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子吃掉了一大半,他心里再一次涌起了不甘和遗憾,若是他的微姐儿是个男儿,该有多好啊! 交一鼓的时候,祖孙二人收起了棋盘,沉霜送谢知微回院子里去,进了仪门,谢知微见谢知慧绣楼里的灯还亮着,便朝那边走,让百灵去看看,若是二姑娘没有睡下,她过去找二姑娘说说话。 第446章 想他 谢知微走到怡然居的门口,谢知慧的奶娘迎了出来,淌着眼泪道,“大姑娘,幸好您来了,快去劝劝我家姑娘,不吃也不喝水,一直坐着哭,这真是急死人了!” “让厨房备些小菜和粥,一会儿端上来!”谢知微吩咐道。 她们今日去法门寺,中午用过斋膳后,出了晌午后那一档子事,便匆匆回来了,谢知微在前院陪祖父用过膳,没想到谢知慧到现在居然滴水未进。 入夜时分,变了天,虽然还没有落下雨来,但外面狂风大作。 谢知微上了二楼后,看到窗户被风吹得扑棱棱地响,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在风中狂舞,如同妖魔鬼怪一样。 紫陌连忙上前去关窗户,谢知慧回过神来,正要呵斥,见是姐姐的丫鬟,她忙扭过头来,看到谢知微,就跟孩子看到了娘一样,“哇“地一声,扑进了谢知微的怀里,哭了起来。 谢知微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头,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道,“人这一生啊,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可不管遇到了什么事,努力地去做好自己就行了,我们改变不了旁人,可是能想办法掌控好自己!” “大姐姐,我为什么会,会,会有这样的,的母亲?” 毕竟,这句话是大不孝,谢知慧不该说,可这句话,憋在她心里好久了,她想不出的答案,就让她更加难受。 此时,这里没有别的人,只有她最信任的大姐姐,谢知慧这才鼓起勇气说出来。 “这有什么,站在你的角度,你觉得二婶做的事让你非常难过,也很伤心。可是,站在二婶的角度,她会觉得,她是在为你着想。这天底下,为子女着想的父母还是占多数。” 尽管,谢知微是很讨厌,也极瞧不起肖氏,但肖氏毕竟是二妹妹的母亲,她自然不能在一个女儿的面前说她母亲的坏话,挑拨母女情分。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跟祖父说过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们不挑事,可事儿来了,也没必要害怕。” “你看你,不管你是难过,是哭,还是不吃不喝折磨自己,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补救,积极为自己争取,才能让结果变得好一点。” 谢知微说完,紫陌已经从奶娘手里接过了粥和小菜,在桌上摆好,笑道,“二姑娘,我家姑娘说了,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的身子骨,您多少还是吃一点。” 谢知慧看着姐姐淡定的样子,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在法门寺说过的话,“若您能把二妹妹嫁到义武侯府,我就不姓谢!”,她的脸上慢慢地绽放出笑容来,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姐姐,“大姐姐,我听你的!” 安抚好谢知慧后,谢知微才从怡然居回来,等她刚刚进了院子,外头落起了雨来,关上窗户前,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夜,谢知微心里有些许失落。 萧恂今夜没有来。 尽管,每次他来了,谢知微也挺嫌弃的,主要还是担心被人发现萧恂在她的闺房里,于二人名声上有损。 可是,有些习惯真的是很容易养成啊,比如,睡觉前能够见到他一面。 外面的海棠树只有外围的枝叶随风舞动,萧恂躺在主干的枝丫间,看到谢知微关窗时,朝外看了一眼,他竟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应该下去见她一面,哪怕是和她说一句话也好。 只是,夜已经深了,雨点落了下来,若是被谢知微发现他又来了,还要冒雨离开,她一定会担心。 待屋子里的灯息了,萧恂这才悄无声息地落地,他凑近了窗前,将脸在窗纸上轻轻地靠了靠,便如同一只鹞子般,扑向了夜幕之中。 义武侯府这边终究还是被凭空到手的一万两银子给打动了,次日一大早,义武侯便让人把谢知慧的庚帖送了回来,谢家也依诺送了一匣子共一万两银票过去,这件事就此罢休。 三日后,萧恂便离京了,和他一起离京的还有许良。 五月端午前一天,谢知微正在家里做粽子,百灵跟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从外面回来,夏日的烈阳将她的脸上晒得红扑扑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也格外明亮。 “姑娘,今日兵部侍郎蒋家可真是热闹啊,宫里的天使去宣旨了,皇上将蒋家的大姑娘指婚给了大皇子殿下做正妃,听说蒋家还准备陪嫁一个滕妾,说是蒋家二老爷庶出的三小姐。“ 谢知微愣了一下,如今已经不兴陪嫁滕妾了,蒋家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一直以来,兵部虽然是掌军政事务,操赏罚进退将帅之柄,堂官督军出征,但实际上,兵部的官员是文官。 蒋日伦以武将的身份,入兵部任职,还是侍郎,可以说是武将集团往文官领域的一次冒进。 谢知微倒是听说,蒋日伦是因为身体多伤病,进京荣养,才谋了这一职务,但具体如何,谢知微不得而知,也并不相信这一说辞。 “姑娘,还有一事,昨日,郑荣妃遣了两个宫中的嬷嬷去了崔家,说是要教三表姑娘宫中的规矩,昨日午后,三表姑娘递了牌子到凤趾宫,今日,三表姑娘带着那两个嬷嬷进了宫。” 烈日当空,崔南嘉跪在凤趾宫的门口,两个嬷嬷如同两尊门神一样站在她的身后,不时朝崔南嘉身后瞥去两眼,眼中尽含轻蔑。 娘娘将她们派去教崔家三姑娘规矩,是瞧得起崔三姑娘,谁知,崔三姑娘竟然不识抬举,要将她们退回来。 崔三姑娘还觉得皇后娘娘会站在崔家这边不成?真是异想天开。 皇后娘娘自己没有生儿子,对宫中几个有儿子的妃嫔很是忍让,事关三皇子的终生大事,即便皇后娘娘再不满这桩婚事,她也不会明面上得罪永和宫。 郑荣妃猜测得不错,此时的凤趾宫里,皇后娘娘打完了一套妊娠戏后,出了一身香汗,接过奚嬷嬷递过来的一碗绿豆汤,喝了个底朝天,问道,“崔家姑娘还在门口跪着?” “回娘娘的话,可不是,这都跪了半天了。” “那就跪着吧!”皇后摸了摸肚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并没有将崔三姑娘叫进来的意思,“这风口浪尖上的人,谁还不受点委屈?不受点磨难?“ 奚嬷嬷道,“想必,崔家能够明白娘娘的一片心意,不是娘娘不帮她们,这世上谁又能帮得了谁?不都是自己挣扎出一条生路来。 第447章 太子 皇后深以为然,“是这个理,本宫看,崔三姑娘不声不响地跪着,都是聪明人呢!” 正说着,元嘉冲了进来,她来不及行礼,便扑到了皇后娘娘的跟前,“母后,您就帮帮微妹妹的表姐吧!” 皇后摸着女儿的头,笑着对奚嬷嬷道,“你看,本宫这个傻女儿啊,真是的。本宫正说着呢,她就跑来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姻缘在哪里?将来找个什么样的驸马,本宫都不会放心。” “有皇后娘娘看着,公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奚嬷嬷笑道。 “你不明白,这后院啊,就跟战场一样。本宫常常说,后院比边关的战场还要危险,一个不慎,生不如死。这孩子,心眼儿太直,凡事都不肯多过一遍脑子,都是本宫把你宠坏了。” 元嘉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只茫然地看着母亲,她就蠢成这样? 皇后见她这懵懂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且瞧瞧,你微妹妹着不着急?傻孩子,本宫要是真插手这件事啊,这事儿只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崔家明摆了是不敢和永和宫那边结亲呢。崔家的姑娘这么跪着,分明是跪给你父皇看的。” 皇帝虽然不管后宫,可后宫里任何一点动静,只要皇帝想知道,没有能瞒得过皇帝的。 永和宫里,郑荣妃和萧昶烨相对而坐,两人的心情都很不好,郑荣妃更是因愤怒,一张脸不再娇艳显得有些狰狞,“本宫真是没想到,崔家居然如此给脸不要脸!” 萧昶烨沉默了一下,笑道,“母妃,崔家不愧是崔家,行事很有魄力,若是母妃的这一次试探,崔家不做任何反响的话,儿子倒是会怀疑崔家是不是徒有虚名了!” 郑荣妃听得儿子的言辞间有放弃的意思,顿时有些不安,“你怎么说?这是一桩极好的姻缘,与崔家结亲,就相当于把谢家也拉入到了咱们的阵营里,而且母妃听说谢家姑娘与崔家姑娘感情深厚,端宪郡主被赐婚给襄王府,将来萧恂就会站在你这边,文臣武将,何愁事不成?” 萧昶烨笑道,“母妃,这么简单的事,母妃想到了,难不成,母妃以为父皇想不到,父皇身边的那些臣子们想不到?事已至此,母妃且看看,若是父皇将崔三姑娘指婚给儿臣,那父皇心目中中意的太子便是儿臣,如若不然,便证明父皇暂时没有立太子的意思,父皇或许在等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郑荣妃的手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裙子,她心头的震惊难以自已,若是皇后没有了儿子呢? 皇上是不是就会吧崔氏指给自己的儿子?一来,她的儿子有了崔家和谢家的支持,便变相地将襄王府绑在了儿子这边;二来,崔氏今日这番举动,相当于是在打她的脸,她若是成了自己的儿媳妇,今日之仇,她也就有了报复的机会了。 婆婆磋磨儿媳妇,不是天经地义吗? 凤趾宫这边的动静,皇帝在俞选侍那里睡了个午觉,便知道了。他从福宁殿的偏殿里出来,问陆偃,“崔家三姑娘是怎么回事?听说在凤趾宫的门口跪了快三个时辰了?” 陆偃走在皇帝的身边,恭敬万分,“回皇上的话,上次皇后娘娘举办花会,给皇子们选了妃子,听说郑荣妃瞧中了崔家三姑娘,昨日,皇上这边给大皇子殿下的婚事拟了旨意后,郑荣妃便选了两个嬷嬷送去了崔家。” 皇帝留了个心眼,上个月,云贵妃前脚才和自己商量完了大皇子的婚事,后脚,郑荣妃便缠着自己给三皇子下旨,他当时只把这当做个凑巧。 看来,这天下还真没有那么多巧合。 “阿偃,昨日朕下旨赐婚的时候,是谁在身边伺候?全部杖毙!”皇帝的声音非常阴冷。 “是!”陆偃恭敬地领命,从皇帝跟前撑伞的太监手里,接过了油纸伞,陪着皇帝走在花影树荫间,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狭长的眼角斜挑出一抹妖魅,如一株盛开的赵粉,国色无双。 “阿偃,你怎么看崔家三姑娘这件事?” 陆偃略沉吟,很快便道,“皇上,臣以为,崔家颇识时务,大约也想到了,皇上既然把端宪郡主赐给宸郡王,凭谢家对端宪郡主的重视,谢家将来与襄王府必然会走动颇多。臣听说,端宪郡主与崔家姑娘感情很深,彼此照应,如此,与崔家结亲,与襄王府便少不了来往。” 陆偃眼角余光落在了皇帝的脸上,见皇帝的一双盛满了龙威的眸子眯起来,便斟酌着道,“皇上,臣暗自揣摩,崔家想做个孤臣,毕竟宸郡王一名领兵的武将,他乃是宗室子弟,无论如何,不会对大雍有逆心,也必然会得皇上器重。” 