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城都听得见了。 皇帝说不出话来,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此时,皇太后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深深地看了榻上的皇帝一眼,做梦都没想到,局势居然不受控,她走到窗前,朝外面的朝臣们看去,语重心长地道,“皇上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张明贺,皇上也对不起你吗?” 张明贺不敢抬头,身为兵部尚书,他太清楚如今大雍的军力都掌握在谁的手上了。 裴济为禁军大统领,谢元柏升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楚易宁为西山大营指挥使,许良为楚州指挥使,更别说,萧恂手底下的铁鹰骑和陆偃掌控的寒羽军了。 可以说萧恂手下猛将如云,而唯一远在福州的袁義又是谢元柏的岳父。 张明贺无奈地道,“皇太后,当年昭阳帝为了不让大雍陷入战乱之中,拔剑自刎,今日,只是让皇上物归原主,封宸王殿下为太子,且是在皇子们请辞太子之后,臣等的请求,为何皇太后要说臣等与皇上作对?” “臣等为社稷之心,请皇上明鉴!” “请皇上明鉴!” 众臣们跪在地上,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人人都摆出一副坚决不退让的架势,皇太后的心里一片冰雪。 这算什么? 皇帝还没有死呢,这就开始一边倒了? 皇太后很是后悔,不该对萧恂太过宠溺,这一切都要怪萧珗,她向小儿子看去,见小儿子果然很高兴的样子,这一刻,她是明白了,原来小儿子不是不争,不是不怨,都等在这儿呢! 这是该有多恨,当兄弟的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不由得冷笑一声,“萧珗,看样子,你是想当太上皇了?” 萧珗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笑道,“母后,难道我这个太上皇,就当不得吗?我好歹也是阿恂的父王呢,大皇兄不在了,我把他抚养长大,便是我将来不想受封,阿恂也不会答应,我又何必为难自己养大的儿子呢?” “你,你,你……”皇太后眼见局势不受控了,她索性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庆寿宫里,宫灯闪烁,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 夕阳西下,不知何时,起了风,窗前的杏树枝叶摇摆,抽打着窗棂,发出刺耳的声音。 皇太后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身侧一双老而不昏黄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连熏香都驱散不开的霉味儿。 现在就已经如此了,将来呢?她人虽在五台山,但朝中的局势,并不是一概不知,萧恂要迁都,燕京城里已经建起了雄伟的宫殿,六部衙门,短短两三年时间,繁华程度已经直逼京城。 今日哪怕皇上不死,大雍也已经四分五裂了,西凉和北契的疆土合起来直追大雍,萧恂麾下的军士,除了他自己训练出来的那一部分之外,北契和西凉臣服的那一部分骁勇善战,若无良将,大雍根本不敢掠其锋芒。 既然皇太后能够从后宫的倾轧中,最后脱颖而出,亲生的儿子当了皇帝,她当然不是个政治白痴。 胡嬷嬷端了一碗药过来,先放在了桌上,她将床幔用银钩勾起来,看到皇太后睁大的圆眼睛,一点儿都不惊讶,而是道,“皇太后,起来喝点药,这日子还长呢,听说太医给皇上已经诊过脉了,脉象还稳妥,皇太后也不必担心。” 胡嬷嬷扶起了皇太后,将一个大迎枕放在了她的身后,她自己跪在脚踏上,直起了身子,一面给皇太后喂药,一面听皇太后道,“我担心什么?他是一死了之了,我呢?还有这些孩子们,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可怜我这么多年,我真是白疼了那一对白眼狼了!” 胡嬷嬷知道,皇太后说的是襄王父子,这话,她可不敢接,只好劝道,“母子哪有隔夜仇?皇太后这么多年都宠过来了,有您在,襄王不管多大年纪,终究都是当儿子的。” 皇太后恨得不得了,“若今日,要这皇位的是萧恪,我心里也好受些,可偏偏是萧恂,你难道忘了,当年昭阳是怎么死的了?” 昭阳帝好歹当过皇帝的人,政绩斐然,可死了之后,萧璴登基,居然给昭阳帝上谥号为“悯太子”,当年为了这事,兵部尚书顾璘死谏,一头撞上了金銮殿,昏迷了三个月才醒过来,要不是崔家,捡不回这条命。 胡嬷嬷道,“这都是过去一二十年的事了,皇太后,子孙们不听话,您也不能不顾身体,总是要把身体养好了,才好帮他们掌舵。” “那些王公大臣们呢,还跪在外头?” “还跪着呢,都是些大老爷们,有太医盯着,不会出什么事。” 第867章 从龙 “领头的是谁?” 胡嬷嬷撇了撇嘴,“文官里头,领头的自然是谢大人,孙女儿是宸王妃,他自是要站在孙女婿这一边,武将里头是裴济,是跟了宸王殿下的人,勋贵里头是岷亲王领头。“ 皇太后气了个倒仰,岷亲王乃是皇帝的叔叔,他母亲最高的位份不过是死了之后,被追封了个嫔,正因如此,岷亲王萧柝一生胆小怕事,每年宫里开宴,他都是畏畏缩缩地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真是想不到,这样一个人这个时候,却站了出来了。 “他想做什么?都是超品的亲王了,以为有了这从龙之功,将来还能当太子不成?” 皇太后说的就是气话了,宸王妃又不是生不出儿子来,就算生不出来,也不会封一个叔祖当太子。 胡嬷嬷从碟子里捻了一块甜津津的杏脯喂给皇太后吃,去去口里的苦味,“皇太后,奴婢叫人传膳吧,摆在哪儿?” “暂时不吃,让人去问问,皇帝如何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大宫女的声音,“长公主,皇太后在休息,奴婢去通禀一下!” “是常寿吗?让她进来!”皇太后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威严,常寿在门边的脚步微顿,又很快跨了进来,喊道,“母后!” 她过来要行礼,皇太后不耐烦地道,“起来吧,这里没人,不必多礼了!” 胡嬷嬷忙搬了锦杌过来,给常寿坐。 常寿一屁股坐在上面,问道,“母后,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立萧恂那狗东西为皇太子不成?那这成了什么了?岂不是会把皇兄气死?” “我且问你,惠和是怎么回事?”皇太后一看到这个女儿就气得发慌,“你就养了这一个女儿,你看看你把她养成了什么样子?” 常寿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我就当没有养过这个女儿,母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她自甘堕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的是人话吗?哀家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你好意思说她,你也不看看当年,你看上了蒋献之后,我是怎么帮你安置的。更何况,那和尚,既没有家室,惠和既然看上了,让他还俗就好了,何必弄到现在这样,简直是丢人现眼!” “母后,这能怪我吗?难道我没有这么做过吗?是惠和她不答应,况且,现在,我出入都有人监视,哪里敢行差踏错半步。要怪的话,这也要怪母后和皇兄,养虎为患,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你,闭嘴!”皇太后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她朝胡嬷嬷伸手,常寿忙起身要扶她,皇太后理都不理,吩咐道,“服侍我更衣,我要去看看皇帝。” 萧珗躺在麟德殿的西暖阁里,萧恂坐在榻边,从小太监的手里接了一碗药,喂给萧珗喝,“父王,还是叫太医来给您瞧瞧吧,您既然要来,怎么也不跟我一块儿来,一路上必然吃了不少苦。” 卢容昭坐在一边,抬眼朝萧珗看了一眼,萧珗呵呵一笑,不敢惹长嫂生气。 “我就坐个车,感觉身体好点跑个马,能有什么?” 萧珗是怕耽误了儿子的事,又怕来晚了,儿子被皇太后欺负,这才快马加鞭地跑了来,他身体本就亏损严重,这两日没休息好,也跟着倒下了。 “你不要为我担心,我还想多活两天,将来当几天太上皇呢。” 萧恂笑了笑,眼底有些发热,“父王这般想,儿子求之不得!” 总比以前一天到晚地要死要活强。 东暖阁里传来了喧嚣声,萧珗父子隔了一个明堂都听得一清二楚,萧珗生怕萧昶远兄弟在那边如何了,忙起身要过去看。 萧恂按住了他,“父王,儿子去吧!” 皇太后正大声呵斥萧昶远兄弟二人,方才,她进来的时候,特意去看了场地上跪着的王公大臣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进来便骂两人不孝。 萧昶远兄弟退到了外面去,跪在廊檐下。 萧恂站在门槛内,朝背对着他站着的陆偃看了一眼,目光又扫过了王公大臣们,道,“都起来吧,没必要跪着了,要是不放心,就在这儿待着。” 人人的年纪都不轻了,当即就有太监搬了小杌子过来,先递给了谢眺,接下来是内阁和六部的堂官们,先紧着年纪大的一些人,也有一些觉得自己掺和够了,留下来也左右不了局势,便谢了内侍们的小杌子,三三两两地往外头走。 皇帝原本还醒着,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急之下,昏迷了过去。 来的都是些二三品的文武大臣,萧恂一句话,这些人便奉若圭皋,可见他在朝中的地位,不管皇帝今日立谁为太子,只要不是萧恂,都坐不稳这江山。 但皇帝和皇太后都是心有不甘。 “萧恂,你究竟意欲何为?”皇太后到底是女人,沉不住气一些。 萧恂没有搭理皇太后,而是朝皇帝看了一眼,递了一个眼神给太医,那太医上前去为皇帝把脉,只觉得脉象越来越弱,顿时,汗如雨下。 萧恂便心中有数了,他懒得在这里等,抬步去了西暖阁。 萧珗忙拉住了儿子的手,问道,“如何了?” “今晚上应当会有结果了!” “唉,真是不容易啊!” 生,不容易;死,也不容易! 皇帝到底还是没有熬过子时,亥时三刻,宫里响起了丧钟的声音,萧恂从睡梦中惊醒,弹跳而起,陆偃正好进来了,神色间难掩疲惫,“皇上驾崩了!” “哦!”萧恂抹了一把脸,小太监鱼贯而入,服侍他净面,换衣。 萧珗被惊动了,正要起身,陆偃道,“王爷,此时没什么要您出力的,您先休息好,天亮后大朝会,那时候才是您要出力的时候。” 大朝会,应是皇帝大殓后,停灵在麟德殿里,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要在灵前继位。 “怎么继位?