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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便浮现了笑意,欢喜地道,“湄湄,快过来母亲这边坐。” 谢知微便过去了挨着袁氏在她身边坐下,也装作不知道嫣梅的事,道,“母亲,今日是风夕节!” “哎呀,风夕节是你们小孩子的节日,你今晚上和姐妹兄弟们出去好好玩就好了,你爹爹会带你们出去玩。” 袁氏也只有年轻时候定亲前才过了风夕节,她只要想起那时候跟着家里的兄弟们一起出去逛街看花灯,看着满大街的花灯随着风儿摇来晃去,美轮美奂得如同仙境,心里便一阵感慨。 “可是,风夕节也叫夫妻节啊,未婚夫妻和已婚夫妻们的节日,母亲,父亲今日带我和弟弟一起出去,家里的兄弟姐妹也一起出去,母亲也和我们一起吧!”谢知微摇晃着袁氏的胳膊。 袁氏一下子呆住了,好似听到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你们出去玩,我连路都走不好,跟着出去做什么?” “女儿弄了个轮椅,今晚上,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出去过风夕节,母亲和我们一起去,我推母亲。” 袁氏正要拒绝,帘笼被掀起,一大一小,两张俊逸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大的那个一展颜,如拈花一笑,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看着她,道,“阿娴,湄湄说得对,今晚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湄湄连轮椅都弄来了,你还怕我们三个推不动你吗?”谢元柏走了过来,在旁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我们一家人从未一起过过节日,今日便是开始了。” 第167章 侍疾 不知为何,袁氏竟然有些想哭。 谢知微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故意道,“爹爹,今日一大早,老太太便把女儿喊到了春晖堂,说今晚风夕节逛街要把白表姨一起带上。女儿想,人又多,不如就在御街前,包一间临街的包间,母亲看灯便宜,我们人多,一旦走散了,就回到包间,也放心?” “好,为父这就叫人去张罗。” 袁氏也不傻,出了嫣梅这件事后,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家里家外好多女子都盯着她夫君,虽说她自己这辈子是很难走进夫君的心里去了,可严防死守出自她的本能,自己这近水楼台都没有揽住月亮,凭什么她们那些骚蹄子就要捷足先登? 她总算是意识到了白梅芷这个危险的存在,也不枉谢知微拿嫣梅警示她一番。 袁氏便再也不说话了,决定顺应夫君和女儿的安排,她甚至兴致勃勃地开始想,自己要换件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首饰。 她这个人,是那种热血冲动型的,只要想到要去做就一定会风风火火去做的人,忙道,“湄湄,你今日的穿戴母亲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让丹枫拿出来你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她说着,扶了扶头上的钗环,想着自己不知道要穿戴什么好?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夫君的喜好。 “母亲,女儿的衣服和首饰本就够多了,不着急。倒是母亲,不如让父亲帮您参谋参谋今晚上的穿戴?这是母亲和父亲第一次一起过风夕节,可不能被人比下去了!” 屋子里除了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还洋溢着一股子马味儿。方才,谢元柏父子是在前面的马厩里给马儿刷洗,身上沾满了气味。 一家人在一起,谢知微也没觉得有伤大雅,她将弟弟从母亲的屋里提出来后,便交给了田嬷嬷,“多大味儿啊,让嬷嬷带你回院子里梳洗一番。” “姐,你让人去襄王府找郡王哥哥,他答应了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教我?” “哪儿就这么快了?有消息了我会尽快告诉你的。就算他不教,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能教你的了?你忘了,外祖父也是军中的,回头写封信,让外祖父给你物色一个武功师傅很难吗?” 这话一说,谢明溪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他朝谢知微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姐姐聪明,不过,我还是想郡王哥哥教我,他是大将军呢!” 谢知微想说,他是未来的大将军,不过这话没有说出口,她不打算打击小孩子心中对英雄的幻象泡泡,毕竟一个带五千兵的将军,也算是带了千军了,算得上是大将军了。 谢知微回到了倚照院,丹枫将袁氏早早儿就为谢知微准备的衣服和首饰送了过来,一件绯色莲花芙蓉织金妆花缎对襟褙子,一条胭脂色喜鹊登梅暗花绫裙子,一对红珊瑚串成的珠花,看着富贵极了。 谢知微一一看过,不论是花色还是面料均是上好,也是今冬店铺里面卖得最好的款式。 丹枫生怕姑娘嫌这些颜色都太亮丽了些,正要说,姑娘可以搭配着穿,谢知微便道,“就穿这一身吧,母亲那边若是准备好了,就说一声我就过去了。” “是,姑娘!”丹枫屈膝应是,便退下。 才出了门,遇到了春晖堂老太太跟前服侍的兰鸢,快步匆匆地过来,也不知什么事急成这样,丹枫从她跟前经过,她竟然没有看到,到了院子门前,也不待通报就直接进去了。 “紫陌姐姐,兰鸢姐姐冲进来了。”百灵看到了,对紫陌道。 紫陌皱了皱眉头,挑起了帘笼出去,站在台阶上,看着兰鸢道,“兰鸢姐姐,怎地这么急?” “紫陌,快通报一下你家姑娘,老太太气得病了,让你家姑娘过去侍疾呢!” “怎地非要点名是我家姑娘呢?老太太病了,难道不应该请大夫吗?”紫陌冷笑着看着兰鸢,“兰鸢姐姐,倒也不是我家姑娘不孝顺,只是这侍疾的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该落到我家姑娘身上……” 谢知微在次间听到了,走了出来,笑着道,“紫陌,快别说这样的话,老太太病了,我这做孙辈的,无论如何该去侍疾,且带我去瞧瞧!” 说着,就往外走。 兰鸢看着,松了一口气,她怎么不知道老太太若真病了,这侍疾的事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大姑娘头上,老爷们和太太们都还健在呢,麻雀衔草鞋,一代管一代,那就轮得到大姑娘呢? 可老太太非要大姑娘过去,说起来,自从白表姑娘来了,老太太便越来越不安分了。 主子们打架,吵个不安,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不好做人。 春晖堂一片安静,似乎老太爷不曾来过。 看到谢知微来,门口打帘笼的丫鬟轻声朝里面喊了一声,“大姑娘来了!” 屋里,老太太歪在东次间的大床上,头上扎着个抹额,歪着头,一脸愁容。白梅芷跪在脚踏上,为老太太轻轻地捶腿,低声道,“姨母,大姑娘来了,一会儿姨母好好儿跟大姑娘说,梅儿想着大姑娘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心肠又好,必定会答应的。” 冯氏一阵头疼,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跟了一辈子的男人,临到老了,竟是如此无情。 