陆偃说话,非常隐晦,但皇帝听懂了,他深以为然,“阿偃,你说得很对,阿恂乃是宗室子弟,也是朕将来要重用的武将。崔家既然如此识时务,朕也不能寒了忠臣的心。阿偃,你回头拟个旨意,崔三姑娘毓秀钟林,就赐给二皇子为正妃吧!“ 说到这里,皇帝似乎兀自不解恨,道,“老三比老二要小,老二都没有急,他急个什么劲儿?” 这话,陆偃自然没法接,送皇帝回了麟德殿,他照例将一碗药膳送到了皇帝的手边,闻到药膳的味儿,皇帝有些昏沉的头才稍微清醒些,“阿偃,你去接一下端宪郡主,让她进宫来住些时日,每日给朕调理一下身体,再皇后那边,眼看月份到了,有端宪郡主在,想必要安心些。” 陆偃垂下眼帘,狭长的眸子里,如寒潭般深邃冰凉,他面上却格外恭敬,阴柔的声音道,“是!” “对了,阿恂呢?朕这些日子怎么就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难不成是要娶妻了,变得懂事稳重了些?” 陆偃笑了一下,道,“皇上,宸郡王上个月离京了,听说是要娶妻了,手上没银子,组了个商队,去了西凉!” 第448章 怀孕 皇帝手中吃了一半药膳的碗,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好好一只粉彩粥碗,砸在凿花地砖上,碎成稀烂。 “你说什么?”皇帝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娶妻了,手上没银子?” 皇帝只觉得有种天塌下来了的感觉,当年,他和伪帝争太子之位都不曾这般紧张过,手抖得厉害,右手都没法拿勺子了,“他去了西凉?你说他去了西凉?” “是,臣昨日得到的消息,宸郡王和永新伯世子一起已经进了怀远城。“ 皇帝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右手握不住勺子了,他进了五月就落了个手抖的毛病,以至于现在,被气了之后,抖得越发厉害。 “他,他真是……去,去把襄王和永新伯给朕叫,叫进宫来!”皇帝一着急,说话都不利索了,索性将勺子也砸在了地上,因是金勺子,倒也没有砸坏。 襄王扭着肥胖的身子哼着歌儿进来,在麟德门门口遇到了永新伯,见永新伯弯着腰,一路走,一路抹汗,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真热。 “老许啊,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硬朗啊,来,跟本王说说,你都是怎么保养的,你家里那些妖精们怎么没把你给吸干啊?“ 永新伯老脸一红,忙正儿八经地向襄王行礼,“王爷说笑了!” “本王可没有说笑,听说你家的小妾,院子都装不下了,要不,把你不要的送两个给本王?” 永新伯额头上的汗爆得更加多了,把眼睛都快淹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吓得腿都要软了。 好在,李宝桢迎了出来,朝麟德殿的方向一伸手,“王爷,伯爷,请!” 东暖阁里头已经收拾妥当了,陆偃亲自将一盏茶递给了襄王,襄王不等皇帝叫起,便一撩衣摆,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往椅子上坐下,吩咐陆偃,“小阿偃,给本王多加一盆冰,这天热死了,皇兄,你今年怎么不说要出去避暑了?” 皇帝看了襄王那满身的肥漂肉,气得没法接话,好半晌,他才缓过气来,压着怒气道,“永新伯,许良呢?” 许良这个名字,还是陆偃告诉皇帝的。 永新伯最近找不到自己儿子了,到处都找不到,他本就急了,生怕一直对他怀恨在心的儿子会闹出什么大事来,本就心神不宁,此时被皇帝一问,咚咚咚地磕头,“皇上,臣,臣不知啊!” 听到这磕头的声音,襄王一阵牙酸,他“哎呀”一声,朝永新伯一脚踢过去,“你别把脑花给磕出来了,本王可受不住那恶心!” 皇帝彻底憋不住了,他将手中的茶盏朝襄王扔了过去,“你好意思说别人,你呢?阿恂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 “臣弟不知道,他那么大的儿子了,都要娶妻了,难不成臣弟还要管他去哪里?这天下之大,只要不是皇兄想要他的命,别的人,恐怕很难!” 这说的是人话吗? 皇帝已经不想和他这个弟弟说话了,只折磨永新伯,“朕看你家里养的小妾多,生的儿子也多,这些年可真是难为你了,为朝廷半点力都没有出,尽在家里生儿子去了,听说你养活了的儿子都有十七八个了,朕要不要下旨嘉奖你一番?” “臣,臣也没有办法啊,臣家里的房子都不够住了,那些女人们,一个个跟母猪一样,臣一碰,她们就怀孕了,臣也很急啊!” 襄王呵呵直笑,皇帝朝永新伯一脚踹过去,永新伯跟不倒翁一样歪了歪,又稳当当地不动了,倒是皇帝,自己把自己踢得朝后仰去。 “朕可告诉你们,朕听说你们两养的两个好儿子,去了西凉,你们回去就烧高香去吧,若是被西凉人抓住了,朕可不管!” “皇兄,你这就不对了,你既然知道了,说出来,我能保证我不说出去,谁能保证永新伯不说?万一他说给哪个小妾听了,那小妾为了弄死他家世子,把这话告诉了西凉人,岂不是会连累我儿子?” 襄王想了想道,“阿偃,你把永新伯弄到诏狱去关几天吧,什么时候等我儿子回来了,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 永新伯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襄王,见襄王不像是说笑,他素日里也听说,襄王说话做事很不靠谱,忙再次朝皇上磕头,“皇上,求皇上饶命啊,臣不能进诏狱啊,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臣怎么能进诏狱呢?” “只是叫你去诏狱住几天,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你说不去就不去?”襄王朝永新伯发完火,对皇帝道,“皇兄,他那么多儿子,臣弟的儿子可不多,就两三个,有出息的也就阿恂,阿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弟也不活了!” 说着,襄王就腾地起身,不客气地道,“臣弟这就去找母后去!” 皇帝头疼了,他一手按着额角,一手朝襄王招手,示意他不要动,道,“阿偃,你先把永新伯带到诏狱去,等阿恂回来了,再放他出来。” 永新伯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襄王则很是不满,朝永新伯踢了一脚,“哼,死穷鬼,成日里就知道让他儿子跟着本王的儿子,搞不好这次就拖本王儿子的后腿了。” 陆偃抬手,两个小内侍过来将永新伯抬了出去,陆偃吩咐道,“送东厂诏狱,沿途不许任何人和他说话,也不许任何人接近。” “是!”小内侍肃然道。 襄王这才放心下来的样子,对陆偃亲切地道,“小阿偃,你办事,本王还是放心的。不过,永新伯这无缘无故地下诏狱也不太好,要不,你还是装模作样地去永新伯府抄抄家吧!” 陆偃不敢随便答应,看向皇帝。 皇帝对陆偃的表现很是满意,自然对襄王就很不满,“你现在才知道随便下诏狱不好?你且说说,朕该以什么名义去抄永新伯府?” 襄王嗤笑一声,“皇兄,你也太正儿八经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弟举报永新伯通敌,投敌西凉,这不就有抄家的理由了吗?阿偃,记得照办!” 陆偃为难死了,低着头,不说话,皇帝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就照襄王说的办去吧!” 第449章 襄王 三刻钟后,陆偃领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查抄永新伯府。 都说永新伯府有三多,破烂多,女人多,庶子多。 陆偃坐在永新伯府的正堂里喝茶,旁边一个小红泥炉子,松果在炉膛里烧得噼啪响,阵阵松香混杂着水汽散开,雪水的清冽气息带给人一阵清凉。 若非他身上大红彩绣麒麟袍,便会叫人一眼望去,如同坐在自家庭院里赏花品茶的世家公子,闲适而从容。 既然是来搜查通敌的罪证,书房自然是搜查的重点。 曲承裕带了几个能识字的东厂番子,四处搜查,见书架上放着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一本一本古往今来的春—宫,东厂番子们不由得笑起来,各自心照不宣地收了一本在怀里。 哐! 突然,一道厚重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谁,触动了书柜中的一个玉碗机关,整个书柜突然转动,露出一条通道来。 有个东厂番子正要进去,曲承裕抬手止住了,“守好这里,我去通知督主!” 众人皆神色凛然起来,谁能想到,一天到晚只埋头生儿子的永新伯,府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陆偃很快就来了,他朝里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率先便朝里走去。 走在通道里头,谁也不知道通道的尽头在哪里,通道的两侧,油灯里头是鲸油,散发出好闻的香味,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出现了一个厢房般大小的空间,有床和桌椅板凳,还有一些可以长期存放的食物和水,并没有发霉,还很新鲜。 可见,这里头的食物和水,有人定期补充。 一个斗柜看上去很突兀,陆偃走了过去,拉开斗柜的抽屉,见里头有些字迹和纸张非常陈旧的书信,他打开来看,渐渐地眼底变得通红。 “督主!”曲承裕见陆偃神色不对,忍不住走了过去。 陆偃的手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将眼底的热意都逼退了,这才睁开眼睛,眼角妖魅如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般盛开,“搜,所有的东西全部归拢,本座要呈给皇上!” 入夜,麟德殿里的东暖阁里,陆偃跪在地上,双手将十来封书信呈上。 皇帝愣了一下,他伸手接过了书信,一封一封地翻着,越是看越是愤怒,最后,一口血喷出来,全部染在了书信上。 陆偃忙起身,接过书信放在了桌上,正要吩咐人唤太医,皇帝抬手止住了,“宣端宪郡主进宫吧!” 陆偃眼中流光闪动,应声道,“是!” 谢知微连夜进宫,给皇帝用过针之后,皇帝才沉沉睡去,脸上的死气才稍微消散一些。 从麟德殿出来,陆偃走在谢知微的身侧,黑夜里,他阴柔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郡主,我送你去长秋殿稍歇息?” 谢知微用针之后也极为疲乏,她点点头,比起上一次皇帝的身体,无疑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皇帝才四十出头。 等到了千秋殿,站在廊檐下,谢知微朝陆偃望去,陆偃示意左右的人都退下,他朝谢知微走近了一步,低声问道,“郡主,可否告知皇上的病情?” 若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几乎不需要陆偃问,那些人便会变着法儿将情况告诉陆偃。 而陆偃之所以问了,显而易见并不是指皇上的病情此时如何,问的是未来。 谢知微笑了一下,低声道,”皇后娘娘这一胎是男胎,但六皇子因母体并不康健,难免会体弱多病,而皇上……“ 谢知微没有说话,只伸出了一只手,在陆偃跟前晃了一下。 陆偃已是明了,难免神色异动,他点点头,“郡主在宫中,不必担心!” 有陆偃在,谢知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也并不是第一次在宫里住,一应都不陌生。 