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了捏,她不由得想起前世,没有遗诏。 她原以为是因为萧恂不知道遗诏的事,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从未将遗诏放在心上。 “王爷!”刘兴军朝着萧恂深深地弯下了腰,若说从前,刘兴军一半是因为萧恂的武功,一半是因为昭阳帝而追随萧恂的话,那这一刻,他为萧恂的胸怀和格局倾倒,愿一生追随! 萧恂让谢知微转了个面,他当头一枪,朝着洪言珵的头顶轰了下来。 金美楼的人全部都被带走,萧恂和谢知微站在地道里,看着一人高的地道,正对着金美楼的下面,堆得高高的火药,水被灌了进来,将火药全部浸透了。 从地道里出来,萧恂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兴军,问道,“怎么?涨了见识了?这地道非一日之功,本王就好奇了,在你们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洪言珵是怎么做到的?” 萧恂不紧不慢地道,“还是说,你们也想着怎么弄死本王?” 刘兴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五十岁的人了,哭得跟孩子似的,“殿下,臣哪里敢?不说别的,臣的儿子还在殿下手里,殿下,臣失职,臣甘愿受罚!” “罚你有什么用呢?刘兴军,本王没时间在这里长耗,这件事交给你了,不许有一条漏网之鱼,也不许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一个月后,你到真定府见本王,本王要知道,到底哪些人参与其中?” 次日,萧恂便与谢知微一人一匹马,赶往真定府,刘兴军将二人送到城外后,一转身,一张脸便冷得如阎王一样,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森森然,如同催命的罗刹,“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了,敢和我对着来,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主子?” 五月初,赶在端午之前,萧恂和谢知微进了真定府的城门,最后一抹晚霞的余晖渐渐地从天边消散,整座城显得静谧而又安详。 马蹄声哒哒哒地响在空旷的巷子里,谢知微看着身侧的人,心头一片宁静。 每个人的一生,不管是行走在空旷的原野,危机四伏的丛林还是喧嚣的城市,脚下的路都要自己一个人走。 可是,有个人陪在身边,他的心与眼时时刻刻都在你的身上,就不一样。 第726章 回来 “湄湄,到了!” 从求亲的那一日起,萧恂心心念念的便是如何将心爱的姑娘叼到这里来,前面的巷子口,一株老榆树,被竹制的围栏围着,树干和围栏上布满了人们祈福用的红布条,习习的凉风吹来,红布条迎风招展,榆树上挂满了白色的花儿,阵阵甜香弥漫。 谢知微几乎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里,欣喜地指着榆树对萧恂道,“阿恂,你看,好多榆钱儿,我们可以炒鸡蛋吃,做饼吃,真是太好了。“ 萧恂这才放下心来,他害怕湄湄不喜欢这里,不愿意跟着他来,虽然他可以回京城,可是,以后的战场主要在北边,他想打完仗就能够看到湄湄,他更加不想错过她及笄的日子。 所以,他要抓紧时间了。 玄桃等人已经于三天前到了,屋子里早就有紫陌看着,早已经打点得好好的了,箱笼搬下来后,这里的屋子被收拾得如在谢家一样,连梢间和次间的博古架都一模一样,上面的摆件也全是照着谢知微在谢家的规矩摆着。 谢明溪听说姐姐今日回来,在俞先生那里上完课后,就匆匆地把功课做完了,在二门口等着,坐在影壁下面的台阶上,任谁劝都不离开,大有谢知微不回来,他不走的架势。 好在天快黑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他忙往大门口跑去,正好看到姐夫将姐姐从马上抱下来,玄桃和紫陌等人各自领着丫鬟和屋里的婆子等着谢知微。 谢知微的目光扫过一圈众人,落在了谢明溪的身上,看到他委屈得快哭出来的样子,也是一阵心疼,忙伸出双臂,“溪哥儿!” 谢明溪含着眼泪跑了过来,正要扑进谢知微的怀里,萧恂便拎着了他的衣领,“听说你这一个多月,马步和骑射练得不错,明日一早跟着我去军营,我要校验一下!” 谢明溪顿时惊得都破音了,“真的吗?姐夫,你是说真的?” “嗯,你要是提得起一杆枪了,就跟着我练枪法,范先生去战场,你就跟着去!” 谢知微吓了一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恂既然说出了这些话,必然不是逗谢明溪好玩的,她不由得担忧问道,“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岳父把他交给我,便是让我有机会带他去战场历练,毕竟亲爹的话,是很少能够狠下心来干这种事。” 谢明溪生怕谢知微不答应,忙劝道,“姐姐,我能行的!” 谢知微依然担忧不已,萧恂便道,“要不,我把他扔给刘兴军?” 谢知微还没有说话,谢明溪便跳起来反对,“不要,我要跟着姐夫!” 谢知微沐浴之后,萧恂在前院还有事情要处理,没有回来。谢明溪既然跟着他,自然也为萧恂捧砚磨墨,像个尾巴一样转个不停,一步都不离开。 西疆那边的战事已经平了,陆偃暂时还没有上任,一应的事都留给了谢元柏处理,他乃文武全才,上马打仗,下马安民,再加上潞国公府的二十万兵力,全部都布防西疆,左邻右舍都瑟瑟发抖,时时刻刻都担心大雍侵略,自然没人敢捋虎须。 其余的将领全部都来了北地,许良和谢知慧没见几次面,如今又要分开了,说完战事,许良磨蹭着不走,待萧恂都不耐烦了,他才犹豫着开口,“阿恂,能不能让郡主把二姑娘接过来?” “干嘛?”萧恂明知故问。 “那个,你知道的,人家姑娘好不容易奔着我来了,结果我就从西疆走了,我这不是于心不忍吗?万一被她误会了,以为我不要她了,她岂不是伤心死?关键,她要是不要我了,我到哪里找个媳妇去?” 萧恂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我要你上战场,要先给你解决媳妇问题?要不,你亲自去接?” “啊,那怎么行,我这不是还要给你当先锋吗?” “知道就好!”萧恂拍了拍许良的肩膀,“与其现在求我帮你把谢二姑娘接过来,不如你好好立功,我要是欢喜了,帮你吹吹枕头风,让郡主早日嫁妹妹,你还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谢知慧比谢知微小了不到一岁,眼看郡主就要及笄了,谢知慧也快了,若是谢家能够在二姑娘及笄前把人嫁给他,那岂不是天大的欢喜。 许良顿时眉开眼笑,朝萧恂一拱手,“那就多谢王爷了!” 萧恂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孺子可教也!” 东大街上的这座宅子曾经是个富户所居,门楣被改造了一番,进了大门,庭院两侧乃是厢房,西厢房中间一道门进去,是一座院子,坐北朝南五间正房,西面和北面是厢房,正房是萧恂的书房,厢房是他的一些将领或是幕僚平日里办公休息所用。 二门过后,是一道仪门,一座双面浮雕九龙壁竖在门口,两侧抄手游廊,一座面阔七间的正堂,两座歇山顶的长亭,西面是一座三间的偏堂,名叫见山堂。 大堂的后面,有一座西跨院,谢知微的院子便设在这里,院子后面是一个三亩见方的花园,正堂面阔五间,一道内仪门过后,是一座面阔五间的二层楼,楼后是三间抱厦,原是这户人家的内院。 西跨院的院门上面,挂着萧恂亲自手书的“凝晖堂”三个字,笔力遒劲,遒媚飘逸,端看字体,便可知运笔之人饱含的深情。 回到熟悉的环境,沐浴过后,谢知微浑身都舒畅起来,放松后,懒洋洋的,歪在罗汉床上,问紫陌这边的一些情况。 “自布政使周大人家里的陈太太给府上送来了帖子,奴婢按照惯例给周家送了礼后,真定府这边的官员们,不论大小就都给府上送了礼来,奴婢不能厚此薄彼,因此这一两年,陆陆续续,礼都送了不少,奴婢就想着,主子要是早点来就好了,年年都这么只有送出去的礼,没有回来的礼,这算什么事啊?”紫陌道。 谢知微就好笑道,“你是说,我都没来,周大谟家的太太就这么有礼,给我送了礼来,那年节礼呢?她不说给我送年节礼?” 第727章 启蒙 紫陌摇摇头,纳闷道,“没有,就每次周家有什么事,就给咱们府上送个帖子来,奴婢就只好拟礼单备礼,就周家,这一两年来,也花了不下一千两银子。” 谢知微气了个倒仰,她是有钱,她嫁妆是多,可是被人这么哄着花银子,她也会肉疼。 “别人家呢?” “河北布政使司只有个左参政,是赵云翔赵大人,他家里太太姓严,为人么,奴婢见过一次,是个没主见的,听说家里有个平妻姓韦,平日里中馈都掌在韦氏手里,韦氏养的女儿定亲的时候,给咱们府上下过帖子,因奴婢想着,这平妻她也是个妾,区区一个庶女,还想郡主捧场?便没有应。” 紫陌说完,紧张地看着谢知微。 主子没有来,这边府上原本没有应酬,结果,自从陈氏给府上来了一份帖子后,别的人家不好不送,只好随着,一来二去,紫陌操心不说,就怕有个失误,误了主子的事。 “你做得很好了,若是我在,这种帖子,你们都不该送到我跟前来。” 紫陌松了一口气,接着介绍这边的情况,“提学是李尔巽,他太太孙氏倒是个性格爽朗的,一次还开玩笑,说陈氏这是在占郡主便宜,趁着人不在猛往府里送帖子,奴婢都不好不送礼,被陈氏好一顿说,奴婢瞧着孙太太只呵呵一笑,浑然没有当回事。” “按察使是丁启睿,家风很方正,糟糠之妻乃是李氏。据说,原先丁大人任江西按察御史,在处理宁王家的总管焦弘勋案时,得罪了宁王,差点把命丢了,也正是因此而让朝廷知道宁王有异心。丁大人为官清廉,家风方正,在房屋左侧建了一座兰台书室,供子孙读书学习。” 谢知微一听很感兴趣,正好萧恂来了,紫陌忙退下,去厨房问两位主子晚膳的事。 “阿恂,我听说丁启睿家里有座兰台书室,你说我们把溪哥儿送过去读书,如何?” 萧恂自无不可,“我改日跟丁启睿说一声,若论这个人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他过于方正,溪哥儿这样的性格,若是能够受他约束,也未尝不可。” 溪哥儿如今九岁,正好定性子的时候,他性格有些跳脱,成日里也喜欢异想天开,谢知微不愿意约束他,袁氏又约束不了他,谢元柏的性子不失洒脱,对儿子的教养也严厉不起来,便养成了溪哥儿这样的性格。 虽无不好,但男子若是能沉稳一些,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都有裨益。 谢明溪听到了,问道,“姐夫,我先跟着你去打仗不好吗?等把仗打完了,我多的是时间读书。” “我麾下,无不读书的将领,你要是一辈子当个小兵,我对你就没有要求,如果你还想将来封侯拜相,至少要考个进士。” 萧恂是顺着谢知微的心意说的,毕竟谢家还没有白身,哪怕最不喜读书的三老爷,人家也考了个举人。 用过晚膳,谢知微将谢明溪交给了秋嬷嬷,让紫陌领着他们去见山堂歇下。 谢明溪的院子里,除了秋嬷嬷,谢知微拨了两个大丫鬟桃夭和秋蔓过去,二人各自带了四个小丫鬟,人手也够用了。 