宁远伯府的爵位快没了,薛式篷下了大狱,才薛家来报信的人说,家里的人都逼清姐儿,让清姐儿想办法救人。说是,圣旨下的当天,庞氏当着钦差天使的面,就扇了清姐儿两耳光。 冯氏一听这话,差点就晕过去了,她的清姐儿啊,她捧在手心里疼了五年的清姐儿,怎么能被人如此糟蹋? 想到这里,冯氏不免落下泪来,“老太爷也太狠心了些,清姐儿是桃娘的孩子啊,老太爷怎么就能狠得下这样的心肠?” 谢知微进来,站在门口,便听到了这句话,她也不行礼,径直在对面的炕上坐下,牵了牵裙摆,“听说老太太让我来侍疾?也不知老太太是得了什么病?我跟在崔家外叔祖学了点微末医术,不若我给老太太把个脉?” 第168章 谋划 老太太怎么肯信谢知微的医术呢?她一面用帕子擦眼泪,一面道,“微姐儿,你清表妹家里,遭了大难了!” 兰鸾给谢知微斟了一杯茶来,谢知微也没有要喝的意思,手指头在轻轻地描摹着杯身上的富贵花纹,冷声道,“薛家遭了难,与谢家什么干系?难不成老太太觉得,谢家的老老少少们,应当为薛家上下奔走?难不成老太太都忘了,姑母是如何死的了?” “你姑母是命不好,嫁到了那样的人家,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可是你表妹还在薛家,她还姓薛啊!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你表妹过的这日子,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微姐儿,你和你表妹一起生活了五年了,难不成你忍心看到她在薛家过那样的日子?” “什么样的日子?”谢知微微微一笑,看着老太太的一双眼,含着浅浅的嘲讽,“是缺吃的还是少穿的?听说今年的年成不好,流民到处都是,连皇城跟前都有人拦路打劫,想必白表姨也知道,比起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来说,表妹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你怎么能把你表妹和那些下贱的流民比呢?”老太太彻底怒了,忍不下去了,她的清姐儿是什么人?虽说现在薛家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可无论如何,她的清姐儿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宝贝啊! “表妹说,圣人有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见在表妹的眼里,那些流民都是社稷之本,比君要重,表妹又如何比不得那些流民?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谁还能多长一张嘴不成?”谢知微掸了掸衣袖,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老太太既然病了,就安心养病,说起来,我娘亲的那些田庄铺子,想必老太太这一病也没法打理了,我爹爹回来了,就交给我爹爹吧!”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才我跟老太爷说,要把清姐儿接到家里来住,你祖父不答应。若你能说动你祖父答应,把清姐儿接过来,你娘亲的那些嫁妆,我便一并都给你了。” 谢知微笑了一下,看着老太太,眼中神色莫测,“老太太,先不说我娘亲那些嫁妆原本就该是我的,老太太霸占这么多年,也不怕人笑话。祖父不答应把表妹接过来,那是因为,表妹是薛家的闺女,咱们这个家姓谢,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登堂入室,赖在家里不走。” 谢知微站了起来,睥睨地看着被指鸡骂狗而羞愧得低下头的白梅芷,目光淡淡地扫过满脸惨白的老太太,“老太太若是想一直占着,那就占着吧,说起来,我不缺那点东西,崔家也不缺,袁家更是不缺,不过,我劝老太太,这天底下可没有白占的便宜。” “这天底下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老太太气得起身,拿起拐杖就准备朝谢知微打去,“我就不信,我还打骂不得一个晚辈了!”” 白梅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可别生气啊,大姑娘年幼不懂事,才出言不逊了些,老太太是长辈,好好儿教导就是了……” 谢知微朝秋嬷嬷瞥了一眼,秋嬷嬷立马道,“哎呦,这是谁家的姑娘?谢家的事儿,怎么就轮得到姑娘说三道四了?这是说谁出言不逊呢?我家姑娘哪句话说得不在理儿?呵,这天底下,占着儿媳妇嫁妆不给,还拿来当筹码跟儿孙做交换的老太太,奴婢活了大半辈子了,也还从未见过。” 老太太说到底也不敢真的朝谢知微动手,但用拐杖打一个下人,她还是可以下手的,她一把抽出拐杖便朝秋嬷嬷挥过去,谢知微出手扣住了老太太的手腕,她凌厉的眼神如刀锋一般,“老太太,秋嬷嬷是我娘亲留给我的老人了,我敬她如祖母,老太太若是无辜打她,我便只好让我崔家外祖母来为我伸冤了!” 她说完,便甩开了老太太的手,拐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将雕花地砖砸出一个坑来。 看着帘笼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这真是反了天了!” 白梅芷吓死了,生怕老太太有个长短,她连忙扶着老太太坐下,道,“姨母,先别生气,别气出好歹来,那就不合算了。梅儿瞧着,大姑娘之所以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也无非是二品县主的爵位,还有谢家大姑娘的名头,若是……大姑娘身上有点污点,或许就会本分老实些!” 冯氏本来让谢知微前来侍疾,便只是诳她来说接薛婉清回谢家住的事,并没有真的病。 此时,谢知微走了,她还真的感觉不舒服,只觉得气短心虚,躺在大床上,一口气接不上一口气。 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也觉得白梅芷说的有道理,便喊了金嬷嬷进来,让她把她丈夫老金头喊进来吩咐事情。 冯氏到底在谢家掌过多年中馈,手段还是有不少,金老头进来后,屋子里连上白梅芷只有四个人,老太太想了想道,“我一个做祖母的,也不是我容不下她,你们今日也都瞧见了,她何曾把我放在眼里?” “对她,我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这家里,我倒不是老祖宗,她反而是老祖宗了,恨不得我每日给她晨昏定省了。她才当了一天的家,就重启家法堂,我还没死呢,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老三那边都送了个嬷嬷进了家法堂,反而我这边,和老二那边,她居然就问都不问一声。” 对此,金嬷嬷也有怨气,家法堂一共七位嬷嬷,照理,她是老太太跟前第一得力人,以前的于嬷嬷都赶不上她,七个人里头,闭着眼睛,她都该当选,如今却没有她的份。 倒是大姑娘屋里的秋嬷嬷,大太太屋里的田嬷嬷,三太太屋里的任嬷嬷都进了家法堂,二房那边虽然汤嬷嬷没有入选,可是二姑娘的奶娘屈嬷嬷进了。这去了四个,把大老爷奶大的童嬷嬷这次是得了脸了,也跟着进了家法堂。 第169章 青楼 谢家还有两个曾经服侍过卢氏的嬷嬷,谢嬷嬷和卢嬷嬷都进了家法堂。这两个嬷嬷都是男人立了功,被赐下的家姓,在家里脸面本就大,被荣养起来的老人了。 如此一来,这算是把春晖堂撇开在外头了,以前都仰仗金嬷嬷鼻息过活的下人们,如今看到了金嬷嬷也就寻常打个招呼,谁还会对她巴结奉承。 “老太太,大姑娘做事委实过了些,这是仗着身上有爵位,就不把家里的老人放在眼里了,她也不想想,这爵位是如何得来的,若不是谢家的姑娘,皇上和皇后哪只眼睛能看得到她哦?”