皇帝不肯让人知道他病了,次日的大朝会上,皇帝依然参加了,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一些臣子们也依然看到他脸色苍白。 襄王难得来参加大朝会,笼着袖子站在离冰盆最近的地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陆偃将他从永新伯府搜出来的信笺念出来,也没有引起他的兴趣。 皇帝的龙目看向义武侯,怒道,“洪继忠,这件事,你是否知晓?” 洪继忠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触底,磕得咚咚响,“皇上明察,臣固然有识人不明之罪,可臣绝没有通敌叛国之嫌啊!” 满朝哗然,谁也没有想到,洪继忠推举的领西疆军务的陕西都指挥使任福,居然在十五年前便与西凉有来往,且他其中一个侧室居然还是西凉人送给他的女子。 一些胆小的文臣冷汗冒了全身,“请皇上尽快定夺,臣以为陕西都指挥使要尽快换人了。任福一日在,大雍便如同在家门口养了一头老虎,臣等为皇上安危不安啊!“ 皇帝也很不安,昨天夜里,他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梦到任福领着西凉人打进来了,皇宫都破了! “爱卿等以为,谁能胜任陕西都指挥使?”皇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一些。 “皇上,臣以为这件事需彻查,任福与西凉人往来的信件,为何会到了永新伯的手里,会不会是永新伯诬蔑朝廷重臣?” 众口一声的讨伐声中,怀远侯韩振站出来,拱手道。 众人均侧目,襄王爷朝怀远侯冷哼一声,“谁不知道,任福的一个女儿才给怀远侯的弟弟当了继室,哎呀,人家都是裙带关系,维护一声很正常,你们这些人,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怀远侯的脸涨得通红,怒目而视,“襄王,这里是朝堂,不是茶馆酒楼,襄王若是对本侯有意见,还请就事论事,后宅之事与朝堂无关!” “谁说无关了?本王的儿子马上要娶谢家的端宪郡主了,本王现在看到谢大人就少不得要客气一点,要是谢大人有个什么事,本王自然要声援一番。跟怀远侯现在维护任福不都一个样。呵呵,我知道了,这天下可不是韩家的天下,要是西凉攻进来了,这里头,你们都能活,说不得还可以在新朝为官。本王和皇上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了。” 这就是诛心之言了,怀远侯噗通一声跪下来,求饶道,“皇上,臣绝无此意!臣以为任福乃是封疆大吏,不能因为这几张还没有辨明真伪的通敌信笺就被罢免,寒了天下都指挥使司的心。“ 第450章 丑事 襄王倒是口舌灵活,立马指责,“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范!” 说完,襄王便朝谢眺挤眉弄眼一番,“谢大人,身为户部尚书,您难道就没有要说的吗?” 这是武将这边的事,跟他一个户部有什么关系? 谢眺有些无语,但,既然襄王都已经点出来了,他们现在是姻亲,在朝堂上要鼎力互助,他也不得不表态,只好站出来,弓腰道,“皇上,臣以为,怀远侯所说的,天下都指挥使司都寒心,是对其他都指挥使司的侮辱,毕竟,身为武将军人,忠君报国是分内之事,岂会人人都牵扯上通敌叛国这等丑事呢?” 襄王不由得朝谢眺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读书人,会说话啊,也不说任福到底有没有通敌叛国,但最起码眼下是牵扯上了这等丑事的。 这就很不应该了。 怀远侯自然是怒发冲冠,朝谢眺横了一眼,道,“谢大人,令郎可是一员武将,敢问若是将来,令郎也被人诬陷,不知谢尚书该当如何?” 不等谢眺说话,襄王便跳了起来,指着怀远侯的鼻子道,“你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威胁人?本王可告诉你,若是将来本王的亲家被人诬陷,那就是你指使人干的,你敢不敢认?” 岂有此理! 怀远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襄王,你不要欺人太甚,现在是在朝堂上,不是泼妇在骂街!” “我看你就是在无理取闹!”襄王也怒了,两只眼睛快竖起来了,“韩振,我看你早就知道任福干的这事儿了,说不定,你也跟西凉有一腿,瞧瞧你这上蹿下跳的样子,分明就是恼羞成怒!” 韩振两眼一黑,朝地上栽去,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忙要扶,被襄王拦住了,“别,别,别,让他倒,让他倒,你们且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道倒?” 韩振就跟个不倒翁一样,朝前晃了晃,众目睽睽之下,他果然没有倒,居然又晃端正了。 但,韩振与襄王的这梁子也算是结下来了,他拱手朝上道,“皇上,臣以为这件事要彻查,在没有充足的证据指证任福之前,不应当让人接任任福的职位。” 一旦任福的职位被人接了,兵权旁落,以后想捡回来,就不容易了。 襄王却是哈哈一笑,对皇帝道,“皇兄,这件事你可不能听他们的,一旦被西凉攻进了京城,你我就死定了!” 皇帝白了襄王一眼,深吸一口气,问道,“众位爱卿是什么意见?” 谢眺等人上前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家国性命,还请皇上即刻指派能够统兵的将领,接任任福的职务,并命任福即刻进京,接受三司询查!” 皇帝当然也怕死,问,“你们认为谁合适?” 众人均是面面相觑,朝中能够统兵,打硬仗的人,的确是寥寥无几,即便有,如今也各在边关,一个萝卜恨不得占两个坑。 而陕西都指挥使司可不是一般的都指挥使司,关乎西北整个一片的关防,一旦被突破,京城便危在旦夕,这个都指挥使,必须是个猛人,能够让人睡得着觉的人。 皇帝一看,火更大,吵架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猛,一张嘴能够退十万敌军,关键难题,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帮他解决。 皇帝眼前一阵眩晕,他闭了闭眼睛,道,“退朝!” 说完,起身,却是眼前一黑,真的朝阶陛下载了下去,陆偃喊了一声“皇上”,一步跨前,将他揽住了,皇帝无力地靠在陆偃的肩上,“回宫!” 一副快被气晕了的样子。 满朝文武百官愕然,人人自危,站在原地,就跟一群呆鹅,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李宝桢出声喊了一嗓子“退朝”,这些朝中股肱之臣,这才重新排好次序,鱼贯而出。 麟德殿里,皇帝被放在了龙床上,旁边站着陆偃,谢知微紧张地为皇帝施针,约有小半个时辰后,皇帝才醒转过来,谢知微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待皇帝好些了,才把针拔出。 “皇上,请容端宪为皇上再施一针,这一针下去,皇上将陷入沉睡之中,若皇上不同意,端宪不敢!” 皇帝此时一阵天旋地转,难受得生不如死,自然不会不答应,他点点头,谢知微一针下去,皇帝便陷入了沉睡之中,一盏茶的功夫,皇帝那气喘如牛的呼吸声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皇帝的寝殿里面一片寂静,几个站在角落里的内侍,低头缩肩,如同鹌鹑一样。 陆偃朝米团打了个手势,让他在寝殿里等着,自己领着谢知微去了偏殿。 才落座,便有小内侍上来给陆偃和谢知微上茶,极品大红袍用烧滚了的雪水冲泡后,醇香浓郁,沁人心脾。 谢知微捧着茶喝了一口后,精气神才回来了一点,她用帕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一闭眼的功夫,谢知微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南窗前的榻上,身上搭着一件披风,一抹朝霞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米团守在塌边。 “米团公公!” 米团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朝谢知微凑近两步,低声道,“郡主!” “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这里是哪儿?” 米团忙道,“这是麟德殿后边的体顺堂,皇上还没有醒,郡主要不要先用过早膳后再过去?” 谢知微忙起身,米团将怀里抱着的拂尘往怀里一扎,过来扶着谢知微,谢知微才坐起身,米团便跪下来给她穿鞋。 “我自己来!”谢知微还不太习惯让紫陌等人之外的人服侍,米团却已经快手快脚地给她穿上了鞋子,笑道,“郡主快别客气,能够服侍郡主,是咱们这些人的福气。” 谢知微知道,这些宫中的人都是因了陆偃,才会对她这么好。 出了内室,外面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早点,正冒着热气,谢知微饿得狠了,坐下来,吃了一口,才想到问,“陆大人用过早膳了吗?” 米团忙上前一步,躬身道,“陆大人五更时分用了一碗燕窝粥,这会儿正陪在皇上的身边,一时半刻,还吃不上嘴呢!” 第451章 密旨 皇帝悠悠醒转,看到身边立着的人,心里很是感动,无论他如何,阿偃是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 “皇上!” 陆偃一向清冷无波的眼底,似乎浮现出了一丝激动,他眼角微微一挑,一抹流光闪过,显得越发妖魅。 皇帝自然也看到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病了一场,最动容的人,居然是阿偃。 也只有阿偃,才是他最贴心的人。 “阿偃,朝会上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陆偃欲言又止,皇帝见此,虚弱地朝他摆摆手,声音微弱,“阿偃,任福肯定是不能用了,否则,朕连觉都睡不着,你且给朕举荐一个人,能够统兵,又忠诚的。” 陆偃躬身恭敬地道,“皇上,臣以为,不妨让宸郡王接替任福的都指挥使之职?宸郡王统兵之能是不容置疑的,至于说忠诚,臣以为,宸郡王乃是皇族宗亲,与皇上一体,皇上平日里待宸郡王多有恩宠,谁通敌卖国,宸郡王都不会。” 这话,皇帝信,萧恂毕竟姓萧,他那个弟弟,平日里很糊涂,有一点不糊涂,若是西凉一旦攻进城来,朝中很多大臣都能活,甚至依然高官爵位,而皇族连做阶下囚的资格都没有。 “那就下旨吧!”皇帝说完,就累得不想动了,闭上了眼。 陆偃领旨,侧首看向皇帝,他如黑凤尾蝶翼般的羽睫下,眸光微微闪动,不染而朱的唇微微弯起,一抹冷笑闪过,便又恢复到了寻常神色。 谢知微进来,再次给皇帝施针,尝过汤药之后,由内侍服侍皇帝喝药。 圣旨用过印之后,并没有明发,而是由锦衣卫和东厂秘密送出了京。 榆林关今日守住关口的是个名叫甘峻的总旗,带了一百来个人守在附近,荒郊野外里,南边的风吹不到这里来,偶有北风回旋着从此处经过。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驼铃声,一支不小的商队从西北面过来了,全是汉子,只有一两个,年纪稍微小一点,其中有一人,脸上还难掩稚气。 守兵中,有一个名叫牛耕的,刚来不久,眼见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过来了,他举起手中的武器,朝商队指着,正要说话,总旗甘峻忙将他往后拉了一把。 