次日一早,谢知微在晨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桃红色绣花鸟虫鱼蚊帐,她正要挪一挪身子,便感觉到一处火热。 顿时,谢知微浑身就如同被点燃了,格外不自在,她正要往一边挪一挪,萧恂便醒了过来,略有些迷茫的眼睛看着她,谢知微偏头,对上他的眼,便看到他眼中神色令人害怕,如同要吃人的野兽,对着她虎视眈眈。 “阿恂!” “湄湄!”萧恂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忙往一旁挪了挪,抬手轻轻地捏了捏谢知微的脸蛋,忍着不适,“时辰还早,你先起,我去洗个澡!” 天气正热,萧恂在马厩边上的井边洗了个冷水澡,身上的燥热才褪尽,他不由得朝北边看了一眼,范文成来了,喊了一声,“王爷!” 萧恂耙了耙头,问道,“昨天那孩子,你都看到了,如何?我岳父是听说我要把他交给你,他才答应让我带过来的。” 范文成道,“是个好孩子,很聪明,生得也很机灵,不过,我听说谢家的孩子都过目不忘,可我看这孩子,好像做不到。” 萧恂不好意思笑了一声,“王妃可以做到,我岳父也可以做到,谢阁老也可以做到,至于其他人,我没听说都能做到。” “将来,或许郡主生的小主子可以做到。我明白了,过目不忘者少有不恃才傲物,即便是谢探花,当年我与他打交道,也感觉他骨子里是有些瞧不起人的。这孩子,虽然不能过目不忘,也有不能过目不忘的好处。” “昨日,郡主还说要把五少爷送去丁启睿那里紧一紧辔头。” 范文成沉吟片刻,“这孩子,我是想收作徒弟的,不过,有件事,我要请郡主帮忙。” “你说吧,我看看是什么事?” “帮我在崔家族学要一个名额,或是让谢探花收我的儿子为徒弟。” 萧恂一听就是这点子事,这也是那些世家大族常用的手段,我帮你教儿子,你帮我带孙子,他笑了一下,“你终于决定自己不教了?崔家族学有点希望,你让我岳父帮你教儿子,你也不怕我岳父把你儿子教废了,他要有功夫,还帮你教,不自己教儿子?” 范文成哈哈大笑,“王爷,在这方面,将来王爷要向我学习,从古至今,哪怕是博士鸿儒也没有听说教自己的孩子教好过的,王爷细想想,谁不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别人手底下去教?” 萧恂一想,貌似真的,谢家没有族学,一向把孩子送到崔家去学,而崔家族学的先生们请的又是一些年老致仕的老进士,哪怕崔家有读书人也从来不会亲自下场教自己的子弟。 他有些不解,范文成道,“很快,殿下和郡主就会有孩子了,将来等小主子长到四岁,臣愿意为殿下给小主子启蒙。” 第728章 儿子 萧恂是最爱听这话的,忙道,“好啊!” 反正,将来到底谁给他的儿子启蒙,都是湄湄说了算,他说了又不算,何苦不做个好人呢? 范文成是最早跟着他的人。 那一年,范文成只有十七岁,进京赶考,落魄潦倒至极,几乎丢命,左手右指被折,耽误了治疗,被锯掉一截。 仅此,便与科考失之交臂。 朝廷不录用身体有残疾的人,不得已,他只好投奔了萧恂,名义上是报恩,实则,他也无处可去。 萧恂那时候才不到十岁,他要一个落魄的举子有何用? 萧恂却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你多读点书,我不喜欢书呆子,我要的是谋臣。” 一个孩子说出这般气势磅礴的话来,一下子点燃了范文成心中已经熄灭的火光,他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 从古至今,不乏造反谋逆的臣子,萧恂也是萧家的子孙,皇上的几个年长儿子个个庸俗至极,当个守成之君都嫌不够,人人不堪大任,范文成似乎看到了萧恂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而他也会因此而青史留名。 曹沾留在了京城,萧惟入了军中,谢知微便将府上的事交给杜桂打理,李椿来往应酬外面的事。 萧恂三日后出征,这两天一直在整兵,真定府这边早就开了药局,交给骆衡在打点,用过午膳,谢知微休息了小半个时辰,稍微眯了眯,便让人把骆衡喊了过来,问他药局的事。 一应的做法和章程都是遵照了京兆府那边的做法,原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事关重大,谢知微不能不过问。 谢知微让骆衡在小花园的亭子里等着,她梳洗过后,便一路顺着抄手游廊过来,日头已经偏西了,最热的时候过去了,但热浪依然阵阵扑来,谢知微不由得想到萧恂说的,城郊的香山有别院,边上是山泉,极为凉快,便萌生了过去消暑的心。 她对紫陌道,“让赵二管事去香山别院看看,那边可不可以住人?等殿下出征了,我们就过去住,这里太热了。“ 谢知微不太喜欢用冰,她一向喜欢住在山间,正午时分最热的那两个时辰,在树林里消暑,躺在凉椅上,吹着习习凉风,只要不流一身汗,就比什么都强。 紫陌自是领命,正要离去,便听到谢知微道,“去问问崔家表姐,将我带来的礼物给送过去。” “是!”紫陌忙道。 玄桃跟着谢知微来到了小亭子里,骆衡看到谢知微来,忙过来行礼磕头,“见过主子!” “起来吧,你见过秋嬷嬷了吗?” “奴才已经给母亲请过安了!”骆衡答完了话,才起身,垂手站在一边极为恭敬,他知道谢知微请他来是为了药局的事,便将这边的情况一一说了,“一共做了十万零三千枚止血药丸,七万五千枚疗伤丸,再加上治疗伤寒防冻等的药丸,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二十二万枚,奴才已经向王爷身边的范大人禀报过了,范大人说咱们药局的药很好用,夸了奴才。” “那就好,不过,你不能掉以轻心,要知道,若是被有心人动了手脚,你想想后果,不但不能疗伤,还会害命,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的。” “奴才知道,奴才选的人都是身家清白的,给的月银不少,但凡家里有困难,只要跟奴才说,奴才都会提前预支,不让为难,再奴才也让彼此相互监督,只要告发属实,奴才就会奖励,药材商也只用那一两家,这一两年来,还从未出现过纰漏。” 谢知微点点头,“一人只负责自己的那点子事,彼此都分开,中间再加一个检查的人,这些都落实了吗?” “都按照郡主的要求,一一落实,奴才知道事关重大,吃住都在药局里头,除了去询查药材商,奴才几乎不错眼地盯着。” “嗯,你之前举荐的人,明日我去药局看的时候,你指给我看看,若是得力,你就看着办。只药局这一块,我只交给你。” “奴才明白!”骆衡道。 次日,谢知微去药局看了,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应的章法也都能避免有人使坏而导致药材和制药过程中出现问题,她当即便赏了骆衡五百两银子,骆衡执意不肯要。 谢知微道,“这两年来,你在这边出力不少,我不在,你能把差事办得这么好,嬷嬷知道了也说你很争气。” “眼看你也要娶亲了,这点银子,在真定府可以置办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你看到了好的就买下来,将来,嬷嬷虽说不会要你养着,可看到你有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嬷嬷也就放心了。她若是出来想和你住上一两天,不也能遂了心愿?” 骆衡跪下来,给谢知微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夜里,萧恂将谢知微圈在怀里亲了好久,直到两人都情-动,快要走火了,他才不得不松开。 谢知微将脸埋在萧恂的怀里,听到他重重地喘气,她的手紧紧地拽住萧恂的中衣,额头贴着他裸露的肌肤,一种肌肤相亲的亲密感将她的心充斥得慢慢的,也令她格外安心。 “明日,我送你去香山别院后再走!”萧恂想到明日的别离,心里难受极了,对北契和娄国的恨意也达到了极点。 “不了,我明日去送你,我后日才去香山别院,这两天下雨了,天气没那么热。” “湄湄,我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我想了想,等打下了北契和娄国,我就不出征了,把室韦部留给我们的儿子好不好?” 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一刻,谢知微却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快些,再快一些,她的手松开,慢慢地滑过萧恂的后背,感受到他在自己掌心里的战栗,环住了他的脖子。 “好!” 相聚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谢知微只觉得没有睡多大一会儿,便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了,她睁开眼,萧恂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床边,见她醒来,他俯身将她连同被子搂进怀里,“你再多睡一会儿!” 第729章 不舍 谢知微的眼中有些湿润了,忍住了别离带来的伤痛,环住萧恂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你先等我,我们一起用过早膳,我送你出门。” “好!” 萧恂说声好,也实在舍不得,一把将其搂进怀里,心中满满都是愧疚与难舍,低下头在她发顶亲吻一下,又觉得不解馋,偏过头,碰上了她的唇。 这是谢知微从未体验过的,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栗,她全身挂在萧恂的身上,全靠萧恂托着她,等萧恂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瘫软成了一团泥。 用过早膳,谢知微帮萧恂穿上了盔甲,送他出门,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她看着萧恂骑在战马上,一步三回头,不由得鼻头一酸,却依然笑着,朝他挥手。 晨风扬起了他身上的披风,金线绣出的猛虎露出了獠牙,银铠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光芒流淌在他的周身,青年的肩背已经宽厚得让人感到无比心安,劲瘦的腰身似乎蕴蓄着无穷的力量。 这是她的男人,令她引以为豪的男人,天地间仅此一人,仰天俯地,傲气无双。 “嫂嫂!” 萧惟的声音在门前的街道上响起,谢知微忙看过去,看到萧惟骑在一匹枣红骏马上朝他招手,谢知微忙挥了挥手,道,“小心,平安!” “嫂嫂,别担心,等我立下战功回来见你!”萧惟跟个孩子一样,欢快地朝谢知微又挥挥手,便一夹马腹,冲了上去。 谢知微看到萧惟冲到了萧恂身边的时候,萧恂一马鞭抽在了萧惟的马屁.股上,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萧惟的马儿受惊,撒开了马蹄子朝前冲去,惹得将士们一阵大笑。 街上汇集了无数前来欢送,对于这座昔日矗立在大雍边境的城池,不论是城池本身还是这城池里的老百姓,饱受了战火的摧残,无数次烧杀抢掠,他们渴望和平,也渴望复仇。 