金嬷嬷说话也不客气了,“老太太为着谢家的声誉着想,也确实该让大姑娘懂点道理了。” 金老头跪在地上,“老太太但请吩咐,小的无不尽力!”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我虽不是她正经的祖母,她好歹在我跟前养了这十多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说不想给她活路,只让她些许受些教训,声名上受点损,也知道这世道艰难。” 金老头没有听懂,“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还真没有想好,让谢知微的名声有损,这件事得有人配合,可若是配合,这消息就传出去了,一旦出事了,顺藤摸瓜过来,那岂不是要把自己连累上? 见老太太犹豫,白梅芷生怕事情好事多磨,便出注意道,“老太太,梅儿听说,若是一些女子被卖到青楼去了,也不是当天就接客,不如也这样吓唬吓唬微姐儿,一来也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二来也叫她知道一些酸甜苦辣,以后做人做事就会收敛些。” 青楼? 金老头瞪大了眼睛,看向白梅芷,他正要反对,老太太已经拍板了,“就这么着吧,回头你们看着紧些,也别真的让她怎么样了,家里还有这些姑娘,将来都要议亲的。” 金老头领命而去。 谢知微坐在镜前梳妆,百灵急匆匆地跑来了,凑到姑娘的耳朵边,“叫姑娘猜着了,才姑娘前脚走,后脚金嬷嬷就把金老头带进去了,里面密谋了好久,金老头才出来。” “有打听到说什么了吗?” 百灵失望地摇摇头,“没有,连兰鸢姐姐都没有让进去,不过,白表姑娘倒是在里头。唉,奴婢的娘怎么就没有给奴婢生一双顺风耳呢?” “无妨,越是知道的人少,这件事谋算越是大。”谢知微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寒光,她的手轻轻地敲在桌面上,她在想,如果换成了她,处于老太太和白梅芷那样的局面,她会如何做? 如何做,才能叫她这个刺头以后一蹶不振,而不再与她们为难呢? 原本金嬷嬷之前对她是分外忌惮的,如今,既然参与进来了,可见,家法堂的事还是刺激到了春晖堂,否则,金嬷嬷不会铤而走险。 谢知微心里有了算计,倒也不怕了,只是,如果身边有两个会武的丫鬟,那就太美妙了。 她可以多带些护卫,可是,护卫也着实不好贴身保护。而会武的丫鬟这种事,也实在不好办,前世,她都没有物色到这样的人,就别说她如今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姑娘了。 如果说她想避开今日的危险,倒是容易,但她并不只想单纯地避开而已。 想了一会儿,丹枫又来了,说是扶云院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让大姑娘过去。再就是,二姑娘他们都已经在仪门前的影壁处集合了,等着大老爷和大姑娘呢。 谢知微想不出来,便决定暂时不想,只身上多带了些防身的药,有针在手,她胆气也壮了很多。 影壁处,白梅芷正和三房的谢知莹说得起劲,只眼光不停地朝扶云院这边难看,谢知慧和谢明澄等几个哥儿站着说话,看到谢知微一家四口过来,她忙招手,“大姐姐!” 谢知慧跑了过来,给谢元柏夫妇请安,待他们走近了,谢明澄几人才忙上前来行礼,“大伯,大伯娘!” 白梅芷看到袁氏坐在轮椅上,谢元柏推着她,脸上带着儒雅的笑,目光不时落在袁氏的身上,显得那么温柔,她的手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只觉得一颗心碎成了千百片。 今天是风夕节啊,他怎么能这样? 白梅芷原本幻想着,风夕节这天,虽然大家一起出门,可是几个小的自己一边儿玩去,她和大表哥一起,他们走在妆点了花灯的街上,灯在最后一场秋风的吹送下,如海浪一般起伏,她的眼里只有他,而他的眼里也只有她。 他甚至会在这样一个美妙的夜晚,对她说出最美的情话,她想成为他的人。 她想了那么多遍,如果他说,让她跟了他,她该怎么说?怎么回答? 她甚至照着镜子练习了好多遍,灯海中,他们第一次携手游玩,她应当给他一个令他一生都难以忘却的笑靥,只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带袁氏前来。 谢知微将白梅芷脸上的惊愕,失望与怨恨看在眼里,想着父亲不知道被这个女子如何意淫,想到前世,父亲落在她和老太太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谢知微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笑道,“白表姨,我们走吧!” 白梅芷还没有给谢元柏和袁氏行礼,她怎么能在表哥面前失礼呢?便上前去,屈膝道,“表哥,表嫂!没想到表嫂会来,梅芷几次去扶云院想看望表嫂,梅姐儿都说表嫂在静养,梅芷担心不已,以为表嫂的伤势很重。” 这话中,好多层意思,连袁氏这个大老粗都听出来了,她看了谢元柏一眼,状似解释,道,“是我吩咐下去的,没想到竟是得罪了表妹。今日难得风夕节,湄湄说一家人出去逛逛花灯,别说我只是摔了一跤,便是命不久矣,抬也要抬着一起去看。” 谢元柏被妻子这纯真乐到了,没好气地道,“你浑说些什么?大节下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白梅芷听到心里去了,果然是谢知微,她可真是个祸害啊! 第170章 一眼 白梅芷痴痴地看着谢元柏,他看袁氏的眼神怎么能那么温柔?他难道不该这般看着自己的吗? “表哥!”白梅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哀怨地喊了一声,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怔然地看着谢元柏,祈求他能看自己一眼。 谢元柏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眉头狠狠地皱起来,“白表妹,该上车了!” 到了车边上,袁氏正要自己双手攀着车厢上去,谢元柏已是弯下腰来,一把将她抱起来。 谢元柏也没有提前打个招呼,袁氏腾空而起,吓得惊呼一声,忙搂住了谢元柏的脖子,已是被放到了车上去,顿时,她羞得满脸通红,当着孩子们的面,实在是抹不开脸面,将脸藏在谢元柏的怀里。 白梅芷看着马车帘子在空中荡了几下,她的心一阵一阵地疼,她不由得看向自己的衣服和裙子,她今天刻意打扮了这么久,头上戴着老太太专门为她挑的珠钗,可是,却换不来心爱郎君的一眼。 “溪哥儿,你跟我坐一辆车还是跟母亲坐一辆车?” 谢知微有自己的朱轮车,她看到弟弟站在母亲的车前,便问了一声。 “我要跟爹爹一起骑马!”谢明溪等着谢元柏把母亲安置好后下来,带他骑马。 “微姐儿,我跟你坐一辆车吧!”白梅芷见没有人和谢知微坐一辆车,她愿意坐谢知微的车,是想看在谢元柏的面上,给谢知微一个面子。 谢知慧和谢知莹坐一辆马车,袁氏的马车是她自己的,没有车的分明是白梅芷自己。 谢知微挑眉朝她看了一眼,“白表姨,我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坐一辆马车。” 白梅芷笑了笑,似乎很豁达地不和她一般计较,朝谢知慧二人坐的马车走去。 谢知慧素日看不惯白梅芷这番矫情的模样,掀开帘子,下了车,“大姐姐,我和你挤一辆吧!” 白梅芷愣了一下,眼中终于还是噙满了泪水,她哀怨地朝谢元柏看去,谢元柏正好从袁氏的车上下来,一抬眼的功夫,不期然间,目光与她对上了。 白梅芷正要借着眼神说点什么,谢元柏很快挪开了目光,他一把操起儿子,接过了执书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这番腾空而起的英姿,再次让白梅芷看得目不转睛。 