 虽说蒲甘王国比起如今的大雍来说,是弱了一点。 可好歹,人家也是一个国家啊,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远征呢? “侯爷,可否明示,这是为何?” 陆偃想了想,不能说他女儿喜欢听玉碎的声音,这样会坏了女儿的名声,便道,“不为何,听说那边的气候好,玉石多,将来征用过来,也可作为大雍的粮仓。” “可是侯爷,蒲甘气候是好,一年四季都不用着冬衣,但是,山脉居多,虽产大米,但可耕地面积不多,其中南部的海岸线也很长。” 陆偃才不会担心这些呢,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若是蒲甘愿意将每年产出的最好的玉石全部进贡给大雍,本侯也不耐烦去要这么个弹丸之国。只不过,在本侯的眼里,想要的还是要抓在自己的手里才是靠谱的。” 萧昶远和沐归鸿对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操的是什么心?要打就打,定远侯说得对,不过是个弹丸小国而已。 况且,陆偃也不是那不知轻重,横征暴敛之人,大雍已经吃下了西凉和北契,多一个蒲甘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两人站起身来,萧昶远道,“侯爷,您交代的事,我和南平王会去办好,您什么时候想攻打蒲甘了,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做先锋。” 萧昶远浑身的热血都被点燃了,他突然觉得,若是在西南面打上一仗也是一件好事呢! “嗯,若是蒲甘识趣,我们也未必一定要侵占,若是他们敢把好玉石留着不进贡,本侯不介意亲自领兵。” 他女儿想要的,必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哪怕那玉石是她用来砸的,也要是极品的红翡玉翠。 送走了两人后,陆偃就去了玉兔儿的屋子,玉兔儿已经醒了,吃过了奶,正躺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说话。 没有人听得懂,奶嬷嬷在旁边看着笑,见陆偃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第968章 皇权 玉兔儿看到陆偃,咧嘴一笑,一双眼睛像谢知微像极了,陆偃看着这双眼睛怔了一会儿,方回过神来,伸手温柔地抱起了女儿,“想爹爹了没?” 玉兔儿咯咯笑地挥舞着小手,碰到了陆偃的脸,陆偃将脸颊轻轻地在她的小手上蹭了蹭,眉眼间如沐春风。 玉兔儿喜欢和爹爹一起玩,陆偃用膳的时候,她跟着喝了一点米汤,没什么味道,但是与奶不同的食物,陆偃用勺子沾了一点给她尝了之后,她就急不可耐地要。 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要等待,急得只哭,陆偃顿时哭笑不得,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养的竟然是个小馋猫呢。 一顿饭下来,玉兔儿喝了不少米汤,陆偃被她闹得满脑门汗,等玉兔儿不闹了,又歪在他的怀里睡着了,陆偃只好抱着她放摇篮里,才放下,玉兔儿就醒了,哭,陆偃只好抱起来。 这么抱着睡不是个事儿,陆偃主要怕对玉兔儿的骨骼生长不好,只好放在床上,陪着她午睡,玉兔儿的小脑袋往陆偃的怀里拱,陆偃只好搂着她,看着女儿的小鼻子小嘴,他渐渐地也睡着了。 谢知微和萧恂到了谢家,谢家的门房哪有不认识姑爷的,但看姑爷身边的男子有些面熟,待仔细一看,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都不问,直接将姑爷和姑奶奶请进了七谏斋。 谢眺正在看书,见到来人,惊得站起身来,再看到谢知微,沉下脸,骂道,“简直是胡闹!” 谢知微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委屈地朝萧恂看了一眼,那意思,都怪你! 都怪我! 萧恂忙道,“祖父,这不怪湄湄,我有事要过来找祖父,湄湄知道了,想回来瞧瞧,若带她出宫多有不便,便想出了这样的权宜之计。” 谢眺哪里舍得真骂孙女儿,无外乎是担心孙女儿这般出格的做法会让萧恂不耻,将来一旦恩情薄了,这些都是到嘴边上的错处。 既然萧恂将过错一揽子地揽过来了,谢眺就坡下驴,也就不多说了,“你既然是这么来的,就不去后院了,你母亲很好,最近在忙你妹妹的婚事。” 说完这些,谢眺便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向萧恂行礼,萧恂哪里会让谢眺当着谢知微的面如此,忙扶住了他,“祖父,你若是如此,以后我和湄湄都不敢回来了!” 谢眺坚持,“皇上,国礼就是国礼,这是谢家这么多年来立身处世的根本,请皇上成全!” 萧恂便道,“朕就下旨,免礼!” 谢眺方才作罢,他亲自为萧恂和谢知微奉茶,两人均是站着双手接过茶,之后,谢知微要给他行家礼,谢眺扶住了孙女儿,“你虽是谢家女,却是萧家妇,这不可!” 萧恂道,“算了,大家坐下来说事吧,别这么推来推去了。祖父,我来,是想问你,为何要递辞呈?” 谢眺道,“皇上,大雍未来十年内,是否还会有战事?” 萧恂想了想,“小的,我不敢说,大的应当没有。” 谢眺点点头,“皇上文治武功,远迈前朝。自太祖以来,皇位传了六代,从建文、昭阳和寿康三朝来说,西边是西凉,北边是北契,终日为患,建文帝时,甚至用皇室公主和亲,为的是换取几年太平,那时候,朝中多赖武将出征,文臣们尚且不敢说什么。” 谢知微听到这里便明白了,谢眺接着道,“但今后,不管皇上有没有打算用兵,用兵都不是朝中的重要策略了。皇上可以马上打天下,对大臣们来说,皇上万万不能马上治天下,从皇上大批选任官员便可看出一点。而皇上选用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文人。”萧恂也明白了,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朕可以单枪匹马打江山,却不能单枪匹马治理江山,祖父,您是说这个道理吗?” “皇上英明,臣说到这里,皇上应当明白了。自古以来,文人都是抱成一团,哪怕他们自己斗得你死我活,但在面对皇上时,他们就是一个整体。这也是臣为何推选曾士毅为次辅的缘故,曾士毅性子柔弱,非强势之人,将来等他被攻讦下台的时候,至少也要两三年,届时,皇上已经基本理顺了朝政。” 他自嘲一笑,“臣也明白,皇上在朝中的威望直逼太祖,甚至胜过太祖良多,但将来太子继位呢?他是否有皇上这样的威望?臣能为皇上谋略的也不过这些了,朝代更迭下来,每一个朝代都有不少弊端,汉朝外戚专政,前朝倒是避免了外戚,但出了武弱文强,最终导致积贫积弱的局面,先是丢了半壁江山,后又亡国,等到了本朝,太祖吸取前朝的教训,杀伐士族,却也让武将气焰嚣张。” 萧恂初继大统,处理朝政并不多,且他一言九鼎,脾气强横,文臣中又有谢眺为他撑腰,是以,可以说政令通畅,金口玉言,是有史以来最不受掣肘的皇帝了。 他哪里想到还有这些! 他也聪明绝顶,谢眺稍微挑拨,他便明白了其中的诀窍,不由得笑了一声,“太祖命令废丞相,文宗皇帝差点把自己累死了,弄了个内阁出来,本来是好的。建文帝眼见内阁权力越大,官员的任免都不由自己,就弄了个司礼监出来,好嘛,这左手和右手打架也有打架的好处,却也弄得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他身体前倾,“祖父,那您琢磨了这么多,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谢眺道,“皇权被分裂成了票拟和批红权,皇上想收回批红权,倒也不难,定远侯明显志不在权利,想必等大公主将来出宫的时候,定远侯会将这份大礼送给皇上,这非难事。可若是从全天下的士子手里抢夺回票拟权,皇上须考虑两件事。” 说完,谢眺看向萧恂,见萧恂略有所思,便明白,他已经懂了,也在考虑对策。 谢眺便不再多说,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皇上,臣这个时候递辞呈,是不想皇上为难,也不想把谢家牵扯这场战争中。臣的长子与臣不同,他不是文臣,是个武将。” 第969章 皇后 皇权是什么? 天下的权利,说直白一点,无非就是用钱与用人。 这个道理萧恂是早就明白了的,他很少在皇权上琢磨,便是因为他不需要琢磨这些,眼下掣肘他的不是天下的士族,而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没有明面儿上掣肘,她用的就是依附她的这些士族们。 张权谨,张明贺,还有别的人。 内阁一共五人,太皇太后就占了两人,剩下的,谢眺毋庸置疑是皇帝的人,曾士毅虽然性子绵柔一点,但是个聪明人,他两边都不站队,而池裕德向来依附谢眺。 