不会是靠我和皇太后打嘴仗,谁赢了,就听谁的吧?”襄王有点紧张,眼下,萧恂是势强,将皇帝的几个儿子压制得没有反抗之力,但将来呢? 第868章 罪己 万一将来,萧恂的儿子不争气,难道要将萧昶远几个全部都弄死才行?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今日萧昶远兄弟几个是很有自知之明,可将来呢,难保养的儿子就没有野心。 不管怎么说,要是能够名正言顺地继位,还是名正言顺地好。 “皇帝咽气之前,内阁已经拟旨用印了,将之前的那段往事也都写在了圣旨里,罪己诏和册封太子都在一封诏书里,这样要稳妥一些。天亮后,就会颁布,这么多年了,就算是秘密也不应当是秘密了,老百姓们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 东暖阁里,内阁的几位重臣跪在皇太后的跟前,中间用一扇屏风当着,皇太后哭哭啼啼,“你们是欺负我年老无依,几个皇子们年弱,皇帝尸骨未寒,你们竟然就越俎代庖,给皇帝下罪己诏!” 谢眺叹了一口气,“皇太后,您有两个儿子,何来无依之说?皇子们娶妻的娶妻,当父亲的当了父亲,何来年弱之说?至于说越俎代庖,臣等乃是内阁,奉命行事。皇上这些年,一直为当年做下的措施内疚,日夜不安,这才把身体亏损了,臣等都看在眼里,如今,大限已到,该还的债还了,将来去见先帝和昭阳帝,也就能多些坦然了!” “谢眺,你谢家数百年诗礼传家,没想到,你也只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你既然如此忠君,当年又为何不追随昭阳而去呢?” “皇太后,我谢家祖训,忠孝之前是爱民。昭阳帝为了大雍百姓尚且能够坦然而死,臣为了大雍百姓为何不能苟且活着呢?” “好,好,好!哀家也要好好活着,看尔等将置哀家于何地?” “皇太后,您乃是太宗皇帝的遗孀,您皇太后的徽号还是当年昭阳帝恭上的,皇太子继位,自然是顺理成章地恭封您为太皇太后。” “怎么,哀家当不当太皇太后,还是你一个首辅说了算的?” 谢眺当然没有这个权利,皇太后说这话,也不过是想将谢眺放在火上烤一烤,嘲讽他身为谢家人失礼罢了。 谢眺却笑道,“臣原本就有规劝人君之职,太子登基,依然以孝治天下,皇太后乃是太子的祖母,除非皇太后不愿成全孙儿的孝顺,否则,恭封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又有何失礼之处呢?” 皇太后怎么可能说得过谢眺这样的文人,她兀自气得浑身发抖,不得已,只有无理取闹,“不管尔等如何舌灿莲花,哀家都不同意大行皇帝的罪己诏。” “皇太后,大行皇帝做错了事,心中早有悔恨,请皇太后看在大行皇帝一向孝顺的面儿上,成全大行皇帝的德行,有过改之,善莫大焉!” 不管皇太后答不答应,天亮的时候,皇帝的罪己诏连同册封萧恂为皇太子的旨意,便已经张贴了出去,一时间,街头巷尾都纷纷议论起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宫变。 卢容昭的马车,行走在大街上,耳边传来百姓们议论的声音,她闭上了眼睛,心里说,阿琅,你在天上都看到了吗?你的儿子,把欠你的都要回来了! 她厌倦了这京城,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南熏门前的横大街上,这里离国子监很近,几个身穿襕衫的学子正在喝豆腐脑,旁边是三个年纪大了的老者,正在议论着自己亲身经历的事。 “那时候,城里突然进来了好多兵马,我想着,完了,都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啊,我用框子背了我老娘准备逃,谁知,到了半夜,只记得到处都是火油的气味,听说皇后烧死了,皇上自刎,仗没有打起来!” “昭阳帝是个好皇帝啊,他对我们这些老百姓们的恩德,这么多年,我们忘不掉。“ “唉,可不是啊,堂堂一个皇帝,哪能打不过一个谋朝篡位的王爷呢,说来说去,昭阳帝就是不想让我们这些老百姓们吃苦,送了性命呢!” 喝完豆腐脑,吃了两根油条,三个老者相扶着离开,穿襕衫的学子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居然还有人记着当年的好。 其中一人年纪约有二十四五,正要开口说话,坐在他对面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年长的青年便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打横坐着的青年年纪又要长一些,约有二十七八岁,看了看二人,端起了豆腐脑一口气喝完,道,“喝完了,我们就走吧!” 从豆腐脑摊子出来,这青年邀二人,“前面有间茶社,里头的茶,比别的地方的都要好一些,其中有一种花茶,味道更是前所未闻,我只喝了一次,一直念念不忘。” “有这么好吗?走,今日我做东,我们进去尝一尝!” 这茶社便是清乐茶坊,因用的茶叶多是福建那边过来的上等茶,这些年来,生意一天好过一天。 三人要了一间靠窗的雅室,要了一壶清茶,两碟点心,便让人把门给关上了。 “用修,你刚才为何不让我说话?” “季卿兄,你刚才是不是听到那几个老丈说了昭阳帝,才想要说一二?” 用修是杨慎远的字,杨慎远乃是前任首辅杨傅的幼子。杨家祖籍庐陵,杨傅辞官之后,回到了江西。杨傅长女嫁与兵部左侍郎高渊长子为妻,次女庶出给了宣德侯世子续弦。 季卿乃是赵秉忠的表字,父亲赵熹官至吏部给事中,本就是出生于官宦之家,杨慎远一开口,赵秉忠便知道怎么回事,不由得汗颜,抹了一把额头,心有余悸地起身,朝杨慎远作揖,“多谢贤弟提醒!” 旁边徐简年长一些,他二十七岁,江西吉水人,家里有了兄弟之后,父亲将他过继给无子的伯父当嗣子。也正因此,他的话少一些,而方才,也正是因为想知道杨慎远要说什么,所以他才会提出来茶坊里坐一会儿。 老百姓们议论一下朝政,原本也议论不出什么来,几个老者坐着说两句闲话,可他们要是跟着说了,被有心人记住,将来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869章 继位 徐简将这些都记在心里,他端起茶碗,邀请二人喝,“尝一尝,这茶,味道着实不错!” 原本今年当有恩科,但朝廷迟迟没有发布消息,皇帝驾崩,时间也都错过了。 今年的恩科是不会有了,但来年,新帝继位,一定会大肆招揽人才,成为新帝门生,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我父亲写信来,说是杨洽先生已经去往燕京,准备在燕京开办书院,地点落在香山。宸王殿下知道了后,将香山别苑赐给了杨洽先生,听说书院五月底就会开班,父亲已经给杨洽先生去了一封信,让我前往拜访,最好能够入杨洽先生的眼,拜入他的门下。”杨慎远道。 徐简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身上的袍子,他极为紧张,看向赵秉忠,见赵秉忠也很震惊,不得不问道,“不知杨洽先生招收学生,有没有什么条件?” 杨慎远笑了一下,“能有什么条件?杨先生不比别的人,力学勤志,不求闻达,勤励读书,累年不解带,听说曾经为宸王殿下讲学,那时候宸王殿下气走了七个先生,陈洽先生是唯一一个教宸王殿下超过三年的人,可见此人的为人与学问。” 杨慎远叹了一口气,“我父亲也正是因此,才会让我拜入陈洽先生的门下,一来长些知识,二来,新帝登基,第一年一向都是帝王出卷,人人都说宸王殿下文韬武略,越是这样的人,你越是不知道他天马行空会出些什么样的题目,但陈洽先生既然做过宸王殿下的老师,或许能够窥豹一斑。” “既是如此,我也跟你一块儿去吧,我们三人一起去。”赵秉忠当机立断,不但为自己做了决定,还帮徐简做了决定。 三人很快起身,付了茶钱之后,一起出了门。 国子监正在搬家。 一开始没有这么急迫,每天还在按部就班地上课。可是就从昨天开始,国子监祭酒赵贞吉似乎就着急了,开始号召大家搬家。 听说,燕京那边的贡院还有国子监已经全部都修葺妥当,贡院的规模扩大了一倍。六部衙门也都全不妥当。 三人刚刚赶到国子监门口,便看到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高兴地道,“用修,你们听说了吗?今日的大朝会上,宸王继位了!” 杨慎远等人愣了一下,旋即,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或真心,或敷衍的笑意,有些人家族受了寿康帝的恩,自然希望寿康帝的子孙能够承继大统,而很多人看过了大行皇帝的罪己诏,痛恨大行皇帝居然为了大位与西凉勾结,吃相难看,且这么多年,吏治腐败,世风日下,希望能够有一位有为之君来坐这江山。 寿康帝停灵在麟德殿上,萧恂坐在大庆殿的龙椅上,双手扶膝,陆偃站在他身边,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 “宸王,你简直就是乱臣贼子,你是不是逼着大行皇帝下了那样的罪己诏,你居心何在,你就是为了篡夺皇位,当上这一国之君,你既然认为大行皇帝当年篡夺了昭阳皇帝的皇位,你为何还要效仿……” 萧恂没有穿龙袍,他依然穿着一身紫色缎绣八团鱼塘富贵纹棉圆领长袍,腰间系着玉带,一侧挂着一枚螭龙玉珮,身子右倾,手肘搁在膝盖上,似乎想凑近了将张胜言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萧恂问道。 “噶?”张胜言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萧恂居然不知道他名字,他忙道,“下官张胜言。” “你是御史?” “正是!”张胜言倨傲地道。 “御史一向都是以谏言而名垂青史,但历朝历代,御史这么多,若不多做点什么,与众不同一点,还真是很难有机会。不如,我今日赐给你一个机会,你撞死在这大殿之上,将来修史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人忘了你!” 张胜言怔住了,所有的臣子们也都惊骇得抬起头来,不顾殿前失仪,看着萧恂。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正节气,争名誉吗?朕赐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萧恂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高高在上地看着张胜言,“这皇位,朕不坐,你认为谁能坐?” 张胜言哪里敢说话,他结结巴巴,此时也顾不上谁有资格坐这龙椅,他本意是要名垂青史,原以为新帝登基,又是得位不正,必然是要笼络他们这些臣子们,哪怕自己说了实话,萧恂也肯定会为了博一个好名声,而不会多计较。 他若是被罢官,那就再好不过了,张家将有个好名声,将来子孙后代,还怕没有机会? 但萧恂却是要他去死! “撞吧,今日这大庆殿就成全你的好名声,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喷点口水,可不是什么代价,朕今日放过了你,明日这个来说两句,后日那个来说两句,朕还要不要点清宁了?” 