谢知莹在马车里等的久了,前面的车都已经开始走了,她掀开帘子,看到白梅芷呆呆地朝前望着,谢知莹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期然地看到了她大伯挺拔如松的背影,只觉得这表姨很奇怪,为什么要盯着大伯看呢? 白表姨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子盯着一个男子看,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吗? 谢知莹不敢多想,喊着白梅芷,“白表姨,你快上来啊,大姐姐她们都走远了。” 白梅芷方才回过神来,她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忙爬上了车。 马车沿着东大街行了一段后,上了州桥,往宣德门方向而去。 因此时,州桥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马车走得很慢,谢知莹掀开了马车帘子朝外张望,一路上的灯笼的光照在她稚嫩的小脸上,映照着她激动的笑。 “莹姐儿,你姐姐倩姐儿怎么没来呢?”白梅芷知道谢知莹是二房的庶出,家里还有一个嫡姑娘叫谢知倩。 谢知莹收回了目光,朝白梅芷古怪地看了一眼,她年纪虽小,却也看得出来,两个姐姐都不肯和这位表姨打交道,她来之前,姨娘也特意叮嘱过她, “三姐病了,要在家里静养一个月。” “原是这样啊,可我怎么听说,倩姐儿是因为和微姐儿闹了矛盾,被老太爷罚了?” 谢知莹静静地看着白梅芷,等她说完了,方才问道,“白表姨,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大姐姐是很好的人,她买了十匹好马,连我哥哥都分了一匹,她寻常都是让着我们,我们都很听大姐姐的话,又怎么会和大姐姐闹矛盾呢?你怕是听错了吧?” 白梅芷惊呆了,“你说,你大姐姐买了十匹好马?” “是啊!”说起这个,谢知莹与有荣焉,好似得了马的人是她自己,“我听哥哥说,是顶好的河曲马,十分难得,大姐姐一共送了哥哥们四匹呢。” 大雍并不产好马,疆域之内,没有适宜养马的地区。大凡好马,都要高价从外收购。 河曲马出自西凉,谢知微从哪里一口气买得了十匹好马? 白梅芷没有问,问了,谢知莹怕也不知道,她沉默不语,心里想着,谢知微这般能耐,她对自己又很不友善,若不能把谢知微除了,她一番梦想怕是难以实现。 她对谢知微,原本定了三条计策,上策是最好谢知微能够识时务,与她连成阵营,一起来对付袁氏;如果不能,那就行中策,谢知微足够审时度势,不理睬她与袁氏之间的争斗,如此将来,谢知微出阁,她身为继母,也愿意为谢知微选个好婆家,把谢知微风光大嫁了。 而下策,便是眼下这般境况,她不得不对谢知微动手,将来若是谢元柏知道了她今日所为,怕是会对她心存芥蒂。 至于谢明溪,一个五岁的稚子,白梅芷还没有放在眼里,对她来说,暂时还构不成威胁,至于将来,她与谢元柏有了孩儿,这孩子是去是留,就看他的造化了。 一般想着,马车已经慢慢地挨近了长庆楼。 长庆楼位于横街之上,处在横街与御街的十字路口的东南方,是整座内城,地理位置最好的酒楼。而谢元柏定的雅间也正好处于西北角上,站在窗前,可以一览横街和御街两条街上一大半的花灯。 前面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谢知莹和白梅芷坐的这辆马车也咯噔一下,停在了路边,差点撞翻了旁边的摊位,两人还没有下车,便听到小摊贩的声音在叫卖,“好看的珠花哦,买了我的珠花今天就能和如意郎君牵手哦!” 不知为何,白梅芷的心里竟是涌上了一阵甜蜜,她不由得掀开帘子,朝下看了一眼,见三尺见方的小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花,令人眼花缭乱,比起她在均州郧乡最好的银楼里看到的珠花都要好看。 第171章 美言 不知不觉间,白梅芷有了一种优越感。 她是从均州郧乡那种偏僻的地方来的姑娘,将来要在这“京城居大不易”的大京城里立足,她倒是要让白家的人都瞧瞧,她姨娘生了她,她天生就应当回到京城,她天生就该是京城的贵人。 做不成贵女,她也可以成为贵妇。 吆喝声此起彼伏,担货郎儿四处窜卖的,捏泥人儿的,画糖画的,肩膀上架着只猴儿耍杂要钱的,还有从异乡来的商人赶着骆驼行走,驼铃声与人喊马嘶声掺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副热闹的景象。 白梅芷一路看这繁荣的街市,本就热血沸腾,而此时,到了这长庆楼门前,看着用鲜花扎成,如琼台玉宇般的彩楼,心情已经激动到了极致。 她扶着碧柚的手下车,一片眼花缭乱,眼睛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谢知莹被奶娘扶着下了车,问道,“大姐姐她们呢?” “大姑娘和二姑娘已经下了车,在门口等姑娘呢,姑娘快过去吧!”奶娘催着,没好眼色地朝白梅芷瞥了一眼。 这个白姑娘,真是的,没见过世面也不该这样啊,大姑娘家的,站在这酒楼门口不停地看,真是丢脸极了。 “大姐姐,二姐姐!”谢知莹看到谢知微姐妹俩,忙奔了过去,问道,“大伯娘呢?” “母亲的马车走了后院,爹爹和弟弟也过去了,从那边送母亲上二楼,咱们的雅间在二楼,走吧!”谢知微简单地说了几句,便领着一群弟弟妹妹上楼。 白梅芷见此,连忙跟上。 上了楼梯,正要左拐,便听到一道响亮的声音,“许良,你找死!”紧接着,便是一发炮弹般的人朝这边冲了过来,眼看着谢知微等人,忙急急地刹住了脚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眨巴两下,“你来了?” 不是萧恂是谁! 谢知微瞪着眼睛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福身行礼,“端宪见过郡王爷!” 谢知微一行礼,她身后一众人也就跟着行礼。 白梅芷跟在最后,偷偷地抬起头朝萧恂看了一眼,见少年郎君长睫卷翘,眉眼如画,在头顶的宫灯下,临风而立,如玉树兰芝,一时不由得看傻了眼。 那日在白石镇的客栈前,她分明见过萧恂一眼,只那时候的萧恂才从山上下来,未经收拾,有些不修边幅,而她一门心思都在谢元柏身上,倒也没有太在意萧恂。 此时,少年一身蓝底双龙戏珠箭袖,一条玉带束出少年修长的腰身,腰侧一边挂着一枚田黄冻双凤钮小印,另一侧挂着一枚旧朝青玉朱雀纹玉珮,粉底皂靴,端的是月下青竹,龙章凤姿,如圭如璧。 萧恂抬手让谢知微等人起来,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人,目光在触及最后面一位穿白衣的姑娘时,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他信步走了过去,背着手立在楼板上,居高临下睥睨白梅芷,问谢知微,“这又是你们家什么亲戚?” 一个“又”字,让所有谢家的孩子们都红了脸,谢明澄带着弟弟们上了楼,站在走廊里,纷纷朝楼梯下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羞得无地自容。 他们也看到了白梅芷痴呆的眼神,只觉得,这位表姨真是将谢家的脸都丢尽了。 哪有这样看一个外男的? 谢知莹更是气得想跺脚,这个白表姨怎么回事嘛?一会儿盯着大伯的背影看,一会儿又盯着一个外男看,大姐姐都说了这位是郡王爷了,她居然还如此失礼! 谢知微如刀子一般的眼神朝白梅芷丢了过去,很快,她就敛起了神色,向萧恂介绍白梅芷,“郡王爷,这位是永昌伯府二姑奶奶在白家养的姑娘,因白家二姑奶奶病殁,才投奔谢家,这次,我姐弟出来看灯,白表姨也跟着出来看个热闹!” “哦,看来本王在白姑娘眼里,也成了热闹了!”萧恂邪气地一笑,他一张原本就俊美的脸,顿时如昙花一般绽放。 白梅芷被他这一笑,晃得眼都花了,两腿一软,差点摔下楼去。 