宸王的到来,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战火再也不会波及到这里,百姓的生命力如野草一般旺盛,短短时日,他们已经将这座昔日的荒凉边镇经营成了繁华都市,萧恂的每一次出征,都有他们欢送,每一次凯旋,也有他们相迎,他们见证了萧恂的每一场赫赫战功,也铭记于心。 不论是在西疆还是北地,萧恂,在所有人的心中,是神,是战神,是拯救他们,保护他们的天神。 谢知微的马车跟在后面,她远远地看到百姓们对萧恂的热情与爱戴,而萧恂依然还是那么冷酷,他的眼里是前行的路,但他会谨慎地勒住战马,时而降低马速,为的是不让马儿撞了或是踩踏了,凑上来的人。 这些细心之处,也同样会被老百姓们看到,也会感动到他们。 这一刻,谢知微深深感到,其实老百姓们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有人把他们放在心上,给他们一点点尊重,他们都会赋以真心,关键时候报以性命。 谢知微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萧恂为何不要昭阳帝的那一纸诏书了,在萧恂的眼里,皇帝乃是天下之主,是老百姓的皇帝。 他不需要用一纸诏书去哄骗老百姓说,他继位乃正统,他要的是百姓的认可,拥戴与爱护。 谢知微紧紧地抓住身下的垫子,难以抑制心头的感动与深情,她感谢上天让她重生一次,与萧恂相逢,走到了今天。 战马与青年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城外大营里,所有的将士都已经到位,萧恂快步走上了点将台,身后的旗杆上,“萧”字战旗在空中猎猎生风。 “都准备好了吗?”萧恂扬声问道,战鼓震天动地地响起来,所有的人扯开了嗓子喊,“准备好了!” “这一仗我们能够灭掉北契,从娄国手里把地盘抢回来吗?” 范文成站在一边,震惊地看着萧恂,自古以来,讲究师出有名,殿下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谁知,将士们的声音越发大了,“能!” “好!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我们要让我们的子孙后代百世都不再有今日之苦,这一战,我们一劳永逸,争取回家过年!” “殿下威武!” 士气如虹,高涨到了极点,天空中的云朵似乎都停滞不再飘动,天地间震荡着滚滚杀气,附近的鸟儿朝天空飞去,走兽惊慌失措,四处奔逃,一道长虹横贯天空。 萧恂领军来战的消息,很快便到达了北契与娄国的战场,娄国太子完颜赞诚磨刀霍霍,信心满满,在帅帐中放话道,“本宫等着这一天久矣,能够和当世枭雄在战场上决一生死,实在是一件畅快的事!” 当上太子之后,完颜赞诚似乎脱胎换骨,挣脱了某种桎梏,整个人都张扬起来了。 他麾下的副将笑道,“萧恂那小儿,怎么能够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殿下说他是枭雄可真是抬举了他!” 参将吴乞买道,“末将听说那小儿有个王妃,生得甚为美妙,殿下不妨以那王妃为嘉奖,谁能攻进真定府,那王妃就先给谁,如此一来,必然会士气大涨!” 姝宁撩开了帅帐的帘子,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是一碗莲子汤,她轻移莲步,身姿婀娜,不动声色地和吴乞买对视了一眼,走到完颜赞诚的身边,“殿下,妾身亲手炖了莲子汤,天气燥热,正好消暑。” 不等完颜赞诚说话,姝宁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再次道,“殿下,薛大姑娘到了,殿下要不要去瞧瞧?” 帅帐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姝宁的翘臀和细腰上,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落在姝宁的耳中,她一面享受着这种关爱,一面被从小受的教养谴责,折磨,心头对薛婉清和谢知微的仇恨,如同黄河之水滚滚而来。 将谢知微作为奖励的提议,便是她与吴乞买说的。 完颜赞诚一共有三个妻子,只要是他府中的雌性,都可以做他的女人,侍妾多得数不清。她知道,薛婉清用一个热气球将她卖了之后,她便在完颜赞诚的面前提议,将薛婉清接来。 完颜赞诚一开始不答应,可是,当热气球帮他攻下城池后,他便心动了。 第730章 避暑 “薛婉清,谢知微,你们都不得好死!”姝宁垂下眼帘,遮掩住了眼中汹涌的仇恨,她侧身坐在了完颜赞诚的腿上,“殿下,不想见一见薛大姑娘吗?薛大姑娘很快就及笄了,妾身听说,薛大姑娘比所有人都会服侍男人。” 完颜赞诚的腿被刺激得如同一道雷电击过,他一抬眼看到了自己的部下那垂涎的目光,不由得哈哈大笑,“你们下去准备吧,三日后,开拔!我们和萧恂战场上见,本宫也想见识一下端宪郡主的魅力!” 薛婉清在越里吉城中等得非常心焦,完颜宝现在到达娄国之后,就离开了,安排人将她送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提的要求,完颜宝现到底有没有跟完颜赞诚说?完颜赞诚会不会答应? “薛大姑娘,好久不见!”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薛婉清扭头看去,见完颜赞诚搂着姝宁的肩,走了进来。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戒备地看着二人进了屋子,没有搭理姝宁,而是看向完颜赞诚,“太子殿下,不知我与完颜宝现公主提的条件,她有没有告诉你?” “条件?”完颜赞诚笑了一下,“什么条件?很抱歉,薛大姑娘,我不可能娶你为妻,在我娄国,虽然我可以有好几个妻子,但我想把我妻子的位置留在关键的时候……” “你错了,我没想做你的妻子!”薛婉清很生气,她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扬起了高傲的下巴,“我只答应做你的谋臣,这是我的条件!” “谋臣?”完颜赞诚笑起来了,他看着这个眼看就要及笄的少女,身材凸凹有致,浑身散发这处子独有的香味儿,就好似一朵开在枝头的花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向欣赏的人招手,在诉说“有花堪折直须折”的心语。 完颜赞诚低头就在姝宁的唇.瓣上啃了一口,道,“薛大姑娘不后悔才好!本宫不是答应不起,就怕薛大姑娘将来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薛婉清斩钉截铁地道,她扭头看向姝宁,走了过来,逼近她,“姝宁公主,就算我来了,我也不会过得比你差,你若想以此来羞辱我,你想多了!” 自己能够来这里,眼前这个女人只怕出力不少,就算薛婉清没有证据,但在她看来,姝宁却有这个动机。 姝宁轻轻地拍开了她的手,“薛大姑娘,你想多啦,你是我哥哥的侍妾,不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不会害你,是太子殿下对你念念不忘。” “谁让姑娘生得如此多娇,把我哥哥迷得神魂颠倒,连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都不要了,只想疼爱姑娘,只可惜,我哥哥到底还是没有等上,瞧姑娘还是处子之身,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姝宁扭头看向完颜赞诚,如同无骨的美人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太子殿下,您可别错过了好机会啊!” 完颜赞诚早在帅帐中时,就被她撩拨得心火如焚,那会儿是当着自己的部下,方才克制住了,此时,自然管不得那么多了。 见二人旁若无人地就亲热起来,薛婉清顿时惊呆了,她虽在前世看过不少成人画面和影视,但到底是隔着屏幕,眼下这般,真是令她震撼不已。 萧恂的军队势如破竹,越过长城之后,便直抵大定府,一路将北契的残兵游勇扫荡一空后,兵分两路,一路由裴无咎领兵往仪坤州,另外一路由萧恂亲自领兵往东,过龙化,直逼黄龙府。 娄国如临大敌,唯有完颜赞诚激动不已。 谢知微的马车出了城后,往南边走了约有十多里地,便到了香山,主峰高.耸,如同一只香炉,满山遍野长着野杏,虽过了花期,却能想象得到,盛开时的杏花,必定是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 “紫陌,我们来得不是时候,等明年春天,我们来这里赏杏花。”谢知微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她这一生跟着萧恂,走了这么远的路,看到了很多好看的风景,单这一点,就已经让人很开心了。 紫陌笑道,“主子说得是,奴婢有去年春天经过这里,看到满山头都是杏花,站在山下,吸的气里头都是香味,就在想,主子要是在,不定多欢喜!“ 紫陌和赵铵婚后,去年添了一个儿子,刚满一岁,昨日,她把孩子带去给谢知微磕头,被谢知微说了一顿,一岁的孩子,磕什么头,但走的时候,谢知微赏了一套金项圈手镯脚镯,上面挂着金麒麟锁,一看就是内造的,非凡品。 紫陌便打算在谢知微及笄之后再要孩子,看将来能不能给谢知微的孩子当乳娘,护着小主子长大。 香山别院的门口,有一块石头,据说是从山上移下来的,如同一尊宣德炉一样,古朴大气。 院子一共五进,左右各有一个院落,三面环山,门前一条河,如同玉带一样,河水淙淙流过,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偶尔鱼儿跃出水面,看着肥大鲜美。 谢知微笑道,“杜桂,一会儿你让人去网两条鱼上来,我们晚上吃鱼。” 杜桂见主子高兴,也跟着很开心,“奴才这就安排人去弄。” 在广亮大门前停了车,进了门,便是一座假山影壁,绕过影壁,便是正院,一道浅浅的篱笆围成了一个院子,左右两侧假山上的野杏挂了果,门前搭的竹架上爬满了开着花儿的藤萝,红的,紫的热闹极了。 左侧靠墙,一个小小的六角亭子,门前一株晚杏,生得纤巧,雪白的花儿开满了枝头,总算是满足了谢知微看杏花的欲.望。 青石做成的台阶,一共七间正房,后庭院,靠北面是呈工字型的小楼。左右各有院落拱卫,均是因地制宜,随着地势起伏,或小巧或大气,月明华屋,画桥碧阴,绮丽不俗。 谢知微自由自在地歇了个晌午觉,醒来后,玄桃端来了绿豆汤,一面服侍谢知微用汤,一面道,“郡主,布政使家的太太来了,奴婢将她让在了前面的春好轩。” 第731章 掌掴 谢知微有些吃惊,以为自己记错了,问道,“之前她递帖子了吗?” 玄桃道,“没呢,奴婢也是觉得好奇怪,这不声不响地就来了,难不成郡主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等着她来拜访啊?” 这是极为失礼的事,谢知微也有些不高兴,道,“去跟她说一下,就说,我今日赶了半天的路,累了,要歇着,就不见了,改日得了空再见!” 