萧恂稍微动了一下脑子,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张权谨和张明贺恐怕不是不愿意站在他这边,而是他们老早就站在了太皇太后那边,现在想下船也来不及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或者说是小问题,随随便便找点理由可以把人打发,关键问题是,他现在能够镇压住内阁,但将来呢? 若是句奴,或是句奴的儿子孙子不像今日的他这样乾纲独断,那时候,皇帝岂不是成了内阁们的吉祥物? 当了父亲之后,萧恂就害怕想这些问题了。 每每一个朝代到了终结的时候,土地兼并是最大的祸根,老百姓没有土地,无法生存下去,最后只能揭竿而起。 土地兼并最大的得益者是谁?若说是勋贵的话,一个朝代的勋贵能有多少?有哪些士人们多吗? 谢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皇上,趁着如今这大好的形势,皇上不妨重新丈量土地,至不济也能做到心中有数,天下的土地看看豪强富族们占了多少,看看老百姓们手上有多少?” 萧恂道,“眼下,有西凉和北契的土地,土地还是不少的,老百姓们想要有地种,这些都不是问题。朕要想的是内阁,任何一个群体,不能只有一个声音。” 谢眺忙道,“皇上所虑极是,不知皇上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自然是再扶持一个和内阁一样,却能为朕所用的机构,朕在想,有这样一个机构,为朕参赞军机,不如就叫军机处吧!” “皇上以何种理由设立这个军机处呢?” 萧恂道,“理由不重要,总是人想出来的,况且眼下,祖父不是给朕想了个好理由吗?既然要丈量土地,那就交给军机处来处理吧!” “若是如此,臣的辞呈,皇上这个时候可暂时不批准,臣愿意再多等两天。” 萧恂明白谢眺是想帮他在朝中多镇内阁和那些文人们几天,他却不愿将谢家拖下水,“祖父年岁大了,早该回乡荣养,朝堂上的事,今日了了这件,明日还有那件,何时是个头,朕就不留祖父了!” 谢眺跪下来谢恩! 谢家,他这一代,能够如此从朝堂上体面退出,便是极为荣耀的事。 萧恂回宫之后,便批了谢眺的辞呈,消息传出,满城哗然,谁能料到,眼看封后大典在即,谢眺竟然从首辅职位上退下来了。 首辅,一向由廷推,不是不可以由皇帝指派,而是在那些士大夫们的眼里和笔下,昏君才会如此。 皇帝是上天的儿子,被派下来管理百姓,士大夫们是专门辅佐皇帝管理百姓的,所谓的天子就是士大夫们吹嘘出来的,眼下成了什么? 皇帝只是个吉祥物,士大夫们却是真正的受益者,武将们还需要冒生命的风险去博一个爵位,活到最后才有,死了就白搭上一条性命,但士大夫们不同,十年寒窗哪有一条命值钱,在他们的眼里,却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这个世界,人人都活得很糊涂,只有读书人活明白了。 萧恂回到养心殿里,久久不能平静。 谢知微亲自沏了一杯茶,递给萧恂,“若是想不出来,就暂时别想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谢知微知道,萧恂这是为子孙计,只是这一日还远得很呢。 她让奶嬷嬷将句奴抱过来,放到了萧恂的怀里,“大哥每天都亲手带玉兔儿,你可别被大哥比下去了。” 萧恂嫌弃地看着句奴,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流口水了,还朝这他傻笑,看着儿子喜滋滋的笑脸,他再多的烦恼都没了。 他抱着儿子,逗他道,“你是男孩子,不要和你妹妹比,男孩子要先爱人,再爱己,在咱们家呢,我们爷俩首先要爱你娘,然后你再爱爹,最后才爱你自己。爹也一样,先爱你娘和你,再对自己好,明白了吗?” “男孩子心胸要宽广,不要听你娘的!” 谢知微在一旁笑,“你在和儿子胡说些什么?” 封后大典那一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云。 原本头一天乌云密布,眼看一场雪要落下来,钦天监的人都要自己捧着脑袋递上来了,结果,到了正日子,一大早醒来,竟然保住了脑袋。 头一日晚上,谢知微和萧恂歇在乾清宫里,次日一大早,谢知微便和萧恂一起起来。 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一般仪制,这就意味着,今日一天,谢知微和萧恂都要如影随形,萧恂做什么,谢知微做什么。 两人先是穿了一身孝服去奉先殿祭祀列祖列宗,又去祭祀了各路神灵,半天过去了,谢知微也累得不行,萧恂心疼不已,早知道,他就精简一点仪式,当初之所以定这么繁复,主要是流程就是这么回事。 且,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同时举行,他把规模搞大一点,也是想向世人昭示,他萧恂的妻,大雍的皇后,是何等煌煌可威。 礼部的官员去天坛、农坛以及太庙告祭,萧恂和谢知微也正好回宫,用过膳,来不及休息,尚宫局派了人来给她梳头,穿上了凤袍,头上戴着二龙九凤冠。 等礼部的官员回来,钟鼓声敲响了,气势恢宏的钟声响彻整个宫城。 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朝奉天门走去,他紧紧握着谢知微的手,低声道,“别怕,要是累了,我就搀着你,湄湄,我们要搀着走一辈子呢!” 第970章 龙椅 谢知微抬头看向萧恂,他戴着冕,从她的角度却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坚毅的侧脸。 奉天门城楼上,已经摆上了香案,楼下左边站着文武百官,右边则是命妇们,众目睽睽之下,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缓步朝城楼上走去。 阳光照在谢知微的凤冠与凤袍上,她明艳的脸如同国色天香的牡丹,一身气质足以配萧恂一起君临天下。 上香,祷告,并非是萧恂先,谢知微后,而是萧恂与谢知微一起。 命妇们震惊不已,群臣们则是没眼看,帝后就宛如天和地,天总应当是在上面,地才是在下面,皇上若是连天尊地卑都不遵从的话,又该如何治理这国家江山? 当然,这些都是文臣们的想法。 朝中的旧武将,已经被寿康帝清算得差不多了,当年但凡跟着他篡位过的武将已经一个不剩下,站在前列的均是跟着萧恂打江山的武将,这些人谁没有被谢知微的药救治过? 谁不欠谢知微一条两条命? 这些人自然乐见其成谢知微与萧恂并肩而立,并觉得,皇后娘娘有这个资格! 祭拜过天地和各路神灵后,萧恂在太和殿升座,文武百官将在这里参拜新帝,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在众臣们惊骇的目光中,帝后二人行皇道入,一同坐在了龙椅之上。 谢知微极为不自在,但这种场合,她也不能公然反对萧恂,只扭头去看他。 萧恂握了握她的手,“你我夫妻一体,我能去的地方你也能去,我能坐的位置你也能坐!” 谢知微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目视群臣,没有看到萧恂眼中溢满的笑意,他喜欢对湄湄好,也喜欢湄湄能够明白他的心,愿意和他同心。 “皇后乃是庐州谢家,前首辅谢眺之孙,今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谢元柏之女,为朕正妃,辅佐朕逾五年,朕西征西凉,北克北契,无后顾之忧,济朕于艰难之中,同勤于大雍天下,朕既登大宝,允赖相成,宜正位号。金朕亲自奉金册、金宝立你为皇后,以奉神灵之统,母仪天下,表正后宫!“ 陆偃亲手捧着金册和金宝进来了,众臣这才看到,原本应当是金宝龟纽的金宝竟然被升为盘龙纽。 张权谨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不由得愤怒地看向曾士毅,他不信,曾士毅乃是礼部尚书,会不知道皇上将金宝升为盘龙纽的事。 张权谨正要上前出言反对,张明贺拉了他一把,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萧恂亲自将金册和金宝递给谢知微,谢知微正要跪捧,萧恂却拉住了她,让她端正地坐在龙椅上,将金册和金宝放到了她的手里。 谢知微明明在笑,可眼中却有泪珠儿打转。 前世,她也被封为皇后,皇帝遣礼部和鸿胪寺官前来册封,她跪在地上接过金册金宝,教坊司设中和韶乐和大乐,那一刻,她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松了一口气。 