张胜言不撞,陆偃在一旁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太监上前来,一左一右携了张胜言的手臂,拉着他就要往柱子上撞。 张胜言见此阵势,大骇,两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皇上饶命啊!” “皇上?你喊的是哪个皇上?”萧恂冷笑一声,道。 “皇上,求皇上饶命,微臣死不足惜,只是别玷污了这大殿!” “说得好,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节气?” 谢眺斜睨了张胜言一眼,拱手上前,“皇上,吉时已到,请接受百官朝拜!” 一阵山呼万岁之后,萧恂叫了“平身”,他端坐在龙椅上,气势威严,目光扫过大殿,竟是逼迫得人不敢抬起头来。 他没穿龙袍,却胜过天子! “曾士毅!” “微臣在!” “大行皇帝的葬礼就由你全权负责,靖江王和二皇子……“萧恂说到这里,吩咐内阁拟旨,“封二皇子萧昶曜为清河郡王,封萧惟为延平郡王,萧恒为歧阳郡王。大行皇帝的葬礼就由靖江王和清河王佐理,有什么事你们三人协商着办!” 第870章 肚兜 二人跪了下来,萧昶曜更是心情复杂,他为朝廷办了三年差事了,父皇竟然从来没有给他任何封爵,他相信,若非当初孝成皇后临死前为大皇兄请封,大皇兄估摸着也和他一样,没有爵位。 “臣叩谢皇上!”萧昶曜真心诚意地谢恩,他在燕京的王府乃是礼部为他挑选的,一应的规制堪比亲王府,他决定等大行皇帝的丧事办完之后,就向朝廷请旨,要么搬出去,要么将门庭改造一下,以免逾制。 曾士毅正要说话,萧恂问道,“怎么,户部又没钱了?” 谢眺忙道,“去岁一年,边疆无事,灾害大减,支出不多,尚有余钱!” 萧恂这才对曾士毅道,“朕对礼仪不懂,有什么难决之事,大家商量着办,不要来问朕!” 萧恂有些不耐烦,夜里,他歇在紫宸殿,这里还留有他以前的衣服。 陆偃提了一盒子饭菜来找他,屋子里点了灯,烛火明亮,萧恂穿了一身道袍,正坐在灯前看书,眉头皱起,显得有些不耐烦。 陆偃不由得笑道,“谁又招惹你了?” 大行皇帝停灵要七七四十九天,这意味着,他一时半刻不能回到燕京去,而湄湄又在孕中,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车马劳顿。 萧恂白了陆偃一眼,没有说话,将书往榻上一扔,抱怨的话,也实在是说不出口,这比不得别的,不是陆偃能够帮他做的。 “大哥,你去燕京吧,湄湄一个人在燕京,我实在是不放心,这边我盯着好了,免得我们俩都耗在这里。” 萧恂想了想,“我既然已经登基了,你去了之后,就把湄湄挪到宫里去,这边的人,尽量多带一点过去,那边上了正轨,将来我回去了,也好接上手。” 陆偃想了想,“那也行,我安排妥当了就启程?” “嗯,你顺便把这边的情况跟湄湄说一声,免得她担心。再,让钦天监择吉日,我回去后,就在那边举行封后仪式,别的都可以等,这个是耽误不起的。” 又不能喝酒,两人面对面用完膳,坐着喝了一会儿茶。陆偃将这边的人手都留给萧恂,把李宝桢喊来,将宫里的事务当着萧恂的面交代清楚,他才起身离开。 收拾妥当,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这一次离开后,陆偃应是不会回来了,因此,将旧曹门街收拾得一干二净,一共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奔向燕京。 他一离开,带动了好多人往燕京搬迁。 谢眺回到了谢家,也吩咐钱氏开始收拾行装,将搬家的事都交给了谢仲柏,让他先将一些贵重物品搬到燕京城去。 燕京城这边的谢家,袁氏已经请人在原先隔壁买下的那块地上起了好几座院子,她搬到了左边后院的第一进院子里,将现在的院子腾出来作为主院,而谢明溪已经搬到了前院,单独住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子。 接下来,陆陆续续地有载着箱笼的车从京城里运过来,袁氏这些日子便忙着安排婆子给各房卸行李,安排下人,忙得脚不点地。 谢知微身边多了三个安排膳食的婆子,她的陪嫁婆子里本来就有服侍孕妇的,内务府送来了两个,袁氏又送来了一个,先是彼此各不服气,后来,谢知微敲打过一番后,如今能够有商有量地为她准备膳食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棂外洒进来,高大的海棠树遮挡了部分光芒,只落下了星星点点的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看得到飞扬的浮尘,让一切显得格外静谧。 谢知微随意挽了一个攥儿,穿了一件红地攀枝耍娃娃纹缎袄,下着一条白杭绢点翠画拖裙,坐在南窗前的炕上,正在绣一件巴掌大的孩子的肚兜。 玄桃快步进来了,欣喜地道,“郡主,百灵回来了!” 谢知微忙抬起头“啊”了一声,问道,“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两个人?” “一个人回来的,这会儿应是已经到了二门口了。” 说话间,百灵就已经进来了,穿过庭院的时候,跑着过来的,她出去了个把月的时间,性子越发活泼了些,进来后,先给谢知微磕头,又匆忙看了屋里的几个丫鬟一眼,道,“郡主,奴婢不辱使命,还给姐姐妹妹们都带了礼物!” “哎呀,这是我们的钦差大人回来了,今日可不得摆两桌,给钦差大人接风洗尘!”雨晴也跟着笑道。 京城里,墨痕回来了,见了郡主,说是殿下已经继位了,如今成了天子,如若不然,雨晴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谢知微也想到了,哈哈大笑起来,“你起来吧,怎么,只给她们带了礼物,也不说给我带礼物?” “带了,带了!”百灵忙道,“奴婢看到那边的大枣好,就多买了些大枣带回来,郡主有了身孕,正好好好补一补。” 屋子里气氛本来就好,百灵一说,都笑起来,谢知微便让甘棠去给嬷嬷们说,晚上炖一盅鸡汤,就用百灵带回来的红枣。 百灵越发欢喜,将她前往京兆府的事儿说了,“奴婢去的时候,路上就花了十日时间,这还是快马加鞭了,一路顺风顺水地过去,到了那边,奴婢先让人去打听了王家的事,幸好奴婢去得早,王大太太和方家已经把婚事敲定了,奴婢打听说方家大少爷就是个十足的傻子。” “奴婢气得不得了,将郡主的名帖递到了章大人那里,章大人忙让人请了奴婢过去,奴婢就说,王大姑娘向郡主求救,说是继母要将她卖给娘家侄儿,章大人让一个婆子去了王家,王大太太也就是原先的方姨娘抬起来了,她自然说不是这么回事,章大人便要升堂,奴婢还担心怕毁了王大姑娘的名声,谁知,王大姑娘一点儿都不怕,好在王大太太怕丢了脸面,不肯升堂。” “后来呢?”玄桃急死了,问道。 “后来,王家就说要悔婚,方大太太当然不答应,说大姑娘不肯嫁,那就二姑娘好了,二姑娘是王大太太生的,王大太太舍不得,不过,方家大少爷和王大姑娘的婚书是不作数了。奴婢后来去见了王大姑娘,正好王大太太在,奴婢就说,郡主要请王大姑娘来燕京这边玩,特意让奴婢去请她。” 第871章 用心 说着,百灵很是紧张地望着谢知微,这是她自作主张了,不过,她也是不想让王家知道,郡主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谢知微点点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辛苦一趟,下去领十两银子,先休息两天,再回来当差!” “多谢郡主!”百灵行了礼,便起身下去了,她一身灰尘,自是要先下去梳洗一番。 玄桃端上来一盏白开水,递给谢知微,“郡主,王大姑娘既然与王家闹翻了,那以后怎么办才好呢?” 谢知微想到四位女大家要在桃源书院开女学,便道,“桃源书院那边,如今筹备得如何了?” 玄桃道,“四位女大家昨日到了,想必今日应当会递帖子过来,若今日没有,最迟明日会递进来。书院那边,原本早就收拾整理妥当了,服侍的人也都送过去了,地方不小,里面亭台楼阁,水榭长汀都很好看,应当是满意的。” 说话间,二门口递了帖子进来,谢知微让回话说明日早上四位女大家可以过来说话,她要留了人用膳,玄桃便为明日的宴会忙去了。 次日,四位大家联袂而来,苏碧成、林月英、徐佩云和沈容安,四人一起进了萧府,谢知微在西花厅里接待四人,让人上了茶,坐着一起说话。 徐佩云道,“若非郡主如今有了身孕,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讨教一盘棋的。” 谢知微笑道,“来日方长!” 沈容安道,“当年,我进京城,就是听说了郡主的字,郡主不知这些年可有留下墨宝,若能赐一二,也不枉我从京城又追到了燕京城里来。” 众人哈哈大笑,谢知微也有些汗颜,忙让玄桃将她前些日子写的一张大字拿过来,上面写着八个字“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已经装裱好了,她递给沈容安,“这是我为桃源书院开院送的贺礼,请沈先生笑纳!” 沈容安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是一手行书,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却又难得地字势雄逸,兴合如孤峰四绝。她看着惊叹不已,见落款是一枚小印,上面雕刻着大隶“端宪”二字,便满意不已。 谢知微留了四位大家用过午膳,之后亲自送她们出了门,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如何招生,都要招哪些人的事。 回去的路上,沈容安便提了出来,“说起来,端宪郡主的风度,比起之前的皇后来,还是要高出不少,当年,也是皇后召集我们进京的,也赏赐了园子,可是,今日来要招这个,明日来,要招那个,偏偏还都是些不怎么样的,平白堕了我们的名声。 林月英道,“眼下说这些还早,不如我们尽快把人都召集齐了,省得将来夜长梦多!” 沈容安回去后,将谢知微赐下的字,挂在了中堂上,八个大字,似乎是为这中堂量身定做的,远远一股“会当凌绝顶”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人不知不觉为之心神一凛。 桃源书院招生的消息传出来,很多人都开始为之准备。 要知道,桃源书院的四大家据说是谢知微请来的,专门培养大家闺秀,此其一;其二,既然端宪郡主赐下了“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字来,便意味着女孩子要学着贞静,这也正符合了当今父母对培养女儿的理念,很多父母便希望能将女儿送进来培养。 新皇登基,当今皇帝身边只有谢知微一位正妻,之前萧恂只是个亲王,多少女子都希望成为他的侧妃,无奈,宸王殿下一年到头在外征战,谁知道当了他的侧妃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守寡,而现在,他登基为帝,不可能不封妃吧? 