陈氏年过三十,穿一身酱色褙子,坐在春好轩的窗前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桌上半杯残茶,她端起来的时候,都已经不烫了,顿时,她就有些恼怒,想着端宪郡主也真是的,堂堂一个世家嫡女,御下这种事都做不好。 不过,论起御下,这也的确是一门学问,她也是学了好多年,才稍微有点心得,想到谢知微毕竟还年轻,一会儿见面了,再和她好好唠叨唠叨。 百灵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在陈氏面前福了福身,“陈太太,我家郡主说,今日赶了半天的路,乏了,实在是没力气接见太太,请太太若是有空,就在院子逛逛,若家里还有事,就让奴婢送太太出院子,以后一个城里,有的是见面机会,让太太不必争这一时。” 陈氏倒也没有多心,皱着眉头道,“郡主今日不是从城里出来的吗?” 百灵心说,知道是今日来的,还这么急巴巴地赶过来,也不提前递张帖子,她面儿上却笑道,“回太太的话,正是。” 陈氏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性子一向直爽,在这真定府里,谁也越不过她的位置去,也少顾忌别人的感受,“那郡主的这身子骨也太娇弱了吧?从城里到这边,才几步远的路?郡主是一路坐车吧?又没出什么力,怎么就娇弱成这样呢?她这身子,以后可怎么生养哦!” 百灵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居然还有人这样说人的,别说郡主不是真的身子骨儿弱,即便是,也轮不到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说三道四。 当即,百灵很不高兴了,提醒道,“太太,我家郡主身份贵重,平日里是娇养了些,那也是长辈们疼爱郡主。再,以后,太太若是想见我家郡主,还请事先送张帖子过来。” 说完,百灵理也懒得理这人,转身就出了春好轩,吩咐门口的丫鬟,“一会儿领着她们出门,别让人在院子里浑走。” 谢知微移居到别院,关防交给了松风,萧恂的三百亲兵,布置在这院子周围,倒也不怕出什么事儿,百灵纯粹是恶心了这人。 “这位姑娘,你站住!” 百灵扭过头来,见陈氏已经追了过来,她扶着自己的丫鬟,虎虎生风地走到了百灵跟前,抬手一耳光打在了百灵的脸上。 百灵一下子被打懵了,她从小儿跟在谢知微身边,因忠心不二,行事机敏,素来得谢知微的喜欢,别说挨打了,就谢知微都不曾说她两句重话,此时,得了一耳光,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她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委屈得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不解地问道,“太太为何如此?” 陈氏扬了扬下巴,“今日这一巴掌,我是代你主子打你的,你现在就领我去见你主子,我倒要问问,她是如何御下的,教出了你这样的小贱蹄子。” 早有小丫鬟将这里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谢知微听了,谢知微气得一佛升天,沉着脸,走到了明间,在罗汉床上坐下,吩咐道,“去给我把她请来,我倒要看看,她用的是什么身份,帮本王妃调教下人?” 玄桃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她听谢知微如此说,与雨晴交换了一下眼神,让雨晴这里服侍着,她亲自去请了陈氏。 百灵又委屈,又害怕,见玄桃来,可怜兮兮地望向玄桃,玄桃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怕,她心里才算稍微轻松一点。 事到如今,她着实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对方那是从二品大员的夫人,若是存心找她的茬,郡主会不会碍于面子,将她如何? “快过来,让我看看!” 一看到百灵,谢知微便看到了她脸上红肿的五根指印,姑娘家原本杏花儿般娇嫩的脸颊肿得老高,她顿时怒从心头起,面儿上却半点都不显出来,只朝百灵招手,“过来我这边!” 百灵见此,泪水夺眶而出,她忙扑了过来,跪在谢知微的脚跟前,喊了一声“郡主”,便忍不住抽泣起来了。 谢知微轻轻地用帕子为她擦着泪水,越擦越多,不由得笑道,“这是怎么了?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儿?这别院里头,就我一个,谁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儿,哪怕是王爷在呢,你们做错了事,还有我,王爷也不会对你们如何,这可真是奇怪了!” 这话是踩着陈氏的点儿说的,自然是陈氏跨进门槛的时候,谢知微便在说了,陈氏听到了就跟没听到一样,慢悠悠地过来,在谢知微的面前行了个礼,“郡主!” “夫人还是叫我王妃吧,因从前在襄王府,怕重了称呼,我才让她们叫我郡主。” 若是王妃,那陈氏可不能就只屈膝了,当即便有丫鬟拿来了垫子,陈氏没办法,只好跪在垫子上,二叩六拜,谢知微叫了一声“免礼”,陈氏的丫鬟才把她扶起来。 这原本就是该行的礼,陈氏倒也没觉得不应该,只是,谢知微如此年轻,用这样的方式拿捏她,她心头多少还是有些怨气。 落了座,陈氏端着架子道,“才王妃不是说是谁打了她吗?是我亲自打的,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我才没有让我的丫鬟动手。” 谢知微“哦”了一声,吩咐玄桃,“去把药膏拿来,给她涂一涂。” 谢知微收了帕子,挑眉看向陈氏,“我瞧夫人年纪不大,脸上皱纹却不浅,想必昔日也是这般火气大,这于身体不好。我这满屋子的丫鬟,跟在我身边,我平日里手指头都不会动弹一下,今日,第一次与夫人见面,又是在我的地方,被夫人打了,说实话,我这会儿羞都要羞死了!” 第732章 犯上 谢知微说话极为不客气,只差指着陈氏的鼻子说,你打我丫鬟,分明就是在挑衅我。 只可惜,她这番说一半藏一半的说话方式,对陈氏就是对牛弹琴。 陈氏半点不怵,反而义正严词,“这事儿,王妃不问,我也要说。王妃年轻,不懂御下之道,生母早亡,继母想必也不作为,才没有教王妃这些道理,今日,我就倚老卖老,和王妃说一说!” 不光谢知微震惊,满屋子的丫鬟都震惊极了,谢知微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一双桃花眼瞪着陈氏,脑子里蓦然就想起了一句话,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气笑了,正要问陈氏凭什么说她母亲不作为了? 陈氏说起话来,水泼不进,也丝毫不管谢知微如何想,“我在那边的小轩里面,等了快半个时辰,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下人进来给我倒了一杯茶,之后,就无人搭理,可见,这府上的丫鬟懒怠到了何等地步?这丫鬟一来,行个礼笑嘻嘻的,我就说了一句,她就敢把我撂在那儿,给我甩脸子,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郡主,奴婢没……” 百灵吓得忙要辩解,谢知微抬手止住了她,亲手将一块没有抹匀的药膏抹开,问道,“那夫人可否当着我的面说说,您都和我这丫鬟说了句什么话,她才给您无礼?” “她说王妃今日从城里出来,坐了半日车,身上懒……” “奴婢不是……” 百灵再次辩解,陈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继续道,“你看,我这一开口,一个当下人的就在一边不停地插话,王妃,这若是在我府上,这会子我就要人把她拖出去打个十大板子了。” 屋子里的丫鬟倏然变色,谢知微一笑,“夫人,我这屋里的丫鬟,个个拉出去都能配个七品官,娇贵得不得了,我可舍不得,夫人还是接着说吧,您都说了什么?” “我就说,这才几步路,王妃的身子骨弱成这样,将来如何生养,我这全是为了王妃好。” 谢知微的脸沉下来,唇角一丝冷笑浮上来,“夫人,今日的确是我这丫鬟的错!” 陈氏听了,忙道,“王妃能明白道理,这就很好!” 谢知微却接着道,“百灵,你可知道,你今日做错了什么?” “奴婢不知!” “有人当着你的面,如此诋毁于我,你身为我身边的人,应当反手给她一个耳刮子,你只是给她甩脸子,是不是护主不力?” 百灵落下泪来,心里头却觉得舒畅极了,她低头道,“是,奴婢愿意领罚!” “那就罚你一个月的月例,下去吧,把脸上的伤好好养一养,别留了疤就不好了。” “是!”百灵给谢知微磕了三个头,这才恋恋不舍地下去。 陈氏气得快要从椅子上掉下来了,她只差用手指头指着谢知微了,“王妃此话何意?难不成你还准备让你的丫鬟打我?我难道说错了什么?” 谢知微与萧恂成婚两年,她没有及笄,一直没有圆房,但她也曾幻想过,将来和萧恂生几个孩子,她也想当母亲。 陈氏居然说她不好生养,她岂会不怒。 这个人,真是一个棒槌! 谢知微道,“夫人,今日你来拜访我,提前没有递帖子,极为失礼,此其一;夫人出手伤人,动的还是我府上的人,实乃挑衅于我,于礼不容,此其二;夫人与我素未谋面,私下诋毁于我,以卑犯尊,于国法不容,此其三。夫人自以为年长我几岁,不把我放在眼里,须知,这天底下先有国礼,后有家礼。夫人,请吧!” 说完,谢知微便端了茶。 端茶送客的道理,陈氏还是懂的,她还想说什么,秋嬷嬷已经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过来了,“夫人,奴婢送您出门吧!” 见谢知微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陈氏也恼怒了,只觉得宸王怎么娶了这么个王妃,年纪又小,还跋扈不讲道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陈氏从香山别院出来,一路上都在摇头,她倒是不计较谢知微的无礼,无论如何,她都是可以当谢知微长的年纪了辈,她何必和一个晚辈计较呢? 陈氏是前天到周家别院的,离谢知微的香山别院不远,往东面约有三五里地,马车很快就到了,她才到,女儿周佩兰就迎了出来,“娘,您见到郡主了吗?她年纪和我相仿,性子如何?” 陈氏摇摇头,任由女儿搀扶着她,“连我也没想到,王爷居然会娶这么个王妃,我要是得了这么个儿媳妇,我将来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周佩兰笑道,“为何,娘,和我说说!” “我一个长辈去见她,她还摆架子,不肯见我,她的丫鬟失礼,我出手帮她教训丫鬟,她还不高兴,朝我甩脸子。” 陈氏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还是簪缨世家的嫡长女,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家教,连好歹都不知道,以后怎么管得了偌大一个王府?” 