来的这支队伍,人人身上都萦绕着一股凛人的杀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商队,甘峻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非常有礼貌地问道,“敢问,你们是哪一支商队?有没有在我们这里报备过?” 商队里,年纪最小的少年朝旁边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上前去,拍了拍甘峻的肩膀,“都是大雍人,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 正说着,远处飞奔过来一群人,人人都骑着高头大马,那马儿一看就是上好的河曲马,领头的那人翻身下马,单膝朝少年跪去,“郡王爷,密旨!” 说完,从怀里将一封圣旨拿出来,双手呈给了少年。 少年正是萧恂,身后跟着长长的驼队,每一头骆驼身上都驼满了货物,他接过圣旨看了一眼,朝怀里一塞,对前来送圣旨的曲承裕道,“老曲,不好意思,要征用一下你的人了,帮我把这批货押回去,该卖好价卖个好价,银子嘛,麻烦你到时候帮我送到谢家交给我媳妇儿!“ 曲承裕不由得侧目,心说,你和郡主的婚事八字才有一撇,你这媳妇儿倒是喊得挺顺口的。 萧恂不等曲承裕答应,便大臂一挥,“本王的人跟本王走,货物交给老曲,老曲,别卖亏了啊,往高价里头卖,回头本王要是没银子娶媳妇,把你老婆卖了赔钱给本王!” 曲承裕只想哭,幸好他带了不少人来了,接管了萧恂的商队后,驼队再次慢悠悠地朝南面走去。 一群飞扬跋扈的东厂番子,再加上能止儿啼的锦衣卫,何曾伺候过这些骆驼?只觉得,时间都变得天荒地老了起来。 牧剑锋催着马儿来到了曲承裕的身边,低声道,“来的时候,督主没有说过让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难不成督主早就算到了咱们会遇到这档子事?” 牧剑锋朝身边的驼队努了努嘴,“你瞧着,这走到西安去,也得一两个月吧?” 曲承裕淡淡地瞥了一眼,笑了一下,“牧千户,你现在可有别的法子?” 自然是没有的。 陕西都指挥使司的衙门设在西安,榆林这边的总兵名叫赵绍军,今日是他的第十三房小妾生了个儿子,正在家里给儿子做满月酒,客人们来,都不会空手来,收礼正收得手软,突然之间,一群杀气腾腾的队伍冲了过来,将客人全部撵走,赵绍军还来不及喊冤,一柄朴刀挥过,头颅落地。 “传本王钧令,榆林关总兵赵绍军通敌叛国,已经被本王枭首正法,今日起,榆林关总兵为刘侦仲。“ 刘侦仲激动不已,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还能和他爹并肩,听到萧恂的话,刘侦仲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高喊一声,“属下遵命!” 他手臂一挥,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冲了进去,将总兵府占领,赵绍军的人被驱逐出去,他的人从赵绍军的府中搜出了近百万两白银,其中一个黑匣子被刘侦仲亲手交给了萧恂。 紧接着,延州,庆州,岷州……等陕西的近十个卫所总兵全部都被换成了萧恂的人,他出兵奇而快,几乎是见面便斩对方的首级,控制一处便赶往下一处,等他到达京兆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中旬。 刘兴军领着卫所上下人等冒着炎热,在京兆府城外等他。 “任福呢?他不来见本王吗?” 刘兴军将一个浑身五花大绑的人推了出来,“郡王爷,属下接到密旨,已经遵旨行事了。” “很好!”看到任福,萧恂笑得非常邪,他朝任福一脚踹过去,“怎么不喊冤啊?一向你们这些人不是都很爱喊冤的吗?本王还想听一听呢,你这一声不吭的,这戏唱得也没什么意思啊!” 任福闭了闭眼睛,“就算喊冤,也轮不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听,就算喊冤,我也该喊给皇上听!” 第452章 妖魅 萧恂笑了一下,“有骨气,先关起来吧,本王还想问两句话呢!” 任福正要抓紧时间骂人,刘兴军倒是眼疾手快,将一块破抹布塞到了任福的嘴里,他摆摆手,让人把任福送下去,自己跟在萧恂的身后,跟尾巴一样,时时关注萧恂的脸色,恭敬至极。 “老刘,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的吗?” 两人并辔同行,走了一段路,萧恂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道。 刘兴军想了想,摇摇头,“郡王爷,臣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要和郡王爷说的,请郡王爷提示一下,臣实在是愚钝。” “也不知道说你是够愚钝的呢,还是该说你不关心你那个二儿子,他被本王留在了榆林当总兵,看你要不要跟他换个防,是你去榆林,还是他去榆林。“ 榆林可不比渭州,榆林关外就是西凉,关内是大雍,西凉打过来的第一站便是榆林。 刘兴军果然没有在萧恂带来的人里头看到儿子,他这会儿马都骑不稳了,缰绳都握不住了,想了想,道,“臣听郡王爷的!” 萧恂呵呵一笑,“看你怎么选择,你若是将来还想继续为本王卖命呢,你就和你儿子换一换,你若是想你儿子将来成为本王麾下的猛将,那就把他留在那。” 萧恂朝刘兴军瞥了一眼,“不过,本王提前得和你说一声,本王问过你儿子,你儿子自己愿意留在榆林的。本王也跟他说了,这可是最危险的地方。” 刘兴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嘿嘿一笑,“郡王爷提醒得是,是臣着相了,既然是那小子自己要求的,臣自然不好拦了他的路。” 开玩笑,若是跟着郡王爷混,将来混出点名堂来,一个爵位是跑不掉的,若是真的把命丢了,那条命也能为刘家换一个爵位。 刘兴军想到这一茬,也冷静下来了,既然儿子愿意,他做老子的,帮不了他,难道还要拖后腿不成? 六月十七日,萧恂一.夜之间领西北军务,将西北各大卫所全部换防的事传来,京城里地动山摇,哀嚎声一片。 七八个御史,冒着炎炎烈日,跪在宣德门前欲死谏。 皇帝躺在寝殿里,听陆偃在念萧恂八百里加急呈上来的折子,陆偃阴柔的声音似乎有降温的作用,偌大的寝殿里,门窗开着,只四个角落里摆了一盆冰,阵阵燥热从窗外吹进来,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中衣,却依然感到身上阴凉得狠,不由得紧了紧被子。 “皇上,臣略估了一下,被杀掉的这几个总兵,吃亏空最少的,也有五六十万两银子,多的,像赵绍军这种,有近一百万两,这样的人,门外居然还有御史为他们求情,可见,这些边关的总兵们,每年往京中送的孝敬不少。” “臣听说,何御史的女儿出阁,何御史给女儿置办了一个近百亩,带温泉的庄子,就在京郊,花了不少银子,一个御史,一年的俸禄也就那么一点,也不知道钱从何处来?” “混账,一个个都混账,这江山不是他们的,他们何曾管过老百姓的死活,年年哭穷,叫穷,把朕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银子都拿去中饱私囊,混账!噗!” 皇帝一口血喷出来,快有三尺远,他的手无力地捶着床板,不停地痛骂,最后,也无力地倒在床上,已是进气多余出气。 陆偃连忙打了个手势,小内侍蹑手蹑脚地出去,将谢知微带了进来,谢知微看到司寝的内侍们将皇上身上盖的被子揭走,换了一床新被子。 谢知微看到,那被抱走的被子上,一滩黑红的血迹。 谢知微朝陆偃看去,这个人,似乎无论如何时候,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世间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动容。 陆偃朝谢知微微微点头,谢知微忙走了过去,龙床上,皇上已经晕过去了,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似乎都不能遮盖他身上提前腐朽的气息,谢知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皇帝的病情原本有了好转,此时,又变本加厉起来。 重新给皇上施针之后,谢知微不得不为皇上用了重药。 从麟德殿的后门出来,陆偃跟在后面,问道,“皇上这一睡要睡多久?” “约莫三个时辰之后,就会醒过来。”谢知微略顿了脚步,两人在皇仪门前的廊檐下站定,谢知微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别的人了,她这才仰起头看陆偃,他鬓角如裁,眉飞入鬓,绝美的脸庞在艳阳之下,依然如盛放的牡丹,却又气质沉静,温雅如玉。 “陆大人,皇上若是再像现在这样多吐两次血,恐怕连神仙都救不活了。” 陆偃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他这一笑,眼角的妖魅如冰雪般消融,眼神温润,如翩翩世家公子,狭长的眼尾噙着一抹温柔,“阿恂已经掌控了整个西北军,皇上也该好起来了。” 这一日,跪在宣德门前的六位御史,以通敌罪被东厂关押进了诏狱,次日的大朝会上,皇上再次没有上朝,由陆偃传达皇上的旨意,掌印使陆偃只手遮天,权倾朝野,无人掠其锋芒。 永和宫里,郑荣妃紧张极了,不停地问她的乳母何嬷嬷,“一切可都妥当了?” “娘娘,都妥当了,必定万无一失,奴婢许了周稳婆十斤金子,已经送到了她家里,交给了她的男人和儿子,如今,这两人只怕已经走到天边去了。” 郑荣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翘着兰花指,用碗盖抹去了茶碗里的浮茶,慢悠悠地道,“唉,难怪别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这一家子,将来不管事成与不成都不能留,早早地送他们一家上路。” 何嬷嬷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带着笑,“娘娘所虑极是,这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将来若有个不好,都会跟着受牵连。” 郑荣妃说话的时候,是半点都不敢懈怠地盯着何嬷嬷的脸,见她神色没有异样,方才松了一口气,“就不知道,如何绊住端宪郡主,有她在,成事的几率就会小得多。” 第453章 亲妹 “娘娘,要不要……”何嬷嬷索性下了狠心,抬手朝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意思很明显,实在不行,就让端宪郡主死在宫里好了。 郑荣妃吃惊地看了何嬷嬷一眼,好笑地摇摇头,“嬷嬷还以为本宫不愿意?这宫里多少人都盼着她死呢,只可惜啊,听说那位把她当亲妹妹般对待,谁敢?” 何嬷嬷听了这话,两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了,她早听说陆督主对谢知微非常关照,还以为只是谢知微想拿了陆督主的名头当依傍,毕竟这宫里的人在宫里生存都不易,更别说谢知微一个外头的人了。 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娘娘,会不会是陆大人对端宪郡主生了那种心思,端宪郡主虽说生得极好,可毕竟还年幼呢。” 郑荣妃嗤笑一声,“这,本宫就不知道了,萧恂这次能够轻易地拿下西北,他自己固然是有能耐,可是你瞧瞧,朝中帮任福说话的人,哪一个落到了好?” 