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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可以不来,但封后大典,他不能不来,还有,你也留下来,等过了封后大典你再回云南去。” 萧昶远不得不提醒道,“皇上,您在梓宫前继位,并不算是正式登基,您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呢!” 这也是萧昶远作为一位就藩的郡王,到现在都没有提出要尽快回封地的缘故。 “登基大典?”萧恂想了想,“先等等吧,你也暂时别回云南了,既然回来了,多待些日子再走。这边和燕京城,我都让人给你们留了宅子。” 这是对萧昶远绝对的信任了,萧昶远是做梦都想不到,萧恂的心胸气概竟然到了这一步,他愣在了原地,看着萧恂走出殿门的背影,不得不想,他是因为绝对的实力呢,还是因为他本就是这样有着一颗赤诚之心的人? 萧昶曜不得不拉扯了萧昶远一把,他忙跪下来,“臣领旨!” 萧恂已经离开了,出了殿门之后,自然会有朝臣们围拢过去,在别人的眼里,萧昶远兄弟的处境十分尴尬,可两人与萧恂相处却感觉不到。 兄弟二人联袂而出,两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点,当年,父皇是不是也是看到了昭阳皇帝心底的这一抹光,他心底的这一片赤诚,才会起了别样的心? “大哥,你真的打算去了云南之后,再不回来了吗?” “回来自然是要回来的,我这次来的时候,你嫂嫂又有了身孕,若是个儿子,我打算向皇上请旨,送回京城抚养。” 萧昶曜大吃一惊,“大哥,有这个必要吗?” “皇上还把我们当兄弟,那是他宅心仁厚,可是我们做臣子的,不能让人钻了空子,我远在云南有远在云南的好与不好,你就在京城,在朝臣们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未必没有我好。” 萧昶曜笑了一下,“我懒得想那么多,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还不如坦坦荡荡,将来如何,我想,上天自有安排。” 萧恂回到宫里,东暖阁已经重新收拾一下了,但他嫌弃,也没住进去。 想着幸好大哥当初和他不谋而合重新在燕京城里建了宫城,要不然,让他住皇帝住过的这麟德殿,他实在是不愿意。 萧恂索性在西暖阁宴息,还没坐稳屁股,内阁联袂而来。 如今内阁一共五个人,谢眺乃首辅,次辅曾士毅,兵部尚书张明贺,太常寺卿池裕德和户部左侍郎张权谨。 萧恂歪在榻上,年纪轻轻,像是没骨头一样,翘起一条腿,手里把玩着一个翡翠镯子,这翡翠通体碧绿,雕刻着龙凤呈祥的纹样,浓绿悦目,纯正无邪,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眼。 张权谨低下头,皱了皱眉头,想到张胜言的下场,他没有说话,跟着内阁其他四人一起请安,等萧恂叫了起,他又慢慢地跟着起身。 “赐座吧!” “臣不敢!”谢眺忙道,“在皇上跟前奏对,哪里有微臣们坐的礼?” 萧恂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这祖父是在帮他立规矩,实则,他不太需要这些,不过,既然是祖父开了口,他自然从善如流,“那行,那就先站着说吧,不知诸位来见朕,所为何事?” 张权谨忍了又忍,一向登基大典都是要在大行皇帝驾崩后一个月内举行,池裕德早就提了,可是皇上怎么说的,还要什么登基大典,他登基是谁不服还是怎么的? 第881章 昏君 当时是在麟德殿上,此言一出,那一干子武将们个个都跟要吃人一样,虎目圆瞪,恨不得把他们这些文臣们给瞪死算了。 可哪有皇帝不举行登基大典的?虽说梓宫前登基正位,可那毕竟只能算作权宜之计,算不得正儿八经的登基。 “皇上,臣斗胆请求皇上,这登基大典还是要举办的。”池裕德道,“从古至今,没有皇上不曾举办过登基大典,为江山社稷着想,请皇上恩准!” “登基大典?那你说说,怎么个办法?”萧恂朝池裕德看了一眼,“是只举办个登基大典呢,还是封后大典一起举办?怎么个章法,你可想好了没有?” 池裕德没听懂萧恂的意思,忙噗通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皇上,不管是登基大典还是封后大典,均是有章可循,有度可依。” “有章可循?行,这样吧,这登基大典的事,朕就交给池爱卿你去做好了,曾爱卿是礼部尚书,这原本该是你的分内之事,但朕看你最近累得很,大行皇帝的丧事让你费心了,就先歇息两天吧!” “这些都是臣的分内之事,臣不敢言累。” “那行,那你就和池爱卿从旁协理,这件事由靖江王领头。务必办好,对了,既然要办,封后大典一并儿办,规制与登基大典同。” 张权谨一听这话,什么都不顾地跪了下来,“皇上,封,封,封后大典?” “不错,怎么,朕封皇后,你有意见?” “臣没有意见,臣是在想,不知皇上封谁为皇后?” 萧恂气笑了,指着张权谨,“这人是你们谁举荐的?问出这样的话来,说话结结巴巴,君前奏对的规矩都不懂吗?” 张权谨反而冷静下来了,“臣该死,请皇上赐罪!” 事关谢知微,谢眺担心这帮文人对付不了萧恂,将矛头对向自己孙女儿,历史上,不得文人们敬重的皇后,后来有几个得了好的? 他忙跪下来,“皇上,封后之事,皇上先前没有旨意,方才猛然提及,臣也吓了一跳,事关国家社稷,张阁老有些惊慌,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皇上恕罪!” “朕只有一个嫡妻,这封后大典封谁,还要朕说吗?朕的嫡妻谢氏,封后大典自然是为谢氏所举办,朕再说一遍,一应规制与登基大典相同,不要惹朕生气!” 张权谨却依然道,“皇上,封后大典自古以来,便有例可循,一应的规制均有定制,若是与登基大典相同,敢问皇上,遵的是什么礼?” 萧恂气笑了,他盯着张权谨良久,突然发现,这皇帝当得挺有意思,身子往后一靠,手里依旧把玩着那枚玉镯子,慢条斯理地道,“张爱卿,朕想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规制相同,你帮朕想想,该遵什么礼好?” 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张权谨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萧恂盯着他的目光如炬,要将他的头顶灼出一个洞来。 谢眺朝他看了一眼,低着头没有说话。 张明贺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上前来跪下,“皇上,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仪制相同,这的确不合礼数,想必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不安。” 萧恂转动着手中的玉镯子,“朕没读过多少书,当年在南书房读书的时候,气走过多少老师,想必你们比朕都要清楚,礼数不礼数的,朕是不懂了,现在学也来不及了。朕只知道,朕是天子,连自己的嫡妻都护不住,想给的尊荣都给不了的话,朕坐这龙椅有何用?” 他身子前倾,笑了一下,“要不,你们再另外找个人来当这皇帝?” 张权谨在心里骂了一句“昏君”,却依然要做出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怕萧恂逼着他死谏,嘴里道,“臣等罪该万死!” 曾士毅站在一旁,就跟个柱子一样,眼前这一番君臣之争,好似与他这个礼部尚书没有关系。 “死一次就够了,死一万次,朕也想有个这个本事啊!”萧恂摆摆手,“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下去好好办差吧,明日朕启程回燕京了!” 张明贺忙道,“皇上,宫城在这里,您回燕京,这宫里谁主持?” 萧恂笑了一下,“朕想住在燕京,你们这些阁老们这么厉害,还要皇帝做什么?” 这话就说不下去了,张明贺只好率先告退,其他的人似乎听到了某种信号,也忙跟着出来了。 等回到了秘阁,谢眺心情复杂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其他的四人很自然地围了过来,张权谨朝谢眺拱手道,“谢阁老,令孙女乃是皇上的嫡妻,皇上敬重嫡妻,想要为令孙女举办隆重的封后大典,我等能够理解,但凡事越不过一个礼字,谢家数百年诗礼世家,难道如今不愿重名声,数百年声誉要毁于一旦不成?” 谢眺心里头的火突突突地,他孙女婿敬重孙女,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但,天家之事,就不再是一家之事了,天家之事乃是天下事,他想了想道,“张阁老,你也不必拿这些话激我,老夫一会儿回去就会写辞呈,明日就回家种地去了。” 张权谨气得不得了,也顾不上礼仪了,指着谢眺道,“你,你,这是你谢家该做的事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天底下,没有谁比你谢家受的皇恩多,眼看现在皇上执迷不悟,你不但不劝阻,竟然要撂挑子不干了,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谢眺闭了闭眼,“张阁老,老夫记得你也有女儿吧?你女儿嫁到顾家有七年了吧?七年无所出,如今也不给顾御史纳妾,你怎么不说把你次女送过去给顾御史当妾?” 张权谨深吸一口气,道,“好,好,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把我未定亲的女儿送一个过去给顾家当妾,为顾家传宗接代!” 他转身就走,许是气得糊涂了,走了两步才转过身来,对谢眺道,“谢阁老,您可要记住方才说的话,我把女儿送过去,您要劝阻皇上不要做糊涂事。”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竟然会成这样,曾士毅等人一下子有些傻眼了,到了嘴边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第882章 七出 张明贺叹了口气,道,“谢阁老,您这又是何苦呢?何必把人往死里得罪?听说顾御史因敬重张氏执意不肯纳妾,张氏性情刚烈,张家要是把妹子送过来当妾,出点事,岂不是闹得朝野内外都知道了?” 谢眺心说,也没有人怕把他往死里得罪啊! 谢眺不说话,张明贺也不好继续说下去,这件事一时半刻不好解决,又是刚刚给大行皇帝送葬回来,人人都年岁大了,累得要死要活,便先散了。 谢眺回到家里,一个人在七谏斋坐了很久,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把孙女嫁给萧恂,若今日萧恂只是个亲王,谢家都有本事护住她,偏偏,萧恂如今当了天子。 天子看似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可谢眺却知道越是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越是四面都有人虎视眈眈,越是不得自由。 谢仲柏任国子监司业,这些年来都不曾挪过位置,他担心老父亲,在七谏斋门口看了多次,见里面的灯火一直不灭,父亲也不出来,他只好上前来敲门。 谢眺让沉霜将他放进来,沉霜给二人上了茶,便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儿子听说皇上要封后,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不成?”