乐声响起,这里是太和殿,自然奏响的是九韶乐,曾士毅和谢元柏率先率领文臣武将跪了下来,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萧恂和陆偃各自站在一边,唯有谢知微一人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礼毕,礼部和鸿胪寺官捧着诏书立在奉天门下昭告天下: “朕荷天地神灵祖宗庇佑继承大统,华夏肃清,稽于鼓点,虞夏殷周之盛,亦资内助以致雍熙……朕正妃谢氏,厚德嘉贞,壶仪懿范,同朕恭勤,保兹天命,君临尔万姓之上,是用于昭微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奉金册、金宝立谢氏为皇后,正位中宫,共承宗庙,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满天下的女人们没有不羡慕谢知微的,被一个男人宠爱,算不得什么,被一个帝王宠到了天上去,简直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谢知微却知道,她两辈子都不曾修过来生。 夜里,萧恂的索取也是惊心动魄,带给谢知微的感动丝毫不亚于今日的一场封后大典。 “同朕恭勤,保兹天命,君临尔万姓之上?”太皇太后听得怒火中烧,“让皇后在太和殿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接受册封,从古至今哪有天子亲自捧金册金宝册封皇后的?皇后坐龙椅,竟然还昭告天下,让谢氏同他一起君临天下!” 太皇太后怒道,“他怎么不直接把这皇位让谢氏来坐算了?” 胡嬷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得不说,皇上这么做是太过分了点。 况且,萧恂居然将自己的年号定为“昭微”,用了昭阳帝的“昭”字,加上了谢知微的“微”字,历来,帝王的年号都是由礼部拟定之后,由皇上选一个,但这年号,突如其来,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张权谨怒不可遏,在内阁值房里质问首辅曾士毅,“曾大人,您不要告诉我,这年号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曾士毅在萧恂批准谢眺辞呈的当天,未经过廷推便由萧恂乾纲独断,定了曾士毅首辅的位置,曾士毅也知道,他这个首辅,恐怕以后会当得越发窝囊,没有了文官集团的支持,他将寸步难行。 但,没有关系,上头还有皇上撑腰。 池裕德有些看不惯张权谨这副嚣张样,“张大人,您也是内阁阁老,皇上定年号的事,跟你吱声过吗?新帝登基,要拟定年号,在此之前,谢大人在的时候,就提过这件事,但皇上一直不置可否,若皇上下旨,礼部只是拟定几个年号,最终还是要由内阁票拟,眼下,皇上直接略过了票拟一关,这与曾大人一个人有何关系?” 池裕德这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但张权谨却很不舒服,池裕德居然和曾士毅站在一条战线上! 他不由得看向张明贺,谁知,张明贺就跟没听到一样,也不抬头,更加没有声援他,张权谨不由得将一腔火撒到了张明贺身上,“张大人,方才在大殿上,您为何要拉扯我?莫非张大人也觉得,后坐龙椅,配盘龙纽金宝是理所应当?” 第971章 封爵 这一场封后大典,几乎是扇了所有文臣们的耳光。 张明贺如何不知道张权谨这是在迁怒自己?他也有些看不惯张权谨这副嚣张的样子,抬起头来,目光冷峻,“张大人,本阁听说,皇上之所以将自己的登基大典推迟,就是为了和封后大典定在同一天,而封后大典之所以推迟,那是因为这盘龙纽需要时间雕刻。” “原本尚宝司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准备,但这盘龙纽乃是皇上亲手雕刻。不知张大人今日在大殿之上,准备出列,是有何要事禀奏?” 张权谨听得冷笑连连,“正因为这盘龙纽乃是皇上亲手雕刻,所以,张大人才觉得,理所应当用作皇后的金宝?张大人饱读诗书,还请解惑,不知从古至今,哪一朝哪一代,皇后的金宝竟然以盘龙纽配?” 张明贺涨得满脸通红,但他也知道,若是今日在这值房里真的与张权谨针尖对麦芒了,他也落不到好,太皇太后必然会不允许。 张明贺吞了一口恶气在肚子里,克制了怒火,“张大人,现在说这些闹气的话,没有任何意义,我听说皇上已经给六部下了旨意,挑选出色的人才以备帝选。如今内阁一共只有四人,我们已经把廷推的人选递上去了,皇上迟迟都没有下旨。再说了,皇上乾纲独断的事,还少吗?当初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同一仪制,我们争赢了吗?” 没有! 张权谨冷哼一声,“当初,谁争过了?除了你我,谁争过了?” 他看向曾士毅和池裕德,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均不做声,只当没听见,涵养好得惊人。 张权谨腾地站起身来,“寒窗十年,入朝为官,我可不是为了邀帝宠,当奸臣,尔等如何选择,我是管不着,但,进谏犯龙颜之事,以后谁也别想拦着我!” 说完,张权谨便快步走出了值房。 池裕德嗤笑一声,问张明贺,“张大人,您今日为何要拦着另一个张大人?莫非是您与他站得近了点,怕遭池鱼之殃?” 张明贺如何听不懂池裕德话中的揶揄?“站得近”可不仅仅只说今日在太和殿里的排位,张明贺没有计较,只叹了一口气,问道,“池大人,将来内阁还能做什么?” “皇上不喜欢有人掣肘,既然我等非要处处掣肘皇上,皇上必然要让我等不舒服。君不见西凉和北契今何在?”池裕德不愿多说。 张明贺也知道,如今两派已经如同水火,他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池裕德对曾士毅道,“首辅大人,下官也告辞!“ 值房里只剩下了曾士毅一人,他不由得想到了昨日家里热闹哄哄,宫里传来了消息,让曾瑶期今日随他夫人一起进宫为皇后娘娘贺。 亲家太太很快就来了提出要把曾瑶期母女二人接回家去,并说可以将那娼妓撵走,或是处死,但曾士毅没有答应,周家已经入了新皇的眼了,江浙恐怕要重新洗牌,将来周家一蹶不振,他没必要这种时候把女儿搭进去。 坤宁宫里,谢知微接受内外命妇们的朝贺,北向设仪仗,女乐,设内赞二人,引礼二人,引礼导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既亲王妃,等皇后具服升座后,引礼引到皇后前,行八拜礼,次引六尚等女官行礼,再引四品以上外命妇行四拜礼,并贺赞词。 文武百官上表后,命妇们上笺称贺,这些都有礼仪课循,由皇后下制回。 曾瑶期随着母亲向皇后称贺,她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参与这样的礼仪,曾士毅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在抬举自己的女儿。 封后大典持续了五日,这些天,谢知微是累坏了,白天要穿厚重的礼服,戴沉重的凤冠应对礼仪,晚上还要应付萧恂。 好不容易歇下来了,萧恂这边开始封赏随他西征北战的将士们,首先是谢家,谢元柏无论是军功还是后戚身份都当封爵位,萧恂封谢元柏为晋国公,谢眺为晋太国公,谢小国舅如愿以偿地当了官,被封为世子。 许良被封为会宁伯,谢知慧成为伯夫人,原本一门双伯,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永新伯闻知后,却是满脸煞白,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永新伯的爵位到他这一辈算是终止了。 南安伯府成功被夺爵,楚易宁被封为武定侯,圣旨下的当日,老伯爷当场晕倒,小韩氏哭喊不止。 郑靖彦袭长阳侯爵位,他做了二十年的世子,如今总算是接过了父亲传下来的爵位,衮国长公主被晋为衮国大长公主,驸马郑南衣被追封为梁王,听说接旨谢恩后,衮国大长公主独自喝了一坛酒,流了一夜泪。 安国长公主和驸马原西疆军统帅陆秀夫同样被追封,陆秀夫被封为定王,陆偃袭定王爵位,女陆灵犀被封为定国公主。 其余跟随萧恂西征北战的将士们也一一得到封赏。虽说晚了一点,但众人都知道,皇上是想等封后大典之后,再行封赏,倒也无人有怨言。 承平大长公主被夺爵,贬为庶人,常寿长公主被夺爵,贬为庶人,宣德侯府被夺爵,贬为庶人。 原襄王被尊为太上皇,居宁寿宫,为太上皇和皇太后上尊号。襄王世子萧恪被封为襄王,萧惟晋为平亲王,萧昶远被封为靖王,萧昶曜被晋为安王,唯独萧恒依旧是郡王。 当初,一起被皇帝口头受封,萧恒得意不已,如今,萧恪和萧惟均被封为亲王,唯独他还是郡王,萧恒气得几乎吐血。 萧恂再次下旨强调,大雍的亲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这也算是限制了亲王们的权利。 萧灵愫被封为南漳长公主,萧灵愉,萧灵憬和萧灵悦因是庶出,均被封为郡主。 自古,不患寡唯患不均,萧灵愫不但跟着萧恂夫妇住进宫城里,还被封为长公主,她们三个同样是太上皇的女儿,却只能被封为郡主,萧灵悦还好,萧灵愉和萧灵憬就不服。 