周佩兰不由得想到了那个风神玉秀的男子,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人在朝她招手,从在街上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刻在了她的心底,再也忘不掉。 他每一次出征,每一次凯旋,她都会用目光深情地送他出城,再迎他回来,他知道吗? “娘,都是皇上指婚的啦,宸王殿下还不定心里多冤屈呢,您就别说风凉话了。”周佩兰体贴地道,也极为心疼,不知他在面对着这样一个王妃的时候,会不会感叹命运的不公? 谢知微气得将一个茶盏摔在了地上,喊了杜桂进来,“去把周大谟给我叫来!” 杜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忙出去,走了两步,又回来,“郡主,要不要给督主去封信?给周大谟挪个位置?” 谢知微原本不想干涉朝政,但这件事真的是叫她有种虎落平原被犬欺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年轻,而周大谟的夫人素来是这片地界上地位最高的命妇,才会被她看扁。 想到自己见周大谟,真是太抬举他了,她这是气糊涂了,便对杜桂道,“你去见周大谟,不必让他来见我,你去跟他把这件事提一提。” 第733章 自梳 谢知微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待心头的气平了,这才回到了屋子里,提笔要给陆偃写信,又怕因为这内宅妇人之间的争吵,而耽误了一个好官。 谢知微正举棋不定,听到二门上的婆子来了,在院子里跟玄桃道,“姑娘,快去跟郡主说一声,崔家表姑娘来了!” 谢知微惊喜不已,忙起身,领着丫鬟婆子们去门口迎接崔南菀。 崔南菀一身男子打扮,看到谢知微的一瞬间,她冲了过来,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表妹,你终于来了!” 谢知微满心雀跃,“表姐,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人去催你了。我正愁一个人在这里不好玩。” 玄桃在一旁道,“表姑娘,您快和我家郡主进去吧,别被人看到了,传出我家郡主的闲话可不好!” “哈哈哈,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他可是要急死了。” 崔南菀牵着谢知微的手往里走,问道,“这里住着可喜欢?” 谢知微听这话有些奇怪,“难道这里是表姐的宅子?” “不是我的,当初我看到这里不错,正好有人要出手,我就买下来了。后来,我听说你府上的人要给你买宅子,我就转手卖给了你,后山那边有个温泉,等到了冬天,把那溪水给截流了,把温泉水疏通,流过来,这边泡温泉就挺好。” 姐妹二人边说边朝正屋子走去,待在明间喝了一盏茶,紫陌过来说,给表姑娘准备的屋子收拾妥当了。 崔南菀便起身道,“我先去梳洗一番,一会儿过来陪你用膳。” “好!” 谢知微看到崔南菀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她虽晒得黑了些,可气色很好,眼中有神,光彩奕奕,性情爽朗,自有一股干云豪气。 真好! 谢知微想到,不由得对秋嬷嬷道,“这女人啊,要么不嫁人,要么就嫁个好的,若是碰不到好的,那可真是要命。” 秋嬷嬷笑道,“要不,从古至今,就有一句话呢,叫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谢知微看向玄桃,“这屋子里,就数你的年纪最大了,你到现在也不告诉我,到底喜欢一个什么样儿的?” 玄桃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郡主,您可别撵奴婢走,奴婢打算明日就自梳。”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不会让你们自梳的,这算什么?若是果真命不好,嫁了个不好的人家,将来和离,有我撑腰,也不怕委屈了你们。试都不试一下,就自梳,女人这一生,没体验过成亲,生子,一辈子为别人活着,我不要你们这样的忠心。” 玄桃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抿了抿,别过头去,情绪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索性出了门。 甘棠凑到了她的面前,偏头看了一眼她红红的眼圈儿,笑道,“玄桃姐姐,你要是一直不嫁人,郡主跟前的大丫鬟名额其实一直都轮不到我了?” 玄桃满怀伤感顿时烟消云散,一把揪住了甘棠的耳朵,“好啊,敢情你还等着我的位置呢!” 玄桃没有多用力,甘棠是个活跃的,夸张地叫起来,“哎呦,哎呦,秋嬷嬷救命啊,玄桃姐姐要打我!” 秋嬷嬷起身看了一眼,笑骂了一句“小蹄子们!”也不搭理。 谢知微见到后,笑了一下,问秋嬷嬷,“嬷嬷,您瞧着玄桃这丫头如何?” 秋嬷嬷心头一动,却又摇了摇头,“怕是不妥,不瞒郡主说,药局那边有个姑娘,家里穷,原先要被卖到妓院里去,骆衡就把那姑娘买了来,安置在药局里做事,那姑娘是个痴的,一直嚷嚷着要报恩,说愿意给骆衡当丫鬟,骆衡原先没放在心上,可也架不住天长日久,奴婢瞧着,他应是有些动心了。” 谢知微忙让人把那姑娘的卖身契拿过来看看,杜桂便安排人去了。 秋嬷嬷道,“一向,姑娘们身边的丫鬟都要留到二十出头,紫陌那是不得已,玄桃是个得力的,奴婢瞧着,郡主对这些丫鬟们一向宽厚,她们也肯跟着姑娘,这婚事啊,都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急也急不得,慢慢儿来,也省得将来凑成对怨偶,都不好!” 谢知微一听,的确是这个话,她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幸好嬷嬷提点,我也是急了点,那就多留几年吧!” 玄桃听了这边的信儿,总算是放下心来了,她暂时不想出去,至于将来如何,再说将来的话。 晚膳的时候,桌上多了两道鱼,一天豆腐鲫鱼汤,一条红烧鱼块,鱼肉鲜嫩,又半点没有腥味儿,谢知微多吃了小半碗饭,吩咐杜桂明日还要吃这鲜鱼。 杜桂笑道,“听说前面山里有个湖,里边都是山巅上下来的积雪融化的水,三伏天里,水都是冰凉的,里头的鱼和外头不一样,奴才打算明日去捞几条,给郡主解馋。” “那正好,明日溪哥儿休沐,应是会过来,你正好明日带他去玩,顺便捞鱼。” 晚霞抹红了半边天,吃得肚饱后的表姐妹二人沐浴过后就躺在庭院里头的杏花树下乘凉,旁边的香炉里,升起了袅袅青烟,淡淡的清香将蚊虫熏得远远的。 “表姐,你在这边这么久了,周大谟这个官如何?”谢知微问道。 “怎么了?”崔南菀问道,“不会是你才来了没两天,周大人的太太把你得罪了吧?” 谢知微顿时惊讶不已,她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不由得道,“我真是言不下这口气!” 崔南菀笑起来,“她是这样的人,听说她出身并不高,父亲是个举人,当过县令,机缘巧合下,在沈容安的身边学过两天,认识几个字,便一直自诩诗礼出身,喜欢教训人。她今日如此,明日就一定会到处炫耀,世人都会知道,她给了你一个下马威云云。” 谢知微愕然,“不是吧!” 难怪她不在,紫陌都给周家送了一两千两银子的礼,大约是怕她没来,河北官场上就有人流传她的不好传言吧! 崔南菀道,“你若是不信,我们打个赌!” 谢知微转了个身,趴在贵妃榻上,笑着问道,“表姐是不是也吃过她这亏?” 要不然怎么会料到她的后招呢? 第734 自谋 谢知微转了个身,趴在贵妃榻上,笑着问道,“表姐是不是也吃过她这亏?” 要不然怎么会料到她的后招呢? 崔南菀用扇子刮了刮谢知微的鼻子,“被你猜对了!” 姐妹俩顿时都觉得好笑,哈哈地笑起来,谢知微催道,“表姐,你快说说,她怎么招惹你了?” 崔南菀便说起她初来北地的一些事,原来,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世情险恶,并没有隐瞒自己和离的事,谁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陈氏的耳中,陈氏逮住了机会就教训崔南菀,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出嫁从夫,怎么能和离云云。 “我当时也很烦她,我一个女子,我又不会寻求再嫁,要什么好名声?那会儿,我就想着,你谁呀,你凭什么说我呀,我就说,听闻周大人有嫡子嫡女在老家养着,既然夫人您乃续弦,便当有为元配抚养教育子女的责任,便是周大人不叫您教养,您也应当担起这个责任来!” “还有这回事啊?我都没听紫陌说过。” “这事儿,少有人提及,我也是听乔家人说的。乔家是河北的大户,家主名叫乔德庸,他膝下有个女儿,以前女扮男装做生意,我也是跟她学的。她为人豪爽,改日我引荐你认识。” “好!”谢知微就跟听故事一样,问道,“后来呢?周大人元配的儿女们呢?” “过了一个月,我就听说,周大人派人去福建把他的一双儿女接来了,我当时就后悔了,我就想,我怎么嘴这么欠呢?人家孩子在祖父母膝下好好的,现在就因为我嘴巴一张,就不得不来继母跟前讨生活,你说我岂不是害人?” “这有什么,该来的,你挡也挡不住,不该来的,你求也求不来,天底下一些事,人算不如天算,表姐别放在心上。不过,周大人元配所出的嫡女如何?“ 虽说,从陈氏看她所生的女儿有失偏颇,但没办法,人就是这样,圣人都难免先入为主,更何况,谢知微如今还在气头上,问也没问陈氏的女儿。 “听说名叫周玉晴,名字是她生母取的,人的话,我遇到过一次,待人接物进退有度,至于心地如何,就不知道了。听说自从来了之后,就在内宅和陈氏别苗头,想必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 姐妹俩聊了一会儿便挪到内室睡了,约好了明日早上等谢明溪来了,一起去山中的湖里捕鱼。 月上枝头,周玉晴还没有睡,她披了一件外衣坐在窗前,听丫鬟跟她说今日陈氏在萧家别院发生的事,她冷笑一声,“也是她活该,太自以为是,作到了端宪郡主跟前,看来我父亲这官位是很难保住了。” 她的大丫鬟双银站在一边吓呆了,问道,“大姑娘,不会吧?” “不会?”周玉晴笑了一下,“你忘了曾经的陕西布政使周又颉了吗?从二品到五品官,前些日子,给父亲写信来,说是积郁成疾,当时我这个好继母在一边,不知道说了端宪郡主多少不好,父亲竟然气儿都不吭一声。” “若是这样,那姑娘的婚事,可怎么办?” 周玉晴和弟弟一起来这里,一来,是想进丁家的兰台书室,让弟弟能够好好读书;二来,是为了她的婚事,祖母的意思,父亲为了自己官运亨通,怎么也会给她寻个好人家。 可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周玉晴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帕子,怒道,“真不知道父亲为何偏偏选了这么个人,真是鬼迷了心窍。” 周大谟疼爱极了这个小了自己十来岁的妻子,当年他任河防提举司提举,巡视河道的时候,不小心落难,被当时尚在闺中,去上香的陈氏所救。 