谢仲柏担忧地问道,这些年,皇上身边除了侄女儿,连个通房都没有,侄女儿都怀了身孕了,难道皇上还有本事去哪里临时找个女人来封后? 谢眺将皇帝的打算说了,他万般无奈,“皇上有这个心,我也很高兴,他看重微姐儿,若是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一般仪制,微姐儿又能诞下嫡子,无论将来如何,微姐儿皇后的位置就稳稳当当了。只是……这的确会引起很多非议,如今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要不要劝一劝皇上。” 谢眺当然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谢仲柏这点脑子,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只好提议道,“父亲,要不要跟大哥写封信?听听他的意见?” 谢眺摆摆手,“一旦皇上决定封后,依皇上如此看重微姐儿,他必然会让你大哥回来,我们不必多做,眼下,多做多错!” 说到这里,谢眺道,“你明日给我告假吧,就说我头疾犯了,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得去燕京城里找郡主帮我治病,你们这些日子准备一下,皇上若是启程去燕京,我们也尽快跟着一起去。” 谢仲柏还没来得及答应下来,沉霜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老太爷,二老爷,李管事说有急事求见!” 一听是急事,谢眺道,“让他进来!” 李禄走了进来,行过礼后,道,“老太爷,才顾家传来消息,说是顾大太太殁了,是在张家姑娘的花轿从后角门进去后,不到一刻钟殁的。” 谢眺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沉寂,谢仲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父亲隐隐有股怒气,他忙低了头。 “是谁来报的消息?”谢眺隐忍片刻,问道。 “是张阁老家的管事来报的,说张阁老说了,并非张家的女儿没有谢家的女儿值钱,而是凡事再大,大不过一个‘礼’字!” 他说完,谢眺朝他摆摆手。 门又被关上了,谢仲柏问道,“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家的姑奶奶死不死的,跟谢家有什么关系? 谢眺不得已,将内阁大臣们反对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规制相同的事说了,道,“张权谨这是在逼着我让步,把好好一个嫡女逼死,我是没有他这份狠劲。” 谢仲柏能够感觉到父亲的那股子怒气,他也很生气,不由得道,“张阁老这是病急乱投医吧,有本事他去劝阻皇上,把谢家架在火上烤,这是几个意思?” 他很着急,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父亲,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张家没了个姑奶奶,谢家就该让步不成?将来,别人都拿这一招来逼咱们,怎么办?” 谢眺笑了笑,他有些累了,头枕在椅靠上,望着房梁上承尘,道,“明日你亲自去一趟顾家,吊唁顾大太太便是,多的话,不必说。张家是张家,谢家是谢家,谢家自有谢家人做事的原则。” “是!” 次日,谢仲柏先是去秘阁帮父亲请假,然后去了佥都御史顾元德家里吊唁,他去得有些早,正好遇到了张权谨的太太从马车上下来,还没进门,便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嬷嬷都扶不住她。 “我的儿啊,你死得真是冤啊!” 谢仲柏听到他来来回回就说这一句话,别的话也不说,顾家大太太还没有大殓,棺椁还没有摆出来,来的都是些关系近的,先来帮忙。 谢仲柏是奉了父亲的命先过来,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听说顾大太太是奉了张阁老的命,要么自请下堂,要么就……” 那人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旁边的人听了这话,浑身一哆嗦,“这是为何?天底下无子的多了去了,纳了妾室生儿子不就得了,莫非顾大人连纳妾的钱都没有?” “怎么会,听说张阁老斥责顾大太太七年无所出,还不帮丈夫纳妾抬姨娘,犯了七出之罪!” 谢仲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匆匆行过礼,与顾元德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 回到家里,父亲还在七谏斋,谢仲柏忙过去,见父亲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道袍,腰间系了一根丝绦,正闲情逸致地在写字。 “父亲!”他匆匆行礼,不等父亲问,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父亲,莫非张权谨是在用顾大太太的死逼迫父亲?” “逼就逼,我谢家的声名,可不是用谢家女儿的性命和尊荣换来的。”谢眺头都不抬一下,“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这几天安心收拾家里的箱笼,看哪些带过去,哪些不带过去,安排那些人跟着过去,那些人留下来守宅子,多费点心思!” “是!”谢仲柏见父亲胸有成竹,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离开,想起一件事来,扭头又看父亲,欲言又止,不等他开口,谢眺便道,“慧姐儿出阁的事,暂时不用跟肖氏说。” 第883章 不满 这就是不打算把肖氏带过去了。 谢仲柏半晌不说话,谢眺抬起眼皮子朝他看了一眼,他浑身一哆嗦,忙道,“是!” “给澄哥儿去封信,让他回来参加香山书院的考核,若是过了,就在香山书院读书。今年的秋闱暂时不用下场,待来年。” “是!”谢仲柏忙肃然应下。 等他踏出了七谏斋,正要回院子里去,想了想,还是背着手朝院子西北角走过去,来到了家庙门口,他站在台阶下,背手而立,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黑漆大门。 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不知道二老爷想做什么,面面相觑。 屋子里传来小肖氏疯魔般的声音,“谢仲柏,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虐待嫡妻?” 谢仲柏扭头就走,脚步快得出奇,一直走出了园子,他才停下脚步,扶着一株玉兰树,气喘吁吁。 女儿要出阁了,他想着,肖氏到底生养了女儿一场,他还打算向父亲求情,将她放出来,送女儿出阁。 谁知,她竟然死不悔改! “二老爷,三老爷回来了,要和您商量收拾箱笼的事。”来旺家的匆匆走来,似乎没看到谢仲柏的异样。 “我就去。” 来旺家的走了之后,谢仲柏站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去前院。 萧恂从宫里出来,回到襄王府,凝晖堂里还有谢知微的一些物件,他亲手将这些物件收拾起来,装进了箱笼里。 墨痕在门口晃了一下脑袋,正不知该找谁传一声,萧恂便走了出来,一面用热帕子擦手,一面道,“什么事,神神叨叨的。” 墨痕忙道,“皇上,听说顾大太太昨日殁了。“ “殁了就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萧恂边说,边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要赶着出城。 他当然不会坐龙辇走,仪仗会在后头慢慢地走,他快马加鞭走驰道的话,五天时间应当能赶到。 也不知道湄湄有没有搬进宫里去住,若是搬了进去的话,又住在哪里。他跟大哥说了,让湄湄住在乾清宫的,他可不想和湄湄分开住。 一时间,萧恂心急如焚,喊了李宝桢进来,“这些是皇后要用的,专门用一辆马车,你好好看着,不得出半点差错!” “是!”李宝桢很是高兴,皇上没有把他留在这里守着,愿意将他带在身边,他就很高兴了。 墨痕见皇上没把这话听进去,忙解释道,“皇上,听说这是张阁老在给谢首辅施加压力。” 听说与谢家有关,萧恂停了下来,道,“把话说清楚,说一半不说一半的,什么时候落下的这毛病?” 墨痕便将他打听来的事说了,道,“皇上,您说谢首辅不会真的为了封后大典的事上折子吧?” 萧恂抬手朝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个指蹦儿,“先把自己的事想好,若是想跟着我进宫服侍,就把自己那命根子给割了!” 墨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臣的老娘还等着臣给她找个媳妇,生个孙子传宗接代呢,皇上饶了臣的命根子吧!” 萧恂笑着踹了他一脚,“那还不快滚,朕都没给你封官,你算哪门子的臣?这样吧,朕给你个恩典,西疆还是北境,你选个地儿去做个七品县官。” 墨痕一听这话,跳了起来,“哎,臣这就去!” 墨痕走到门口,萧昶远和萧昶曜联袂而来,看到墨痕喜滋滋地跑出来,萧昶远郁闷的心情变得稍微好了一些,笑道,“墨痕,这是捡到宝了?跑这么快,皇上呢?” 墨痕忙两腿一并拢,反应过来,又忙给两位郡王请安,“皇上在里头呢,奴才帮两位郡王去通禀一声。” 凝晖堂原先是皇后住的地方,墨痕是知道皇上待皇后有多好,想必是不肯让外男闯进去的。 萧昶远二人便顿住了脚步,在凝晖堂前面的立定了,站着无语,等萧恂过来。 萧恂很快就出来了,邀二人往前面外书房说话,问道,“去见了皇太后了?” 兄弟二人从安陵一回来,便进了宫,去庆寿宫拜见皇太后,将大行皇帝安葬的事细细说了,皇太后一直无语,等二人说完了,皇太后就端了茶,一副不想见他们的样子。 萧昶远是兄长,自然是由他来回话,道,“已经说过了,皇太后既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萧恂笑道,“那就是好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昶远来的时候听说萧恂在收拾东西,准备即刻就启程,他不由得很是担忧,“皇上,方才臣在庆寿宫的时候,没见皇太后那边收拾东西,皇上这次去,不打算请皇太后同行?” 萧恂道,“怕是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萧昶曜的身上,“二皇兄,要不,你留在京城,等庆寿宫收拾好了,你再陪皇太后到燕京城去?”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计,比河务要复杂多了,萧昶曜不由得想起了皇太后那张冷脸,他满心不愿意,但这件事也只有他或是大哥来做,大哥既然领了封后大典的事,此时他不出力,谁出力呢? “臣领旨!” 萧昶曜忙要跪下来,萧恂起身一步扶住了他,“你也别太有压力,这件事不急,燕京那边还没有全收拾好,六部也没搬过去,皇太后若是想在这边多住几天,也是可以的。” 最好别过去了,省得给湄湄添堵。 不过,这些话,萧恂也不会当着萧昶远兄弟说,皇太后可是他们的亲祖母。 说完了话,萧昶远兄弟便告辞,从襄王府出来,两人骑着马,等出了踊路街,萧昶远才问道,“可想好了如何办这差事?” 萧昶曜想了想,道,“你我自小就不得皇祖母疼爱,说起来,皇祖母最疼爱的还是皇上,可今日听皇上的意思,竟是不想奉养皇祖母,我又能怎么办?