两人去找萧灵悦,约她一起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萧灵悦很是惊奇,“这是皇上的旨意,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第972章 吐了 封赏之后,身份大定,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承平虽然跟着过来了,但京城这边并没有赏下府邸,如今也不用赏了,她递了牌子要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不能不见她。 内侍报到谢知微这里,说承平如今已经没有大长公主的尊荣了,已经没有资格进出皇宫了,但太皇太后那边却让人去把她接进来了。 谢知微笑道,“既然是太皇太后要见她,以太皇太后之尊,我们也不能不让她进来,进来就进来吧,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听说承平在太皇太后那里得了好大的呵斥。 谢知微没有理会,她在挑选给三妹妹谢知倩的赏赐,与给谢知慧的一个样儿,还有一万两银票,派杜沅出了宫,给三姑娘添妆。 看着杜沅离开的背影,谢知微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吩咐杜桂,“去把定王爷请过来!” 陆偃被封为定王后,便不合适住在宫里了,原本准备等玉兔儿满周岁了,他再和玉兔儿搬出去,如今却不得不提前搬到了南熏坊的宅子里,这里已经由工部按照王府的规制进行了修葺。 陆偃正抱着玉兔儿在喝水,听到之后,皱起眉头,问道,“皇后娘娘是不是心情不好?” 杜桂想了想,道,“奴才没有看出皇后娘娘心情不好,把杜沅姑娘派出宫前,还在兴致勃勃地给三姑娘挑选添妆呢。” 陆偃方才放下心来,他让奶嬷嬷给玉兔儿穿上了大红缂丝绣小兔子的貂毛斗篷,这才抱着玉兔儿出了府门,坐上马车,从神武门进了宫门。 谢知微在后殿的明间等着,见陆偃来了,忙上前来接过孩子,陆偃以为谢知微是想孩子了,道,“要不要把玉兔儿留在宫里过几天?” 谢知微知道陆偃把玉兔儿当命根子,她笑着摇摇头,“我找大哥来,不是为了玉兔儿。玉兔儿跟着大哥,我和阿恂都很放心。” 谢知微让人给陆偃上了茶,她把人都屏退了,这才对陆偃道,“大哥,以前在谢家的时候,你不放心我的安危,把杜沅和杜沚留在我身边,如今我在这深宫之中,一年半载难得出一次宫,杜沅和杜沚一日日地大了,我在想,是不是要给她们找个归宿了?” 她看着陆偃的神色,陆偃喝着茶,一双潋滟的眼平静如昔,他如今带孩子多了些,眉眼间少了许多冷戾,多了一些柔和。 谢知微觉得这是好事。 玉兔儿在她的怀里,吸着母亲身上好闻的味道,小手指头扣着母亲衣服上的纹路,静静地看着母亲,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沅和杜沚,原本是江湖人,我不说你也应当知道。当年先帝容不下那些江湖人,命锦衣卫和东厂铲除以剑龙山庄为首的几大门派,那时候她们还小,是一对双胎……” 陆偃说着,情不自禁地朝玉兔儿看了过去,玉兔儿似乎有所感应,扭头朝爹爹看去,笑了起来,陆偃也跟着笑了,眼底有些热。 他一双如玉般的手,转动着竹叶杯,“我把她们留了下来,送给人抚养,后来她们大了些,愿意奉我为主。” 谢知微知道,那必定是陆偃也还小的时候,手中没有掌权,只能奉命行事。她认识的陆偃,是他当上了掌印使之后,这种灭门惨案便再也不涉及江湖,只在庙堂了。 “她们乃是江湖中人,若是说要为她们找个归宿,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办!”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大哥若是不用我操心,那就太好了,说实话,每每涉及到这些婚姻大事,我都很紧张,我生怕为她们选的不是良配,将来过不好日子。” 陆偃深深地看着她,柔声道,“那还不至于,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若是不愿意,一开始可以不答应。” 谢知微笑道,“话虽如此,可万一一开始看那人是珍珠,后来变成了鱼目呢?这种事,也不是谁愿意的。” 陆偃忍不住笑起来,玉兔儿看到爹爹笑,她也跟着咯咯咯地笑,正好萧恂进来了,朝陆偃打了一声招呼,“大哥来了?” 便看向了自己的小公主,朝玉兔儿伸出手,“父皇抱一抱?” 玉兔儿居然赏了他脸,一把抓住了萧恂的手,萧恂受宠若惊,“哎呀,今日怎么对父皇这么恩宠?” 谢知微噗嗤笑出声来,她站起身,“大哥既然进宫了,就用过膳再回去吧!” 陆偃点点头,含笑的眼睛看着萧恂和玉兔儿。 杜沅去送添妆的时候,钱氏也在,一一看过了添妆,对谢知倩道,“你二姐姐当时的嫁妆里,就有不少好东西,我还说,你大伯娘怎么这么好,给你二姐姐竟然置办了那么多好东西,现在想来,原来是你大姐姐赏下来的。” 谢知微除了私底下送了添妆,还额外有赏赐,那些赏赐就是大面儿上的,多是内务府造办的,是给人看的。 谢知倩拿出了紫檀木的小匣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万两银票,全是五百两一张,一共二十张,这一下,连钱氏都呆住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谢知倩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抿了抿唇,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了。 钱氏的眼睛也湿润了,女儿的嫁妆,公中拨了银子,置办得很是好看,她自己添了一万两银子,又给了五千两压箱底的钱,可她是当父母的,谢知微却是姐姐。 “你以后,可要对你大姐姐好,这银票你先收下,将来,母亲来想办法帮忙还这个情。” 谢知倩心里难过,有些迁怒,“银钱能还,可这份情,是能还的吗?” “所以说让你对你大姐姐好啊!”钱氏也能体谅女儿的心情,“你大姐姐待你们实在是没的说了。” 谢知倩的婚期定在十二月二十日,崔家想要早点把人迎过去了好过年,谢知微都在挑选衣服,准备来娘家喝喜酒了,谁知,到了正日子,大清早的用早膳时,就开始吐起来。 萧恂吓得六神无主,还是雨晴在一旁提醒,“皇后娘娘,您这个月的月信迟了。” 第973章 大喜 谢知微给自己把脉,竟然又有了,脉象有些微弱,她不敢确认,萧恂要请太医,被她拦住了,“我自己就能诊脉,眼下你请来了,日子这么浅,谁能切得那么准?还不如等两天看看再说。” 萧恂只好作罢,“那你不许去喝喜酒了,你要给三妹妹做脸,依我说,不如让灵愫代替你去。” 谢知微嗔怪道,“你又在说什么,顾家都在请期了,灵愫哪能出宫去?” “请期而已,就算是日子定下来了又能如何?顾家不是那等顽固不化的人家,你让灵愫帮你跑一趟。” 谢知微想想也是,越是往后走,灵愫越是出不了宫门了,等将来能出门子的时候,又是一番景象,她便让人去把南漳公主请来。 灵愫听说嫂嫂怕是有了身孕,惊喜不已,她盯着谢知微的肚子,“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一对双胞胎呢?” 谢知微笑道,“你可别说,万一又是一对双胞胎,那又是要狠狠折磨我一番,怀双胎实在是太累了。” 她将萧恂的意思说了,“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帮我走一趟,正好出去松快松快,听顾家的意思,恨不得今年就让你过门,还是我说没有好日子了,他们才作罢,估摸着最迟不出明年三月份。” 灵愫的脸红了,低着头道,“我正好也很想去见见三妹妹和四妹妹,听说世子夫人有了身孕,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 谢知慧和许良成亲后,大半年没有传出好消息,谢知慧还急得不得了,特意进宫让谢知微帮她看,谢知微给他们两口子都把了脉,说好得不得了,等回去后,过了不到两个月,就说孩子已经上了身。 “她估摸着是去不了。明姑娘或许会去呢,等你下次再出门的时候,或许就是跟着顾大太太了。” 谢知微本来是开玩笑的话,谁知,说出来之后,她竟然鼻子有些发酸,萧灵愫更是眼眶一热,眼泪滚滚而下,她冲过来牵住了谢知微的手,“嫂嫂,我舍不得!” 谢知微克制住感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女孩儿长大了总是要出门子的,你愿意待在家里一辈子,我和你大哥还不想养你一辈子呢!” 萧灵愫噗嗤笑出声来,却是眼泪流得更加欢了。 