端宪郡主提出的“贞静”,便成了天下父母对女儿的培养标准,为的是将来新皇选妃的时候,能够入新皇的眼。 试想,桃源书院肯定会收出色的女子,新皇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一点,若是能进桃源书院,她们岂不是占了近水楼台的优势? 一时间,一些权贵大臣就跟一窝蜂一样,纷纷将女儿送到桃源书院,为了择优录取,桃源书院决定四月初三日举行考试。 百灵将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谢知微听,气得不得了,“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好好儿的做人家的正头娘子不好吗?偏生要上赶着给人做妾,真是不要脸。” 谢知微笑了笑,问道,“都有哪些人?” “承平大长公主府的三姑娘,东平伯府的二姑娘,庆云侯府的大姑娘,听说还有乔家的姑娘……”百灵边说,边偷偷地看着谢知微的脸色,却也看不出悲和喜来。 “郡主!”玄桃担忧地喊了一声,递上了茶水。 谢知微沉吟片刻,手指头在炕桌上轻轻地敲着,最终冷笑一声,“打听清楚了吗?乔家是想做什么?” “听说,乔家的姑娘原先本来是和朱家的大公子订了亲事,但不知为何,前些日子,两家分别把庚帖给换了,为了这事,朱家大太太气得不得了,逢人就说乔家不是个东西,看样子是闹得很僵了。” “朱家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生得姿容不凡,才十七岁,就已经中了秀才,是朱家最会读书的人了。”百灵将所有打听到的事都说出来,“奴婢还听说,朱大公子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朱大太太的娘家是征虏将军李家的嫡次女,姐姐是嫁给岷王做王妃。“ 谢知微这才相信,为何百灵要怀疑乔家是想把女儿送进宫了,她不由得想到及笄的时候,见过的乔家大姑娘,她原先想给乔家一些体面,准备让乔家大太太为她做赞者,萧恂死活不同意,说乔家是商户,怕委屈了她,这才作罢! 谢知微想了想道,“王大姑娘来了吗?有没有说到哪儿了?” 百灵道,“王大姑娘说她最晚会在三月二十日启程,应是在路上了。奴婢安排人去打听一番。” “嗯,若是来了,就让人把消息递给我。” 四月初二日,王丽君进了京,递了帖子过来,谢知微请她次日过来用饭,专程让人去请了崔南菀来作陪。 第872章 退婚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又有人听说,郡主为了救王姑娘,专程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了一趟京兆府,王家姑娘是如何伶俐,如何才貌双全,她人才刚刚到燕京城,美名就传了出去。 谢知微还是两三年前见过王丽君,现在看来,王丽君是瘦了不少了,神色间多了些憔悴,她恭恭敬敬地给谢知微行了大礼,谢知微忙让百灵将她扶起来,“在我这里,不必多礼!” “若非郡主,我难有今日,只怕是生不如死了!”王丽君难免落下泪来,“我母亲为了不连累我,自缢而亡,我当时就想,若是谁能救我于这苦难之中,我这辈子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郡主,我母亲过世之后,她的嫁妆我全部都带来了,想进献给郡主!” 谢知微也难免为她的赤诚感动,却笑道,“我要你母亲的嫁妆做什么?你若是有心,捐三千两银子出来,送到桃源书院去,还能为自己博个名声。” 崔南菀在一旁道,“正是这个道理,前些日子,我也捐了五千两银子去了,那边是沈大家在主事,说是要把一些捐献的人的名字勒刻在石碑上。” 谢知微笑道,“这原也应当。”她对崔南菀道,“表姐,王大姑娘来了燕京,你以后就有了伴儿了。” 王丽君见崔南菀一副妇人打扮,可神色间却是一股英姿飒爽的豪气,她早就听说君主的表姐是和离了的妇人,与郡主关系极为亲厚,郡主对她也极为照顾,一时间,她心里充满了感动,也决定好好与崔南菀交好。 崔南菀早就听谢知微说过王丽君的事,对她充满了同情,也起了结交之心,加上谢知微的撮合,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乔家在桃源书院为乔彤晓报了名,朱家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朱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一扬手将最喜欢的霁红茶碗摔到了地上,怒道,“她打量别人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一个商户,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她以为那皇宫是那么好进的?” 她身边的婆子严氏忙让丫鬟进来将碎片扫走了,低声劝道,“太太,这是好事,幸好把婚事退了,如若不然,这样的性格将来娶进来,更是麻烦。” 朱大太太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到底是心疼儿子,问道,“大少爷呢?在忙些什么?去吧他喊来!” 严嬷嬷忙让人去喊了,道,“大少爷也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兴许是前头还有好的等着大少爷。” 朱桐正好有事来找母亲,进来后,不等母亲说话,便道,“母亲,儿子有个请求,还请母亲应允!” 朱大太太心疼儿子心疼得不得了,若非退婚,原本她是想把婚期定在今年下半年,天气好,正好新都定在了燕京,新皇登基,不知道有多热闹。 “你说,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朱大太太含泪道,哪怕是儿子让她去跪着求乔家,她也能做到。“ “娘,京城来了三个学子,儿子和他们结交上了,儿子想把他们邀请来家里住几天。”朱桐道。 “这有什么?俗话说京城居大不易,如今,多少人都在往燕京搬家,这边原先只是北契的陪都,酒肆客栈并没有京城多,来的商旅尚且好说,既然是学子们哪能和那些人杂居一块,你只管邀请,娘让人帮你把客房整理出来。” 这三人正是赵秉忠,杨慎远和徐简,三人到了京城之后,听说香山书院居然还要考试,他们忙准备着备考,谁知这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足的地方。 三人在酒楼里用膳的时候,不期然遇见了朱桐。 彼时,朱桐正在与乔家的人起争执,他身边没有带人,被乔安远的人推搡得跌跌撞撞,杨慎远看不下去,便起身准备劝架,彼此言语间,杨慎远听说了朱桐被乔家退婚的事,不由得大怒,帮杨慎远把乔安远大骂了一通。 之后,他自己也后悔了,这里毕竟比不得京城,当年,端宪郡主进燕京城的时候,都要把四大家族给捧着,可想而知,强龙不压地头蛇。 朱桐则很感谢三人为自己解围,还帮自己伸张正义,听说三人是来香山书院的,便请三人先在自己家里暂住。 朱大太太亲自领着人将客房收拾出来了,晚上设宴的时候,看到三人,均是文质彬彬,温良恭谦的好儿郎,又是国子监出来的,准备明年的春闱,她很是高兴,觉得,这是上天派人来提携儿子的。 席上,为人极为耿直的赵秉忠问朱桐与乔家的婚事是怎么回事,朱大太太隔了一道屏风,听得心头一颤,但她没有阻止,她也很想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她几次想问,都没敢开口。 “没什么,以前小时候的一桩婚约,前些日子,我因生了恶疾,让母亲去帮我把婚事给退了。”朱桐这是在帮乔大姑娘维护名声,他有了恶疾而退婚,是对乔大姑娘的名声有好处的。 朱大太太的眼泪顿时就哗啦啦地落了,她想到,或许在儿子的心中,还是极为看重乔大姑娘,要不然,为何会如此维护。 赵秉忠等人却是早就从乔大少爷与朱桐的争执中知道,这桩婚事,恐怕不是朱桐说的那样,极有可能是乔家无礼,如若不然,也就不会是乔大少爷那般猖獗,而朱桐气得涨红了脸,却又无可奈何了。 朱桐到底有没有恶疾,三人还是看得出来的,哪有一个有恶疾的人,身体这么好,能吃能喝呢? 赵秉忠便不再过问朱桐的婚事,而是说起了桃源书院考试的事来了,女子们分别要考琴棋书画,赵秉忠道,“说起来,若说是琴棋书画四绝,原来京城里倒是听说端宪郡主的琴棋书画,无人出其右,现在这些人一窝蜂地去学,又有什么意义呢?” “呵呵,如果说意义吗?我倒是听说了,很多人是奔着皇上选妃的事去的,新皇登基,如今后宫只有嫡妻一人,这么多年,听说皇上在潜邸的时候,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这些女子们可不就动了这样的心思?”杨慎远道。 第873章 专宠 徐简依旧是一边听着,不说话,他素来寡言,但胜在为人十分稳妥,又仗义,是以,他多数时候不说话,也没人觉得不妥。 赵秉忠道,“桃源书院原是端宪郡主送给四位女大家开办学院的,四位女大家原先在京城的时候,招收学生就格外严格,也出了好几位温良贤淑的女子,也都嫁入了高门,这就让很多人生出了心思来。” 朱大太太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言论,她身边的婆子也跟着觉得震惊,要说什么,朱大太太打着手势,让她别说,等出了花厅后,朱大太太站在庭院中,缓缓地抚着胸口,冷哼了一声,“我说呢,乔家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严嬷嬷还是不敢相信,道,“太太,这些话,我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学子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空穴不来风。我也是糊涂,这么多年在家里日子过得安稳了,就没当回事,却不想,今非昔比,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这里不再是边缘地,而是天子脚下了。” 严嬷嬷不由得想起那个年幼生得明艳,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显威仪的女子来,也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太太,听说郡主有了身孕,新皇又在京城,也不知道有人趁机生出事端?” 朱大太太想了想,笑道,“这就不知道了,这就要看我们郡主的手段了,也要看新皇是什么人,我虽也有个女儿,可我是不舍得把女儿送进宫里去的。” 不说别的,只看郡主及笄后才和宸王圆房,这权贵人家,若嫡妻无出,通房妾室是不会被允许诞下子嗣的,多得是手段来防备这些,可听说宸王身边连通房妾室都没有呢。 这种情况下,椒房专宠,要么是谢知微太有手腕,要么就是宸王一心要给嫡妻体面。 朱大太太道,“给萧府递个帖子过去,我要去拜访郡主。” 