皇祖母若是去,我欢欢喜喜地护送她去,她若是不去……” 萧昶远沉下脸,“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只说这一次,从今往后,我要是再听到了,皇上饶过你,我也是不饶你的。” 第884章 谈心 萧昶曜不由得抬头看兄长,其实,从小到大,他与大皇兄并不亲,可如今,父皇不在了,他们都是身份尴尬的人,或许是血脉里的那点牵绊,一下子觉得亲近起来了。 萧昶曜知道兄长是为了他好,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皇兄!” 萧昶远看着前方,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低着声音道,“我送你去宫门口,我们说说话。”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谈心了。 “阿恂是个无情的人,他也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也看到了三弟和四弟,如今只能算是苟活着,兄弟中,阿恂对你算是最好的了。当然,你若是存了那样的心思,这些话当我没说。“ 哪样的心思?自然是夺嫡之心了。 萧昶曜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别说这样的话,我是从无这样的心思。我母嫔的身份你也知道,母嫔从小就跟我说昭阳帝的事,我只是想到从前皇祖母对我们都不好,只护着阿恂一个人。” “这和阿恂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皇祖母和皇叔之间的事。上一辈的这些恩恩怨怨,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应当知道,皇祖母对阿恂的好,都是怎么来的?” “我知道了,大哥,三弟和四弟……” 萧昶远截断了他的话,“今天要是三弟和四弟登基,你我恐怕没有机会活下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萧昶曜便不再说话,脑子里却想着同安跟他说的话,“三殿下和四殿下突然又被送回去了,不过没有回诏狱,回到了府里圈禁着,奴才给了守门的人五两银子,从门缝里瞅了瞅,人是瘦了,精神也不是很好,可到底还活着。” 萧昶曜却不敢多想,陆偃将两人从诏狱放出来为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弟和四弟也不是傻子,知道只要对皇上动了手脚,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二人,不敢让父皇死。 陆偃见没戏了,后来,谢知微怀孕,萧恂一时赶不过来,父皇不能立时就死了,陆偃只好又将二人送出了宫,继续圈禁。 神思恍惚间,二人就到了左掖门门口,如今东华门可以进,他二人却不敢过去。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事儿也多,不陪你进去了。”萧昶远看了一眼重重叠叠的宫殿,谁也看不透他眼中的神色,“二弟,皇后是个重情义的人,有二弟妹在,你好好督办河务,将来……总是会越来越好的。” “大哥,我知道,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再回京城了吗?” 萧昶远道,“以后的事,谁也算不准。总之,你记住今日的话,哪怕没有阿恂,这皇位也未必轮得到你我,我们都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凭着萧家子孙的血脉,一份富贵还是少不了的。” 萧昶曜郑重点头后,萧昶远这才勒马掉头离开。 萧昶曜身后的护卫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马缰绳,正要进去,迎面便看到香稠来了,萧昶曜快走两步,上前道,“香稠姑姑?” “郡王爷,您来了,奴婢正要让人出宫去找您,敬嫔娘娘让您去福宁殿说话。” 萧昶曜不知母嫔有何事很是着急,宫里的规矩,不管心里有再多疑惑,都不要说出来。他脚步走得快,香稠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福宁殿。 依旧是在偏殿里面,敬嫔听到动静从次间走了出来,迎着儿子道,“你进来说话吧!” 她坐着受了儿子的礼,便亲手扶着儿子起身,“在母亲跟前,不必这么客气。” 这两年,她虽一个人在宫里,上头没有皇太后皇后和那些妃子们,日子过得很自在,原先的谨小慎微也跟着去了一些。 换了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受儿子的礼。 萧昶曜心头稍微好受了一些,起身,与母亲隔着小几坐着,接过了香稠递上来的茶,问道,“母亲,您找儿子有什么事?” “你怎么进宫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萧昶曜将萧恂让他送皇太后去燕京的事说了,他心头说给萧昶远的那些话,没敢说出来,只道,“儿子和大哥从安陵回来,就进宫去见了皇太后,皇祖母许是嫌弃儿子没志气,一句话都不曾对儿子说。” 敬嫔叫儿子进来,原也是问这事,此时听了,她看着儿子道,“你心里很难过?是不是还后悔当日没有听你皇祖母和父皇的话,应了太子之事?” 萧昶曜忙起身跪在地上,低着头,“儿子不敢,儿子没这么想,儿子从未想过要当太子,继承大统。” “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很敢!”敬嫔怒道,“你心疼你的皇祖母,心疼你父皇,你眼里只看到了你皇祖母和你父皇被欺负,你可曾想过,他们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 敬嫔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前,“连你都这么想,可见天下人会怎么想!” 她转过身来,看向萧昶曜,“你这样的性格,又如何担得起这天下呢?优柔寡断,是非不分,即便皇位让你来坐,你也不过是当一个昏君,平白葬送了祖宗的江山,对不起天下的百姓罢了!” 萧昶曜低着头,“儿子不敢!” “你可知道,你妻儿回京之后,陆大人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问我要不要跟着他们去燕京城?你如今心疼你皇祖母和父皇,可你想过没有,你父皇封你大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封你个爵位?你竟然还想这些!可见,你实在是没有良心。” “儿子糊涂!” “你起来吧!”敬嫔走到萧昶曜跟前,“你若再这样想,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儿子错了!”萧昶曜不敢起来,“求母亲原谅儿子,是儿子糊涂了!” “皇上既然让你请皇太后去燕京,你便尽力去做吧,哪怕你自己担一个不孝的名声,你也不能让天下人骂皇上不孝。” “是,儿子记住了!”萧昶曜松了口气,“母亲呢?” “我既然是你父皇的嫔妾,看皇上如何奉养我这个庶叔母了,是去宫里住着,还是跟着你们住,待我去了燕京城再说。” 第885章 回来 “是,只儿子不能护送母亲去燕京城了。” “我要你护送做什么,宫里一切都有安排。”她正说着,香稠进来了,道,“娘娘,张婕妤和俞选侍求见!“ 敬嫔成了宫里位份最高的人,眼下,大行皇帝已经安葬,皇帝又离京了,这宫里还有不少服侍过先帝的人,上面又没给出个章法,一时间人人自危。 敬嫔又能做什么?她也不想做什么,想着都是可怜人,便道,“请进来吧!” 她们这些先帝的嫔妾们,最好的结局便是去守陵,可又有谁的心是知足的? 萧昶曜也心知这一点,忙起身告退,他出门的时候,目不斜视,自然没有留意到,张婕妤和俞选侍从他身上擦过去的目光。 燕京城里,谢知微坐在坤宁宫里读着萧恂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信上,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将他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纸,到了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知微反反复复地将信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折好了,放在匣子里收好。 容氏从京城回来后,在燕京城里没待两天,便去了京兆府,她担心谢知微生了之后,她舍不得走开,趁着这段时间还闲着,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宫里,谢知微一个人住着,皇极殿虽说给陆偃留着了,他留在宫里的时间虽然多,却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前些日子,工部让萧惟去挑王府,萧惟挑了一座面积不大,但园子颇有江南韵味的园林,最近在忙着做一些小修葺,倒是萧灵愫,跟着住进宫里来了。 她算着这时候,嫂嫂午睡醒来,便进来了,“嫂嫂,今日日头不烈,我陪嫂嫂去外头走走吧!” 这已经是四月下旬了,谢知微身孕五个多月,她的肚子大得出奇,进宫之后,崔亭湛不好进来为她诊脉,每五日,王世普来给她请一次平安脉。 谢知微便托着肚子起了身,“正好,慧姐儿是五月十八的婚期,这都没几天了,我要给她挑点礼物压箱底,你陪我去瞧瞧。” 姑嫂二人一起朝外走去,去了内库,里头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不少奇珍异宝,谢知微笑道,“你有没有想要的?你也随便挑两件?” 萧灵愫笑道,“我要是瞧中了什么,我自会向嫂嫂要就是了。” 谢知微道,“那行,你也别跟我客气。明日顾家大太太要进宫来见我,你早些过来,陪我用早膳。” 萧灵愫的脸一红,蚊子似地应了一声,明白顾大太太进宫,是为了来相看她。 “顾家搬了过来,听陆大人的意思,朝廷肯定要起用顾家的人,顾家也是诗礼世家,顾大太太是个极好的人,娘家是颍川陈氏,顾大太太的母亲还出身孔府,最是知书识礼。” 谢知微说到这里,担心给萧灵愫压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不过,将来你若是嫁过去了,和那边过不好也没关系,凡事,咱们占个理字就行了,若是真不投缘,你回来跟我说,我会为你做主。” 萧灵愫鼻子一酸,她含着泪笑道,“嫂嫂,哪有这样的?谁家不是让女儿去了婆家,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谢知微却道,“没有这回事,这日子比树叶还稠呢,忍一时之气也就罢了,哪有天天忍气吞声的,这对身体不好。人与人之间,都是投缘,若是不投缘,咱们就不必勉强。” 萧灵愫哭笑不得,“嫂嫂,您这是让我去了别人家里,飞扬跋扈么?顾大太太要是听到了,怕是会担心死了。” 谢知微哈哈大笑,她挑了一尊三尺高的珊瑚树,福禄寿三星,一柄金镶玉如意,一套金累丝五凤朝阳嵌红宝石头面。 头面上的宝石呈樱桃红,浓烈纯正,晶莹剔透,又充满了喜庆。 谢知微一共三套红宝石头面,她指着旁边一套鸽血红宝石头面,“等你将来……,我就把这套送给你,好不好看?” 这套头面中,最大的一颗鸽血红宝石约有成人的大拇指般大小,金累丝的凤尾上一字儿排开七根翅膀,每一根翅膀上由大到小一颗宝石,热情似火,极为罕见。 