郑荣妃倒是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她就应当让儿子娶谢知微,满朝文武都比不上陆偃一个人,若是她儿子能够娶到谢知微,还愁得不到太子的位置吗? 郑荣妃深吸一口气,吩咐何嬷嬷,“三皇子殿下去了哪里?” 何嬷嬷看了一眼外头的日头,“这时刻,想必是在南书房。” “这会儿还读什么书啊?找个人去把三皇子殿下喊来见本宫。” 宫里,很快便有人去了,不到约莫小半个时辰,萧昶烨满头大汗地进来了,不满地道,“母妃,这什么时候,日头正毒呢,有什么事不能等一会儿再说?” 郑荣妃来不及和儿子多说,只吩咐人都退下,她留了萧昶烨在身边,低声道,“皇儿,你跟母妃说,你觉得端宪郡主如何?” 萧昶烨不由得想起了在去年在谢家的时候,听到的那首叶笛曲子,叶笛声悠悠扬扬,此时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他又想起在幽兰居时,谢知微出手的那篇狂草,脸上不由得洋溢起笑容来,“端宪郡主自然是天下贵女中的翘楚,容貌才情惊才绝艳,谁也比不上。” 郑荣妃一听这话,快呕死了,没好气地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既然早就知道她很好,怎地不早些跟母妃说,倒是便宜了襄王府。” 若是把端宪郡主算计给自己的儿子,名声必然会受损,如此一来,三皇子正妃的身份是给不了她了,只能委屈谢家的嫡长女做个侧妃了。 郑荣妃不由得感到惋惜,可见有些人,也不是命里注定一切都好的,她问道,“若是把端宪郡主给你做侧妃,你觉得如何?” 萧昶烨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道理,只不过,他比一般的人要更加理智一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敢,而是鲁莽。 “母妃,父皇已经下了赐婚的旨意,端宪郡主已是宸郡王妃,虽说他们还没有大婚,可名分已定。” 郑荣妃有些恨其不争地看着儿子,“你可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说现在端宪郡主和萧恂只是名分已定,哪怕是已经成婚圆房,又有什么关系?你要的也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名分而已。” 见儿子不懂,郑荣妃索性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一点,“母妃听说,在宣德门门口跪的那几个人,已经被东厂番子带走了,下了诏狱,想必就算能够出来,也是生不如死,你想想昔日的宁远伯府世子,现在的薛大老爷便知道了。” “儿子知道,以前薛家的人还想着砸锅卖铁把薛大老爷救出来,听说如今薛家的人恨不得薛大老爷死了算了。一个好好的活人,进诏狱住了几天,活着出来,就成了个疯子。” “那些御史们哪一个不是两榜进士?如今就这样被下了诏狱,谁也不敢站出来说什么了。听说你父皇已经不太好了,母妃可不信,这是你父皇下的旨意,你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如今得到好处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萧恂,他将西北的兵权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他听说,不知道萧恂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西凉那边自己就乱起来了,他趁机私自朝西凉开了一战,西凉那边居然同意将灵州割让给了萧恂。 萧昶烨这才醒过神来,“母妃,难道说,陆偃是在帮萧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偃可是将他们几个皇子都没有放在眼里,听说前两天,他那好四弟趁机要将一斛上等的南珠送给陆偃,陆偃都没有要。 陆偃为什么要帮萧恂? 萧昶烨眼睛一亮,“母妃,我听说陆偃待谢知微如亲妹,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听说畹嫔死之前的两个时辰,专门去拦了端宪郡主的路,不知道威胁端宪郡主什么,回去半夜里就悬梁自尽。这宫里,悬梁可不一定就真的是悬梁。” 萧昶烨倒抽了一口凉气,畹嫔可是父皇有位份的嫔妾,不是随便一只阿猫或是阿狗,死了不说,连个说法都没有,便被人一领破席子卷出去扔了。 “母妃,若是端宪郡主能够成为儿臣的正妃,陆偃岂不是会……站在儿子这边?”萧昶烨说这话的时候,抑制不住激动,他脸膛都红了。 见儿子终于开窍了,郑荣妃自然也高兴起来,她点点头,“她如今是萧恂的未婚妻,占了名分了,若是改弦更张跟了你,无论如何,名声上都受损,虽说不至于让她为妾,可到底是侧妃还是庶妃,且看情况再说。只是,有一点,你将来可一定要哄着她为你说话。” “这是自然,只是,母妃,这件事如何谋划才好?“ 郑荣妃道,“听说皇后就是要这两天发作了,谢知微守在宫里,一切都不好行事,母妃正好想着如何寻个法子绊住谢知微,你若是能,这便是一举两得的事。” 萧昶烨大喜,想着谢知微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这样的女孩子,极好上钩,他当即便自告奋勇,“母妃,凭着谢家的地位和声望,必定是不舍得让嫡长女为妾的,还请母妃到时候帮忙周旋才好,儿臣想着,无论如何,一个侧妃的位置还是要舍给她的。” 第454章 分心 母子二人说完话,郑荣妃便喊了何嬷嬷进来服侍,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和旁边一个中年太监使了个眼色后,那中年太监点点头,小太监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麟德殿后门口,今日在廊檐下服侍的太监是小德庄,看到跑来的小太监,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说说你,不好好服侍,到处跑什么?” “哥,我的亲哥,我还不是有事才来的。”说着,这小太监便凑到了小德庄的耳朵边上,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小德庄边听,脸色变了,一把揪住他,“走,你跟我去见米团公公。” 皇帝的气色渐渐地好起来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谢知微将他身上的针全部收了起来,对服侍在一旁的王世普道,“王太医,您在这边守着,皇上醒来之后,就服侍皇上把这碗药服下去,我去梳洗一番就过来。” 王世普自无不可,他躬身送谢知微到了门外,看着谢知微走远了,这才回来,站在床头,看着皇上的气色一点一点地好转,气息也变得平静起来,心中对谢知微便越发崇敬起来。 崔家神针厉害不用说,但端宪郡主年纪这么小,有如此神出鬼没的一手好医术,这才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太医院里,家学渊博,传承不俗的太医,年过花甲,医术平平者不在少数。 陆偃陪在谢知微的身边,二人才从正殿里出来,迎面便看到了米团公公。他上前来给二人行了个礼,便道,“督主,才从永和宫那边传来消息。” 陆偃和谢知微脚步不停地朝皇极殿走去,米团跟在二人的身后,低声将永和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了,陆偃停住了脚步,看向谢知微。 谢知微气笑了,她精致的面容上,细细的绒毛,似那花瓣上,浮着的一层粉,嫩.嫩的,细腻如脂,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起来,冷笑道,“我还真不知道,郑荣妃竟然还会算这么一笔好账呢,果然不愧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打得一手好算盘。” 谢知微朝身后看了一眼,杜沅很快便上来,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姑娘!” 谢知微便吩咐道,“你回去跟老太爷说,就说,郑同和这个国子监祭酒也做到头了,老太爷那么多的学生,随便挑一个出来,也不比郑同和差吧?这么多年了,想必郑同和也不记得当年在我谢家读书时候受过资助的那点恩情了。” 杜沅是一点儿都听不懂这话,她反复在心里把这番话默记了一遍,这才转身求了陆偃身边的米团公公,“米团公公,您看,能不能让人带我出一趟宫?” 米团公公自然是巴结得不得了,“哎呦,这点子事,还值得说吗?” 说着,便招过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陪姑娘回一趟谢家,郡主有些东西要带进宫里,你回头机灵些,可不能让人动了郡主的东西。” 那小太监在麟德殿伺候,可不是个有眼力劲儿的,陪着杜沅出宫,一路殷勤得不得了。 谢知微和陆偃走到了皇极殿门口,陆偃想了想,道,“郡主,不如进去喝杯茶?” 谢知微便随着陆偃进了皇极殿,两人在书房前的南窗前坐下,米团殷勤地沏茶的时候,陆偃摆着窗前的棋盘,谢知微撑着头,靠在椅子上养神,见陆偃摆出了当日她接过元嘉与娄国四公主对弈的残局,不由得心头一动。 “对了,陆大人,最近怎么没有听说娄国的使臣了?”谢知微边问,边落了一子。 陆偃看着棋盘,平日里潋滟的眼眸,此时收敛了妖魅,狭长的眼尾微翘,如笔墨描画一般,透出些慎重,他如玉般雕琢的手指轻轻地捻起了一枚白子落在了东四南五的位置上。 待看到谢知微看似漫不经心地落了一子,却将他好不容易续写的江山腰斩,不由得笑着摇摇头,“郡主,下棋不语。” 谢知微得意地一笑,悬起的腿晃了晃,待重新看棋盘的时候,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眼郑重地朝陆偃看去,见他正好也朝自己看过来,潋滟的双眸中似乎有流光闪过。 谢知微略晃了一下神,却不敢怠慢了,垂下眼帘,细细地看这棋盘,不由得想到前世听人说过的静州一役,当时的统帅陆秀夫用一招诱敌深入,以一万兵力,全歼西凉军三万多,剩下的五万,溃不成军,西凉三年不敢再犯。 谢知微避开了诱.惑,在西北角落子,侧身趴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全神贯注地下起棋来了。 见此,陆偃不由得失笑,他当然知道谢知微经常看着他这张脸走神,或者说,这世上,只要他愿意,没有人能够抗得过他这张脸的诱.惑,只是很多人惜命,而不敢看。 谢知微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眼下机会这么好,她却愿意放弃,足以可见,她是个心志极为坚定的人。 “娄国的人现在住在四夷馆,郡主可是有什么事?”陆偃落下一子。 谢知微认真地思索之后才落子,她没想到,陆偃下棋,如同行军布阵一般,既有章法,又不拘一格,是个罕见的高手。 “我想,娄国之所以派遣使臣来大雍,最终的目的并非是要与大雍结盟,而是结成盟友之后,娄国向北契征伐时,大雍不会向娄国出兵,而左右遇敌。” 陆偃难免分心,谢知微一子落下,陆偃才结成的阵型便被腰斩,此时,他苦心经营的江山已经被谢知微两刀腰斩后,四分五裂。 陆偃指尖一枚白子,白皙如玉的指尖与白色的云子,已是让人分不清哪是云子哪是他的手指,令人赏心悦目得恨不得时间停滞。 谢知微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再看陆偃苦苦思索而皱起的两道剑眉,狭长的眼尾,眼眸里迷惑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大哥哥,你输了!” 