不知道乔家的心思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朱大太太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来。 谢知微刚刚约了崔大太太过来说话,崔大太太穿了一身绛色缎绣八团云蝠花卉纹长身褙子,头上戴着赤金镶白玉福字形发簪,拉了一车礼物过来,各种补药,吃食,还用笼子装了两只肥硕的老母鸡,一篮子鸡蛋,一篮子鸽子蛋,一箱笼小孩儿的衣服,均是用松江三梭布做的,柔软舒适得不得了。 “这些松江三梭布比不得贡品,多多少少会有些瑕疵,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除了给老太太留了一些做内衣,余下的,我让人全部都缝了小孩子的衣服,穿到两三岁是够了的。”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长得是极快,竟然能穿到两三岁,这是要把家里积攒的松江三梭布全部都裁完了吗? 松江三梭布细布光如银,是每年都要向朝廷进贡的贡品,因产量极低,因此流出外面的几乎没有,宫中用这布做内衣。 哪怕是崔谢这样的家族,家里有几匹松江三梭布,也都是织造上筛选下来的瑕疵品,留着给家里的长辈们用,崔家却是全部用来给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做了内衣。 谢知微一件件将衣服拿出来看,崔大太太道,“你外祖母件件都看得极为仔细,生怕有个线头之类的,把孩子的肌肤给扎伤了。小孩子刚出生,比豆腐都还要嫩,你外祖母和我也实在是不放心把这内衣给别人做,就让家里几个亲近的人亲手缝的。” 她传出有身孕,也不过一两个月的事,谢知微道,“这又不是急事,慢慢儿来就好,舅母也是太急了些。” 崔大太太帮她把衣服叠起来,道,“已经洗过了的,又上蒸笼里蒸了一遍,前些日子,出大太阳,我就搬出来晒了,你好好收拾着,等将来要穿的时候,再让身边的丫鬟们好好浆洗一遍。” 她看着谢知微的肚子,“瞧着尖尖的,应是个儿子,这才三个月吧,怎么都这么大了?” 谢知微笑了一下,“兴许是我吃得好,睡得也香,出了三个月后,就没什么反应了,吃得太多了些。” “我明日让你三表哥来给你把脉,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说着,崔大太太便说起了正事,“你不叫我过来,我也是要过来一趟的,前些日子,我把你三表哥和莹姐儿的八字又拿去合了一下,选了个日子,准备把婚期定在明年的二月初八,眼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好多事都要准备起来了,你看看如何?” 谢知微道,“莹姐儿今年八月里及笄,婚事定在明年是再好不过的了。正好,前些日子我听母亲说,袁家和三婶娘也在商量婚期,听那意思是要定在下半年了,三妹妹出阁后,四妹妹也该嫁人了。” “长幼有序,我也是听说袁家遣人来商量婚期,打听过了,才定在了明年,怕与今年的日子重了。” 重是不可能重了,大约是担心,若是四妹妹先嫁,谢家会为难吧! 谢知微是真心感谢海氏,“大舅母做事是最稳妥不过的了,母亲知道了,也会很感激您!” 两人说了一会儿婚事,谢知微便道,“找舅母来,是有事要拜托舅母帮忙奔走。” “什么事,你说就是了,我们之间,何须这么客气!” “是为了延平郡王的婚事。” 谢知微便将为为萧惟看中了明安嫡女的事说了,道,“还请大舅母帮忙做这个大媒人,我和皇上的意思,今年下半年嫁妹妹,明年上半年娶弟妇。” 崔大太太没想到是这么一桩事,对她来说,自然不是个事,她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是好事啊,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我先去探探口气,等有了消息,我就过来跟你说!” “如今是在国丧期,不好明目张胆地说亲事,但弟弟和妹妹的年纪都不小了,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了。我原是打算早点把这两桩事给了结了,可您看,没赶上,可若是把这好人家给错过了,就实在是可惜了。“ 第874章 攀龙 崔大太太却明白了,这婚事大约是早就试探过了的,如今正好遇上了国丧,而萧惟被封为郡王,谢知微是想通过自己告诉明家,婚事还是照旧。 顾家这边,谢知微也让曾大太太带了个话去了,等孝期一过,就要开始议亲了。 皇上是三月初二日驾崩的,萧惟和萧灵愫是侄儿,不用服三年孝期,就按九个月的话,赶在年底前,将萧灵愫的婚事给办了,是最好不过的。 两人说完了婚事,崔大太太没有忍住,将最近这些日子里燕京城里的动向说了,“我看,那些人攀龙附凤是想疯了。” 谢知微笑道,“可不是,我还听说,原先乔家的姑娘说给了朱家的大少爷,说是婚期都定好了,嫁妆都备得差不多了,结果,四位女大家一来,听说桃源书院招生,竟然把婚事退了。” “这是为什么?” 谢知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原本女子学习琴棋书画,修身养性,是为了将来更好地相夫教子,结果……,乔家大姑娘难道是想在琴棋书画上走四位女大家的路子?” 正说着,百灵进来了,道,“郡主,朱大太太求见,说是听说郡主有了身孕,亲自送了好些礼物来了。” 谢知微与崔大太太对视一眼,崔大太太忙要起身告辞,谢知微拦住了,“舅母既然来了,哪能不吃饭就走?且留一留,听听朱大太太说什么?” 朱大太太没想到崔大太太也在,她高兴坏了,与二人行过礼后,谢知微让赐座,百灵搬了个锦杌过来,放在榻边上,她坐了半个屁股。 朱大太太关切地问了谢知微怀相可好,吃得如何,很是关心的样子。 谢知微瞧着好笑,又看到朱大太太不愧是将门出身,一看就没什么心计的样子,便索性问道,“听说朱大少爷染了恶疾?不知是什么恶疾?我崔家三表哥医术不凡,不如让我崔家三表哥帮忙瞧瞧?” 朱大太太便抹了一把眼泪,“也没什么事,也是这两个孩子没有缘分,眼看婚期都定了,结果闹出这么一出来,原先以为是恶疾,谁知养了两天好了,多谢郡主挂念!” 谢知微笑了笑,“这看来是个误会,只是好好一桩婚事,就这么没了,也着实是叫人可惜了。” “可不是!”朱大太太道,“可怜我儿,年纪也大了,眼下婚事又没个着落,我这日子真是不好过,夜里都睡不着。” “这有什么,听说朱大少爷小小年纪就进了学,再苦读两年,过了乡试,成了举人,还怕没有好姻缘?”崔大太太道。 谢知微点头道,“是这个话,男子的婚事一向都要好说一些,不像女子,过了花期是真不好说亲。我看,朱大太太与其苦恼这些,还不如劝着朱大少爷好好读,将来功成名就了,还愁没有好人家的女儿嫁过来给您当儿媳妇?” 朱大太太听着有理,可是,儿子的亲事到底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原本想着的是,若是能得谢知微帮忙指一桩姻缘,借此来打乔家的脸,是最好不过了。 谢知微也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无论如何,现在朱家都是商贾,只要朱家大少爷一日没有功名在身,不论是权贵还是士族都不肯将女儿嫁到朱家去。 至于朱大太太当年,为何从将门嫁到了商贾之家,这只能说是个奇葩。 虽说失望,但朱大太太来了一趟,还是很有收获,她陪着谢知微和崔大太太用过了午膳,才和崔大太太一起辞行,谢知微挺着肚子,将二人送到了二门口。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了两位姑娘,一个梳着妇人的发髻,一个则是少女打扮,看年纪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看到三人都有些惊讶,彼此见了礼,谢知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朱家大太太,这是我表姐崔南菀,这是王家大姑娘王丽君,我的客人。” “朱大太太!” 三人再次见礼,崔南菀与王丽君是见过崔家大太太的,不需要重新见礼。朱大太太则很是震惊,她还不曾听说过王家姑娘,细细地打量了王姑娘一遍,见她举止沉静,神色清宁,便对她颇有好感。 送走了崔大太太和朱大太太后,王丽君便和崔南菀扶着谢知微进来,一边道,“我才和崔姐姐一起去了桃源书院,那边需要个助教,我就报了名,暂时我也没什么事,崔姐姐的生意,我只需要投点银子就行了,挣了钱,崔姐姐分给我一些红利,我干脆就在那边帮忙好了。” “这安排挺好的啊!”谢知微笑道,“这是过来跟我说一声吗?” 崔南菀道,“我邀了丽君妹妹去我那里住,给我做个伴,我看表妹一直在帮人做媒,这燕京城里,若是有了好儿郎,表妹别忘了给丽君妹妹留意一二。” 王丽君羞红了脸,嗔了崔南菀一眼,“我没打算要什么如意郎君,我就准备跟着崔姐姐过一生算了。” “好啊,我求之不得!” 谢知微看着她们二人斗嘴,只觉得很好笑。 两人将谢知微送到了正院,因正是谢知微午休的时间,便称还有事,先告辞了。 朱大太太倒是对王丽君留了心,只是一听说王丽君居然也在桃源书院,她一颗心就冷了,心说,又是个攀龙附凤的。 她却有点想不透,谢知微为何要对一个想给她丈夫当小妾的女子这么好,照理说,谢知微这人精明得很,心思一向让人难以捉摸,可再如何,谢知微也犯不着给一个商贾之女好脸色看。 又过了些日子,朱大太太听说,王丽君只是在桃源书院当助教,与崔南菀来往密切,她才明白,自己恐怕误会人了,几次从桃源书院路过,碰到了王丽君两次后,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这是国孝,等过了这些日子,我请你和崔姑娘到家里来玩!”朱大太太很是热络地道。 王丽君没有多在意,以为朱大太太是看在郡主的面儿上,她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您要是请,我肯定去。” 第875章 双胎 “你要是不来,我是要生气的。”朱大太太越是说,越是喜欢王丽君这样开朗的性子,便索性问道,“看姑娘挺讨几位女先生的喜欢,怎地也不说拜在门下?” 王丽君心说,就算她想拜在门下,也不会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便道,“不怕您笑话,说起琴棋书画,要我欣赏,我是愿意的,要我学,我是真坐不住。郡主把四大家请了过来,如今她有了身孕,我就说横竖我没什么事做,我干脆帮忙张罗一番,找个事做,在旁边熏陶一番也好。” 朱大太太应景地笑了几声,心里有了数,很是高兴,与王丽君才分手,便琢磨着如何把人请到家里去,又如何让儿子看一眼,若是两人都满意,如何成就这门亲事。 这事儿,肯定还是要跟郡主说一声的。 严嬷嬷看在眼里,道,“太太,毕竟是娶儿媳妇,这跟嫁女儿还不一样,总得要把王家的事打听清楚了才好。”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是想到王家姑娘与郡主关系如此亲近,我才把这茬给忘掉了。” 朱大太太回去后,便遣了得力的管事去了京兆府打听王家的事来。 