碧柚急急地扶住了姑娘,白梅芷方才定了定神,上了楼,逼得萧恂朝后退了两步,“民女白梅芷拜见郡王爷!” 萧恂一向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被白梅芷身上的香味一熏,急急地又后退了两步,往谢知微的身后一躲,问道,“怎么礼数都没有学好,就拉出来溜了?” 白梅芷是学了方才谢知微的礼数,却没想到,得了萧恂这样一句话,她有些茫然,秋嬷嬷便站出来道,“白表姑娘,您和县主不同,县主是有爵位在身,您第一次见到郡王爷,若没有郡王爷的特别恩典,当行跪拜之礼。” 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让她行跪拜之礼? 白梅芷怨恨不到萧恂的头上,倒是恨秋嬷嬷落井下石,她不满地看向谢知微,问道,“微姐儿,表姨第一次来京城,不懂礼数,也不知道遇到了贵人该如何应酬,还请微姐儿多多关照。” 白梅芷想着,谢知微不是和这位郡王爷关系很好吗?她为什么不肯在郡王爷跟前为她美言两句?偏偏,让这位年轻的郡王爷下她的脸面? 若她今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给郡王爷行了跪拜礼,丢脸的也是谢家! 谢知慧很不满,上前道,“白表姨,礼数便是礼数,跟大姐姐有什么关系?” 萧恂嗤笑一声,摆摆手,“算了,想跪本王的人多了去了,不少你家这个亲戚。”他看着谢知微,“就你们来了?谢将军呢?你不是说来了吗?”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郡王哥哥,你也来了,太好了!” 说着,谢明溪便蹦了过来,他到了萧恂跟前三步远的距离刹住了脚步,朝萧恂行礼,萧恂也不等他礼到,便一把拉住他,“走,跟我一块儿喝酒去!” 谢知微顿感头疼,好在很快,她爹爹和母亲来了,彼此再次见礼后,谢明溪一只手被萧恂牵着,另一只手挥了挥,“爹,娘,我跟郡王哥哥一块儿去玩去了。” 第172章 图之 萧恂又看向谢明澄,,“要不,你们也跟着一块儿,我们在天地间一号,大家一块儿好玩些。” “走啊,走啊!”谢明溪跟着吆喝,还不忘拉上谢知微,“姐姐,你也一块儿!” “去不去?元嘉和绫华她们也来了。”萧恂抛了两个诱饵出来了。 谢知微眼睛一亮,她点点头,“我先跟爹爹和母亲去我们这边的雅间,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萧恂便和谢元柏夫妇告别,牵着谢明溪,领着谢知微的一众弟弟们去了天地间一号。 那是长庆楼最大的一个雅间,约有寻常三个雅间大。用两架屏风隔成了三间,其中一间聚着贵女们,另外两间里满是京城的纨绔公子们。 里面闹哄哄的,还没有到赏灯时分,两组人在投壶,靠东面的隔间里,摆了一个用小米堆成的沙盘,方才萧恂便和沐归鸿在演练沙盘,萧恂即将赢了,桌面被许良一撞,小米散成了一堆,萧恂的大好局面便被许良给破坏了。 萧恂去追许良,正好遇到了谢知微等人上来。 “哎,你这一出门带了这么多人来了,来来来,这么多人,重新分组!”曹云辞这一队眼看就要输了,看到机会来了,便张罗着重新分组,后面还能搬回场面,问谢明澄等人,“你们会投壶吧?” “略懂一二!”谢明澄道。 许良忙插进来,“我懂了,谢家的人是吧?一般谢家的人要是说略懂一二,那就表示很厉害!” 谢明澄愕然,不解地看着许良,许良笑着解释道,“这是我跟令姐打交道得出来的经验。” 谢明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大姐姐说略懂一二的确是谦虚,可我们不一样,是真的略懂一二。” “行不行,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谢明澄兄弟四人很快和许良等人玩在一起了,谢明溪则如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萧恂的身边,有公子不认识谢明溪,问道,“郡王爷,这小不点儿是谁啊,不会是侧妃给你生的弟弟吧?” 弟弟吗?萧恂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看着谢明溪,小家伙看他的时候,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他笑而不答。 “郡王哥哥,这是什么?你教我玩吧,我让我姐姐给你做点心,上次的古剌赤好不好吃?” 萧恂想到那古剌赤,脸蛋儿起了一层红晕。 那古剌赤可真是惹出了不少事来,他揉了揉谢明溪的头,“这是沙盘演练,这些小米不好用,回头我带你去我郡王府,那里有正儿八经的沙盘。” “好啊!”谢明溪欢快地答应了,他紧紧地握住萧恂的手,唧唧咋咋地说个不停,一会儿说姐姐养的那只猫咪,天天偷偷地跑到姐姐的床上去,一会儿说自己养的鹦鹉,经常偷点心吃云云。 萧恂不时地朝门口看一眼,谢知微一直没来,他有些心急。 本来,他想着,谢知微很宝贝她这个弟弟,自己把她弟弟都拐来了,她应当不放心很快就来才是,可这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她还没来。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对自己很放心? 想到这里,萧恂便吩咐墨痕,“你去跟大公主说一声,就说端宪县主也来了,就在隔壁的雅间。” 墨痕有点懵,端宪县主来了,跟大公主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之前约好了的。 不过,主子下的命令,他还不敢质疑,便过去了,在屏风处,喊了木香过来,把郡王爷的吩咐说了,“端宪县主来了,就在隔壁呢。” 大公主和三公主领了一群贵女们正玩得开心,只是总觉得这热闹的日子好似少了点什么,听到“端宪”二字,她忙将手中的竹矢投出去,扔了个有终,便拍着手道,“端宪来了,木香你去请端宪县主和谢家的姑娘们过来一起玩。” 三公主绫华道,“谢二姑娘应当也来了,本宫好久没有和谢二姑娘一块儿玩了,木香你快去!” 木香应了一声去了。 山海间雅间里,店小二上了一桌点心茶水,谢元柏将袁氏推到了窗前,两人透过窗户正在看街景,谢元柏道,“一会儿我推你下去看看。” “多麻烦,搬上搬下的,我就说我今日实在是不适合来。” “怎么不适合?难不成你不来,我一个人在这儿干等着?”谢元柏笑着道。 白梅芷魂不守舍,方才,宸郡王刁难她的一幕,表哥应当看到了,也不知道表哥会怎么想?他是会觉得宸郡王太过无礼呢?还是会觉得自己就像个花痴一样,盯着宸郡王看? 白梅芷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应该在表哥面前解释一下,不能让他误会自己,便笑道,“微姐儿,方才表姨不是故意的,表姨上次与你父亲一起在白石镇见过宸郡王一面,当时不觉得,今日一见,宸郡王男生女相……” 谢知微皱眉,打断了她的话,“白表姨,宸郡王乃皇上的亲侄子,太后娘娘宠爱非常,此时宸郡王就在隔壁,白表姨还是莫要口无遮拦的好。” 正说着,紫陌进来了,朝谢知微福了福身,“大姑娘,木香姐姐来了,说是奉了大公主和三公主的命,请大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一块儿过去玩,说是人多热闹。” 白梅芷松了一口气,才要说送谢知微姐妹过去,谢知微便笑眯眯地对她道,“白表姨,今日老太太也嘱咐了,让我带表姨出来多见识见识,和大公主和三公主一块儿的都是京城里的贵女,白表姨不若和我们一块儿。” 白梅芷有些不舍地朝谢元柏看了一眼,便起了身,她其实不必着急的,先在京城里把根基站稳了,别的都好徐徐图之。 横竖表哥在这里,而结识京中贵女的机会不是一直都有。过了今晚,谢知微也会没脸出去见人了,她得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白梅芷站起身来,她牵了牵身上的裙摆,昂首朝前走去,她虽然从郧乡那种小地方来,可是,凭借她的容貌,一身气质,永昌伯府的血脉,她相信,很快,她就能在京城开创一番天地出来,获得旁人的景仰。 