谢家如今是晋国公府,国公府嫁女儿,热闹自然是不用说了,马车已经停到了街头三里外,袁氏和钱氏就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来的宾客太多,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后院到处都是人,两人生怕把人给得罪了, 灵愫和谢知莹在闺房里陪了谢知倩一会儿,因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谢知莹便请灵愫去自己的屋里坐一会儿,“等快到了迎亲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和三姐姐告别吧!” 灵愫点点头,两人相携而出,正走到院子门口,看到谢从筠来了,她已经嫁给了萧怀,是郡王妃,看到萧灵愫二人过来,她便顿住了脚步。 她身后站着两个已经开脸了的女子,正是殷美和张清涵,来国公府喝喜酒,居然带两个妾室过来,萧灵愫只觉得荒唐。 “见到本王妃,你都不行礼的吗?” 这话,当然是谢从筠对谢知莹说的,谢知莹气得脸铁青,她站着没有动,谢从筠笑了一下,“都说国公府的姑娘如何如何,原来也是不知道礼数的。” 血气一下子冲上了谢知莹的脸,她别过脸,不去看谢从筠,谢从筠却没打算放过她,“谢知慧怎么没来?当日她不是很厉害吗?是不是听说我来了,她才没来?” 萧灵愫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一点,道,“你是哪个王府的人?” 谢从筠不认识萧灵愫,但见她说话行事非同一般,反问道,“你又是谁?” “她是南漳公主。”殷美在一旁低声道。 谢从筠有些尴尬,但她从来不知道低头,依旧昂着脖子,“原来是堂妹,是一家人!” 萧灵愫只好问谢知莹,“这人是谁?” “庐州谢家那边二房的姑奶奶,我们高攀不上,嫁给孟津郡王了。” “原来如此!”萧灵愫道,“郡王妃怕是不知道,这皇室里别的不多,王爷王妃真是多如牛毛,前不久,我大哥不是削了一批爵位吗?想必是不小心把孟津郡王府给忘了,不过没关系,这次我回宫了,会提醒我大哥和嫂嫂。” 萧灵愫说完,便牵着谢知莹离开了,边走边道,“你放心,我回去了就跟我大哥提一提,你也真是,要脸面,就让自己受气?” 殷美幸灾乐祸一笑,见谢从筠扭头看她,正要低下头,已经来不及了,谢从筠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你笑什么?” 殷美捂住自己的脸,冷冷地看着谢从筠,“郡王妃还是先别管妾身在笑什么了,若是郡王爷知道,郡王府的爵位是因王妃而丢的,不知郡王爷会如何?” 谢从筠浑身一哆嗦,她嫁到郡王府后,才知道萧怀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和两个妾室调情,几次都被她抓到在她的床上做那事,从前求娶她时做出来的好人模样根本就是假象,她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更要命的事,国公府嫁女儿,竟然没有给郡王府下帖子,萧怀发了好大的脾气,逼着她前来。 谢从筠觉得自己被国公府轻视了,为了显摆自己,这才把两个妾室带来喝喜酒,为的是让人看看,她也是能当家做主的人。 洪大太太本来是准备忙完了女儿的婚事后就回庐州去的,南熏坊谢家成了国公府了,她特意上门巴结一场,结果听说谢知倩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三日后,而她居然还没有得到消息,就委屈得不行。 这会儿,她正拉着袁氏的手,“大嫂,你这是在怨怪我?一家子,什么事是不能带过的,竟然记恨记成这样?你们不给我们说一声,怕我们带累了你们也就罢了,连筠姐儿也不说,你们让郡王府如何看待筠姐儿?” 钱氏站在一旁听得怒火冲天,连今日是自己女儿的大喜日子都忘了,冲上来就道,“是我不让告诉的,怎么,我谢家嫁女儿,请谁不请谁,都没有资格定了,要你来指手画脚?” 第974章 泼妇 洪大太太一看是钱氏,她算个什么东西?谢拾柏不过是个庶出。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也这么说了,钱氏嗤笑一声,“不错,我家相公是庶出,可谁让大姑奶奶当初有本事,酿出了百花酿出来,我家相公得了个官职,是从六品光禄寺丞,洪大太太不说,我都忘了,我也是个从六品的孺人,洪大太太以后还是叫我孺人好!” 洪大太太气晕了,掉头就走。 钱氏看着是没有生气,今日是女儿大喜的日子,什么都好好的,偏偏洪大太太母女前来添堵,她哪能真的不生气。 “大嫂,你说这人怎么这样?老太爷说要和庐州那边分宗,我是千万个赞成,我就怕将来别人说闲话,说咱们这房头出了个皇后娘娘,就瞧不起庐州。 “这有什么,你瞧着吧,老太爷是从来不吃亏的。”袁氏听说迎亲的来了,她忙张罗人过去,又听说兵部左侍郎家的太太来了,她忙亲自迎出去。 高大太太看到袁氏,忙要行礼,袁氏一把拉住了她,“这可使不得,哪有上赶着前来行礼的,今日进门都是客人呢!” 高大太太笑道,“这礼不可废!我今日来迟了,不瞒夫人说,这进了街头,就一路都堵着,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叫人去瞧瞧,原来啊,进了南熏坊就堵到这里来了,我只好下了车过来,又遇到迎亲的来了,人家为大,我就让着过来。” 袁氏笑道,“这可都是我们的错!” 她低声道,“实话跟太太说,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捧场!” 高大太太大声笑起来,看到一个少年郎领着一群人往后院去,她忙细看,低声问道,“那打头的穿缠枝四季妆花缎袍子的可是府上的大公子?” 袁氏是听说,老太爷想和兵部左侍郎家的大姑娘结亲,忙道,“是的,这会儿,澄哥儿是要去背妹妹上轿呢,要不然,我就把他喊过来给太太磕头了。” “夫人客气了,这也不须急,将来有的是机会!”高大太太喜上眉梢,袁氏便知,这是满意了。 上轿子前,宫里来了旨意,来宣旨的是杜桂,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太监,让谢知倩回门后,往宫里递牌子,这是要让夫妻二人进一趟宫。 高大太太和曾大太太一块儿站着,笑着道,“听说皇后娘娘待几个弟弟妹妹都很好。” 曾大太太道,“是啊,皇后娘娘有情有义,不光是待几个弟弟妹妹好,连我们家这个也都跟着沾光,若不是皇后娘娘,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高大太太问道,“古话怎么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谁还长了后眼睛呢,谁知道会是这样子的,女儿出门的时候,哪个做父母的会料到以后的事?太太快别难过了!” 高大太太心说,还是谢家这样的人家好,听说承务郎到现在屋里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谢家又轻易不许纳妾,除了二老爷当年是没有办法,才纳了妾,其余的三个老爷身边都只有一个正妻,这样的人家哪里找去? 再,承务郎桂榜提名,单看明年的春闱了,即便不中,也不怕将来不能功成名就。 谢家的兄弟姐妹和别人家不一样,几房都很亲热。 谢知微在宫里牵肠挂肚,好容易等了三天,第四天上,袁氏和钱氏领着谢知倩和谢知莹一块儿来了,谢知微高兴不已,问道,“娘,听说二妹妹有了身孕,您去看过没?” “去看了,家里两个懂医理的婆子送过去了,帮忙服侍你二妹妹,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两个外祖母都问,前几天你为何没有回去,还说准备瞧瞧你,结果,跑了一场空。” 紫陌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肚子里又揣了一个了,我就说,这次,我可一定要做小皇子的奶嬷嬷。” 紫陌的月份大一些,谢知微不让她进宫服侍,她非要进宫,谢知微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让她走路行事都小心些。 “你又不是那过不日子的人,何苦吃这样的苦,好好儿把孩子养好,将来送进宫里来陪小皇子不好?”袁氏道。 钱氏则拉着谢知微,将谢从筠在谢知倩成婚当日的事说了,“洪大太太真是气死人了!” 谢知微的脸色便很不好看,她本来也不是七情上脸的人,只是当着娘家人的面,她便没有多加掩饰,“这可真是活糊涂了!” 谢知倩还不知道这些事,总觉得母亲和大姐姐说这些不好,忙道,“娘,什么时候不好说,这个时候说,大姐姐肚子里有小外甥呢!” “阿弥陀佛,我也是糊涂了!”钱氏忙道,“皇后娘娘可别把我的话当回事,我也没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正说着,萧恂领着袁谟进来了,袁谟给谢知微行过礼,一起坐着说话,袁氏将谢老太爷的意思说了,“老太爷看中了兵部左侍郎高大人家的嫡长女,想为大少爷聘娶,让我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谢知微哪里知道,只好望向萧恂,萧恂愣了一下,“我瞧着,高大人生得还算端正。” “这……我还是改日宣高大太太和高大姑娘进宫瞧瞧吧!” “那皇后娘娘等我择日带澄哥儿和那边相看后再说,万一相看不上,彼此对不上眼,岂不是不太好!”