陆偃于三月底到了燕京城,谢知微得到消息后来到大门口迎接,老远看到他一身宝蓝色福寿纹织金绸袍子,身上是石青色斗篷,鸦羽般的头发上插着一根白玉簪,老远看到谢知微等在门口,他的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大哥哥!”谢知微快走两步,下了两级台阶,提着裙子,一副急切的样子。 陆偃生怕她被马儿冲撞了,十来步远便勒住了马儿,翻身下来,两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后背,又很快松开。 一眨眼功夫的事儿,就好似,方才,他那番举动,只是人眼花了的幻象。 谢知微的唇角高高扬起,“我还以为你要迟两天才会来呢,没想到这么快!” “路上很太平,东西在后面慢慢地走着。阿恂很担心你,我也很着急,就快马加鞭回来了。”陆偃看着她,伸手在后面虚扶着,“之前听阿恂说你吃饭都吃不好,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好了,没什么事了,吃得好,睡得香。”谢知微道,“大哥哥,绫华的产期将近,我之前拨了两个嬷嬷过去照顾她,但我这里也没有可靠的稳婆,还要挑几个乳娘。” “这些事,我会交给内务府去做,正好你这边也要准备起来了,索性一起把人选好。”陆偃看了一眼她凸起的肚子,很是担心地问,“是不是很辛苦?” 谢知微的肚子比寻常的要大一些,她一直觉得应当是自己的怀相很好的原因,也懒得去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孩,是不是双胎。 她前世想了好多年的孩子,最终还是落了一场空,这一世,她想把所有的惊喜都留在后面。 “还好,不辛苦,反而觉得很幸福。”谢知微笑道。 两人一起去丁香院给容氏请安。容氏得到了消息,已经站在廊檐下望着了,陆偃看到后,快走两步上前去,正要跪下,被容氏一把抓住,“好孩子,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地上光秃秃的,很凉。” 谢知微总觉得,自己这个婆婆对陆偃比对萧恂要好很多,她笑眯眯地站在一边,容氏好笑地嗔了她一句,“还不快进来,傻站着!” 谢知微掩着唇瓣笑了一下,容嬷嬷亲自扶着她上台阶,谢知微笑道,“娘,平时大哥哥不在,您倒是挺疼我的,可只要大哥哥来了,我和阿恂就要靠边站了。” 陆偃扭头朝她看去,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了,瞧着心情很好。 容氏笑道,“他不在我跟前的时间要多一些,你不说让我多疼他一些,还吃起醋来了。” 陆偃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容嬷嬷也在一旁打趣道,“这幸好只有两个,要是多几个,一天天的,娘娘只怕愁都要愁死了。” 容氏朝谢知微的肚子看了一眼,“等这个小的出来了,我就谁都不管了,他们爱怎么争,怎么争去,我就只疼这一个了。” 容嬷嬷道,“我瞧着,郡主的肚子,不止一个的样子,哪有三四个月,肚子就大成这样的?” 陆偃不由得朝谢知微的肚子多看了一眼,心里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总觉得元月里,与萧恂的那一场对决,自己还是不该留力气。 真是便宜了那小子了!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我吃得太好了。”谢知微习惯性地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生的时候正好是九月里,天气正凉爽,也不会冷,看来,这又是个享福的。 容氏点点头,“还是要多走动,怕生的时候不好生。” 陆偃却是着急了,“宫里这几年都没有添孩子,不知道有没有好的乳娘和稳婆,听说三公主那里六月份生,就先送到三公主那里去,要是好用,我们再留下来。” 这是把绫华当做试验品了吗? 谢知微不由得抬眼朝陆偃看去,见他皱着一双剑眉,似乎没有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依旧道,“原本过完年,我得到消息就开始在打听了,可这孩子,得来不易,身份又不同些,寻了十七八个,个个都不是那么回事,我这次都带来了,连京城里那个据说手艺传了十代的稳婆也带来了,具体也不知道怎么样?” 这实在是叫人揪心呢! 容氏道,“你也别太紧张了,绫华那里,她婆家的人是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娘家的人,偏偏,郡主和赵氏都怀了身孕,明日,容嬷嬷走一趟,把阿偃挑的人选几个送过去,也好安她的心。” 谢知微听这些事,一时半刻是说不完,她担心陆偃路上没有好好吃饭,便道,“大哥哥,你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梳洗一番,一会儿我们在娘这里摆饭,给你接风?” 容氏忙道,“这才是正事,这生孩子的事,还有两个月,不着急,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实在是辛苦,先把你安顿好了再说。” 第876章 嫔妃 陆偃依旧住他自己的院子,谢知微送他过去的时候,陆偃道,“阿恂的意思,想让你先搬到宫里去住,熟悉一下环境,将来孩子诞在宫里,一应的事情照顾起来要好多了。” “阿恂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谢知微问道,她如今怀了身孕,身边没有一个人,还是觉得很不安心。 “等大行皇帝的棺椁入了地宫,他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要回一趟京城,那边很多东西要封箱,运送过来,事情会很多。” 谢知微点点头,“嗯,我还没有去宫里看过,听阿恂说,都是大哥哥你设计的。” “我回头把我画的图送一份过来给你,你先看看。” “有妃子们住的地方吗?”谢知微歪着头问。 陆偃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他忍不住摸了摸谢知微的头,“没有,暂时没有钱给嫔妃们盖宫殿,不过,将来还是会盖的。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阿恂纳妃的。他要想,须得先过我这关。” 谢知微笑起来,“大哥哥,你都不知道呢,好多人都迫不及待了。我请了四位女大家来京城开书院,原本是想为迁都出点力,谁知,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两人边走边说,谢知微将乔家为了送女儿进宫,与朱家将婚约都解除了的事说了。 陆偃两道剑眉狠狠地皱起来了,他狭长的眼尾上翘,却不见妖魅之色,反而是透着一股子冷漠的锐气,令人胆寒。 “人总是这样,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会解读成对他们有利的意思来。你好好养胎,旁的事都不必搭理,喜欢见谁,见一见,不喜欢了,也犯不着见。” 陆偃扭头看她,眼中藏着令人不易察觉的宠溺,声音轻柔得好似三月里和煦的风,“不管是阿恂还是我,做这些,都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的。你也不要怕别人会说你善妒,或是如何,不必活在别人的言论中,被人绑架。” 谢知微没来由地就轻松起来,她抿唇一笑,一枝杏花从旁边的粉墙外头探进来,正好落在她的头上,可她一张脸明艳极了,将杏花的娇美都压了下去。 陆偃抬起手,帮她将那根杏花抬起来,待她走过去了,方才轻轻地松手。 从穿堂进了陆偃住的院子,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子里一尘不染,书案上还放着陆偃上一次离开时看过的书,用镇纸压着,正好是他当时翻开的那一页。 窗前,不知何时种了一丛竹子,只有人高,翠绿的叶子映照在银红窗纸上,如同一副工笔画,美不胜收。 陆偃的眼窝有点热,他接过了米团手中的茶壶,亲自给谢知微斟了一碗白开水,递给了谢知微,“我不在,这里多劳你关照。” 谢知微笑道,“大哥哥怎么突然跟我客气起来了?母亲日常也惦记着。” 陆偃与她隔了茶几坐着,眼睛到处看着,好似从来没有来过一般,实则是因为惦记得太多了,回来了,心里头就有些激动。 “我不跟你客气了,我想等你和阿恂搬进宫里去了,这宅子就留下来,我以后就住这宅子好了。” “好啊,要是阿恂欺负我,我从宫里出来,还有个住处。”谢知微笑着开玩笑。 陆偃扭过头,朝她看了一眼,很是无奈,“你都多大了,说这样的话。在我跟前说说可以,以后,可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我知道了!”谢知微有些羞赧,低下头,也觉得,她真是活回去了,怎么口无遮拦起来了? 茶喝完了,谢知微方才站起身来,“大哥哥,你先去梳洗吧,我回去准备晚膳。” 陆偃让芝麻送她回去,谢知微笑道,“就这么几步路,又是在自己家里,我怎么还要人送?”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凡事谨慎些好,芝麻送你回去,我就很快可以知道,你是不是平安回去了。” 谢知微没办法,只好接受了芝麻的护送。 一路上,芝麻跟谢知微说着京城那边发生的事,“皇太后百般反对,皇上临驾崩前,先是封了靖江王为太子,后来又说要封延平王为太子,两位郡王都辞了,皇上和督主一点儿都不着急,哎哟喂,可把咱们这些当奴才的给急死了,生怕有个什么差池。” 谢知微笑起来,“你们跟着哪个主子不是跟,谁当主子,也少不了你们这些做事的人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都是要做事的,可从古至今,不都说了,鸟儿都要拣高枝儿,更别说奴才们还是人呢,再说了,奴才们跟着陆大人,跟着皇上都习惯了,做起事来,岂不是就方便多了?” “这倒是个理儿!”谢知微问道,“皇上身子骨儿还好吧?是不是每天都很忙?” “皇上因要给大行皇帝举行葬礼,才不得离开,要不然回来的就是皇上了。陆大人回来后,皇上每天要忙葬礼的事,还要朝堂上很多事要忙,那边楚州的陈敏虽然伏诛,可当初奔着他去的那些人有的还在逃逸中,也要着人抓捕回来,皇上也惦记着郡主和郡主肚子里的太子呢。” 谢知微笑了一下,前面到了正院,她道,“我眼看到了,你回去吧,怕陆大人那边要人伺候,他身边服侍的人本就不多。” 芝麻却执意要将谢知微送进屋子,等她上了廊檐,进了门,才告辞离开。 晚上,谢知微在丁香院的明间摆了一桌,因都是亲近的人,便也没有分桌,围着坐了,吃了一顿团圆饭,算是给陆偃接风。 陆偃又将宫里的事详细说了,“是两位郡王协同曾士毅治丧,阿恂的意思,让先搬进宫里去,免得将来月份重了,换个环境不适应。前面三大殿和后面三大殿都修好了,左边是奉先殿和斋宫,右边是养心殿和慈宁宫,娘娘自然是搬到慈宁宫里去。” “殷氏呢?