陆偃猛地抬眼看向谢知微,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和眷念,谢知微有些吓住了,歪着头看着陆偃,柔声问道,“怎么了?” 第455章 对弈 陆偃闭了闭眼,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却,这样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郡主,下棋不语,落子无悔,郡主一再说话扰乱我的心神,这盘不算。”陆偃再睁开眼睛,眼中已是盛满了温情,就好似,方才,他没有听见那一声“大哥哥”一般。 “那好吧,我再陪你下一盘,若是再输了,你不许耍赖。”谢知微的手指飞快,将棋盘中的白子和黑子分别归拢,放在了棋篓子里。 猜完子后,是陆偃执黑,谢知微看着他如玉似贝般的白皙指尖捏着黑子,黑白分明,如同水墨江山般美好,心说之前就应当让大哥哥执黑。 陆偃看着棋盘,殷红的唇.瓣微微弯起,将一枚子落在了西北角,漫不经心地问道,“郡主觉得,若大雍和娄国联姻的话,如何联姻才最为合适?” 谢知微想了想,若是薛婉清没有指婚给萧昶炫,由她去联姻,估计比派十万大军征伐娄国还有用,但既然他们二人是天定的姻缘,薛婉清就不能再被派去联姻了。 至于是谁,谢知微摇摇头,“我觉得,何必派人出去呢,把娄国四公主留下来指给哪个皇子不就好了?” “三皇子合适吗?” 谢知微耳中听着陆偃阴柔的声音,如同唱响了一支催眠曲,好听得让人都要睡着了,恨不得死在这声音里。 谢知微的脑子反应得有点迟钝,不满地抬起头来,瞪了陆偃一眼,“我觉得三皇子不合适,四皇子倒是挺合适的,三皇子嘛……” 谢知微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笑得眉眼弯弯,歪着头跟陆偃讨价还价,“大哥哥,这一局我们赌点什么,如何?” 陆偃狭长的眼尾如同艳丽的海棠绽放,他落下一子,笑道,“好!” “若是大哥哥你赢了,我就赔你一坛桃花酒,若是我赢了,你就欠我一个条件,好不好?” 在一旁侍候的小内侍,忍不住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心说也只有郡主才敢跟督主提条件吧,这分明就是不公平条约,要是郡主输了,就只输一坛桃花酒,可若是督主输了,那是一个条件,若是郡主让督主弑君或是自杀,难道督主也要答应吗? 谁知,陆偃却笑着道,“好!” 小内侍惊讶得都合不拢嘴了。 最后,谢知微输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被分裂的大片江山,有些气恼,“这,这,怎么可能?” 她摆着手,“不行,大哥哥,你耍赖,你把这枚子收回去,我们重新来!” 还能这样?小内侍紧张地盯着谢知微捏着黑子的手,生怕督主一生气,把这么一根如玉藕般的手腕给剁了。 陆偃却接过了黑子,果真收了起来,正等着谢知微思考好了再落子,米团公公慌张地进来了,“督主,皇后娘娘发动了,听说,皇子还没有落下来,恐会血崩。” 谢知微也顾不上耍赖了,或许是因为,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三番两次救下来的,又或许是因为,她很想看看前世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又或者想到了元嘉,想到稚子无辜,她有些紧张,生怕那个还没有谋面的孩子,就此夭折。 “大哥哥,我去凤趾宫看看。”她突然想到皇后宫里请的那个稳婆,已经被永和宫收买了,“可是,我不会接生啊!” 陆偃朝米团使了个眼色,米团忙上前道,“郡主,奴才认识一个稳婆,要不要奴才把那个稳婆带到凤趾宫里去?” 皇后自然不会只找一个稳婆,可宫里的妖魔鬼怪这么多,永和宫能渗透一个,别的宫里自然也想到动手脚。 萧昶烨在凤趾宫附近盯着,此时的凤趾宫里,皇后娘娘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躺在早就收拾出来的偏殿里,产阁里,奚嬷嬷紧张地守在一旁,三个稳婆平日里瞧着还不错,到了此时,却是你推我,我推你,一个都不肯上前。 “你们还不快帮帮皇后娘娘,要是皇后娘娘和皇子有个闪失,我看你们哪个能活?”奚嬷嬷已是看出这三个稳婆的不妥,她倒是没有想到,武安侯府也有失手的时候。 周稳婆还是皇后娘娘找了武安侯府,让送进来的稳婆。如今,谁知道周稳婆的背后是谁?再去找稳婆已经来不及了。 周稳婆今日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自家男人和孩子,已经被送出京了,她还怕什么? 她早就听说了,给宫里接生的稳婆,不管母子平安与否,最后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今日,皇后娘娘母子若是平安了,找到她的人,不会让她活着,若是遭了殃,皇后娘娘的娘家也饶不了她全家,既然保住了男人和孩子,她自己就无所谓了。 按理说,皇后娘娘的胎位很正,又是第二胎,很好生,可是谁让这宫里还有别的贵人,不肯让皇后娘娘活着生下孩子呢?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会儿随便谁来踹上一脚,都是一尸两命的份。 “只要,只要本宫,把孩子生下来,本宫活不了,本宫也,也给你们,你们的娘家或是,或是男人,加官进爵。” 不等皇后把话说完,一个稳婆尖叫一声,看向皇后娘娘,“呀,娘娘流血了,流血了!” 只要血崩,不出几个呼吸,产妇肚子里的孩子,就会窒息而亡。 奚嬷嬷两腿一软,跪了下来,“求求你们了,这是两条人命啊!” 三个稳婆彼此看了一眼,均是松了一口气,她们一手握着生,一手掌着死,若是她们今天,真的让皇后娘娘母子活了,她们自己活不了就算了,她们背后的人也活不了。 皇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若是端宪在就好了,可是,皇上那边离不了端宪,听说皇上已经几次昏厥,要不然,宫里的人不至于如此猖獗,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谋害皇后和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如今皇上都快活不了了,一旦大权在握,谁又敢去诛她的九族? 皇后自然懂这个道理。 元嘉在外头听到,冲了进来,朝着其中一个稳婆就是一耳光,她哭着朝榻上的皇后道,“母后,您一定要撑住,儿臣去请郡主来!” 第456章 爱慕 皇后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抖。 谢知微急匆匆地赶过来,萧昶烨看到后,心头一喜,迎了上去,待看到走在谢知微身边的陆偃,那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在阳光下如此耀眼,萧昶烨挂在唇角的笑,不由得凝固了,显得非常僵硬。 “陆大人,端宪郡主,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陆偃顿了顿脚步,他对谢知微道,“郡主,本座有事要和三皇子殿下说,就送郡主到这儿,前面去凤趾宫已经不远了,让米团送郡主过去。” 看到萧昶烨傻眼,谢知微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很是平静,“多谢陆大人!” 萧昶烨朝米团的身后看去,见一个低着头走路,穿着一身蓝布衣衫的妇人,一看就不是宫里人,不由得好奇地问道,“陆大人,这人是谁?怎么进了宫?” “皇后娘娘临产,本座从外头给皇后娘娘请来的一个稳婆,三皇子殿下是看出什么不妥了吗?”陆偃阴柔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能看出什么不妥来? 萧昶烨心头警铃大作,陆偃的眼里,分明只有父皇一个人,什么时候将凤趾宫放在眼里了?如今父皇昏厥不醒,自顾不暇,哪里还记得住皇后娘娘临不临产? 陆偃居然给凤趾宫请稳婆,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心? 端宪郡主和元嘉关系很好,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陆偃才愿意伸出援手?此时,萧昶烨越发能够体会到母妃提议里的好处了,若是谢知微成了自己的女人,陆偃便会如今日这般,对自己也很上心了吧? “本宫自然没有看出不妥。”萧昶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知微,眼里流露出少有的爱慕之色,毫不掩饰,似乎就是想谢知微发现。 “端宪郡主才情绝色,是世间女子的典范,没想到父皇竟然将郡主指婚给萧恂这个庶子,实在是……唉!” 萧昶烨装模作样地叹息一番,他并没有看到陆偃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连皇上如今都没有嫡子呢!”陆偃也叹息了一声,“郡主的意思,英雄不问出身,毕竟如今,皇室子弟中,惊才绝艳者,也唯有宸郡王一人。即便是皇子,将来能否被封为郡王,都很难说,好歹,如今,萧恂已经是郡王了,若是这次能够立下军功,封亲王,指日可待!” 萧昶烨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心中愤怒难忍,可面对陆偃,他也只能吞下这口黄连,“郡主的话,有道理!唉,只可惜,本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本宫倒是想领兵啊,可是没有机会。” 陆偃不接他这些话,萧昶烨难得有这个机会和陆偃套近乎,便殷勤地问道,“陆大人,不知你留我是想说什么?” “若本座不留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方才是想做什么?” “这个……”萧昶烨笑了一下,“本宫听说郡主下一手好棋,原本想和郡主手谈一局,请教请教!” 陆偃妖魅的眼角闪过一道流光,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如繁花盛景一般,他笑了一下,伸手朝前,“请,本座今日正好有个残局,不如和三皇子殿下磋磨磋磨!” 萧昶烨顿时大喜,他算计谢知微也是为了把陆偃绑到自己这条船上,若是能够直接和陆偃搭上关系,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力。 两人朝前走了一段,在紫宸殿的后阁落座,这里离麟德殿很近,萧昶烨想到,陆偃怕是不能离父皇太远,一旦父皇那边传召,他来不及过去,便很体贴地先拿了棋子猜棋。 屋子里的一角,宣德炉里燃了昂贵的龙涎香,香雾袅袅,靠北面放了一个琉璃鱼缸,几尾锦鲤在里面游来游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萧昶烨便倒在了椅子上,坐在他对面的陆偃倒是眼神清明,将手里的棋子朝棋盘上一扔,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打了个手势,便有小内侍进来安置。 凤趾宫里,元嘉才跑出了宫门,迎面便看到谢知微领着米团和一个婆子急匆匆地赶过来了,她看到谢知微,忍不住就扑了过去,哭道,“微妹妹,你终于来了!” 谢知微一把牵住了她的手,“快,元嘉姐姐,你带我去见皇后娘娘!” 产阁里头,三个稳婆还在那里推诿,门帘打开,一片光射了进来,紧接着,大公主领着一个小姑娘,还有一个婆子进来了,那三人吃了一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给本宫把这三人捆起来,扔到旁边去,好好看着,等本宫发落。” 