周家的正堂里,杜桂坐在下首,无视周大谟看他时眼中的鄙夷之色,笑道,“周大人,不是在下说句托大的话,这天底下,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大的胆子,敢掌掴郡主的丫鬟,也不知宸王殿下听说了令夫人说郡主的话后,会作何想?” 周大谟抬手朝南面拱了拱手,“本官为官清正,心系黎民百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若因了这点子小事,宸王便要治本官的罪,只要能够堵得住天下学子的悠悠众口,本官无话可说!” 他斜睨杜桂一眼,“据本官所知,尔乃一阉人吧?是何人如此大的胆子,敢放你出京?连太祖皇帝的祖训都不顾了吗?” 杜桂心头一跳,但想到来的时候,郡主也是担心他的身份,派了两个人跟着他来,他的心顿时就平静下来,朝周大谟随意一拱手,“周大人,宸王殿下乃是龙子凤孙,不知有没有资格用宫人?再说了,周大人脱了在下的裤子看过了?” 周大谟一个读书人,还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粗野过,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猛地拍了一把桌子,正要发怒,就在这时,一道惨烈的叫声在后院响起。 杜桂吓得一哆嗦,腾地站起身来,不由得看向周大谟,见他脸色顿变,方要问,周大谟已经驱鬼一样摆手,“走吧,本官还有要事,长贵,送客!”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内院。 杜桂从周家出来,走到了一条夹巷里头,正要停下来,就听到身后的人道,“杜管事,走吧,后边有人盯着呢!” 杜桂便知道,周大谟对他不放心,安排人在后面跟着他,他今日带的人,只是两个亲兵,若是松风二人的话,便要容易行事多了。 周家的后院里,周大谟来到了儿子的书房外面,看到从内室一摇一摆走出来的儿子,他怒不可遏,一耳光扇向儿子,“孽子,今日差点出了大事,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铭学浑然不当一回事,“爹,你打我做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周大谟指着内室的门,“里头怎么回事?你又从哪里弄来的人?” “你问都不问清楚,就打我。我要告诉我娘去。”周铭学捂着脸,理都懒得理周大谟,径直就出了门。 第735章 偏心 周大谟站在门口,他兀自气难平,忍了又忍,见周铭学身边的小厮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儿一般,正要溜,周大谟怒喝道,“站住!” 小厮浑身一抖,忙过来,跪在了门槛外头,瑟瑟发抖。 “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恐惧不已,结结巴巴说不清楚,管事过来,一脚将小厮踹走,低声对周大谟道,“少爷花了三千两银子,新买来的一个女子,听说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丫鬟,出来寻人,不小心被卖进了青楼,被少爷看中了,今日才刚进府,少爷要她服侍,就,就弄出了一点动静。” 周大谟想了又想,“把人送出府,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置了,不要有任何疏漏。” “是!”管事松了一口气,这女子和以前那些不一样,他还真担心这女子一直留在府上,一个不慎会出什么事。“ 杜桂正要离开,见从周家旁边的夹巷里,出来了一辆马车,马车朝城外走去,他便不声不响地跟了过去。 到了城外的乱坟岗里头,马车停了下来,从里头拖出了一个布袋,看那情形,杜桂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扔这儿算了?” “嗯,扔吧!” “不弄死吗?” “这都二更天了,赶紧走吧,这地儿邪乎得很,一会儿就有野狗来,你还怕死不了?” 两人将布袋往地上一扔,转身坐上了马车就走了。 待马车走远,杜桂忙和那两个亲兵上前去,将布袋拆开,里头露出一个鼻青脸肿,尚有一丝余气的女子,衣衫不整,杜桂忙将那袋子往上一拉,夹起来就走。 谢知微正睡得很香,门外传来了玄桃焦急的声音,“郡主,杜总管救了个人回来,快要死了。” 谢知微腾地起身,忙道,“进来服侍我穿衣。” 玄桃忙进来,主仆二人手忙脚乱,谢知微穿好衣服,头发就绑了了个麻花辫,往外走,“人安置在哪里?” “在落照院。” “把针带上。” 落照院里,那女子已经被杜桂安排的丫鬟打理过了,越是收拾得干净,身上的伤越是触目惊心。 谢知微看了之后,震惊得几乎晕倒,不由得很是心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桂在一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为这女子把脉之后,神色很是凝重,她开了方子,吩咐杜桂安排人好好服侍,“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出来后,杜桂送谢知微回院子的路上,将他去见周大谟的事说了,倒也没有添油加醋,“若不是郡主提前安排人跟着奴才,奴才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见郡主。” 眼看到了院子门口了,杜桂自然不能再送了,他停下了脚步,谢知微道,“我知道了,安排人盯着周家,有什么动静,赶紧说。” “是!” 谢知微进了门,没有即刻就去睡,她让玄桃磨了墨,坐在灯前,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写在给祖父的信上,最后写道,“祖父,烦请将这些信息告知陆大人,一并事,请陆大人定夺!” 她原本想给陆偃写信,但想到,这有点告状的嫌疑,显得自己很小气,觉得挺难为情,便用了这种迂回的方式。 次日,谢知微起得晚了点,谢明溪下了车,没有看到姐姐,只看到表姐在接他,便很担忧,“我姐姐怎么了?她会不会病了?” 谢明溪师从范文成,每十日休沐一次,范文成学识渊博,每次讲解的时候,总能引经据典,或是拣一些小孩子感兴趣的话题,做到让谢明溪明理,谢明溪学习起来,感觉轻松,又能很快牢记,每日里劲头很足。 “你姐姐身体好得很,昨日家里出了点事,她半夜起来处理,耽误了睡觉,早上就多睡一会儿。” 谢明溪放心了,正要习惯性地牵手,发现不是自己姐姐,便缩回了手。 崔南菀没有孩子,看到谢明溪便极为喜欢,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谁知,谢明溪很不高兴,耙了耙头,“表姐,男头女腰,只看不摸,你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碰男人的头了。” 崔南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多大,就男人了?” 谢明溪斜睨了表姐一眼,不吭声,他心里却是想到,他很快就是男人了,范文成接到了萧恂的信,让范文成随着这次粮草,将他带到战场去。 想到这里,谢明溪很雀跃,到了谢知微的院子,正好谢知微起来了,已经梳洗停当,站在廊檐下迎接他。 “姐姐!”谢明溪快跑两步过去,一把抱住了姐姐,狠狠地吸了一口姐姐身上的香味儿,如愿地牵起了姐姐的手,“姐姐,你是不是在等我?” “嗯,在等你,等吃完了,我们就去后边的湖里捞鱼。“谢知微牵着谢明溪,邀请崔南菀一块儿进去。 三人在桌边坐下,谢知微夹了一个水晶饺放在谢明溪的碗里,揉了揉他的头,“多吃一点。” 谢明溪乖巧地“嗯”了一声,夹起来就吃了,他左手拿了一个包子,啃得欢快。 崔南菀便笑道,“你姐姐摸你的头,你怎么不说了?” 谢知微讶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崔南菀朝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说话,等着谢明溪回答。 “就我姐可以,别人都不行,我娘都不能,表姐你也不许!”谢明溪将一口食物咽下,抬眼看着崔南菀,警告地道。 崔南菀故意惊讶地道,“这是为什么?这不是偏心吗?为什么就你姐姐可以?” 谢明溪现在大了,知道不能说长大了娶姐姐的话了,况且,他姐姐已经嫁人了,幸好嫁的是姐夫,便道,“我就一个姐姐,我只喜欢我姐姐。” 崔南菀便看向谢知微,“这孩子,你还算没白疼他!” 这个问题,谢知微从未想过,她只知道,哪怕前世,谢明溪是个傻子,一心一意想到的就是她。 她抬手正要按在谢明溪的头上,想到如今弟弟大了,自己的确不该摸他的头了,谁知,谢明溪却将头歪过来蹭了蹭谢知微的掌心。 第736章 又遇 饭后,三人领着丫鬟婆子从后门出来,杜桂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手里拿了渔网,几个小厮提了木桶,拿着叉子,远远地等着,等人来了,便走在前面。 “你明日是范先生来接你,还是你自己回城里去,在城门口等先生?”谢知微问弟弟道。 “范先生说来这里接我,我来之前,让丫鬟把我的衣物都整理好了,交给了范先生,范先生给我挑了一本书,路上看。” 崔南菀道,“你小小年纪,很会为自己打算,真是厉害。” “我娘说我没有姐姐聪明,让我平日里多思多想,哪里做得不够周到?跟姐姐在一起,要尽量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姐姐添麻烦。”他晃了晃谢知微的手,“姐姐,你夸夸我呗!” 谢知微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蛋,“你一直都很好,姐姐一直都很喜欢,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聪明还是不聪明,姐姐都喜欢!“ 谢明溪抬起头看向姐姐,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与谢知微的如出一辙,好看极了,他眨了眨眼睛,“姐姐,你都快把我感动哭了,要是我是个坏人呢?” “我相信你不会是个坏人,即便你再不好,也是我弟弟啊!” 谢明溪没有哭,咧嘴一笑,牵着谢知微的手晃了晃。 爬上了山坡之后,看到下面一个明镜一般的湖,山泉从山上奔流而下,一条瀑布如同从天而降,他高兴坏了,松开了姐姐的手,就冲了下去。 杜桂忙领着人跟在他的后面,喊道,“五少爷,您慢点儿啊!” 不远处的主峰,如同矗立在天地间的一座香炉,云雾缭绕,如同香炉中升起的袅袅云烟,清晨的光芒照在上面,五彩的颜色反射出来,令人如置身于仙境一般。 “真美啊!”崔南菀感叹道,“我这些年也走了不少地方,表妹,我这一生,最要感谢的人是你,你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 “表姐,你说这样的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们是旁的关系吗?