她不会跟着来吗?”容氏问道。 “奉先殿的旁边,去年新建了一座乐寿宫,算得上是城内城,宫中宫了,我和阿恂的意思,皇太后就安置在那里吧!” 第877章 值得 容氏问道,“殷氏怎么说?大行皇帝的事毕,她会不会来?不会还要阿恂三请四催才会来吧?将来阿恂若是册封她为太皇太后,她会不会又生什么幺蛾子?” 容氏说话的时候,眼底凝着霜色,声音也很是冷漠,她自嘲一笑,“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是安了这样的心思,她也算是个心狠的,自己做好人,处处都护着阿恂,对大行皇帝不假辞色,实则,却是盼着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当年,元后娘娘竟然还对她那么好,她难产,败了身体,大行皇帝养在元后娘娘的膝下,元后娘娘心疼她,常让先帝去她宫里看望,几天功夫,她又怀了襄王。 谢知微和陆偃都能体谅容氏的心情,当年,大行皇帝从昭阳帝手里夺得江山,只怕,皇太后背地里出了不少力。 容氏的这些问题,不管是陆偃还是谢知微都回答不了她。 她心里也知道,叹了一口气,“一个‘孝’字大过天,从前,阿恂可以不管这些,随性而为,以后却是要多了许多掣肘。” 陆偃道,“娘娘,这些都不怕,还有我呢!” 容氏心疼地看着陆偃,“阿偃,总不能所有的恶事都是你去做,你不要把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 陆偃垂下眼睑,眼底闪过一道流光,他突然鼻子有点发酸,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坚持,其实也值得,“很多事,即便我想扛着,阿恂也不会让。” 这一次,阿恂就让他回来了,他自己一个人在京中,要面对的难题很多。 哭灵的时候,皇太后让人将承平大长公主,娘家庆云侯夫人召进宫里来说话,她望着庆寿宫门前的庭院,眼中含泪,“谁能想到,大行皇帝这么快就没了,他每日向哀家请安,就好似昨日的事。哀家年纪大了,本就经不得这些,更何况,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爷这是要哀家怎么过啊!” 庭院里,砖缝里头已经生出了杂草,皇太后也是回宫之后才发现的。 庆云侯夫人顺着皇太后的目光朝外看去,她身为皇太后的娘家人,自是要帮皇太后这边的,抹了一把眼泪,“皇太后还是要想开些,皇上年幼还不懂事,将来要仰仗皇太后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不说别的,这后宫里,总要皇太后盯着些,端宪郡主说是出身诗礼士族,可为人到底还是太轻狂了些,听说皇上身边至今连个通房都不许有,这哪里还有点妇德?” “这还亏得是谢家教养出来的嫡长女,可真是笑话!”庆云侯夫人说不出地义愤填膺。 旁边,承平大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满腔的话,都就着一口茶水咽下去了。 萧恂登基当了皇帝,听说坐上龙椅的当天,连龙袍都没有穿,但满朝文武依然心悦诚服地在大行皇帝的棺椁面前跪下来山呼万岁。 有御史“死谏”,原本做做样子就好了,谁知竟然差点被逼死,文臣们为之羞愤欲死,武将们则哄堂大笑,今年若是不出意外,这个笑话能让人讲一年。 除了谢知微,萧恂的确无懈可击。 “庆云侯夫人,令爱今年也要及笄了吧?可许了人家?”承平大长公主眼见皇太后不好接话,索性转移话题,笑着问道。 庆云侯夫人说起女儿,满脸都是笑,“我们家这孩子,从小儿我跟她父亲是不肯娇惯的,女孩子在娘家是娇客,可严是爱松是害,将来到了婆家,那是要被立规矩的,还不如打小儿就严格教养,不图她为家族挣荣誉,最起码,她自己嫁到了婆家,不被婆婆嫌弃,就阿弥陀佛了!” 既然没说有没有许人家,那就是没有许了。 “我还是去年见过殷大姑娘,我远远地看了一眼,我说这是谁家的姑娘,仪态举止真正是像极了皇太后,一问,原来是殷大姑娘,我就说,我虽老了,还算有点眼力。“ 承平大长公主边说,边看向皇太后,这对姑嫂,原本不对付,可现在,日子都不好过,从前的嫌隙就算不得什么了。 皇太后笑盈盈地接了她的话,“你这张嘴啊,真是越老越甜了,今日是吃了蜂蜜后过来的?” 庆云侯夫人被夸得满脸红光,笑道,“别说我家里的了,你家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神仙般的人物?听说二姑娘远嫁了?亏你舍得,换我,我是舍不得!” 这一说,就是承平大长公主的伤心事了,陆氏先斩后奏,将张清涵嫁给了娘家的侄子,说是娘家老太太执意如此,她也没办法,这话骗谁呢? 但当时,大韩氏出了事,崔氏又死活闹着和离,她总不能把三个儿媳妇都得罪了吧?这传出去,像什么话?承平大长公主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会儿,承平大长公主怀疑庆云侯夫人是明知故问了,她笑了笑,不说话,庆云侯夫人也是机灵极了,笑着道,“想必是个好的,我说这话,倒是显得我浅薄了。” 皇太后就问道,“清涵在婆家如何?怎么一直没有听说有好消息传来?” 张清涵成亲三年,一直都没有好消息传来,她婆家的人居然也能忍,听说到现在,她外祖母顶着压力,都没有给她丈夫安排通房,但婆婆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几次都让人递了消息给陆氏。 这就是活该了! 这毕竟是宣德侯府的事,哪怕承平大长公主再在心里幸灾乐祸,她也不好说出来,道,“年纪还小,这事儿暂时不急,再孙女婿去年才进学,正是以学业为重的时候。” 皇太后听了,心里嗤笑一声,只觉得承平真是白做了皇家的公主,竟然连媳妇都压不住。 “你也该劝着些,嫁到了别人家里做儿媳妇,还是要识大体,我们在这里说端宪如何专宠善妒,别叫人扭头拿这些话当了我们的脸。” 皇太后说得有理! 承平大长公主起身应是,又略坐了坐,见庆云侯夫人一直不走,知道她进宫肯定是要找皇太后商量,便很是识时务地起身告辞。 第878章 善妒 皇太后也不留,让大宫女拂冬送承平大长公主出去。 才跨过门槛,承平便听到庆云侯夫人迫不及待地道,“皇太后,您看把美儿指给皇上如何?” 承平不敢多停留,赶紧跨过了门槛,生怕被皇太后知道,她听到了这句话。 等回到了公主府里,宣德侯世子的继室杨氏迎了出来,她是前首辅杨傅庶出的女儿,生得娇小玲珑,面容娇柔,却只胆小了些。 或许是因为大韩氏太胆大了,宣德侯世子对这继室很是宠爱,老夫少妻,倒是恩爱,杨氏进门才一年,如今已经有了身孕,说是归七月里生。 “你出来做什么?”承平从车上下来,忙扶住了杨氏的手,朝她的肚子瞥了一眼,“好好儿养胎就是了。” “大夫说每天都要多走走,儿媳也是听说母亲回来了,便跟着二弟妹出来迎一迎,也不费力。” 陆氏屈膝给承平大长公主行礼,她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不说多的话,扶着了承平的右手。 承平是越发看不惯陆氏这副精明的样子,一路回到了兰萱堂,待在罗汉堂上坐下来了,她挥手让服侍的人下去,接过了陆氏奉上来的茶,道,“坐吧!” 陆氏哪里敢坐,却又不得不坐,只在小杌子上坐了半边屁股,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杨氏很尴尬,要告辞,承平却道,“你也留下来,都是家里的事,你也学着听一听,将来偌大个家,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当初,大韩氏殁了,崔氏又和离了,宣德侯府里正经的儿媳妇只剩下了陆氏,承平便将中馈交给了陆氏管。 后来,杨氏过门是新妇,没多久又有了身孕,承平暂时便没有让陆氏将中馈的事交出来。 陆氏是一天都不想管这些破事,但她总不能主动说不管吧,这若是惹得婆婆不高兴,说她懒,她真是羞都要羞死了。 “是!”杨氏低着头,唇角却是高高地翘起。 她对这门婚事十二分满意,做继室怎么了,世子对她疼爱,她一个庶女,将来被封为世子夫人,她生下了儿子,若是操作得当,她儿子将来还有希望继承爵位。 承平大长公主抬了抬衣袖,大袖平服地贴在膝盖上,高髻和繁复精致的钗环令她原本威严的脸庞显得越发肃穆,“方才在庆寿宫里,皇太后特意提了清涵,她如今还没有身孕吗?她嫁过去也有两三年了吧?” 陆氏忙站起身来,她低着头,心里咯噔一下,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声音颤抖着,“母亲,也才两三年功夫,兴许是缘分还没到吧!” “这话,我们自己关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若是将来你娶了儿媳妇,儿媳妇没有身孕,你也可以这么说说,可毕竟是咱们家的孩子嫁到了别人家里去。” 承平叹了一口气,“我也想清涵能够好好的,我是她嫡亲的祖母,我还能不盼着她好?可是,也不能让人说咱们家因是皇亲,孩子是天家骨肉,便如此跋扈,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将来,她的妹妹们怎么办?” 陆氏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却不敢哭,只噗通跪下道,“母亲,清涵打小儿在您跟前长大,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最和善不过,她原本身子骨儿弱,这才把子嗣耽误了,如今,她外祖母请了名医在帮她调养身子,应是很快就会有孕。” “唉,我也不想如此,可既然皇太后都说了这话,这调养身子的时间也不能太长了,你跟亲家母说,若是半年之后,还没有身孕的话,还是把通房妾室的药给停了。” 陆氏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哆嗦,她喉咙里半天才发出声音,“是!” 承平看着直皱眉头,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着吧!” 陆氏答应一声,她转过身来,脚步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杨氏生怕被撞到了,朝后退了一步,看着她踉踉跄跄地出去。 承平眼中无法掩饰对陆氏的厌烦,杨氏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承平也不想看到她,随便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把身边一个嬷嬷拨给她帮着养胎,也将她打发了。 陆氏回到院子里,才进正堂,便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她身边的嬷嬷吓了一跳,将屋子里服侍的人都屏退了,关上门,问道,“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呢?” 