萧灵愫心头砰砰跳,激动地点头,“嫂嫂赐下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谢知微笑起来,让玄桃将她挑的礼物用匣子收起来,与萧灵愫往外走,才走到门口,杜桂便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在离谢知微三步远的地方刹住了脚步,“郡主,皇上回来了!” 皇上? 萧灵愫怔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惊喜地握住谢知微的手,“嫂嫂,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 谢知微心情有些复杂,她并没有想好如何与萧恂相处,人到了高位是会变的,这些天来,她的心里很不平静,可是,到了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很想看到萧恂,很想看到他! “人到哪儿了?”谢知微的语气有些急促,边问边往外走。 萧恂的马儿直接冲进了午门,过了金水桥,冲到了太和殿前的广场,从昭德门进,过了中左门,出后右门,看到陆偃从皇极门迎了出来,他高兴不已,勒马下来,上前与陆偃拥抱一番,“大哥,湄湄呢?” 陆偃上下打量他一番,眉眼含笑,“郡主住进了坤宁宫。” “你不是说,乾清宫是我住吗?怎么把湄湄安排在了坤宁宫?” 陆偃不由得好笑,“这是我能安排的吗?是郡主执意要住进坤宁宫。不过,阿恂,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如今当了皇帝了,盯着你的人可不少,我才来,郡主就说,好多女子进了桃源书院,目的就是想进后宫。“ 萧恂吓得跳了起来,他匆忙朝坤宁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把将陆偃拉到了立柱的后面低声道,“大哥,你得帮我!” 陆偃挑起长眉毛,“我帮你?我如何帮你?你要是想让我帮你说服郡主为你纳后宫,我可做不到!” 萧恂急得跳脚,“我有这么说吗?我是要你帮我,大哥,我答应了湄湄,答应过谢家,这辈子只要湄湄一个,我不能食言。” “原来是不想食言啊!”陆偃意味深长地道,“也是,人无信而不立,更何况你还是天子,应当一诺千金。这也没什么不好,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不过……” 第886章 皇后 陆偃顿了顿,斜睨了萧恂一眼,“你为什么要把这话说给我听?你不会将来想纳妃了,或是想换后了,你要杀我灭口吧!” “大哥,我是那样的人吗?”萧恂快哭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心思了?” 陆偃道,“很多事,可以勉强自己,可这宠妻纳妾,却是半点不能勉强的。阿恂,若你将来真的有看上了的女子,你跟我说,我来帮你想办法。你万万不能勉强自己,觉得自己是为了郡主,才受这种委屈,毕竟你以后乃是这天下之主。” 萧恂低着头,摸了摸鼻子,“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赶了四天四夜的路,就为了早点回来看湄湄,还有你,我累得满脑子都是浆糊了,你还给我挖坑。我是承诺了谢家没错,可我是真心实意的,一点儿都没有勉强。” 陆偃笑道,“那就好,你去吧,郡主也等你等得好久了!” 他话音方落,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知微已经穿过了乾清宫走过来,喊道,“阿恂!” “湄湄!”萧恂跟个孩子一样跳起来,蹦过了高高的门槛,朝谢知微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欢喜地在大殿里转圈。 “哎呀,你快放我下来,我头都晕了!”谢知微吓了一跳,忙紧紧地抱住萧恂的脖子,萧恂忙停了下来,却不肯放下她,一双溢满了笑意的眼睛细细地打量谢知微,见她瞧着圆润了一些,才很是满意,轻轻地将她放了下来。 谢知微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双手扶着肚子,萧恂歪着头盯着看了好久,才忍不住惊叹道,“湄湄,怎么长这么大了?” 他心头一动,含情脉脉地看着谢知微,“是不是很辛苦?” 谢知微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前两天,她都能感觉到胎动了,血脉相连的悸动一直在她的心底,此时,眉目间不自觉地就溢出母爱的光辉,显得格外圣洁。 “不辛苦!”谢知微笑道。 萧恂却是一点儿都不信,他上前一步,牵起了谢知微的手,两人朝殿内走去。 陆偃站在门口,含笑地朝二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李宝桢还没有过来,牧剑锋在殿门外等着他,陆偃让小太监将牧剑锋带到了左角楼旁边的南薰殿,这些天,陆偃一直在这里处理政务。 芝麻进来给牧剑锋上过茶之后,牧剑锋抿了一口,打量这南薰殿,笑道,“督主,这里比起京城来可是要好多了。” 陆偃道,“皇上虽然还没有下明旨迁都,但以后这里理所当然要成为京都,你们以后说话要注意些了。” “是!”牧剑锋忙起身拱手。 陆偃摆摆手,让他坐下,道,“说说吧,陪都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牧剑锋这才重新落座,道,“靖江郡王领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差事,延平郡王领了护送皇太后来燕京的差事,二人从襄王府离开的时候,有过小小争执,不过,说是争执也不太合适,靖江郡王对延平郡王有过不太严厉的训斥,之后,延平郡王便进宫,先是打算去庆宁宫见皇太后,后来,敬嫔娘娘将延平王叫了过去,敬嫔娘娘再次训诫了延平郡王。” 陆偃点点头,“骨肉亲情,刀斩不断,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盯着些,别让他酿出大祸来。皇太后那边如何?” “皇太后将娘家的侄孙女儿殷氏召进宫里陪伴,承平大长公主和庆云侯夫人经常进宫陪皇太后说话。庆云侯府在收拾箱笼,想必会进燕京城。” “听说内阁最近不太平?” “是!两位张阁老逼着谢阁老向皇上上谏言,说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规制相同,不合礼数,谢阁老便说张权谨阁老的女儿嫁到顾家七年无所出,不予顾御史纳妾,也不合礼数,为何不见张阁老夫人教女。” 牧剑锋见陆偃两道长眉皱得快要连到一块儿去了,他斟酌用词,道,“阁老们从陪都宫里出来的当天,张权谨就将庶女送到了顾家为妾,并严词指责顾大太太,顾大太太羞愤不已,服毒自尽。” 陆偃靠在紫檀木椅子上,他一只手搭在书案上,手边一个粉青釉菊瓣茶盏,他修长而又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着,相得益彰得如同一副唯美的画卷。 牧剑锋朝这边瞥了一眼,心头震撼,却忙收回了目光。 督主生得美,但凡有人对他流露出一点点的哪怕是欣赏的目光,这样的人都没有活下来的。 “张权谨是如何进的内阁?”陆偃这几年在朝政上花的时间不多,他几次出征,又要盯着皇帝,也是分身乏术。 牧剑锋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道,“谢大人既是首辅,这些年朝政又是谢大人在总理,张权谨进内阁,想必谢大人也是首肯的。” “张权谨与张明贺是同族吗?” “不是,两人只是同姓而已。” 陆偃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那就好好查查,张权谨,本座都没有印象的人,竟然一步登天,入了内阁。” “是!”牧剑锋起身,脑门上都是汗,他实在是猜不透督主说这句话的用意,也觉得张权谨这人真是多事,封后大典是他一个内阁该管的事吗? 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在乾清宫转了一圈,乾清宫的后面是交泰殿,再之后,才是坤宁宫,他与谢知微并肩在乾清宫后的月台上,指着交泰殿后面的坤宁宫道,“湄湄,你看,从这里到坤宁宫有多远,走路的话,至少要一盏茶的功夫吧?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行呢,所以,你和我一块儿住乾清宫好不好?” 谢知微没有说话,陆偃说萧恂早就嘱咐了,让她住进乾清宫来,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朝臣们会如何说?民间知道了又会怎么说? 等到了这个位置了,谢知微不得不多想,她不仅仅是萧恂的妻子,未来大雍的皇后,她的背后,还有谢家。 谢家的祖训乃是“勤、俭、慎”,而所谓“慎”,从心,诚也,谨也,德之守也。 第887章 温柔 “阿恂,我也不想和你离这么远,不想我们虽然是夫妻,可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天长日久,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揣摩对方,有揣摩对了的时候,也有揣摩错的时候,一旦猜错了,就会有误会……” “是啊,是啊,湄湄,所以,夫妻就应该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才会想让你搬到乾清宫来呢。” “可是乾清宫的话,你看,明间和东西次间都想通,我要是住进来的话,就要改造一下,可这是大哥哥设计的,原本就很好,要是再改造,也会很麻烦。” 她朝乾清宫西面的养心殿看去,“阿恂,我最喜欢那座殿,大小和格局都很合适,而且,娘住在慈宁宫,那边离慈宁宫也很近,我就住在你和娘的中间,好不好?” “走,我们去看看!” 萧恂也觉得很好,要是湄湄不愿意住在乾清宫,那他就和湄湄一起住养心殿好了,他又不是非要住在乾清宫的。 两人从月华门出,穿过夹巷,便是遵义门,进了遵义门,左边是一道玉影壁,右边是养心门,入门又是一道影壁,绕过影壁,便是养心殿的前殿,东西配殿及后殿。 前殿一共五间,后殿则是七间,萧恂前后看了一遍,才发现,这养心殿与他们在襄王府的凝晖堂格局几乎一模一样。 站在前殿与后殿中间的庭院里,萧恂情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他的侧脸贴在谢知微的额头上,动情地道,“湄湄,都是我不好!” 谢知微搂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阿恂,你很好啊!” “都是我不好,总是让你一个人,凝晖堂那么好,我也没有陪你在那住几天。” 还有后来在京兆府的宅子,搬到真定府之后的凝晖堂,萧恂不由得想到,湄湄把每一个他们住过的正屋都取名叫凝晖堂,是不是就是想让他别忘了她? “我一点儿都不好,我总是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萧恂愧疚不已,他松开谢知微,将她鬓边落下的一缕头发顺到了耳后,深情凝视她的脸,“连你怀孕,我都没有好好陪你。” “你以后可以好好陪我了啊!”谢知微牵起萧恂的手,“阿恂,我们让人把东西都搬过来吧,把这里布置成和在襄王府的凝晖堂一样,好不好?” “好!” 萧恂真是很庆幸,他将湄湄留在凝晖堂的很多东西都装进了箱笼,很开心地道,“湄湄,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凝晖堂留了不少东西?我想着,我们或许再也不会回去了,这一次,我就让人帮你全部都带过来了,我让李宝桢在后面押着,过几天就到了。”