奚嬷嬷见谢知微进来,松了一口气,她当即就安排凤趾宫的婆子将三人拖了下去。 谢知微一看皇后这情况,已是心里叫了一声苦,见皇后眼中神色已经暗淡下来了,她忙过去抓住了皇后的手,紧了紧,“娘娘,还没到最后关头,不要轻易放弃!” “紫陌,备针!”谢知微一面吩咐跟进来的紫陌,一面对那婆子道,“我先稳住皇后娘娘,要怎么做,你大胆地做,出了任何问题,我来担着。” 那婆子没想到自己是要给皇后娘娘接生,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早就有些怕了,但这会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如放手一搏,便一面净手一面对皇后道,“娘娘,您放心,民妇姓童,娘家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已经一百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娘娘别怕,有民妇在,保准娘娘没事。” 皇后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她对奚嬷嬷道,“不论本宫如何,跟太夫人说,与童娘子无关。” “是,奴婢记着呢!” 谢知微的针下去的瞬间,皇后的身下,血便止住了,她身上一轻,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微丫头,本宫的孩子如何?” 谢知微的手指已经搭在了皇后的手腕上,她默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只手,约有十息时间,道,“娘娘,皇子命大,将来是个有福气的!” 产阁里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皇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童娘子则在一旁道,“娘娘,您不要再说话了,先蓄满力气,一会儿就靠娘娘出力了。” 第457章 渴望 皇后很是配合,待血止住之后,童娘子让人端来了一碗参汤,灌给皇后喝了,皇后身上的力气这才稍微多了一些。 永和宫这边,郑荣妃听说萧昶烨没有拦住谢知微,忍不住骂了一声“废物”,她紧紧地捏着帕子,问何嬷嬷,“你说他这性格像谁?若不是真的从本宫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当日宫里只有他一个人出生,本宫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人报错了孩子了。” 何嬷嬷可不敢掺和到郑荣妃母子中间去,不由得笑道,“娘娘,奴婢倒是觉得,皇子里头,三皇子殿下是最有出息的了。这生孩子,可比不得看病,端宪郡主只是个黄毛丫头,成亲都不曾成过,她知道怎么生孩子?” “再说了……”何嬷嬷压低了声音,“奴婢可是听说,那边的事儿成了。别说端宪郡主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皇后娘娘。” 郑荣妃松了一口气,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黑夜里的皇宫,如同一只吞噬人间烟火的猛兽,令她不寒而栗。 当年,进宫的时候,她也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人,这么多年过去,谁能想到,她也会有今天呢?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丢掉的第二个孩子,至今,她都不知道是谁动手,但不管是谁,这都和皇后脱不了干系,毕竟,她是这后宫里的主人,而自己,也只是她跟前的奴婢。 “殿下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听说殿下和督主在后阁下棋,奴婢这就让人去看看。” 何嬷嬷正要挪步子,郑荣妃起身,“本宫去看看!” 她亲自去看看陆偃,若是可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陆偃帮自己的儿子一把。 这宫里多少太监和宫女对食,但陆偃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可见,他是个心气儿高的。 郑荣妃出宫前,坐在镜前,重新梳妆,又换了一身桃红色显年轻的宫裙,如水似雾的天幻纱做成的披帛垂落在她的臂弯处,走动的时候,漂浮在身侧,宛若天仙。 郑荣妃抬手扶了扶鬓边的步摇,看着自己这张保养得体,依旧宛若豆蔻少女的脸,非常满意。 她知道太监什么都做不了,但五年了,皇帝已经不进她的后宫五年了,她太渴望了,这宫里谁又曾,谁又敢把陆偃当做一个阉人呢? 青年身形欣长壮硕,容颜若仙,一双妖魅的眼睛勾魂摄魄,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他无疑是这人间最美的男子。 她忍不住幻想,若是与陆偃这样的人在床-第间,会是怎样一回事? 想到他阴柔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唤“娘娘”,便已是浑身酥软,难以自已了。 郑荣妃越想,脸上已经起了潮红,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忙起身,“走吧!” 此时的后阁里,郑安雅慢慢地走了进去,她闻到了一阵令人心神畅快的甜香味,想到要见的人,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站在紧闭的门前,她忍不住唤了一声,“表哥?” 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内侍低着头走了出来,朝她行了个礼,“大姑娘,三皇子殿下在里头呢!” 说完,那小内侍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萧昶烨睡了一觉,只觉得浑身舒畅,他多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一抬头,看到进来的女子,他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不由得问道,“表妹?” “表哥!”郑安雅已是喜不自禁,她没有来得及看萧昶烨脸上的神情,只两腿发软,低头走了过来,在萧昶炫跟前行了个礼,“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其实,郑安雅是想问,为何约她在这里见面,但这种话,她怎么好问得出口呢?她想到这么晚了,她进了宫,就出不去了,表哥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进来,必然会有安排,郑安雅紧张得都站不住了。 看到郑安雅羞红了的脸,萧昶烨身上一阵热血涌动,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郑安雅的手,将她一拉,郑安雅便扑了过来,落进了他的怀里。 萧昶烨固然心神一荡,却也还有一丝理智,他有两个通房,平日里见到好的,也会搭上一两个,身边不少女人,却为何对表妹如此情不自禁? 看着怀里羞得抬不起头来,脸色潮红的女人,萧昶烨忍不住就遐想起来,将郑安雅搂起来,一个横抱,朝内室走去。 皇帝用完药后,又睡了一觉,身上轻松了很多,他睁开眼睛,见陆偃站在床边,心头一阵感动,他病重这些日子,是阿偃衣带不解地在照顾他,陪在他身边,保护他,让他得以安心养病。 “阿偃,你辛苦了!”皇帝欲坐起身来。 陆偃忙上前搭了一把手,对皇帝道,“臣要恭喜皇上了,才凤趾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发动了。” 皇帝面上一喜,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忙让陆偃扶着他,“朕去瞧瞧!” 陆偃忙让人进来,为皇帝换上衣服,又抬了肩舆过来,将皇上扶着上了肩舆,陆偃扶着肩舆走,他打了个手势,肩舆稳稳地抬起来了。 夜凉如水,初夏里的夜,萤火虫如同一盏盏悬在半空中的小灯笼,阵阵花香顺着夜风吹过来,明亮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皇帝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阿偃,这次若是没有端宪郡主,朕这身体怕是没这么快好!” 皇帝想到那些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样子,就不敢让那些废物们给自己看病了,此时精神很好,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皇上乃是真命天子,有真龙护体,即便是没有端宪郡主,皇上身体痊愈也是早晚的事,只不过会拖得时间稍微长一点,皇上还是会长命百岁的!” “哈哈哈,阿偃,人人都对着朕喊万岁万岁万万岁,朕知道,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帝王能够活万岁,朕也知道,他们都在骗朕,只有阿偃,你这句长命百岁,朕喜欢听。” 皇帝叹了一口气,“若真能长命百岁,朕也知足了。朕在位这十多年,纵然不及古往今来的千古一帝,功业难道还不及皇兄吗?“ 第458章 相伴 皇帝说完,一声叹息,神色间难掩萧索,可见,这场病,对皇帝的打击很大。 陆偃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眼眸中却似凝固了一层寒霜,眼底幽光闪动,似乎深不见底的寒潭深渊。 “前面是谁?”皇帝似乎受到了惊吓。 陆偃回过神来,抬眼看去,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皇上,是荣妃娘娘!” 皇帝的声音自然也惊动了郑荣妃,她站在这后阁外面的窗边良久,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正不敢置信,猛然见到皇帝就跟见到了鬼一样。 皇帝已经被抬过去了,他眯着眼睛看着郑荣妃,将她的慌乱看在眼底,顿时怒不可遏,“你怎么在这里?” “皇,皇上,臣妾臣妾……”郑荣妃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臣妾听说皇上病了,臣妾准备去看望皇上,才看到皇上精神很好,臣妾喜不自禁!” 这分明就不是喜不自禁的样子,皇帝的眼眯了起来,身体的虚弱让他极容易暴怒,特别是看到郑荣妃这一身刻意的打扮,皇帝想到自己病了,这些女人们一个个还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是想给谁看? 眼见皇帝面沉如水,郑荣妃知道怕了,特别是她怀疑这后阁里正在行苟且之事的人,可能是自己的儿子,更加害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臣妾说的都是真的,臣妾不敢欺君!” 郑荣妃说完,抬起头来,眼角余光忍不住就朝陆偃身上瞥去,这时候,若是陆偃肯为自己说一句话,她就能得救,而她,原本就想和陆偃成就好事。 他们若是能联手,将来自己的儿子登基,她就让陆偃做自己宫里的大太监,朝夕相伴,是一件多好的事! 