陆氏好半天才止住哭声,她断断续续地将婆婆的话说了一遍,任嬷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哪里有娘家人主动要帮姑爷把姨娘通房停药的?要是这样,二姑奶奶将来怎么在婆家立足呢?”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两三年来,我受了娘家嫂子多少气,现在让我主动去跟娘家说,这不是把我的涵儿往死里逼吗?” 任嬷嬷见陆氏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这,皇太后为何要这么做?总要有个理由吧?” 陆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如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有半年时间,难道说,涵儿半年内不能有孕,还真的要把姑爷身边的通房姨娘停药不成?” 如今,姑爷身边本就没有通房和姨娘了,将来不是停药的问题,而是要帮姑爷安排通房,抬举姨娘吗? 还不如直接拿刀把女儿杀了算了。 任嬷嬷想不出更好的来,她只有安慰陆氏,“太太也别太着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好歹还有半年时间呢,姑爷又刚进学,后面还有乡试,那可是万人过独木桥,怕是太太让姑奶奶给姑爷安排通房,姑爷也未必肯要呢。” 陆氏知道这总归是安慰人的话,她虽口里说“但愿如此”,心里是一点儿都不敢相信的,却是把承平给恨死了。 她心里苦,想找个人说说,帮她拿个主意,可这满京城里,竟然找不出一个说得上话的来,随便扒拉了一下,竟是人都搬走了。 次日,去哭丧的时候,她才发现,跪在她旁边的人竟然是东平伯府伯夫人,两人一向没有什么交集,也难怪跪在一块儿几天了,没有说上话,也没留意身边的人都是谁。 第879章 念旧 想到自己的伤心事,陆氏哭得很是真诚,把东平伯夫人阴氏给吓着了,她见好多人都朝这边看,心里把陆氏怨恨一通,生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一对比下来,她显得不伤心,也只好跟着干嚎起来,却是声音大,泪滴儿少。 中途歇息的时候,东平伯夫人低声问陆氏,“二太太,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能说出来的说出来,说不出来的,就想个法子解决,光哭又有什么用呢?” 陆氏不由得扭头看东平伯夫人,说起来,她真算不得是个多好看的美人儿,脸有些长,下巴尖尖,只有一双眼睛还算秀美,戴了孝后,如同一株开在夏日里的六月雪,在繁花盛景中并不出众,却也令人目光留念。 这样一个人,硬是在常寿长公主的死缠烂打中,守住了自己的婚姻,伯夫人的位置,还有几个孩子嫡出的名分,只能说是个狠人。 陆氏低下了头,扪心而问,若是换了自己,自己绝对做不到阴氏这一步,只怕,她会求一个决绝,但那之后呢? 苦的是她,是孩子们。 或许,阴氏能帮她出个主意,但她有些犹豫,这毕竟事关女儿的幸福,若是传出去,实在是不好。 陆氏犹豫良久,一直到哭丧散了,她慢吞吞地走着,阴氏也一直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前面,等出了宫门,阴氏扭过头来对陆氏道,“二太太,您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若是不能帮您出个主意,也能安慰您两句,有些话说出来了,比压在心里强。” 陆氏便让自己家的车跟着,她上了阴氏的车,一面哭着,一面将苦闷的事说了,阴氏皱皱眉头,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个人养的个人疼,二姑奶奶既不是从大长公主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更加不是皇太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知您是否知道惠和县主?” 陆氏愣了一下,摇摇头,阴氏居然跟她说起惠和来,这是什么意思? “原先,我是想着惠和县主的名声不太好了,可女儿家不嫁人哪怕贵为县主,又算个什么事,本想将她和我娘家的侄儿撮合一下。我娘家虽说非富非贵,可女人过日子,要的是个疼爱自己的男人,这可是比什么都强。” 陆氏很赞同这一点,点点头,心说,冲着这一点,阴氏的打算也没什么错。 阴氏叹了口气,“那孩子,瞧不上我娘家侄儿也就算了,她竟然为了个和尚跑出了京。孩子年纪小,就要做父母的帮她掌舵,只可惜,她终究还是走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听说和那和尚私通,生了个女儿,我都不知道将来她能怎么办?” 陆氏“啊”了一声,又觉得很失礼,忙掩住唇,“这,这,真是太可惜了!” 阴氏道,“是啊,我听说了之后,实在是为这孩子难过。伯爷说要去把她带回来如何如何,我说,终究是条命啊,做父母的没有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再埋怨孩子,这算怎么回事呢?” 陆氏是很认可的,她落下泪来,“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可不是,从小儿因是县主,长公主又只有这一点子血脉,养得骄纵了些也是难免,可孩子到底是孩子,她知道什么,走错了路,做父母的就要帮着去补救,又都是不管不顾的,孩子小,又是女儿家,能怎么办呢?” 陆氏听她说了这些,心里头那点芥蒂就没了,“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要一想到我涵儿是如何在吃苦,这日子过得跟黄连一样,我这心里就难过得要命。” 阴氏笑道,“您也别难过了,我才说这些,是想说,二姑奶奶有您,就比别的孩子们都强。我们都是做父母的,我能体会到您的心情,说实话,当年,若不是有了孩子们,我如何能够熬过那一关?“ 陆氏算是第一天认识阴氏,她不由得想到当年,宫里是要东平伯休妻的,她实在是难以想象,阴氏是如何熬过那一关的? 她也相信阴氏的话,这么一个能干的人,何必在皇权的威慑下瑟瑟发抖地活着呢? 为母则刚而已,否则,又有几个人会为了那么破落伯府而委曲求全,这么多年,成为世人眼中的笑话。 “你也是不容易,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二太太,我听说二姑奶奶以前和端宪郡主很亲近的,这种事,不好在外头随便找大夫,可端宪郡主同是女人,何不让端宪郡主帮忙瞧瞧呢?” 陆氏顿时如醍醐灌顶,她顿时想扇自己两耳光的心都有了,只知道着急,竟然没有想到这上头来。 “你看我真是糊涂到极点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上头来?我竟然把郡主给忘了!” 阴氏笑道,“灯下黑是常有的事,再,二姑奶奶也是嫁得远了些,您一时想不到是常有的事。” “是啊,当姑娘的时候还能常在一块儿玩,到了如今,一个东,一个西,这一晃又是两三年了,寻常也想不起来这些事。” 陆氏就跟去了一块心病一样,在东平伯府所在的巷子东下了车,她与东平伯夫人告别后,上了自家的马车,将身边的婆子召上来说话。 “若是把涵儿送到燕京去,总是要有个理由的,只这理由不好找。” 嬷嬷想了想道,“姑爷进了学,不是说要找个好书院吗?听说皇上将香山别院拨了出来,请了个姓杨的先生当山长,多少国子监的监生要去那里读书,太太何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姑爷,若是姑爷动心了,再想办法把姑奶奶弄过来,也省得……” 也省得在婆婆跟前不好过日子。 陆氏眼前一亮,“这是个好办法,郡主下半年要生了,我提前跟涵儿说一声,让涵儿做些准备,最好能够给郡主的孩子做几件小衣服,将来我亲自送去给郡主,郡主是个念旧情的人,我把涵儿的事一说,她不会不管。” 第880章 登基 陆氏闭了闭眼睛,她如今不得不庆幸当年幸好当机立断地把女儿远嫁了,没让大长公主把涵儿和郡主之间的情分磋磨光,要不然,现在就很难开口了。 到头来,还是要依靠郡主,陆氏是很不想求人的人,欠下人情终归是一件不好的事,再好的手帕交,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衬,日子总是要自己过出来。 可是,眼下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陆氏的哥哥陆天锡任武昌府知府,在那个位置上已经连任三任都没有挪位置,她哥哥是个本分人,但架不住嫂子是个贪婪的,听说拿了人钱,帮被告的人给推官递话,反过来坑害苦主。 陆天锡两榜进士,她父亲曾任巡抚,对诸多人有恩泽,陆天锡却连任三届都不得升迁,不能说与嫂子没有关系。 反而,嫂子还总是明里暗里地说,她在承平大长公主府这么多年,没一点根基,连娘家哥哥都帮不上,不堪大用云云。 但这些事,她要如何解释?陆氏如今着急成这样,也还有一宗,她母亲年岁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前些日子,女儿写信来说母亲卧床不起,若是一旦有什么事,她女儿没有个一儿半女,怎么立足啊? 回到家里,陆氏还是给女儿去了一封信,派了心腹送到武昌府去。 大行皇帝在麟德殿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钦天监选了吉时,梓宫从顺天门出,通往陵寝的道路已经全部铺平了,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意外,梓宫被安放好之后,便封了地宫,属于寿康皇帝的时代已经结束。 萧恂一身孝服地站在陵寝前面,萧昶远和萧昶曜各自烧了一炷香,在神像前三跪九叩之后,转过身来,站在萧恂面前,欲行礼,萧恂一把扶住了他们,“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萧恂朝外走去,萧昶远和萧昶曜陪在一边,他问萧昶远,“还回云南吗?要不要回来?” 萧昶远没有多想,他总觉得和萧恂这种人打交道,没必要想太多,他太骄傲,不屑于用一些阴诡手段,就像他坐在龙椅上,张胜言那样的人想利用新君爱惜名声来要挟他一样,他就直来直往地要人的命。 “不了,我就在云南和沐王爷做个伴吧,一来这是母亲的遗命,二来云南那边局势也很复杂,我就帮你守着这西南边陲吧!” 萧昶远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他自嘲一笑,“臣是说,若是皇上信得过臣的话。” “我有什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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