袁氏道。 谢知微留了饭,袁氏等人用过膳后,才出宫。 当日,萧恂便将孟津郡王宣进宫来骂了一顿,骂他既然连家室都管不住,那就将他的爵位撸掉算了。孟津郡王战战兢兢,不知道磕了多少头,总算是全须全尾地从宫里出去了。 当晚,萧怀就将谢从筠撵回了娘家。 次日,洪大太太带着谢从筠跪在了南熏坊谢家的大门口,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紧接着就传出老太爷中风的消息。 萧恂吓了一大跳,要是老太爷有个三长两短,湄湄还能原谅他吗? 萧怀也是直接吓尿了,他冲到了南熏坊谢家的门口,要不是谢从筠姓谢的话,他能一剑劈了她,萧怀直接嚷嚷道,“本王要进宫,要休了你这个泼妇!” 第975章 赎罪 谢知倩出了门子,等回门礼过了,就快过年了。 谢知微赶在年前,让崔大太太帮忙去明家提了亲,皇太后下了旨,礼部这边安排下了小定,萧惟的婚事这算是定下来了。 过了年,钦天监那边选了几个日子,谢知微让人将日子送到了顾家,让顾家选出一个。 顾大太太选了三月初二日,还专程进了一趟宫,“前面一个还在正月里,刚刚过完年,怕家里来不及准备,三月初二正好天气好起来了,穿嫁衣不冷不热,正好。” 再有一个日子就到了五月里了,三月初二日,不远不近的,顾家这是识趣。 谢知微笑道,“是亲家太太为我们着想,才过了年,宫里和六部衙门的事儿多,礼部的人手也不够,怕我们太仓促。” 谢知微问道顾家大公子今年会不会进场? 二月里春闱,谢家有谢明澄要上场。 “去年考得不是很好,原本他父亲让他再多等等,谁知这孩子非要下场,说是等了这些年了,要是能够高中,就是双喜临门!” 谢知微知道,顾霁这是想让萧灵愫脸上好看,便笑道,“横竖还年轻,再说了,咱们两家也不是要那虚名的人家,高中了,固然是好,要是真的马前失蹄,也没关系,来年再考就是了。” “可不是这说法!”顾大太太放下心来,问道,“也不知道这婚礼是在公主府举办呢,还是怎么个打算法,皇后娘娘尽管下个旨意。” 谢知微道,“元嘉公主和绫华公主已经做了榜样了,南漳的婚事就照着前面的来,公主府先留着,咱们尊古礼,公主从宫里起身,进顾家的大门,以后是顾家的儿媳妇,守顾家的礼数!” 顾大太太彻底放下心来,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向谢知微行礼谢恩! 年后,谢家传来喜讯,谢明澄高中,顾霁也中了。 谢知微高兴坏了,把灵愫喊来,告诉她这个喜讯,还说,“也不知道殿试如何,要是过得去,就让你大哥点了顾霁当状元。” 谢明澄年纪还是小了一点,未及弱冠,要不然谢知微还真想让谢家出个状元。 晚上,等萧恂回来了,谢知微旁敲侧击,问谢明澄的文章做得如何? 萧恂好笑,“寻常女子,若是夫君当了皇帝,难道不是为娘家求个爵位吗?你倒是好,竟然是想求个虚名。” 谢知微羞得脸红,“要爵位做什么?将来人未必记得住,可若是一手好文章,是要名垂千古的事。” “明澄的文章我看过了,四平八稳,颇有新意,他这个年纪做到这般已是很不错,单看他明日殿试如何,若是出彩,不说别的,前三一定要给!谁让他是我小舅子呢!” 谢知微笑起来,萧恂见她如此高兴,一时间动了情,“你好好服侍我,明日拼着一世骂名,我也要点了他做状元,如何?” 谢知微掐了他一把,“我可不想背一世骂名,谢家如此多儿郎,还怕将来不能出一个状元榜眼探花?” 萧恂哈哈笑起来,终究还是把谢知微闹得不轻。 次日,东华门唱名。 杜桂飞快地跑了回来,欢天喜地,“皇后娘娘,大喜啊,大舅爷中了探花!谢家又出了个探花郎!” “真的啊?”谢知微激动得无以复加,谢家又出了个探花郎,这可比被封了国公还要令人高兴! “奴才还敢骗皇后娘娘不成?奴才在东华门等了这小半天,竖起耳朵听,听得真真切切!” “赏!从本宫的内库里拿银子出来赏!” 整个养心殿后殿的人都欢喜不已,纷纷出来领赏谢恩,恭喜皇后娘娘。 谢家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后边几个弟弟也都很紧张,前头大哥这么生猛,一下场就得了探花郎,他们要是连个进士都考不中,那才叫丢人。 况且,如今还有了说法,有同龄人跟谢明溪说,“考不中没关系,横竖你将来都是国公爷”。 这越是激发了谢明溪不认输的精神,铆足了劲,今年一定要考中秀才。 顾霁虽未中头榜,但二榜十七名,又考中了庶吉士,也是大喜之事。 三月初二日,萧灵愫出阁,哭得跟泪人儿一样,厚厚的粉都被冲花了,谢知微也忍不住哭了,还是萧恂看不下去,强行让萧惟将萧灵愫背出了宫门。 三月十八日,皇太后为谢明澄和高大姑娘赐婚,谢家双喜临门。 四月初六日,谢知莹出阁,谢知微同样给了厚厚的添妆,一万两银票,又挺着大肚子去观礼。 皇后娘娘来了,皇上自然也跟着来,谢家扎扎实实地热闹了一把,谢眺头发都变黑了好几根。 等回了宫里,谢知微好好休养了一段时间。 浙江那边传来了消息,郑靖彦在浙江竟然被人追杀,差点丢了性命,消息传回来,满朝骇然。 当天夜里,锦衣卫指挥使牧剑锋亲自去了浙江,从布政使,到按察使再到都指挥使全部锁拿进京,从上到下撸了个遍,涉及十三府二十个县,一共一百多个官员。 昭微二年,开年就出了如此大一桩案子,太皇太后卧床不起,便没有人关注了。 乐寿宫里,襄王坐在太皇太后的床边,他看也不看太皇太后的脸,“从古至今,儿子还从未见过哪一朝哪一代的太皇太后手伸得这么长,是有那干涉朝政的,可人家也没您这般吃相,将来,史书上,您就不怕人骂吗?” 太皇太后一夜之间,老了快二十岁了,她咳个不停,一团血落在了枕头上,猩红一团,瘆得人发慌。 襄王淡淡地看了一眼,眼底无波。 太皇太后长叹一声,“我死了,就都是国库的了,算是……赎罪吧!” “赎不赎得了,不是我说了算的。这得看那些文人,修史书可不是我修。磋磨皇后娘娘,差点害得皇后娘娘的头胎没了,又强行让皇上纳妃,闹得后宫鸡犬不宁,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弄那么多钱,殷家可能记得住您的好?” 太皇太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落了下来,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后悔? 第976章 大哥(全文完) 王世普给谢知微诊完脉,脉象很好,他收拾了东西,慢慢地准备退出去。 “王太医,太皇太后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谢知微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皇太后积虑成疾,恐非药物所能治疗,还请皇后娘娘放宽心。” 谢知微点点头,“道理世人都明白,有句话怎么说,这治病也是一种缘分,就算今日我愿意拼了肚子里的这孩子为太皇太后用针,恐怕太皇太后也是不答应的。”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世人都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就是这个道理。”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成了“皇后娘娘说要来给太皇太后用针,治病,谁知太皇太后说是皇后娘娘不安好心,皇后娘娘委屈之下,竟然动了胎气。” 太皇太后一口血喷了出来,竟是溅到了踏板上。 “她,她肚子里怀的是,是龙肉吗?”太皇太后话没说完,就晕死过去了。 胡嬷嬷在一边,面若纸色,她忙要去喊太医,方榈拉住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胡嬷嬷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忍心,怒道,“你竟如此狠心!” 方榈却道,“你怎地不想想,太皇太后是如何到了今天这一步的?你说我狠心,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胡嬷嬷看看耷拉着脑袋在床上的太皇太后,落下泪来,“纵然太皇太后有一千个万个不好,总是对得起你我啊!她如今……难道真的要看着她没了不成?” “迟早总有这一天的。若论起医术来,王世普这些年得皇后娘娘指点,医术不知道比许意高明多少,可你看到没有,王世普来过吗?” 若说起许意,方榈有句话没有说,许意是真的认真在为太皇太后诊治吗?只怕他心里是恨透了太皇太后的,当年,皇后娘娘是怎么没了的?太皇太后可曾为皇后娘娘说过一句话? 三日后,太皇太后薨逝! 萧恂没有让太皇太后入建元帝的陵寝,一来,当初建元帝没有遗诏,二来,太皇太后非元配,而元后娘娘先建元帝而去,建元帝入陵寝后,直接就封了甬道。 卑不动尊。 