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谢知微兴奋地和萧恂在养心殿里转来转去,“阿恂,前面的东西配殿就留给你用,后殿两侧的燕喜堂和体顺堂就留给我用。“ “好,你说什么都好,一切都照着你的做。”萧恂很喜欢看到谢知微这么开心,只觉得,只要她开心,让他做什么都好。 燕喜堂和体顺堂各五间,对着两道如意门,谢知微便将这两处用作待客之所,体顺堂正中设座,燕喜堂则设炕,中间摆放炕桌。 养心殿一应的摆设均齐全,杜桂和李椿安排人将谢知微日常的用具从坤宁宫搬了过来。 后殿的西稍间用作内室,靠燕喜堂中间有个小耳房用作净室,谢知微安排人担了热汤,她亲自拿了萧恂的衣服进去,正好看到萧恂跨步进浴桶,一不小心便看到了他光洁而又结实的后背。 谢知微的心头一阵狂跳,正要扭头离开,萧恂喊她,“湄湄,过来!” 谢知微背对着他站着,“我让小太监进来服侍你!” “我就要你服侍我!”萧恂耍赖道,“你要是不来,我就过来捉你了!” 岂不是会把他看得一清二楚,谢知微的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曾经的一幕,红烛的光透过床幔照进了拔步床狭窄的空间里,在他的身上镀上了淡淡的一层红晕,汗珠从他的身上滚落…… 谢知微不敢再想下去了,两腿有些发软,声音颤抖,“你,你别起来,我,我这就过来!” 背后没了声音,谢知微咽下一口口水,她转过身,便看到,热气氤氲的浴桶里,萧恂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是如此认真的深情与期待。 谢知微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萧恂的眼睛,她从来不知道,这双眼睛在面对她的时候,是如此温柔而又无害。 谢知微的手,轻轻地搓在萧恂的肩上,她的手没有太多的力道,萧恂握住了她的手,她哪怕没有身孕,他也是舍不得她受力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了,他哪里经得起她这般。 “湄湄,我自己来!” “那我出去帮你准备衣物?” 谢知微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便扭过了头,不敢看他,也不等他说话,便逃也似地离开,身后传来萧恂紧张的声音,“别着急,我不起来,小心摔着。” 紧接着是萧恂哈哈大笑,谢知微不由得满脸羞恼,忍不住腹诽,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似乎总是这么开心! 给萧恂的接风宴摆在了东配殿里,谢知微请的人不多,萧恪夫妇,萧惟,萧灵愫,陆偃,还有谢明澄和谢明溪,因都是至亲骨肉,便没有分桌,一张八仙桌,围了一圈。 萧恂坐在主位,谢知微和陆偃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其余的人序齿而列。 萧恂与谢明澄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他是谢知微的大弟,问道,“之前不是说你在外头游学,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明澄忙起身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臣正好游历在燕京附近,听说杨先生奉旨在香山开书院,臣便过去看看,刚好通过了香山书院的考试,三天后入学,便索性回了燕京,不打算再出去了。” 第888章 国舅 谢明澄还没有接到谢仲柏送过来的信,他还不知道,祖父也打算让他进香山书院。 萧恂便问道,“准备今年下场?” 谢明澄愣了一下,他还不知道今年有没有秋闱,便道,“这个倒是没有打算,想过几年再下场。” 谢明溪在一旁道,“姐夫,姐夫,今年有秋闱吗?” 萧恂脸上的笑不由得多了些,他抬眼看向谢明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你也想下场?” 谢明澄不由得低头笑起来,“五弟,你还没有进学呢,你打不打算参加明年的县试?” 谢明溪也知道萧恂在调侃他,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都喜欢摸他的头,可是,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范先生说了,要我明年争取考个童生,我觉得还是没问题的。” 谢知微被他逗笑了,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别说这些大话了,你知不知道要考上童生有多难?万一要是考不上,大家可都听到了,我看你嫌不嫌丢人。” 谢明溪习惯性地要往姐姐的怀里靠,可是看到她的肚子,立时就站直了,“姐,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人的。范先生跟我说了,明年二月里县试连考五场,四月里府试连考三场,都过了才是童生。” “咦,你今年怎么没有参加考试?”谢明澄道,“要是考了,你现在就是童生了。” 谢明溪道,“我最近几年都没有好好准备,我先跟着范先生去押运粮草,后来范先生又让我跟着俞先生学稼穑,我今年都十一岁了,范先生才说明年干脆一鼓作气考下去。” 陆偃在一旁听着,笑道,“那你好好学,明年等你的好消息,若是过了,就让你姐夫好好奖励你!” 谢明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有什么奖励?” 陆偃卖了个关子,“你不是从九品的伴读吗?将来小皇子出生,总不至于让你这个当舅舅的来伴读吧?你想不想升官?” 陆偃说起这个,萧恂不由得想到当年在杏花林子里头,谢明溪开口就自称“臣”,他噗嗤笑出声来,谢知微和谢明澄也想起了往事羞得脸都红了,只觉得丢人。 萧惟偏偏在一旁催道,“还不快跪下谢恩!” 谢明溪正要跪着,萧恂一把扶住了他,“你还真的想升官啊,你想好了要当什么官没有?” 谢明溪挠挠头,求助地望向了陆偃,陆偃端着茶杯,唇角含笑,没打算帮他的意思。 他的眼角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为难地道,“姐夫,我也不要当什么官了,别人都喊我国舅爷了,这官已经不小了。” 陆偃正好含了一口茶,听到这话,噗嗤就喷了出来,呛得直不起腰来,他还从未这么狼狈过,忙起身走到了窗边,机灵的小太监忙递给他一块帕子,他擦了嘴脸,一张玉一般的脸上,飞起了一片火烧云。 萧恂忍俊不禁,点头道,“是,国舅爷这官的确挺大的,谁都得叫你一声爷嘛!” 谢知微气得伸手掐了萧恂一把,“弟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陆偃转过身来,随手将帕子扔给了小太监,走过来揉了揉谢明溪的头,“算了,别听你姐夫的了,你姐夫也是个抠门的,等你考过了院试,讨赏的事都好说。” 几个人围着桌子,好生吃了顿饭,席间,萧惟和陆偃陪着萧恂喝了几杯酒,也没有“吃不言”的规矩,都谈笑风生,兴致颇高。 “大哥,你还歇在皇极殿的话,离这边也太远了一点吧?我看懋勤殿就很好,南薰殿都远了点。”萧恂道。 懋勤殿正对着体顺堂,陆偃想了想,“那儿好是好,可离前朝也太远了点,要不就南书房吧。” 南书房在乾清门的西面拐角处,就一个犄角旮旯。 萧恂道,“在南书房还不如就懋勤殿呢。” 谢知微想到,懋勤殿在适光门内,那道门相当于是前朝与后宫的一道仪门,便道,“我看大哥哥就住南书房那边好了,南书房旁边就是内奏事房,连通起来,也很宽敞。” 陆偃原先也没打算住皇极殿,萧恂没有回来,谢知微一个人住在宫里,偌大一个皇宫,实在是太过冷清了些。 见萧恂还有些犹豫,陆偃便笑道,“这么大的一个皇宫,哪里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你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大朝会什么时候开,让哪些人来,到现在你都还没有下旨迁都。” 萧恂笑道,“我不都还没有登基吗?有大哥和内阁在,我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他朝谢知微的肚子看了一眼,“大哥,天气眼看越来越热了,我想陪湄湄去香山住几天,你看怎么样?” 香山别苑是给了杨洽做书院,但那里还有一座行宫。原先萧恂的名分未定,不好贸然侵占,如今他虽然未登基,但也是名义上的皇帝了,住进行宫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谢知微也吃了一惊,她见陆偃眉头拧在一块儿,忙道,“阿恂,我现在这副样子,不好出京吧?再,二妹妹要出阁了,我还想到了那天,去看看呢。” “那就等你二妹妹出阁了,我们去香山行宫避暑,大哥,你也一起去。” 陆偃是没有办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满腔的郁气也一并咽了下去,他如今算是明白了,萧恂登基对他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阿恂,我是不可能陪你很久的,你也说过,你的第二个孩子要过继给我,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要养孩子,该你做的事,你要好好做。” 萧恂呵呵一笑,心说,湄湄生了这个,他好几年都不打算生孩子了,要不然,他自己憋得难受,只怕大哥的算盘要落空了。 他猛地点头,“嗯,嗯,我记得呢,先辛苦大哥帮我忙活几天。” 谢明溪道,“陆大人,我母亲说我姐姐有可能怀的是双胞胎呢!” 萧恂一时失态,一筷子敲在了谢明溪的头上,“你胡说什么呢,你姐姐怀双胞胎不辛苦吗?” 第889章 节制 谢明溪委屈极了摸着头,“姐夫,我姐姐怀双胞胎,不是跟你有关吗?你打我做什么?难道你当了皇帝,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谢明澄吓得一哆嗦,正要呵斥弟弟,陆偃慢悠悠地一挑眉,朝萧恂看去,“阿恂,你是不想把孩子过继给我呢,还是你想我多给你卖几年苦力?” 萧恂抹了一把脸,“大哥,你想多了,你给先皇卖命也是卖,给我卖也是卖,我哪里舍不得把孩子过继给你,我是怕湄湄怀双胎太辛苦了。” 萧灵愫在一旁看得抿着嘴直笑,她侧身对谢知微低声道,“我大哥原来这么会耍无赖啊!” 谢知微笑道,“别瞎说实话!” 夜里,沐浴过后,谢知微侧身躺在萧恂的怀里,她环着萧恂的腰,有些担忧地道,“阿恂,我其实也很担心怀的是双胞胎,要是龙凤胎还好,一对凤胎也没关系,就怕是一对龙胎。” 萧恂心猿意马,但什么都做不了,拍拍她的肩,“别瞎担心,没事的,不是说了要过继一个给大哥,丢给他,不用管。” 谢知微顿时哭笑不得,“哪能这样,我虽然不至于舍不得,可是都是我们的孩子,那岂不是太厚此薄彼了些?” “乖,别担心,就算是一对龙胎,那也分先后出生,分长幼,就看谁先抢着出来了。就算生得一模一样,也没关系,总是有解决的办法的。你现在安心养胎,别因为生孩子,就把身体养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这的确不是她会担心的事,她的肚子里百分之百是双胞胎,之前三表哥跟她说过,还说,让她谁也不要说。 双生子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也十分难得,可这样难得的事,却不该发生在皇家的嫡妻头胎身上。 