第173章 比试 “大姐姐,我们真的要过去和公主们玩吗?我去的话,合适吗?”谢知莹有些不安,她谨记自己庶女的身份,有些怯场。 “不怕!”谢知微握了握她的手,“跟着我和你二姐姐就好。” 谢知慧也在旁边为她打气,“大家就在一块儿玩,你与人为善,大家都会喜欢你,不用怕!” 几步远的距离就到了,门口,木香和椀香等着,看到谢知微几个人过来,她们认得谢知微和谢知慧,看到谢知莹紧紧地跟着二人,便也猜得出谢知莹的身份,就是不知道,落在后面,笑容温婉的姑娘是谁。 “木香姐姐,椀香姐姐,这位是我四妹,这位是谢家的表姑娘。”谢知微将带来的人介绍给木香和椀香,木香进去禀报后,出来,请谢知微等人进去。 里面的贵女约有十来个,有嫡女也有庶出。 虽说嫡庶有别,但,嫡出出门,家里的长辈们也常常会让嫡女将得宠的庶女,或是即将要议亲的庶女带出来见世面。 “这位是我四妹妹,这位是谢家的白表姑娘!”谢知微将小妹介绍给在场的贵女们,她扶着小妹妹的肩膀,众人也看得出谢知微对这位妹妹很看重,当即,武安侯府庶出的姑娘曹云萝便在嫡姐的示意下朝谢知莹招手,“谢四姑娘,你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几个小姑娘在一起翻花绳,白梅芷没有人搭理,她也不觉得窘迫,自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冷眼看这些贵女们玩耍,心想着,这京城里的贵女们,自恃身份贵重,将来必然能博一家主母的位置,却万不会想到后宅水深,谁胜谁负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雅间里,大公主、三公主、武安侯府的两位姑娘曹云华和曹云萝,随王府的两位姑娘萧灵忆和庶出的萧灵愫,惠和县主,承平大长公主府的两位姑娘张清涵和张清蓉,再加上谢家的三位姑娘,一位表姑娘,人便多了起来了。 “我们玩投壶的话,加点彩头吧?”大公主提议道。 “加什么彩头啊!”隔间有道戏谑的声音笑道,“大公主,不若这样,把中间这道屏风拆了,我们两边先内部比试,决出第一名,再让两边的第一名比试,至于输赢么……” 说话的是沐归鸿,他在想,下什么彩头的时候,萧恂笑道,“这个容易,输了的人请大家玩一天,如何?” “这个好!”大皇子的声音传来。 大公主见女子们这边都跃跃欲试,自己也很有兴趣,提议道,“你们觉得如何?要不把屏风都撤了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屏风便很快就撤了下去,中央一共摆了五个秋千壶,一看到摆着秋千壶,惠和便叫起来了,“谁要的秋千壶啊,这么难,怎么投得进去?” 大皇子也觉得难度大了一点,提议道,“要不,换一下?” 萧恂目光总是若有还无地扫过谢知微,见她似乎兴趣不大,便也无可无不可,“换就换呗!” 店小二忙换了五个双耳铜投壶上来,是当下用得最多的投壶,通体凸雕花纹,头部主体为雄狮纹,两边饰回纹,双耳上各有三道回纹,寻常可见,比起谢家拿出来的那个祖传的秋千壶,这种壶几乎家家必备。 投壶虽为游戏,但礼节繁琐,大皇子便站出来,道,“我就不参与了,我来当主人吧,谁来当司射?” “我吧!”萧恂举手道。 “你就得了吧!我还准备和你一决高下呢。”沐归鸿朝萧恂推了一把,将他排除在外了。 “司射就由我来任吧!”大公主站了出来,“我们不占你们的便宜,大皇兄当主人,我就任这司射,木香、椀香、紫陌你们几个做使人,铜钲、墨痕,你们俩来任弦者。” 铜钲是沐归鸿的小厮,因沐归鸿这个小王爷一向与宫里的公主皇子们走得近,他这个当下人的在宫里几个主子们跟前也颇有面子。 几个人站出来,向大公主行礼,各自领命。 随着仪式开,鼓磬响,少年少女们的情绪也跟着暴涨起来,少年人意气风发,个个摩肩擦踵,跃跃欲试。 谢知微朝萧恂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少年那双如繁星般璀璨的笑眼,他朝她投来挑衅的一眼,惹得谢知微哭笑不得,默默地移开眼睛,决定不与年少的他一般计较。 萧恂弯下身,也不知道与谢明溪说了什么,谢明溪的眼睛一亮,忙松开了萧恂的手,朝谢知微跑了过来。 他牵起谢知微的手,拉下谢知微的腰,“姐姐,姐姐,我与你说悄悄话!” 谢知微只好微微蹲身,小家伙趴在她的耳边道,“郡王哥哥说,他得了半部《青囊书》,要是姐姐赢了他,他就将这半部《青囊书》拱手相让!” 谢知微几乎站不住,她不敢置信地朝萧恂看去,看到了萧恂眼中的兴味,她倒不是不相信萧恂,她只是很好奇,半部《青囊书》,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世人都以为《青囊书》只是一个传说,当年华佗为曹操治头疾,被曹操误会华佗欲谋害他,华佗被曹操投入监牢。他将生平经验著成一书交由牢头,说,“我今将死,恨有青囊书,未传于世。今将青囊书赠公,以继吾术。” 传说中,《青囊书》被牢头的妻子一把火烧了,理由是,纵然学得华佗一身医术,最终不也逃不过惨死狱中的下场? 说得挺有道理! 而实际上,谢知微知道,崔氏的嫁妆里有半部《青囊书》,虽然只是手抄本,但却是崔家老祖亲手所抄,前世,谢知微便靠研习那半部《青囊书》,度过了十年冷宫生涯。 而后来,萧恂得知她生无可恋,给她送来了后半部,那时候,眼看大仇得报,谢知微也自知自己已经油尽灯枯,那个包着《青囊书》的包裹,她一直不曾打开过。 两人对了一个眼神,不需要小家伙中间传话,萧恂已经看懂了谢知微眼中的势在必得,他兴致大盛,一把拽下了腰间的那枚前朝朱雀纹玉珮,“玩投壶,没有彩头有什么好玩的?本王这枚玉珮,是南北朝皇室之物,前日不久,皇上才赏赐下来的,谁若是赢了本王,谁拿去!” 第174章 不善 这朱雀纹的玉珮,别说权贵子弟了,就是宗室都难免眼热,大皇子笑道,“早知道阿恂是拿这么玉珮做彩头,本宫也不主动要当这主人了。” 说完,他也扯下了身上的螭龙玉佩,扬了扬,“这虽然不是前朝的,也是内造之物,本宫也拿出来做个彩头吧!” 公子们那边如此,贵女们这边,大公主倒是很慷慨,她将脖子上戴着的赤金九节盘螭璎珞圈取下来,“本宫这是母后今日才赐下的,也拿出来做个彩头,等一会儿你们谁胜出了,能赢了他们那边的人,本宫和三公主再赏!” 看到这赤金九节盘螭璎珞圈,好多人都眼热了,白梅芷更是连呼吸都有些紧了。 她年龄比姑娘们都大些,实则已经很不适合参加这投壶了,只是,看到这些彩头,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会遇到的宝物,她如何甘心就此放过? 将来做嫁妆,也体面。 再加上,也根本没有人说她不能参加,因此,排队投掷的时候,白梅芷不动声色地站在了谢知莹的身后,待谢知莹投了个有初,她也顺势拿了一根竹矢,见姑娘们都看向她,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好久没玩了,我也试试。” 姑娘们虽觉得,已经及笄的姑娘了,还和她们一块儿玩着实不好,因是谢家的表亲,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不好让人在一旁坐冷板凳。 三公主准备投个双耳,无奈,她紧张了些,没有投中,顺手递了两根竹矢给谢知微,“微妹妹,等会儿就看你的了!” 而另一边,已经响起了一阵喝彩声,听到大公主喊了一声,“五皇兄有中,得分二十筹。” 投壶一局,十二支箭,若是连中,则一直投下去,若能一连投中十二根箭,则算赢。 也就是说萧恂没有给后面的人机会,他已经自己把自己的玉珮,还有大皇子拿出来当彩头的玉珮给赢了。 “有没有搞错?你今天吃错药了?”沐归鸿将竹矢往壶里一扔,“还玩个什么劲儿啊?” 姑娘们这边,轮到了白梅芷,她投了个有初,眼见胜利在望,不由得高兴坏了,自己取了一根箭,接下来便是连中,连中数次后,大家都不淡定了,难道说,今日与宸郡王对决的将会是谢家的这位表姑娘? 