萧恂另外为太皇太后在先帝的陵寝旁边建了陵寝,因多年战乱,江南又有灾情,太皇太后的丧事从简。 张权谨上谏言,萧恂大发雷霆,不知道怎么,怒火就烧到了殷家头上,萧恂下旨抄家,抄出了黄金数万两,白银两千万两,一时之间,朝野震惊,谁也没想到,太皇太后的娘家,居然还是如此大的一只硕鼠。 国库一下子就充盈起来了,却再也没有人敢提太皇太后的丧事应当隆重。 张权谨被御史弹劾,被有司查出,他长子骑马的时候撞死了一个老百姓,赔了人二十两银子的事来,长子下狱,张权谨被削官为庶民。 元嘉和靖王不得不继续留在京城,太皇太后的丧事办完了,已是入了冬,谢知微留他们等他生了孩子再走。 九月底谢知微发动了,这一次很快,当天夜里就生产了,是一对双胞胎儿子。 萧恂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他显得很紧张,要把其中的一个给陆偃抱,陆偃抱着已经周岁,刚刚学会走路的玉兔儿躲了一下,“我才不要抱!” 玉兔儿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了,见此,抱住了陆偃的脖子,“爹爹,不要!” “好,爹爹不要,爹爹只要玉兔儿一个!”陆偃说着,在玉兔儿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玉兔儿咯咯笑,看着萧恂怀里的两个肉团团,指着道,“弟弟,弟弟!” 她常在谢知微的身边,谢知微总是指着肚子里的宝宝跟句奴和玉兔儿说“弟弟,妹妹”,两人都很会说这两个词。 句奴拿着一块糖,边舔边走了过来,玉兔儿看到了,眼睛都直了,陆偃抱着她蹲下身来,对句奴道,“太子殿下,你吃好吃的,为什么不给妹妹吃?” 句奴有些懵,看了看手里的糖,举起来递给玉兔儿,玉兔儿看到上面的口水和依稀的牙印,又有些嫌弃脏,转身扑到了陆偃的怀里,抱住了陆偃的脖子,“爹爹,买!” “好,我们去买,太子殿下的口水太多了!” 太子殿下没有听懂,只知道妹妹不要,自己欢快地吃起来了。 看到爹爹怀里的两个小宝宝,句奴趴了过来,把糖硬要塞到宝宝的嘴里去,两个孩子一起哭起来,句奴吓着了,张着嘴巴也想跟着哭。 萧恂头都是大,扭头跟谢知微道,“湄湄,够了吧,我们不要生了!” 谢知微忍不住笑,她伸手接过了两个孩子放在自己的身边,又摸着句奴的头发,“弟弟们还小,好吃的糖你自己吃,或者分给妹妹吃。” 句奴依偎在母亲的身边,舔着糖,舔够了,就让母亲舔,“娘,吃!” 谢知微看着萧恂,再看看三个和萧恂一般模子里出来的儿子,笑意从心底流淌出来。 萧恂深深地看着她,慢慢地伏下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湄湄,谢谢你!” 谢谢这一生有你,谢谢你陪着我走,谢谢你愿意一生都有我! 陆偃抱着女儿出了宫,街上到处都是人,卖糖葫芦的,挑着担子的货郎,提着篮子的卖花女,到处兜售的小贩,他进了一家专门卖糖的铺子,将所有的糖一样一盒,全都要了。 等上了马车,他将女儿抱在怀里,任女儿挑了一个糖,拨开,放到了女儿的嘴里。 玉兔儿握着糖,用两颗刚刚长出来的牙咬了半天,没有咬动,好在很甜很好吃,她吸吮了一会儿就把糖拿出来,塞到陆偃的嘴里,“爹爹,吃!” 陆偃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很甜,发腻,“玉兔儿吃!” 玉兔儿吃了一口,又喂给陆偃吃,陆偃无奈地笑,只好顺从小丫头。 陆偃给她留了头,梳着一对丫髻,上面绑了红红的丝绦,打着一对蝴蝶结,额头光洁,一双胜似谢知微的眼睛清澈如山泉,黑琉璃般耀眼,五官精致,玉雪可爱,让陆偃一下子就想起了多年前,一个小女孩将一只荷包递到了他的面前,“大哥哥……” 一声“大哥哥”于他,便是万年! (全文完) 番外一 陆偃和玉兔儿 玉兔儿三岁,陆偃在定王府的后院架了一个秋千,一开始,他抱着玉兔儿荡秋千,玉兔儿被甩得高高的,她抱着陆偃的脖子,站在他的腿上,笑声飞得满园子都是。 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陆偃扶着她轻轻地荡,她不满意了,喊着,“爹爹,高高,高高!” “太高了,玉兔儿会掉下来,摔得会很疼很疼!” “比士诚哥哥咬得还要疼吗?” 陆偃的心底忍不住泛起了杀气,但眼神依旧温柔得要滴下水来,他摸着玉兔儿的头,低声道,“嗯,比萧士诚咬得还要疼。” 前些日子,他带玉兔儿进宫去看谢知微,正好遇到了赵氏带着萧士诚进宫,三个孩子一般大小,玩在了一起。 萧恂有事要找陆偃商量,他便去了。 等他办完了事,回来接玉兔儿的时候,她的眼睫上还挂着泪水,看到陆偃,她委屈地扑了上来,呜地一声就哭起来了,问她,她拼命摇头,就是不说话。 谢知微板着脸也不说话。 句奴衣衫凌乱,站在一边,低着头,沉默得像个小媳妇。 萧恂上前去,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谢知微叹了一口气,问句奴,“知道错了吗?” “娘,儿子错了!” “错在哪儿?”谢知微明显是动怒了。 玉兔儿连忙从陆偃的身上下去,冲到了哥哥面前,拦在母后和哥哥中间,义正严词地道,“母后,哥哥没错,是士诚哥哥错了。” 她伸出了手指头,递给谢知微看,“士诚哥哥咬我,哥哥才帮我的!” 陆偃一看,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玉兔儿的手指头被咬破了,居然都流血了,他冲了上去,捏着玉兔儿的手,深深地看了一眼,怒火中烧,“萧士诚为什么会把孩子咬成这样了?” 陆偃觉得不可思议。 萧恂也看到了,他虽心疼,但总算还有理智。 谢知微抬眼看向陆偃,她很是无奈,摇摇头,“大哥,你还是问一下玉兔儿自己吧!” 陆偃不问,“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萧士诚是哥哥,就该让着妹妹,玉兔儿做错了,他可以告诉我们,怎么能咬人呢?” 萧恂忙拦了陆偃一下,他耐心地问谢知微,“湄湄,你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我相信,士诚不是那种会随便伤人的孩子。” 这才是谢知微最难过的地方,谢知微看着陆偃道,“那是因为,玉兔儿先咬了诚哥儿,诚哥儿的手指头两边都被她咬出血来了。” “即便如此,萧士诚也不应该反咬回来啊!” 谢知微气急败坏,“大哥哥,你讲点道理吧,咱们家的孩子是心肝宝贝,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了?你只知道心疼自己家的孩子,那别人家的孩子呢?不是孩子了?士诚是哥哥,可士诚比她大几天?” 谢知微也不好说得太严厉,低头盯着句奴,“还有句奴,诚哥儿和你妹妹打架,你应当劝开,你怎么还能上前去帮忙呢?你们兄妹俩如此霸道,我看将来,谁还敢跟你们一块儿玩?” 陆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个字,他蹲在地上,给委屈兮兮的玉兔儿吹手指头,柔声问,“疼不疼?” 玉兔儿怯怯地朝母后看去,愧疚地摇摇头,“娘,玉兔儿错了!” 谢知微的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滚落下来了,她也心疼女儿,可是儿子和女儿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一个将士诚的手指头咬破了两处血痕,一个将士诚的头上打出了一个包,一柄玉如意都打断了,她看到赵氏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硬是忍着没有说,反而还责怪孩子。 谢知微简直是无地自容。 她第一次体会到当母亲的艰难。 萧恂先是夹在陆偃和谢知微中间为难,此时,又夹在两个孩子和谢知微之间为难,他忙道,“好了,既然都知道错了,那这件事就算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谢知微就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应当受罚,一人去嬷嬷那里领十个手心板。” “这……”萧恂看看孩子,又看看陆偃,见陆偃的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他忍不住拉了拉谢知微的衣袖,谢知微严厉地朝他瞪了一眼,萧恂只好怂了。 嬷嬷自然不会打得有多疼,但就那点轻轻的红痕,也让陆偃心疼了很久。 玉兔儿从秋千上下来,拉着陆偃坐在秋千上,“爹爹坐,抱玉兔儿,高高!” 陆偃坐在上面,一手圈着孩子,一手扶着秋千,他将自己和玉兔儿甩得很高,玉兔儿站在爹爹的腿上,看到了院墙外面的世界,是那么广阔。 玉兔儿五岁的时候,谢知微让陆偃将她送到桃源书院去读书,在那里,她认识了很多小朋友,有曾瑶期姨姨家的姐姐,岷王府的小姐姐,卫大太太家的姐姐……,玉兔儿玩得很开心。 