有了萧恂这句话,谢知微担忧了很久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黑暗中,萧恂却睁开了眼睛,明亮得像是两盏灯笼,他不由得想起大哥私底下跟他说的话,“若是双生子,后落地的那一个,就由我抱走,我会带着他远离京城,你跟湄湄说,孩子跟着我不会受苦,会很平安。” 萧恂的手轻轻地抚在谢知微隆起的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里头的小东西猛地一脚踹来,他就感觉到掌心下的肚皮一鼓。 “若上天怜惜,请不要让湄湄怀上双生子。”黑暗中,萧恂闭了闭眼睛,只要想到将来,有个孩子会被带离,或许他们一生都难得相见,他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更何况湄湄,但他也知道,大哥的打算没有错。 湄湄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嫡长子,将来肯定要被封为太子,若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乱国的征兆,谁会放心呢? 只是,这样的沉重的负担,不该湄湄来背。 永新伯府被赐了新宅子,在明时坊,门前是崇文门里街,比起陪都的宅子多了一进路,又在内城,永新伯一搬过来,将燕京城逛了一圈后,就高兴坏了,花高价钱买了一坛子花雕去找襄王爷喝酒。 襄王爷将他迎了进去,闻到了酒香味儿,有些着急,“国丧是二十七天,可我这做弟弟的,要服齐衰,九个月,我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你,你这么坑我?” 永新伯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一哆嗦,提着的酒坛子正好上面的绳子不知怎么地就断了,哐当一声,酒坛子砸在了地上,一坛子酒有个五斤重,淌得满地都是,满屋子都是酒香味。 襄王目瞪口呆,良久,叹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百花酿。” 谢知微原先用来酿酒的方子,春天是桃花酿,夏天是荷花酿,秋天菊花酿,冬天梅花酿,后来世人索性统称为百花酿。 永新伯吓傻了,孝期是不能喝酒的,也不知道闻了酒味儿算不算是违制了,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听了襄王的话道,“王爷,百花酿实在是太贵了,我也想买,还是买不起。” “你拉倒吧,就你穷得都快当裤子了,你还喝百花酿。本王听说,你又纳了一房小妾,进门就有了身孕,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节制点呢?” 永新伯快哭了,摊开两手,无奈地道,“我也没怎么样啊,就进门那晚,我留在了她房里,她就有了身孕,王爷,我现在都不敢碰女人了。” “你少在我面前哭丧,我看,谢眺那老头,算计了一生,这一次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把孙女儿嫁给你当儿媳妇。谢家嫁女儿,听说,一个女儿,公中出两万两银子,这还不算父母补贴的,你这个儿媳妇在闺中的时候,名下就有铺子还是有地,是我儿媳妇给的,你说你是不是看中了谢家闺女嫁妆多,才打起了人家的主意?“ 这是死都不会承认的事,永新伯忙摆手,“王爷,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永新伯府再穷,也不能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啊!” 他哭丧着脸道,“更何况我这个儿子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么多年,他在外头,听说跟着皇上挣了不少钱,一分钱都不拿回来补贴家里,可真是一只白眼狼啊!” 襄王“啊”了一声,惊讶道,“不是吧,不是我说你,你这养的是什么儿子啊,我可跟你说,我儿子,别看当了皇帝,以前在外头打仗,挣的钱可是一分不少地拿回来花。王府搬迁,世子娶亲,他一口气就给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 永新伯现在恨不得天上掉下个十万两砸死他算了,他来之前,曹氏就在家里骂他,说他没本事生这么多,张张嘴都要吃饭,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在生,儿子要娶亲了,连三千两银子的聘金都拿不出来。 他也是愁死了,同样是儿子,不说十万两银子了,许良可是一千两银子都没有拿回来啊! 幸好伯府还有祖上留下来的一些产业,只是,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好好经营,收益不多,偏偏他家里人口还不少。 第890章 孙子 书房里收拾干净了,但一股醇香弥漫着,三里之外都恨不得能闻得到,这要是被有心人误会了,怎么说得清楚? 襄王看到永新伯这鬼样子就头疼,便撵他,“哎,你走吧,走吧,酒又没喝到你的一滴,还惹了一身臊。” 永新伯唯唯诺诺,不太会说话,便直言道,“我酒是买了的!” 意思是我钱是花了的。 襄王听了这话,直愣愣地看着永新伯,直到永新伯被看得抬不起头来了,襄王压住怒气,点点头道,“行啊,要不是怕耽误了孩子们的婚期,我要把你送到诏狱去再待几天。你也算是命大,躺了半年,又活过来了。” 萧贵怕把王爷气出个好歹来,忙进来请永新伯出去,亲自送了永新伯出门,回来后,对门房上的道,“以后永新伯来,你们机灵着点。” 萧恂骑着马过来了,萧贵一抬头看到了,忙弓着腰上前去,“皇上,您怎么来了?” 萧恂将缰绳扔给了他,“我爹住在这里,我不来?” 襄王听到了萧恂的声音,忙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萧恂捏了捏鼻子,有些无奈,“父王,要不,您跟着我住进宫里去吧!” “我不去,我这宫里去做什么,我才不去呢。” 萧恂朝书房里走,愈发浓烈的酒味,他吸了吸鼻子,道,“爹,您要喝酒,就不能避着点吗?小心御史参您!” 襄王冤死了,朝萧恂哈了一口气,“你闻闻,我有没有喝酒,我就知道会被许成这死狗坑死,他肯定是故意的,我以前让他在诏狱待了那么久,他现在就来故意害我。” 萧恂听得有点懵,萧贵给他上茶,笑着将永新伯来找襄王喝酒,襄王不能喝,一坛子酒砸在了书房地上的事说了。 萧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点头,“爹,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爹,您要是不住到宫里去,别人肯定要骂我不孝,儿子就求您了!” 儿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求过他,襄王是最受不了萧恂这招了,他心头一软,“好了,这么大的人了,都当了皇帝的人了,你还跟父王来这套,你说说,你准备把我安置在哪里?” “儿子想着,您受不得拘束,就把乐寿宫那一块留给您,您随便住。横竖家里人少,我和湄湄住养心殿,乐寿宫前面是宁寿宫,就让皇祖母住那里好了。” “行,我知道了,我改日搬,反正眼下还不着急,我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萧恂笑道,“行,您说了算。” 襄王问道,“我孙子怎么样?最近还听话吧?” 萧恂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父王说的孙子是谁,不由得笑道,“应是个调皮的,不太安分。” 襄王哈哈大笑,指着廊檐下一个虎皮鹦鹉道,“瞧见了没,我最近在教这鹦鹉背诗,已经会背一句了,我打算把这鹦鹉教会了,将来让它教我孙子背诗。” 说着,襄王得意地上去,逗弄这鹦鹉,“离离原上……” “笨蛋,笨蛋,笨蛋!” 襄王气得差点把鹦鹉揪出来拔毛了,萧恂生怕把他父王气出个好歹来,忙上前道,“爹,您孙子以后肯定要请博学鸿儒来教的,哪有让鹦鹉教的道理?您要是得了空,做几把小弓箭啊之类的,或是物色一匹小马驹,何必跟着短毛畜生过意不去呢!” “你说得有道理!”襄王又兴致勃勃起来了,“要说小马驹,小孩子一开始肯定要弄一匹矮马骑,这好的矮马,要靠运气,我明日开始就到马市上去瞧瞧。” 父子二人难得有空在一起说话,说到兴起,萧恂留在了襄王府用饭。 谢知微正在燕喜堂见谢知慧,姐妹二人有两个月没见面了,定了婚期之后,谢知慧要待嫁,便很少去看谢知微。 “有没有说,会不会让二婶来送嫁?” 谢知慧摇摇头,神色间难免落寞,却很快坚定地道,“许是没什么母女缘分吧,这话,我也只敢跟大姐姐说。我听余姨娘说,父亲本来是想去祖父跟前帮母亲求情的,谁知,去了家庙,听到母亲正在骂他,父亲哪里还有好心情?” 大约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压了很久了,谢知慧道,“我也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这样,她愿意过这样的日子,那就过吧!” 谢知微不想让妹妹在成亲前这么难受,便道,“听说永新伯府又有个小妾怀孕了,前两天,伯夫人还和伯爷吵了一架,说是伯爷养这么多庶子庶女,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连嫡子娶妻聘金都出不起了。我倒是听皇上说,许良自己攒了不少私房钱,有几处产业很不错,听说他还有两艘海船,每年的收益不说十万八万两,三五万两总有。” 谢知慧极为吃惊,她瞪大了眼睛朝姐姐看了一眼,见姐姐笑眼里带着些戏谑,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头来。 “许良是个聪明的,伯夫人也很能干,将来的日子,你不用愁,伯府里短了谁的吃穿,也短不了你的,嫁过去之后,好好儿过日子,有了什么难处,不好跟祖父和二叔说的,就来跟我说。” “大姐姐,我知道的,我不怕。” 谢知微便叫来了玄桃,将她给谢知慧挑的礼物端上来,“本来准备给你送家里去的,还没来得及,你先瞧瞧!” 谢知慧只看了一眼,很是惊慌,“大姐姐,这太贵重了!” “说得什么傻话?”谢知微叹了口气,“一晃,你们都要出阁了,也不知道祖父将来给大弟选个什么样的,一定要是性子很好的才行。”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谢知微让玄桃送谢知慧出宫,另外让杜桂亲自带着礼物送谢知慧回家。 临走前,谢知慧才想起一件事来,“大姐姐,云华姐姐让我和大伯娘给你带话,说她想进宫拜见你!”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了陆偃,一阵头疼,她扶了扶额头,“我知道了,你跟她说,让她要来的话,就往奏事处递牌子就是了。” 第891章 生情 谢知慧见姐姐像是很烦恼,想问,又不好开口。 谢知微见天色不早,让她早些出宫,一面安慰道,“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不用替我担心,你把自己照顾好,好好在家待嫁,到了那一日,我去送你。“ “我等大姐姐来!” 谢知慧离开后,谢知微便从燕喜堂回到了后殿明间,她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看,眼睛虽盯着书面,可心思却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萧恂回来,从她的手里拿走了书,她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可是把萧恂吓了一跳,忙摸她的额头,“湄湄,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知微回过神来,她忙要起身服侍萧恂更衣,萧恂按住了她,“别动,我有手有脚,我自己来!” 