萧恂的脸色很不好,他不高兴地盯着谢知微,给了她一个不善的眼神。 谢知微忍不住笑了,朝萧恂眨眨眼睛,似乎在说,“半部《青囊书》是不是太少了点?” 萧恂无奈地将手中的玉珮举了举,那意思很明显,要是谢知微能够胜出,玉珮也是她的,谢知微不屑一顾,撇开了眼。 “哟呵!”沐归鸿幸灾乐祸,拍着手道,“加油啊,白表姑娘,加油,争取一会儿赢了宸郡王!” 白梅芷也兴奋不已,她在琴棋书画上天赋有限,为了在乡里的姑娘们中间出彩,她刻意练了投壶,没想到,才来京城,这项本事就派上了用场。 她相信,她今日的表现,一定会在京城的贵妇们中间口口相传,不出一日,便能令她白梅芷的名字享誉皇都。 眼看就要投出个有终了,看到萧恂黑得要滴下水来的脸,大皇子忍不住戏谑道,“没想到,会是谢家的表姑娘与阿恂决一高下!” 萧恂气死了,此时,他别无他法,只好寄希望与谢知微,一双哀怨的眼睛,看向谢知微,凤眼潋滟,可怜巴巴得如同被谢知微冷落的小奶猫。 谢知微手里捏着两根箭矢,她忍住笑,别开了脸。 就在此时,一阵欢笑声响起,谢知微忙看过去,白梅芷已经投了有终,不得不说,白梅芷这一手投壶的本事,是真强。 萧恂彻底站不住了,他趁着众人都在为白梅芷鼓掌惊叹的时候,走到了谢知微的身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小狐狸,你要是输给了她,欠我的,十倍还过来!” 谢知微吃了一惊,连忙扭头看向他,两人离得太近了,这一回头,谢知微的唇瓣便轻轻地滑过了萧恂的脸颊,他顿时全身如被闪电划过,震惊得不知所以,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都不敢动了! 如同一片羽毛划过了心际,又好似有一只素手轻轻地拨动了他的心弦,花开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雨露滴落在他的心田。 萧恂的脸腾地就红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理智克制住了他想伸手抚过脸颊的冲动。 这一刻,萧恂很后悔,他不该打听谢家定了长庆楼山海间的雅间,也不该主动去宫里与元嘉和好,并游说她出宫,更加不该呼朋唤友地请这么多碍眼的家伙们前来,陪他过风夕节。 他谋划了这么多,最终只是作茧自缚。 若此时,没有这么多人在边上,他是不是就可以与谢知微好好儿说说话了? 谢知微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居然带来了这么令人震撼的效果,她兀自震惊,“欠债”二字在她的心头如同钟鼓一般敲响,她怔怔地看着萧恂,难道说,他也有前世的记忆? 若是这样,那就说得清了,萧恂班师回朝的时候在城门口的一瞥;御花园中,他看到自己对萧昶炫下手后,有意带她去南书房看后续;回春堂里他安心地将那株事关生死的金青冰莲放在自己手里;宫里,白虎事发的时候,他插科打诨百般回护…… 谢知微只觉得心里涌起了一种既安心又感动的情绪,无以言表,目光落在他云淡风轻的脸上,谢知微很想问,却又明白,这等诡谲之事,并非可以宣之于口,便又觉得,彼此之间又如前世结盟后,分外默契。 “去吧!”萧恂尽量装得很淡定,除了一直在关注二人的白梅芷,没有人看出二人的异样。 谢知微手里拿着两根竹矢,站在了壶前,她忍不住朝萧恂看去,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无稽之谈? 萧恂眼中的意味深长,让她的心忍不住如擂鼓般。 第175章 勾引 “县主,你可千万别失手啊,你要是失手了,我们就看阿恂和白姑娘一决高下了!哈哈哈!”深知萧恂的沐归鸿幸灾乐祸。 要是让萧恂和这白姑娘比,一向很厌恶女人的他岂不是要疯掉? 这白姑娘还是个花痴,方才在楼梯口的时候,看阿恂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沐归鸿敢保证,若非是顾忌端宪县主的颜面,阿恂肯定会直接一脚把那白姑娘踹到楼下去。 白梅芷则惊叹不已,果然,这宸郡王与谢知微之间不寻常,她也着实没有想到,谢知微小小年纪,勾引男人的段数便如此高,她不由得嗤笑一声,谢家的清贵也不过如此,还不知道长大了是怎么不一般呢? 谢知微用眼神给了萧恂一个暗示,朗声道,“郡王爷,若端宪这一局能够投个倒杆,将如何?” 倒杆? 倒杆可是比倚竿难度要高多了,能够投倒杆,那真正便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众人惊呼一声,议论纷纷起来,难免有人会觉得谢知微在说大话。 “倒杆,端宪,你别在这儿耸人听闻了,你投个倒杆出来再说!”惠和在薛婉清的提醒下已经重新审视了自己对萧恂的情意,既然萧恂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为什么不自重自爱? 不过,尽管如此,惠和还是看不惯萧恂对谢知微如此特别。 他明明讨厌女人,可是对谢知微却不是这样。 “倒杆?微妹妹,你要是投了倒杆,我把彩头放在这!”绫华从手腕上将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拨下来,放在了装彩头的红漆描金孔雀牡丹纹盘里,她显得比谢知微还要紧张,叮嘱道,“微妹妹,你要争点气啊,这可是我缠了母妃好久才弄到手的镯子。” 白梅芷看到那镯子,不由得一阵眼热,按规矩,若是谢知微投不到倒杆,那姑娘们这组,便是她胜出,今日的彩头,便都归她了。 这些东西,将来出阁的时候用来当做嫁妆是再好不过的了,多少姑娘压箱底的都比不上这些,物件都是价值连城不说,代表的还是荣耀。 谢知微看着萧恂,萧恂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许下诺言,“行,你要是赢了,算我欠你的!” 谢知微顿时笑逐颜开,一张精致无比的小脸上,露出了如灿阳一般的笑容,她微微抿唇,心神大定,终于可以还债了,离一身轻不远了。 想到这里,谢知微的手格外稳,她背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扬手一投。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逐着这根竹矢,只见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地落入了壶中,发出了一道清脆,直击人心的声音,箭矢朝上。 倒杆! 中了! “不是吧!” 良久,雅间发出了一道声音,惊醒了众人,所有人都奔向前去,围着看这根在壶中的箭矢,人人都是双眸圆瞠,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盲投?” 沐归鸿朝谢知微看去,见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方才,他看到谢知微转身盲投,没有错,盲投不说,还是倒杆! 倒杆的难度比倚竿要难上太多,因此,若倒杆的话,算分一向是100筹。 谢知微朝萧恂看去,见他亮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小小年纪,装深沉,眸光深邃而又幽静,也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 她走上前去,朝萧恂福了福身,“郡王爷,说话算数,从今后,你欠我的了!” “嗯,说话算数!”萧恂不太敢看谢知微的眼睛,也没有听懂她的话。 他一辈子不曾欠过人什么,但不妨碍,他不介意欠小狐狸点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呀?”沐归鸿挤了进来,对谢知微打躬作揖,“县主,你这一手投壶是哪里学来的,真是绝了。” “射礼是谢家子孙都要学的礼数,这算不得什么,谢家人从小就要修习,只要勤加练习,熟便生巧而已。”谢知微淡淡地说道。 