陆偃的眉头皱起来,心头羞辱与愤怒,如怒海般汹涌澎湃,已经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对自己如此了,他眼角的妖魅便化作寒冰利刃般朝郑荣妃飞射出去。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见此,他忍不住一脚朝郑荣妃踢过去,“贱妇,竟敢欺君!” “臣妾没有!” 就在这时,里面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入众人的耳中,皇帝惊愕不已,指着窗户,“阿偃,去看看,到底是谁?” 皇帝想发怒,可心有余却力不足,他的声音非常虚弱。 而里面传来的声音不堪入耳,令任何一个正常人遐想。 皇帝此时已经算不得一个正常男人了,自然对这声音非常反感,他不知道里头正在成就好事的是什么人,可这个人一定和郑荣妃有关。 陆偃自然不会亲自涉足那种地方,他打了个手势,便有人前往捉奸。 门窗打开,看到欢愉之后的二人,闻着屋子里飘散出来浓郁的味儿,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忙别过了眼。 暖风袭过,屋子里的气息被吹散,萧昶烨和郑安雅醒过神来,瞬间清醒,眼中满是惊骇。 郑安雅吓得哭了起来,萧昶烨却不敢哭,黑着一张脸,连忙把衣服穿了,出来跪在皇帝跟前,二话不说,便朝脸上扇耳光,“父皇,儿臣猪油蒙了心了!儿臣该死!” “你的确该死!”皇帝咬着牙怒道,“你是看朕命不久矣,要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将来好继承你的皇位?” “父皇,儿臣纵然禽.兽不如也不敢有此等想法,儿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完,他带着疑惑的目光朝慢慢挪出来的郑安雅看了一眼,略过了她脸上不敢置信的悲痛神色。 萧昶烨垂下眼帘,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先保住自己,只有保住了自己,才能保住表妹。 表妹的确和那些低贱的宫女们不一样,和那些底下的官员进献给他的扬州瘦马也不一样,他将来会给她一个名分,关键是,他得先保住自己。 郑荣妃深吸一口气,上前,不由分说,一耳光就扇在了郑安雅的脸上,“枉本宫平日里疼爱你一番,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本宫真是引狼入室,好好的儿子都被你勾.引坏了。” 郑安雅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捂着脸,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郑荣妃提着裙子跪下来,膝行几步,“皇上,臣妾今日接了臣妾的侄女儿进宫说话,方才没有看到,才出宫寻,不敢惊动皇上,谁曾想,臣妾的侄女竟然,竟然……都怪臣妾没有好好教养臣妾的侄女。” 这对皇帝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打量了一下郑家姑娘,问道,“阿偃,你去问问郑同和,愿不愿意把孙女儿嫁给朕的三皇子。” 郑荣妃惊骇地抬起头来,怎么可能,她的儿子娶不了崔家的贵女也就算了,难道连那些手握重兵的权贵之女也配不上,只能娶她娘家的侄女吗? “皇上!”郑荣妃哀求道,她知道,所谓的让陆偃问一声,不过是知会郑家而已,难道她的父亲敢说“不”字? 陆偃却是已经恭敬地弯腰,道了一声“是!” 就在此时,一个宫人噔噔噔地跑了过来,隔了十来步远,就跪了下来,欢喜地喊道,“皇上,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嫡子,母子平安,端宪郡主命奴才来向皇上报喜!” 这可真是大好事啊,可以说这是皇帝这些日子以来,最令他欢喜的一件事,忙道,“快,朕去看看朕的嫡子!” 嫡子二字,真是大大地刺激了郑荣妃,她跪在地上,低着头,任由皇帝一行人从她的头顶越过去,染着丹蔻的手指甲深深地扎入地砖缝里,心头是汹涌的恨意。 陆偃这个低贱的阉人,居然敢不接受她的示好,关键时候,竟然都不帮她一把。 皇帝对她起了疑心,幸好今日在后阁里头的是她的儿子和侄女儿,否则,若是别的什么人,她今天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本就是为了陆偃,才精心装扮的! 想到这里,郑荣妃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郑安雅,“你怎么会进宫来的?” “姑母,是,是表哥,我是拿到了表哥的信,表哥让我进宫的。”郑安雅哭道,姑母怎么能如此对待她,还有表哥,难道方才他对自己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吗? 第459章 妖艳 萧昶烨吃了一惊,“你是拿到了我的信笺才进宫的?” 郑安雅听到萧昶烨话中的疑惑,越发伤心,一双杏眼泪水朦胧,“表哥,我就是拿到了你的信笺才会进宫的,是你约雅儿进宫的啊!” 说到最后,她哭了起来,不能自已。 “别哭了!你可真是太蠢了,你怎么不想想,你表哥要你进宫做什么?”郑荣妃看似柔弱的样子,可谁也不知道,她的火气上来了,竟然是如此伤人。 郑荣妃气得浑身都快冒烟了,她伸出手臂,当下便有宫女上前来扶她起身,萧昶烨和郑安雅跟在她的身后,三人一起朝永和宫走去。 郑安雅初次承宠,两腿软得如同打摆子,身上也极为难受,那里因方才萧昶烨太猛了,而火.辣辣地疼,她却只能忍着,委屈的泪水一滴滴地往下落。 如今唯一能够安慰她的一点是,皇上还不算无情,肯给她一个名分,如若不然,她也只有跳护城河的份了。 到了永和宫的门口,郑荣妃突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向郑安雅,不悦地问道,“你还跟着来做什么?” 郑安雅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个平日里待自己还不算薄的姑母,郑荣妃脸若冰霜,她嗫嚅唇.瓣,淌着泪水求助地望向萧昶烨,“宫门已经上锁了,雅儿不知道能去哪里?” 郑荣妃看都不想看她,还不知道皇上会有什么安排,若是把儿子身边的正妃位置给了这个蠢侄女儿,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由得想到了父亲,她多次跟父亲说,让父亲多和谢家套套近乎,让谢家能够支持儿子,可父亲那种人,端方耿直得太过了些,一直不肯为她母子谋划,也不体谅,她在这宫里的艰难。 父亲口口声声说当初是自己要进宫的,可是,当初整个京城里,还有哪个男子配得上她呢?再说了,若非娘家不肯支持她,何至于她到了今天,连一个下不了蛋的皇后都斗不过。 看看皇后的娘家对皇后多么支持,皇后没有儿子,也稳稳地坐了这么多年凤座。若非武安侯府,这后宫里,皇后只怕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关照娘家这拖后腿的侄女儿?真不知道,父亲和哥哥是如何教养这个蠢货的,以至于,出了今日这样的纰漏,这分明是个局,她自己没有识破不说,还坑害了皇儿。 “雅儿,不怪姑母不疼爱你,你表哥的正妃绝不可能是你,你若是愿意,就给你表哥当个妾吧!“ 郑安雅震颤不已,她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抬起眼,泪汪汪地看着郑荣妃,“若姑母不怕给郑家蒙羞,雅儿都如此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说完,便灿然一笑,扭头朝外跑去。 “表妹!”萧昶烨担心不已,朝他跟前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忙跟了过去。 进门的时候,萧昶烨不满地对他母亲道,“母妃,事已至此,很显然我们都着了人的道了,母妃何必如此苛待表妹?” 郑荣妃忍不住,一耳光朝儿子的脸上扇了过去,萧昶烨猝不及防,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左脸,看着郑荣妃,眼中神色冰冷,声音也格外冷静,“母妃打儿子是为什么?” “为什么,蠢货,你觉得今日的事传出去,你还有名声可言?士林学子最重德行,你与人未婚苟合不说,还是和自己的表妹,世人会如何看你?你平日里的贤名示范可都是假的?” 萧昶烨顿时肃然,他想到别人会如何评价他不修德行,想到兄弟们会如何借此机会踩他,最关键的是,今日居然还被父皇碰到了,父皇会如何看待他,萧昶烨的脸都白了,朝地上跪去,“求母妃救我!” 郑荣妃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成拳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愤怒,声音也显得格外冷静,“你父皇这些日子病重,你不但没有侍奉在侧,还在宫里和表妹厮混,你让母妃如何救你?” 萧昶烨悔不当初,“母妃,孩儿是着了人的道了!” “可那又如何?你也看到你父皇对你有多失望了!你父皇心里会怎么想?你还在想什么呢?我可告诉你,若是你父皇把你表妹赐给你为正妃,你可等着吧,将来还有谁,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萧昶烨自然知道,外祖家里是指望不上的,不论是外祖父还是舅舅,他们都一心做学问,可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学问这玩意儿,只能成为锦上添花的东西,在夺位之争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夺位,还是要靠兵权,当年他的父皇便是这么上位的。 但也不是死路一条,郑荣妃不由得想到,今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这宫里能够将她娘家侄女诳进宫来的人,除了皇后,云贵妃,便只有陆偃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进宫的。 皇后,自顾不暇,还能想到这一茬?而云贵妃,那个妖艳贱.货一向自诩清高,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而陆偃,郑荣妃顿时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前脚在宫里和皇儿说了如何算计谢知微,后脚,陆偃就来了这一招,是巧合还是? “来人!给本宫查!”郑荣妃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她猛地拍着桌子,何嬷嬷吓得连滚带爬地进来。 “娘娘,怎么了?” 郑荣妃正要说查到底是谁把她和皇儿说的话泄露出去,却冷静了下来,这宫里,到底是谁的天下,她在宫中多年,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没,没什么!” 郑荣妃的脸色白得如纸一般,闭了闭眼,看来,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若她真的能够把陆偃争取过来,届时,谢知微看在陆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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