萧恂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湄湄,你方才在想什么?” 谢知微想了想,将曹云华要来见她的事说了,道,“她本就对大哥哥生了情,原先在陪都的时候,还惹出一些非议来,她也不怕。只不过后来,武安侯府经了那样的事,她的心思才收起了一些。” 萧恂忙道,“这是好事啊,大哥身边总要有人服侍。” 谢知微却很担忧,“若是大哥哥愿意,我们当然乐见其成。可是,我看大哥哥没有这样的心思,我担心,云华姐姐这般,大哥哥会越发难受。“ 萧恂一听这话,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曹家姑娘怎么这样,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若是得了大哥的喜欢,武安侯府就会复爵不成?” 谢知微知道,萧恂是回过味儿来了,不管他是赞成也好,还是反对也罢,都是在心疼陆偃,不由得好笑道,“你也别把话说得太满了,你也不想想,若是大哥哥真的喜欢云华姐姐,愿意的话,难不成,你不会为了大哥哥,给武安侯府复爵?” 萧恂鼻子有些发酸,声音瓮瓮的,“若是大哥开心,这皇帝的位置让给他,我也是愿意的。区区一个侯爵,算得了什么?” 他有些不甘心,“大哥真的不愿意吗?我虽然不知道曹家姑娘长什么样,可既然是曹氏娘家的侄女儿应当也不会差啊,湄湄,你确定大哥真的不愿意吗?” 说来说去,萧恂还是希望陆偃身边能够有个人,哪怕这个人不得他欢喜,可若是有人服侍他,陪着他,也是极好的。 谢知微道,“我怎么会弄错呢,你难道忘了,我知道的时候,你不也在边上吗?” 萧恂想起来了,他也曾经对大哥旁敲侧击过,“算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她若是来见你,你好好劝劝,别闹到大哥跟前去。” “我知道,你心疼大哥哥,我也一样,等她来了,我好好跟她说。” “嗯!”他摸着谢知微的肚子,“等孩子出来后,只盼着大哥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够开心一点。” 他抱起谢知微,将她放在自己的身上,手抚着谢知微的肚子,“湄湄,你会不会舍不得?” 哪怕将孩子过继过去的人是大哥,但终究,是要让孩子离开父母,萧恂难免会想,若不是因为他,湄湄也不用这么为难。 终究还是他让湄湄不快活了! 谢知微却没多想,她笑道,“若是双生子的话,正好让大哥哥帮忙养一个挺好的啊,阿恂,我其实是很欢喜的。就算孩子过继给了大哥哥,他就不是我们的孩子了吗?这世上多一个人疼他,是一件多好的事啊!” 萧恂的脸上这才挂上了真诚的笑容,他真心诚意地跟谢知微说“谢谢”,在她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谢知微红着脸从萧恂的身上下来,明间,玄桃在问,“郡主……” 她话还未落,萧恂就不耐烦地道,“怎么还是郡主,以后要喊皇后娘娘!” “是,奴婢遵旨!”虽然被呵斥了,玄桃却很高兴,道,“皇后娘娘,晚膳摆在哪里?” 谢知微朝萧恂嗔怪地看了一眼,道,“就摆在外面,去问一下陆大人,要不要过来一起用膳?” “是!”玄桃蹑手蹑脚地下去了。 谢知微过来,手搭在萧恂的肩上,“今日是怎么了?一回来就这么生气。是不是父王不肯搬进宫里来住?” 早上,萧恂出宫的时候,便说要去接襄王进宫来住,还说,若是父王不肯进宫,只要做做样子就好。 他也抱怨,当上皇帝之后,失去了很多自由。 “父王没说不进来,说明日就搬,先搬些箱笼进来,到时候两头住,愿意住宫里就住宫里,愿意住王府还是住王府。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萧恂想到父王的身体,心里又有些难过,他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湄湄,我想给你最好的,也想让大哥能够开心幸福!” 若是大哥不是这样的身份,该有多好! “阿恂,你别这么想,你我觉得大哥这样不好,我们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平时就难免流露出来。可我总是觉得,这是对他的不尊重,是对他的伤害。” “你说得对,以后我们不要这样想。”萧恂将脸埋在谢知微的怀里。 晚膳摆在明间。 陆偃穿着一身蓝地莲花锦右衽交领长袍,腰间系玉带,一侧挂着葫芦形荷包,另一侧吊着个玉坠儿,和跟在身后的米团不知道说什么,一抬眼看到萧恂夫妇,便快走两步,上前来,“阿恂,郡主。” 谢知微不由得朝萧恂瞥了一眼,她这一眼,惹得陆偃有些茫然,也朝萧恂看去,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萧恂红了脸,为难地看向谢知微,也不知是让她说,还是让她不要说。 陆偃笑了一下,忙岔开了话题,“你叫我来,是陪你喝酒的吧?” 萧恂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谢知微想着这茬不过,萧恂会一直不自在,便笑道,“方才玄桃喊我郡主,被阿恂说了几句呢,我听到大哥哥喊,就想看看,他是不是也要训斥大哥哥几句。” “我哪敢!”萧恂笑道,对陆偃道,“大哥,我想让岳父从西疆回来,你说,换谁过去比较好?” 原来是为这事! 陆偃想到,封后之后,肯定会封后戚,谢元柏一个侯肯定是跑不掉的,且凭谢元柏的功绩,封公都有可能,将来肯定不适合在西域了。 第892章 待嫁 “要不,我去吧!” 萧恂猛地抬头,看向陆偃,“大哥,是真的吗?” 陆偃手中转动着小巧的成窑番花酒杯,他狭长的眼尾含着一丝笑意,少了那摄人魂魄的妖魅,多了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我去吧,我若暂时不能长驻守那里,就让寒羽军驻守,郭玘乃父侯当年麾下的大将,由他在那里,你我都可以放心。” 他扭头朝萧恂看去,“将来,这份家业就可以传下去了!” 谢知微别过了脸,眼中泪珠儿滚滚而下,她顿时觉得失态,忙起身朝次间走去,站在南窗前,用帕子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萧恂的手紧紧地捏着酒杯,死死地想将眼中的泪水逼下去,良久,他才松了一口气,“好啊,大哥,为了你这句话,今日当浮一大白!” 陆偃有些担忧地朝次间看了一眼,端起了酒杯与萧恂碰在一起,两人均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后,陆偃便离开了,从养心殿出来,米团忙将一件披风披在了陆偃的身上,他小心地低声问道,“督主,皇后娘娘怎么会哭了呢?是不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儿?” 不远处的灯火照在陆偃含笑的眼中,里面满满都是暖意。 他的心情有些好,“不是!” 她只是放下了心罢了。 从陪都的宫里离开后,他到了西疆,陇山之上,灵州城外,无定河边,死去的七万寒羽军,父侯和母亲,还有葬身于火海中,为了他而死去的妹妹,对他来说就如同前世一样。 他将原本属于他生命的那一部分,那一段记忆割裂开,抹去,不愿去想,不愿去回望,他的眼里只有前路。 可是,一个忘掉了过去的人,在这世上,宛如无根的浮萍,行尸走肉。 他到底是让她担心了! 陆偃道,“南熏坊的宅子,你这段时间尽快安排人重新修葺一下,将来家里有了小主子,要多挑合适的人手照顾。” “小,小,小主子?” “嗯!”陆偃说完,快步朝外走去,他暂时歇在南书房,进了屋子,坐在书桌前,想了想,拿出了一本《说文解字》开始翻了起来。 养心殿里,萧恂从净室里出来,看着倚着床头翻书的谢知微,不由得笑了,他走过去,上了床,爬到了里侧挨着谢知微歪下来,“你今日把大哥吓着了!” 说着,他伸臂欲揽着谢知微,谢知微放下了书,歪在了他的怀里,“我想,这或许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后的,唯一的遗憾了,我们都好了,唯有大哥哥……,他若是肯抚养我们的孩儿,多少总能宽慰我们的心。” 四月二十九日,永新伯府送来了聘礼,谢知微不能出宫,便让百灵帮她去看。 一共六十四台聘礼,一万两银子聘金,一扫众人对永新伯府穷得快当裤子了的偏见。聘礼摆在谢家的庭院里,前来看聘礼的人均是惊讶不已,三牲都是整头的,绫罗绸缎令人眼花缭乱,一匣子宝石,更是价值不菲,众人都夸二姑娘是个有福的。 永新伯府请的全福人是真定府知府陈奎的太太,虽出身寒微,但父母双全,有儿有女凑成了一个“好”字,她将一支金镶玉五福钗插在了谢知慧的头上,赞道,“郡国夫人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儿养的好,皇后娘娘听说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了,如今又嫁侄女儿,将来好多孩子围着郡国夫人喊外祖母呢。” 袁氏笑起来,请张氏外面坐,“快别说我,你自己也是有福气的,能当全福夫人的,哪一个是没福气的?今日劳累诸位了,嬷嬷,您也一起去坐席!” 和张氏一起来的,是永新伯夫人身边得力有脸的嬷嬷,袁氏便让田嬷嬷请了去坐席。 袁氏将人都带走了,百灵闪了进来,谢知慧一看到百灵,惊喜得站了起来,“百灵,你怎么来了?” 百灵笑道,“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观礼的,二姑娘,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带话来了呢!” 谢知慧便忙使了个眼色,让明月带着屋里的丫鬟们退了出去。 百灵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里面满满是一荷包的银票递给谢知慧,“这里面是一万两银票,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 谢知慧慌乱地摆手,“不,不,怎么能这么多,我不能要!” 百灵将荷包塞进了谢知慧的手里,“皇后娘娘说,这是不上嫁妆单子的,让二姑娘留着将来去了婆家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手上有银,心里头才不慌,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让姑娘不要舍不得,别委屈了自己。” 谢知慧紧紧地握住了荷包,她眼中闪着泪花,不知道该说什么,谁的银子都不是大水冲来的,她怎么能要大姐姐这么多银子呢? 大姐姐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她若是拒绝,也是在伤大姐姐的心。 “大姐姐她好吗?她说会来观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来?” “皇后娘娘都在挑那日要穿的衣服了,怎么会不来呢?”百灵觉得,皇后娘娘出宫根本不是问题,她安慰道,“二姑娘就放心地待嫁吧!” 谢知慧郑重地点点头,“百灵,你回去跟大姐姐说,让她别担心我,我一定会好好儿的!” 