陆偃一整天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海棠树,看了整整一天。 放学的时候,陆偃来接玉兔儿,问玉兔儿开不开心,玉兔儿抱着爹爹的脖子,想了想,摇头,“很多小伙伴,可是爹爹不在,玉兔儿不开心。” “那玉兔儿明天还去不去?” 玉兔儿犹豫不决,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答案来。 后来,她偷偷地问了米团公公,米团公公告诉她,爹爹今天没有看到玉兔儿,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玉兔儿的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半夜里,陆偃睡得迷迷糊糊,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见玉兔儿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站在脚踏上,委屈地望着他说,“爹爹,玉兔儿今晚想和爹爹睡,就睡一晚上,好不好?” 玉兔儿三岁的时候,陆偃想到女儿大了,哄着女儿不要跟他睡,那一次,他也是花了好久才习惯女儿不在身边的那份落寞。 陆偃忙抱起女儿,见她赤着脚,门外还跪着瑟瑟发抖的嬷嬷,他忍住了怒气,将玉兔儿的一双脚握在掌心里。 已经入秋了,地上该有多冷。 陆偃用被子将女儿裹好,问道,“为什么今晚要跟爹爹睡?” “玉兔儿去上学了,爹爹一个人在家里,没有人陪爹爹玩。” 陆偃的一颗心,化成了水,“爹爹在家里可以做很多事,你母后说得对,玉兔儿大了,就该上学,应该交很多好朋友。” “可我父皇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爹爹,玉兔儿又不用像舅舅那样考状元,爹爹带玉兔儿走万里路吧!” 番外二 陆偃和玉兔儿 陆偃犹豫了很久,一晚上没有睡,他借着帐子外面的灯光看着怀里的玉兔儿,她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八爪鱼一样盘在在自己的身上,陆偃的手轻轻地抚摸在小姑娘的背上,感受着她对自己的依恋。 又何尝不是自己对他的依恋呢? 次日,陆偃还是把小姑娘送去了书院,他进了宫。 老三和老四已经快两岁了,正在院子里追逐,不一会儿就打起来了。 陆偃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两人提开,严厉地道,“怎么又打架?仔细义父罚你们!” 两个孩子口齿不清地喊义父。 太子和两个孩子都喊陆偃是义父。 谢知微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一看是陆偃,忙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偃有些不敢看谢知微,他来的目的不单纯。 太子从屋里跑了出来,扑进了陆偃的怀里,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委屈,“义父,您都不进宫过来看我了,我想死义父了!” 陆偃抱起了他,结果,两个小的不乐意了,一边一个抱住了陆偃的腿,陆偃寸步都动不了。 谢知微没办法,只好弯腰抱起了一个小的,陆偃这才把另一个提溜到了怀里,两人进了屋。 谢知微让人给陆偃上了茶,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陆偃摸了摸太子的头,他依旧不敢看谢知微,犹豫很久,才在谢知微的催促下道,“我想带玉兔儿出去走走!” 他说完,极为紧张地看着谢知微,若是谢知微有半点不舍,他或许就会否定了自己的决定。 谁知,谢知微惊喜不已,“好啊,这是好事啊!” 旋即,她便想到了陆偃为何觉得难以开口的原因了,她笑道,“孩子小的时候,做父母的能够带他们走遍山川大地,是一件好事,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到处去看看。” 陆偃顿时惊愕,他原以为谢知微会舍不得呢。 谢知微笑道,“大哥,玉兔儿能够跟着你,我们都很放心,她能喜欢你,我们也都很开心,乐见其成。她虽然是我养的,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是,能够养在你的膝下,我很感激!” 陆偃直视她明亮的眼睛,心头似乎有一只柔软的手抚摸过,他闭了闭眼,“湄湄,我也很感激!” 谢知微叹了一口气,“我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你会不会把她宠坏了?” 这话,陆偃不喜欢听了,“你小时候,谢家也没说把你宠坏了!” 谢知微不由得笑起来,正要说,太子已经缠着陆偃了,“义父,您要带妹妹出去游历,我也要出去,义父,我做您的儿子,您也带我出去吧!” 陆偃不由得好笑,“你给我做儿子,你爹娘怎么办?” “还有小三和小四啊!” 两个小的往陆偃身上爬,正好萧恂进来了,他一手一个将两个小的提到一边去,才放下,两个小的又过去了,再往陆偃身上爬。 陆偃腿上两个,怀里一个,被挤满了。 “太子怎么不用上学了吗?”陆偃问道。 “他说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提前放学了。” 太子和玉兔儿很好地继承了萧恂和谢知微的那股子聪明劲儿,过目成诵,读起书来,毫不费劲。 先生教起来,也极为轻松。 谢知微便将陆偃要带玉兔儿出去游历的事说了,道,“我的意思,反正大哥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不如把句奴也一块儿带出去,他是储君,不能养在京城之中,深宫之处,将来问一句何不食肉糜,我们可就太对不起天下百姓了。” “娘,何不食肉糜是什么意思?”太子问道。 萧恂一听惊喜极了,“要不,大哥,你把两个小的也一块儿带出去,两只羊是放,四只羊也是放啊!” 陆偃起身就要走,太子抱住了他的腿哀嚎,“义父,亲爹,您就带我一块儿去吧!” 萧恂哭笑不得,在儿子的头上敲了一下,“胡说什么呢?跟你亲爹去!” 太子哈哈笑起来了,一跳起来,挂到了陆偃的身上,差点把两个小的撞到了,萧恂一左一右把两个小儿子抱在怀里,瞪了太子一眼,“不管你两个弟弟了?” 太子一向很护着两个弟弟,忙从陆偃身上溜下来,一个身上摸了一把,“小三,小四,你们没事吧?” 转身又挂在了陆偃身上,“义父,您就带我去吧,我会帮您照顾好妹妹。” 陆偃朝谢知微看去,谢知微点点头,他这才将太子抱在了怀里,太子欢喜极了,扭头对两个弟弟道,“小三,小四,你们俩在家里要好好照顾爹爹和娘亲,等哥哥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陆偃坐下来,将太子放在膝盖上,正色道,“句奴,义父这一次要带妹妹去很多地方,要先去江南看看,或许还要去西疆,那里非常苦寒,要离开爹娘很长时间,你也愿意?“ 句奴不是那种被养在深宫里的小孩,他三岁开始就跟着陆偃去军营,摸爬滚打长大。 “愿意,我愿意!”句奴举起了双手,兴奋得不行,他抱住陆偃的脖子就朝他脸上啃去。 陆偃往后仰着头,推开他的小脸,“好好说话!” 句奴也不计较陆偃的嫌弃,呵呵地傻笑。 当天,句奴便跟着陆偃出了宫,住在了定王府。 夜里,谢知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萧恂知道她是想儿子了,搂着她做了一会坏事,累得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沉沉睡去。 三日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幄马车载着陆偃和两个孩子,悄无声息地出了京城,沿途,三百多个精卫护得密不透风。 马车里,陆偃教两个孩子背书,背了一会儿,玉兔儿便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呵欠,钻进了陆偃的怀里。 句奴也要钻进去,被陆偃提溜开,“好好背书。” “妹妹不背!”句奴指着合上眼已经呼呼大睡的妹妹,觉得好不公平啊! “妹妹将来不用继承皇位!”陆偃想到孩子离开了父母,自己这当太傅的不能对他太严厉,和颜悦色道,“你将来要继承皇位,要是不学聪明点,很多的大事,怎么处置呢?” “义父,我跟爹爹说,把皇位给妹妹继承,好不好?” 陆偃怎么会舍得自己养在手心里的娇娇吃那样的苦呢?“你是男儿,这是你的责任!” 第1章 前世 永嘉十二年,冬,大雪纷飞。 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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