说什么再生父母,姐妹之间,我盼着你好,就如同你盼着我好一样。” 谢知微执起崔南菀的手,她三根指头搭在上面,约有三息功夫,便放下了,“表姐,相由心生,身体的好坏与心情也有很大关系,我看你的心情很不错,这两年身体调养得也极好了。” 崔南菀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我这样已经很好了,表妹,崔家无再嫁之女……” “再不再嫁的又有什么关系?即便再嫁,也是行媒妁之言,不偷不抢,行事端正,何必在乎别人的目光?”谢知微极不赞同,她若不是看出,崔南菀很喜欢小孩子,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不了,我害怕了!” 两人正说着,听到前面起了争执,谢知微生怕谢明溪吃亏,忙快走两步,崔南菀也急着跟了上去。 湖边已经有了别的人,谢明溪才下去,就被一个小胖子拦住了,那孩子也有十来岁的样子,生得虽然没有谢明溪高,但块头极大,一掌过来,就要把谢明溪推倒。 谢明溪侧身一避,反手将那孩子推在了荆棘丛中。 那孩子便大嚎起来,家里的大人听到了,赶紧过来,把孩子一拉起来,满屁股都是刺,自然怒不可遏,扬手就要打谢明溪。 杜桂自然不会让人碰谢明溪,忙将谢明溪拦在了身后,朝对方冷笑道,“这可使不得,若小孩子打架,打不赢了,大人帮忙的话,那咱们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哎呦,这河北地界儿上,还有这么硬气的,新来的吧?知道我们是谁吗?” 有下人在帮那小胖子清理屁股上的刺,那小胖子跳起来骂道,“混蛋,我让你不得好死……” 杜桂的脸黑了下来,呵呵一笑,“不知道你们是谁,只知道你们如此,很不讲理,难不成这山中的湖是你家的?” “是不是我家的没关系,你们只要知道,这湖里的鱼,年年都是我家在捞就行了。” 谢知微的身影才出现,谢明溪便委屈地跑了过去,喊道,“姐姐!” 那小胖子兀自骂个不停,谢明溪怒道,“你再骂,我,我,我……” 后面的话,他不知道怎么说,骂人的话,他一句都不会,可让他听着不回击,他这个年龄,还做不到。 崔南菀看到对方,眉头便狠狠地皱起来了,低声对谢知微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人是周大谟的小舅子。” 这边动静太大,陈氏也很快过来了,看到谢知微,怔愣了一会儿,过来福了福身,“原来是王妃啊,真是凑巧,这是怎么了?哎呀,辉儿,你怎么成这样了?是谁伤了你?“ “姐,是他们!”陈氏的弟弟陈松指着谢明溪道,“这小子,上来就把辉儿推到了荆棘丛里。” 谢明溪气得快跳起来了,道,“是他先动手,谁让他推我!哼,他推我没有推动,我推他,他自己站不稳,怪我吗?” 谢知微的手轻轻地按在谢明溪的肩上,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氏便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听说谢家乃是百年簪缨世家,我原以为诗礼传家,言行举止应当可为示范,如今看,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 “还有崔姑娘,今日总算是见到你了,这就是我弟弟,你瞧瞧是如何不好?我原想着,你一个和离了的妇道人家,想让你和我弟弟相看相看……” 崔南菀的脸色一变,她眼角余光看到陈松,见对方一双淫邪的眸子盯着自己,顿时,怒不可遏。 “百灵!”谢知微一声厉喝,百灵冲了上来,谢知微道,“还不掌嘴,什么污言秽语,都来我跟前说!” 百灵一步朝前,已是迫不及待,正反两耳光,扇在了陈氏的脸上。 周玉晴正好和周佩兰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切,震惊极了。 百灵甩了甩火辣辣地疼的手,有些后悔,没有跟着杜沚学两招,打人反而把自己的手给打疼了,看到陈氏急速鼓起来的脸,她觉得畅快极了,“我原以为,陈太太的脸皮比我的要薄一些,原来,比我的厚多了!” 第737章 明示 百灵嗤笑一声,朝已经懵了的陈氏嘲讽两句,转身回到了谢知微的跟前。 原来,这就是端宪郡主! 陈松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顺便将惊呆了,忘了哭了的儿子朝后拉到了怀里。 周佩兰盯着谢知微看了良久,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谢知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或许琴棋书画精绝,或许性情温婉,但绝对不会是如传说中的容貌精致至此。 此时,她站在这山林中,如同一株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也如同一株开在华庭雅苑里的垂丝海棠,花开富贵,艳丽夺目。 好在,她果然不是性情温婉! 周佩兰婷婷上前,行过礼之后,手指捏着袖口,微微扬起了下巴,对谢知微道,“郡主,我爹爹是河北布政使,我叫周佩兰,不知我母亲到底说错了什么,郡主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令一个丫鬟掌掴我母亲,我母亲好歹也是从二品的诰命夫人。” 一二品的诰命,才有资格被称为夫人。 谢知微淡淡地瞥了周佩兰一眼,冷笑地看着陈氏,“周太太,你倒是说说,本王妃为何要掌掴你?” 陈氏已经回过神来了,她羞愤欲绝,淌着眼泪道,“我不知,还请王妃明示!” “既是不知,百灵,你再告诉她一遍!” 百灵再次上前,此时,陈氏身边的婆子们围了过来,百灵顿住脚步,谢知微略一瞥眼,杜沅和杜沚二人上前,三拳两腿,将这帮婆子踢打翻在了地上,一左一右擒住了陈氏,百灵上前就要扬手,周佩兰扑了过来,拦在陈氏跟前,对谢知微义正严词道,“郡主,这天底下还有王法,朝廷还有法度吗?” “郡主如此欺辱人,王爷知道吗?朝廷知道吗?郡主何不直接赐死我母亲,免她羞辱?” “嬷嬷!”谢知微喊了一声,两个嬷嬷上前,将周佩兰拉开,百灵再次扬手两耳光,陈氏的脸已经肿得不能看了。 谢知微沉着脸道,“本王妃告诉你,本王妃不是你可以羞辱的,谢家也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随便提及的,今日只是小惩而已。“ 言外之意,这件事,谢知微不会善罢甘休了! 陈氏也气怒不已,她狠狠地瞪了谢知微还有她身后的众人一眼,若今日谢知微身边没有这两个会武的丫鬟,她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倒是要让全天下的士人们评个理,谢家教养出这样的女子来,算得什么诗礼世家! “我们走!”陈氏怒不可遏,猛地一甩袖子,转身抬步就走。 陈松深深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忙拉着儿子,紧跟在姐姐的后面离开。周佩兰等人亦然,唯有周玉晴扭头看了谢知微一眼,略有所思。 人走了,湖边只剩下了谢知微等人,大家的心情倒也没有因此而受影响,特别是百灵,虽然掌心还是火.辣辣地疼,但她格外高兴,走路都快跳起来了。 杜桂等人捕鱼的技巧虽然不好,但胜在湖中的鱼儿密集,不到一个时辰,就捕了十来条超过了两斤重的肥鱼。 “姐姐,我们挑两条烤着吃吧!”谢明溪欢喜不已,提了一尾不知名的鱼儿,那鱼儿挣扎着摆动,将水全部都甩在了谢明溪的身上。 谢知微摸了一下他的湿衣服,感觉冰凉冰凉的,一面答应着,一面怕他着凉了,且时辰不早了,便道,“那就先回去,这些鱼儿今日够吃了,不够了,午后再来。” 谢明溪急着烤鱼吃,自然是连忙答应,他将鱼给了提桶的小厮,牵着谢知微的手往回走。 路上,崔南菀有些担心,问谢知微,“你说,今日这事,周大谟会不会往朝中写折子?” 这正中谢知微下怀,她不由得笑道,“写就写呗!” 陈氏回到了周家的别院中,正好周大谟为了儿子的事来找她,一看到她的脸,吃了一惊,不由得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陈氏委屈不已,扑到周大谟的怀里哭得快断气了,“妾身不想活了,妾身活了这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欺辱过!” 周佩兰在一边,将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无缘无故的,郡主就让她的丫鬟掌掴母亲,女儿不过多问了一嘴,问朝廷还有法度吗?这样对待一个朝廷命妇,谁知,郡主连女儿都要一起打。” 周佩兰抹着眼泪道,“爹爹,这天底下怎么还有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她看向周玉晴,“姐姐,你看到郡主行凶,不但不阻拦,是不是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周玉晴抬起眼皮子朝周佩兰看了一眼,“妹妹,谢家乃是数百年的簪缨世家,诗礼传家,门生故旧遍天下,太太上来就质疑别人,宸王妃乃是超品的亲王妃,如今满朝命妇,还有谁的位份能够高过她?别说王妃只是小惩,便是要了我等的命,难道爹爹今日还有本事为我等伸冤不成?“ 这话,周大谟可不爱听,他朝周玉晴呵斥道,“住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就不信,她如此飞扬跋扈,天下就拿她没办法,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相夫教子,在外仗势行凶,哼,简直是岂有此理!” 周玉晴懒得多说,她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寻思着,如何搭上郡主,好为自己谋个出路。 她想了想,便提笔给提学李尔巽的夫人孙氏写了封信,求她帮忙,若是得了机会,引荐一下她与谢知微认识。 昔日,她母亲与孙氏是结拜的姐妹,孙氏对她和弟弟也一向都很看顾。 孙氏接到信后,叹了口气,这边周家和郡主的关系闹得如此僵,同在一个城里头,她哪能不知?她也正在烦恼,什么时候去拜访郡主比较好,便吩咐了婆子,朝萧家别院送了一份拜帖。 这边,周大谟一份义愤填膺的折子,走了六百里加急,一前一后,与谢知微写给谢眺的信送到了京城。 谢眺看到孙女的来信,高兴不已,看完之后,又怒不可遏,他顶着炎炎烈日,去了一趟宫里,将谢知微的信交给了陆偃。 陆偃才看完周大谟六百里加急送过来的折子,已是很不悦,动了要去一趟的念头,待看了谢知微的信,他一双冷魅的眸子里便慢慢地聚集起了怒火。 第738章 相思 谢眺唯恐天下不乱,一副深沉的样子道,“陆大人,王爷常年征战在外,这也是为了大雍天下着想,我这孙女儿,年纪又小,一个人只身在外,身边连个可以护着她的长辈都没有,这如今被人欺负了去,我这心啊,真正是被人给剜走了。” 陆偃挑眉朝他看了一眼,眼中那漂浮着的勾人的妖魅,浸润上了一层清冷后,世家公子清贵的气质,令人再也感觉不到,他乃是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而是如那瀚空冷月一般,迷离而冷魅。 “这件事,本座会处理,谢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谢眺哪里肯这么轻易被人撵走,哪怕陆偃端了茶,他也依然坐着纹丝不动,而是问道,“陆大人,不知陆大人以为何人堪当河北布政使大任?” 陆偃只得把茶碗放下,反问道,“谢阁老的意思呢?莫非有合适的人选?” “河北地处边陲,疆土才刚刚被收复,黎民治化乃重中之重的事,若非才德出众之人,不得任之,若陆大人非要我举荐的话,那我举荐卢琦龄,他虽然年轻,但先任京兆少尹,后任京兆尹,政绩卓著,可当大任。” “本座记得,卢琦龄乃是谢阁老的侄儿,谢阁老如此举贤不避亲,就不怕人说一句任人唯亲?” “这有什么,卢琦龄是本阁的侄儿,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卢琦龄是京兆府尹,全天下人也都知道,本阁想让卢琦龄去河北,多少可以照顾本阁的孙女儿,本阁也不怕全天下人都知道,怎么,这有什么错吗?” 陆偃讶然,这老头疯了吧?他眯了眯眼眸,声音清冷,带着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谢阁老,眼下朝政处于交替时期,一切事情都很不明朗,宸王殿下大约还需要一年多时间,在此之后,百废待兴,须仰仗内阁,这些并非为某个人,而是为了这天下百姓。谢家素来以天下为己任,当年能够为了百姓选择沉默,随波逐流,今日,为何不能为了天下百姓,多做一些事?“ 谢眺心头一跳,一张老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他的确准备将卢琦龄送到河北,照顾他的宝贝孙女后,寻找一个好时机,卸下首辅的位置,带着老二一家,回家养老去。 他的大儿子已经官至从二品,位极人臣,大孙女儿乃是超品王妃,将来贵不可言,三儿子如今是在为皇家挣钱,有大孙女儿的一天就有老三一家的饭吃,四儿子将来就靠他造化,西疆是一块沃土,只要他不胡作非为,不愁将来做不出一番成绩。 人这一生,不能贪心,谢眺只要做了一天首辅,他的名便到了顶点,谢家已经呈烈火喷油,鲜花着锦之势。 月盈则缺,物极必反,谢眺能不担心吗?谢家能够长盛不衰,便是每一代家主都有审时度势之能,能够做到守住初心,急流勇退。 谢眺叹了一口气,“陆大人,谢家当年没有和卢家一起共进退,卢家灭,谢家活,无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谢家一力承担,绝不会有任何推诿。” 陆偃道,“如此甚好!” 说完,陆偃便吩咐人去将襄王请进宫来。 襄王正在逛西市,瘦下来的身子虽显得有些虚弱,但若不从正面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出他昔年风度翩翩的样子。 只,多年毒素侵蚀,到底伤了底子,拔毒之后,他整个人清矍下来后,皮肤松弛,显得老态许多。 襄王一身酱色长袍,背着手,缓缓地逛着,偶有遇到别人廊檐下的鸟儿发出清越的叫声,他也会模仿着,啾啾两声,回应一下。 堂堂一个王爷,倒是与鸟儿回应得极为亲热。 “王爷,王爷,宫里有请!” 身后,襄王身边的小厮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跟在襄王的后面,挥汗如雨。 七月的京城,大正午的时辰,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街上,除了匆匆赶路的农人,要急着出城回家,好赶下午的农活,便只有襄王这个富贵闲人还能如此悠闲地顶着烈日逛街了。 “就说本王这会儿睡了,没功夫,大中午的,不睡觉,宣本王进宫做什么?”襄王心不在焉地道,他眼睛不停地扫过两边店铺里廊檐下的鸟笼子。 今日的运气不好,没有一眼就瞧中的美人儿。 突然,一只红嘴翠羽的相思鸟,蹲在笼子里,朝他看过来,一人一鸟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一瞬间,襄王的鼻头一酸,竟要落下泪来。 他当机立断地朝那鸟儿走去,伸手去抚那笼子,鸟儿看到陌生人,竟然没有躲闪,而是朝着他叫了一声,那滴溜溜的眼珠子似乎会说话一般,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个人。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襄王的心里依然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问,是你吗?是你吗? “客官,你是要这鸟儿吗?”掌柜的见有客人,弓着腰身跑了出来,一块巾帕搭在肩上,不停地抹着汗。 “多少银子?”襄王已经将鸟笼子提在手里了。 掌柜的见此,自然生了漫天要价的心,举起一只手,正要说“五十两”,一只野鸟而已,这种鸟儿虽羽衣华丽,但性情却不好,不好动,鸣啭不如画眉之类的歌鸟,很是单调,没多少人喜欢。 “给他五百两银子!”襄王提着鸟笼子,转身就走了。 小厮忙将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拍在了掌柜的手里,横了那掌柜的一眼,虽然不是五百两,但掌柜的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呵呵一笑,将一两银子塞进了小厮的手里。 小厮低头一看,转身扔给了他,抬步就跑出去撵襄王,“王爷,宫里陆大人请您即刻进宫,说是河北那边的事。” 襄王一听是河北的事,顿时,满腔的相思与哀愁都被吓得烟消云散了,顿住了脚步,责骂小厮,“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他就跺脚,“备轿,快点,备轿,本王要进宫。” 宫里,谢眺和陆偃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襄王终于来了,到了殿门口,他将手里的鸟笼子递给米团,“米团,帮本王好生照顾着,回头本王赏你!” 第739章 薨逝 三人彼此见过面,谢眺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襄王一听自己儿媳妇受了委屈,便猛地一拍桌子骂道,“阿偃,你现在就给阿恂写信,让他回来,一巴掌拍死周那谁,两榜进士,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襄王记不住周大谟的名字,却是把这人恨死了。 陆偃道,“周大谟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年周大谟死了元配,为继室请封,皇上破格嘉奖过一番,本座记得当年皇上亲口说,‘陈氏出身名门,毓秀外中’,正因这句话,陈氏成了当地的名门,如今也算得上是门生遍地了。” 也难怪,周大谟一心忠于皇帝了。 襄王越发担忧,“阿偃,现在怎么办?这周大谟肯定是留不得了,而且,郡主不是说,周大谟的家人有枉法的嫌疑吗?难道你不打算让东厂的人去瞧瞧?” 陆偃道,“王爷,这也是我将您请进宫的原因,如今皇上病重,我准备出京一趟,前往北地,一来督战,二来,河北官场需要整顿,就只有委屈您留在宫里照顾皇上,朝政上的事就由您与首辅谢大人协商决断。” 襄王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阿偃,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留在宫里?本王怎么能留在宫里累死累活,我这……” 襄王语无伦次,陆偃挑起了凉薄的眼皮子朝襄王看了一眼,冷魅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他勾唇一笑,不染而朱的唇.瓣上,似乎浮起了一抹艳阳,“王爷,我也只有一双手,一个脑子,这京中和北地,只能顾上一头,是就京城还是就北地,请王爷定夺!” 谢眺也是幽幽一声叹息,他不得不佩服陆偃年纪轻轻,拿捏人的手段却无比高明,看来,他和襄王是不得不被拴着了。 “王爷,陆大人用兵如神,英勇善战,若是有陆大人在北地辅佐宸王殿下,大雍也能早一点结束战事,你我都是两把老骨头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算不得什么,你我就搭把手,一块儿,把这京城撑起来吧!” 见襄王意动,谢眺道,“我也还想含饴弄孙呢,王爷瞧瞧,我有这个福气吗?王爷天天儿遛鸟,在王府养,和在宫里养,有何区别?”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在宫门口跪着,“督主,五台山急报!” 一听是五台山急报,仨人忙止住了话头,吩咐人进来。 “督主,五台山急报!”那小太监将急报呈了上来,陆偃不慌不忙地打开,看完之后,便将信笺递给了襄王。 谢眺忙凑了过去,不看则已,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信上说,太子殿下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死了,为了不让皇太后伤心,胡嬷嬷只好报说太子殿下不小心被山里的老虎叼走了。 山里有没有老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节骨眼上,太子殿下居然没了。 “彻查!”陆偃冷声道。 陆偃一声令下,曲承裕和牧剑锋各领百人,冲出了京城,直奔五台山。 太子殿下夭折的消息,到底还是没有隐瞒住,次日黄昏,消息便在京城悄悄被传递,四皇子府里,萧昶炫激动极了,虽然不是他的人得手,当时他的人却是亲眼所见,那孩子被人一弹指,倒在了地上,当场便脑浆崩裂而亡。 他的人亲眼看到是三皇子的人。 “真是太好了,不过,殿下,您的人回来了吗?”廖匡图提醒道。 萧昶炫略一沉思,他没有当回事,挥挥手,“不必管,就算被抓到了,也查不到本宫的头上。” 那些人乃是曾经宁家给他介绍的江湖人士,因他庇护过他们,便为他所用,横竖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如今他目的达到,自然便不必顾这些人的死活了。 三皇子府里,萧昶烨正在提笔写字,他摹的是《兰亭集序》,疏朗有致的布局,挺秀双逸的风神,变化多端的笔法,纵横自如的取势,书圣风范入木三分。 他收了最后一笔,将笔在一只天蓝釉笔洗中荡干净了,架在笔山上,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湿帕子将手擦干净了,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得手了?” 那人一身黑衣,跪在地上,道了一声“是”,萧昶烨走过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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