百灵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谢知倩和谢知莹过来,看到百灵,也是拦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姐妹间如今年岁大了,眼看一个个就要出阁了,彼此之间都很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谢知倩进来后,问了明月和柳星好多话,二姐姐的东西都收拾得怎么样了?要是缺什么,就去她那里拿。谢知莹也知道帮着操心了,也很是不舍,姐妹三人一起用了晚膳才散了。 五月十七日,谢家就开始搭棚试灶了,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仆妇下人们都换上了新衣服,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袁氏忙了一天后,沐浴过后,便来到了谢知慧住的院子里,谢知慧迎了出来,向她请安,“大伯娘!” 第893章 大典 袁氏看着谢知慧,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女儿出阁的时候,感慨不已,她携了谢知慧的手起身,“好孩子,别多礼了,走,进去说话去。” 今晚,照理,是要母亲陪着要出阁的女儿一晚上的,谢知微当年是崔老太太陪着睡了一晚。 “今夜里,大伯娘就陪着你睡吧,明日你就要去别人家做媳妇了,大伯娘看你就跟看你大姐姐一样,心里真是不舍得。” 谢知慧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扑到了袁氏的怀里,“大伯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和大姐姐!”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一家人说什么感谢的话,这才真是生分了。” 谢眺和谢仲柏早就回到了燕京,谢眺还在告病假,这些日子,张权谨三天两头找上门来,谢眺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却也是寸步不让,甚至耍起了无赖,说张权谨自己逼死了女儿,就把气撒到了谢家的头上,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次日一大早,后院有袁氏和钱氏张罗,海氏派回来的嬷嬷因路上耽搁了,才到,去了谢知慧的屋子里,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塞了一千两银票给谢知慧,说是四婶给她压箱底的。 明面儿上,海氏是送了一套头面来,也要值一两百两银子。 这婆子很会说话,“四太太还让奴婢嘱咐姑娘,到了别人家里,做了人家的媳妇,咱们该守礼要守礼,可也别叫人欺负了去。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回来说。” 谢知慧点点头,眼里含着泪,“七弟和八弟好不好?” 海氏去年又诞下了一个儿子,到现在约有半岁多了。 “好,可好了,四太太忙的时候是奴婢看着,可真是又聪明又结实。” 谢知慧不由得很想念,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巳时过半,宫里便有太监来了,谢眺正在正厅接待客人,听说后忙迎了上来,客气地道,“公公,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这公公道,“谢大人,皇上和皇后娘娘要来了,派奴才先过来说一声,说不必接驾,以前是怎么着,今日依旧怎么着。” 萧恂和谢知微可以这么说,可谢眺不能真的这么做,朝中好多人都来了,还有张权谨那个祸害还在,要是失礼了,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谢家也不用活了。 谢仲柏倒是机灵了一回,忙使眼色让人去后面通报,很快,袁氏便领着家里的人迎了出来,谢家里里外外,等了满地。 萧恂和谢知微的马车在门外停了下来,谢眺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身后的人呼啦啦全跪了下来,“臣等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祖父,母亲!” 谢知微忙要上前扶,萧恂已经快她一步,亲手扶着谢眺起身了,“您也太客气了!” 谢眺心说,我能不跪吗? 他这才起身,打量谢知微,见她气色很好,就一个肚子,大得如同倒扣了个盆在身上,一时间又很担忧,将她交给袁氏,“好生些,务必要小心!” 袁氏自然知道轻重,扶着谢知微往屋里走,谢知慧等人已经起身了,围着谢知微,均是激动不已,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谢明溪跟在一边,轻轻地扯了扯谢知微的衣袖。 谢知微扭过头看到他,笑道,“去找你姐夫说话去!” “哎!”谢明溪跳起来就往外跑。 落在袁氏的眼里,她自然是高兴不已,她这些年和谢元柏一向都是聚少离多,也没有孩子,就这两个,便希望他们能够亲亲热热,将来彼此有个依靠。 谢明溪便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了萧恂的身后,谢眺请萧恂去书房说话,只留了几个内阁阁老,谢明溪正要出去,萧恂叫住了他,“溪哥儿,你留下,给我们沏茶!” 张权谨等人不由得深深打量这个孩子,见他生了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五官精致,举止也极为得体,曾士毅是认识谢明溪的,张权谨却不认识,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曾士毅。 曾士毅笑道,“我还记得,当年随先帝去桃花山庄,五少爷才这么高一点儿吧?” 谢眺笑着点头,“他从小是他姐姐带大的,直到他姐姐出阁,一眨眼孩子们都不在身边了,我们也老了!” 张权谨这才听明白,原来这孩子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弟弟,且这么得皇上喜爱。 谢明溪亲手沏了茶,端给萧恂,“姐夫,我沏的茶可不好喝。” 萧恂端起来抿了一口,赞赏地点头,“还行,也不算太差!” 沏完茶,他便站在了萧恂身后,萧恂朝后靠在了圈椅靠背上,眯着一双眼睛问张权谨,“张阁老,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萧恂此言一出,连谢眺都有些听不懂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乃是靖江郡王牵头,由曾士毅和池裕德协理,怎么皇上问起了张权谨来? 张权谨忙起身,“皇上,此事乃是靖江郡王和曾大人池大人在办差,臣并不知情!” 说着,张权谨朝曾士毅二人看了一眼,眼中有些怨怪,这二人分明坐在这里,却不说话。 “哦,是这样啊!”萧恂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扭头问谢眺,“祖父,张阁老具体领的是什么差事?” 谢眺可不敢当他这一声“祖父”,忙也恭敬地起身,“回皇上的话,张阁老乃是户部侍郎。” “户部左侍郎!”萧恂的手里又开始把弄那枚龙凤玉镯,他略有所思,问道,“张阁老,去年一年,户部的收支是否持平?” “回皇上的话,开支无度,亏空严重!”张权谨皱着眉头,皇帝无缘无故问这些做什么? “那你给朕说说,都怎么个超法?这亏空都是来源于哪里?”怕张权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就说说,六部里头,工部超了多少,兵部超了多少,还有礼部,哦,刑部肯定是不会超的,主要应该是兵部和工部吧,都是花钱的大头。” 张权谨道,“去年一年,两京十三省全年的税银为三千九百五十二万两,去年一年的开支预算,年初预定的是三千八百二十五万两,可是,去年年底,各部报上来的账单共五千二百万两,一年的亏空达一千二百四百八十万两。” 第894章 热闹 此言一出,便是谢明溪都惊呆了,这么说来,朝廷的亏空高达一千二百四十八万两了? 那祖父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做的? 谢明溪为之捏了一把冷汗,他到底还是嫩了点,并没有看到,谢眺朝张权谨深深看去的那一眼。 “这么多啊!”萧恂笑了一下,问道,“都超在哪里了?” “工部和兵部!”张权谨咬牙切齿地道,“工部在燕京建立都城,这些年,皇上西征北伐,一年的粮饷便高达一千三百多万两银,更别说,还要疏浚河道,兴修水利。“ “哈哈哈,这是在怨怪朕呢,兴修都城,西征北伐,幸好那时候不是朕当皇帝,要不然,史书上非要记载一句‘穷兵黩武,滥用民力,穷奢极欲’不可!“ “臣不敢!”张权谨跪了下来,低着头道。 “那如今,户部的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萧恂翘着二郎腿继续问道。 “这……”张权谨这才意识到,皇帝的着落点在这里呢,他额头上爆出汗来,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萧恂便看向谢眺,谢眺忙上前来道,“回皇上的话,户部的账面上还有一千六百二十万两银子,实际库银三千一百五十二万两!” “嗯!”萧恂站起身来,朝地上的张权谨瞥了一眼,道,“张侍郎,既然你这么喜欢操心礼部的事,这样,传朕的旨意,张权谨调任礼部任侍郎,卢琦龄调任户部任左侍郎。” 张权谨震惊极了,他这算什么?他户部左侍郎当得好好的,居然调任礼部,怔愣之中,萧恂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怎么,对朕的决定不满意?这有什么不满的?以后坐在礼部的位置,但凡朕有失礼之处,你都可以提,若是礼部侍郎不方便你行事,朕可以把你调任御史台。” “臣不敢,臣领旨谢恩!”张权谨满头都是冷汗,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为人君嘛,就是要知人善任不是?你一个守礼之人,把你放在户部,实在是委屈你了,起来吧!今日是朕的姨妹出阁的日子,朕不能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朕还要去帮妹夫催妆呢,当年朕娶皇后的时候,许良可没少帮朕鞍前马后!” 说着,萧恂就往外走,谢眺忙跟了上去,书房里的人都还没有醒过神来,唯有他跟在萧恂的身后。 “皇上,怎么会想到把张权谨调走?”谢眺想了想还是问道。 萧恂正往仪门处走,他顿住了脚步,站在一株香樟树下,浓阴落在头顶,遮掩得他一张脸晦暗不明,“身为户部侍郎,连账都算不清楚,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能给这种成日里不忠职守,一门心思想博个好名声的人?” 萧恂恨恨地道,“他当朕不知道,就为了不让朕给皇后一个盛大的封后大典,连自己的女儿都能逼死,这样的人,如何帮朕管理户部?再,卢琦龄在外头历练得差不多了,说是把他放在北地一年,他已经做了快两年了,听说政绩很好,朕在想,换谁去合适?” 他看向谢眺,“祖父,您不妨帮朕想个人选。” 谢眺心中甚慰,想了想道,“李纲如何?” 萧恂也觉得李纲是个很好的人选,但,李纲去了奴儿干都司,谁来接李纲呢? “一个是卢琦龄,还有一个是岳父,朕打算把岳父调回来,岳父那边,朕打算让郭玘过去,领寒羽军驻扎在那里,定远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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