熟便生巧! 白梅芷看着谢知微,她所有的梦想都落了空,她之前的成绩都是为了给谢知微垫脚吗? 她苦苦练习多年,所有的努力和辛苦,就在谢知微这四个字跟前烟消云散了? 大皇子看看时辰不早了,站出来道,“阿恂,按照我们之前的规矩,你要和端宪县主比试一场,你看看你有没有把握盲投出一个倒杆来?” 萧恂幽深的眸光落在谢知微的脸上,她脸蛋儿红润,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小狐狸又在打什么主意? 萧恂摆摆手,“我也不是投不出来,不过,像她这指哪打哪的本事,我还欠缺了些。” 萧恂说完,笑呵呵地朝谢知微拱手行礼,“县主,本王认输!” “哦豁!”许良跳了起来,“娘呀,我有生之年居然还看到阿恂认输啊,我以为我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这叫什么?一物克一物啊!”大皇子心有感慨地道。 大公主和三公主笑着围了上来,“微妹妹,恭喜你啊,你居然让五皇兄认输了,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这有什么,他手谈也不如我!”谢知微无债一声轻,叹了口气,不无傲娇地道。 这简直是个大消息啊,听得这话,沐归鸿眼睛瞪得老大,“县主,你是说真的吗?你和阿恂手谈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谢知微一时激动,信口一说,完全忘了,当日手谈的时候是何情何景了,顿时懊恼不已,也不知道该如何圆这个话,迟迟不语。 楼外,已经响起了锣鼓声,五凤楼前放起了烟火,烟火冲天,整个京城里的气氛已经高昂到了极点。 “走啦,皇上出来了,与民同乐,我们也出去吧,花灯都点起来了!”萧恂含笑看了谢知微一眼,率先走在了前面,手里依然牵着谢明溪。 “姐姐,快走了!”谢明溪扭头喊了谢知微一声,欢喜地随着萧恂朝外走。 谢知微吩咐紫陌将赢来的彩头都收起来了,喊上了两个妹妹,与大公主二人还有一众贵女们一起朝外走。 这一次两个公主出宫,是大皇子相陪,三人一出动,侍卫们便都围了上来。 下楼的时候,萧恂朝暗处递了一个眼神,只见一道光影闪过,谢知微的身后就不声不响地缀上了一个人。 第176章 教训 大街上的人很多,摩肩擦踵,水泄不通,谢明澄带着自家的三个兄弟和三姐妹在一起,而大皇子这边则安排人护着大公主和三公主,他不时还要招呼一下萧恂,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恂与自己这边的队伍越来越远,与谢家的队伍越来越近。 “你们俩,过去跟着郡王爷,不能让郡王爷有什么闪失。”萧昶远安排了四个侍卫,让人过去看着萧恂,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这是今日出宫之前,父皇格外交代过了的。 有时候,萧昶远会怀疑,五弟是不是父皇在外面养的私生子?要不然,论受宠程度的话,他这个皇长子都比不过五弟。 虽说皇叔与父皇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大雍还从来没有侄儿与皇子们一起论辈分的,父皇可是开了个先例。 襄王府还有嫡子,可不论在皇祖母跟前还是在父皇跟前,十个嫡子也比不过萧恂这个庶长子。 “大姐姐,那边有珠花的,我们过去看看!”谢知莹年纪小些,性子也还没有稳下来,看到有好几个姑娘围在一个摊子前,便想过去。 既然出来逛,也不拘买点什么,谢知微无可无不可,便随着人流往前走,一面留意白梅芷,看到她与错身而过的一个婆子对了个眼色,对方也不知道塞了点什么到她的手里,她装作笼袖子,把这个动作掩饰过去。 谢知微便收回了目光,专心一致地逛了起来,被谢知莹拉着来到了摊位上,谢知莹看中了两朵绢花,一朵用浅紫色的丝绸做成魏紫;一朵用浅粉色的绢纱做成赵粉,谢知莹将两朵绢花放在自己的两边髻比着让两位姐姐看,“大姐姐,二姐姐,哪一朵好看?” 小摊贩在旁边吆喝,“姑娘们,走一走瞧一瞧啊,一钱银子三朵绢花啊,内造的绢花,可遇不可求啊!” 内造是不可能内造的,不过是小摊贩们吸引顾客的一种手段。 白梅芷挤了进来,拿起绢花看了一眼,挑剔地道,“这绢布也不是上好的绢布,怎地就这么贵?” “这位姑娘,今日是什么日子?不买一朵绢花,怎么对得起今日风夕节?买了小的绢花,今天一定能与如意郎君牵手!” 白梅芷就好似绢花上有蝎子扎了她的手,连忙将绢花扔在了摊位上,怒道,“你卖绢花就好好儿卖绢花,胡说些什么呢?” 谢知莹好好的兴致,被白梅芷这么一较真,也不知道该买还是不该买了,两朵绢花捂在头上,显得滑稽极了。 谢知微忍不住笑了,将她头顶上的两朵绢花拿下来,“你年纪还小,这魏紫和赵粉都压不住,不如挑这朵御衣黄,这朵蕙兰也挺不错的,很适合小姑娘戴。” 谢知微挑挑拣拣,一共挑了一朵石斛兰,一朵蕙兰,一朵御衣黄,各要了两朵。 谢知莹出来的时候,带了五两银子,看到大姐姐一共买了这么多,正准备忍痛割肉呢,玄桃已经抢上前来,付了银子。 谢知莹的印象中,大姐姐一向都挺高冷的,她是谢家的嫡长女,身份贵重,一言一行都进退有度,寻常与他们这些兄弟妹妹们没有什么争执,但也都不近不远,甚至有些疏离。 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亲近。 “大姐姐,你这是买了要送给妹妹们吗?”谢知莹有些不敢相信。 谢知慧在旁笑道,“是啊,大姐姐可有钱了,上次我跟大姐姐一起出来,她给我买了好些东西,花了十多两银子呢。” 谢知莹便将自己的二两银子塞回了荷包,笑道,“我们也不能总占大姐姐的便宜,大姐姐,前面有买好吃的,我给大姐姐买一点吧?” 前面买吃的摊位可不少,三人边走,准备看到合意的就会买一些,实在是人太多了,挤挤攘攘地朝前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走了不到两个摊位。 一个是卖馄饨的摊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馄饨漂浮在金黄色的鸡汤中,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只是一干贵女坐在路边吃馄饨,只要想想,便觉得不雅。 谢知微等人自然不会动这样的心思。 另外一个是卖古剌赤的,一个不大的案板,上面摆满了各种口味的古剌赤,旁边一个炉子,上面架着笼屉,香味随着蒸汽发散,引得路过的人口水直流。 卖古剌赤的是一对夫妻,那妻子用一块蓝花棉布裹着头,大冷的天,用扇子朝着笼屉散着,让香味发散得更快些,也的确吸引了不少人买。 上次,谢知微做古剌赤的时候,给二房和三房分别送了一些过去,当时,谢知莹正好在肖氏的屋子里,也跟着吃了一些,此时,重新闻到这香味,便挪不动脚步了。 头顶上的烟火在璀璨地绽放,一大朵一大朵,有的像金菊,有的如仙人,有的绽开成亭台楼阁的样子,美轮美奂。 绚烂的光照亮了黑夜的天空,烟花朝着四面八方散开,激动的人群也随之开始涌动。 白梅芷一开始顺着人群走动,待她看到路边一个头戴斗笠的老头,那人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她心头一喜,快走两步,靠近谢知微,好心地道,“微姐儿,不是表姨说,适才实在是不该买那个小贩的绢花。” 谢知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眸光闪烁,谢知微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背影匆匆走过,转身进了一道小巷子,消失不见。 “哦,为什么?”谢知微问道。 谢知慧和谢知莹也很好奇,“白表姨,那绢花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可你们也不想想,那小摊贩是什么正经人吗?咱们这样的人家,诗礼传家,读多少书,自然应当听圣人言,做到非礼勿听,这人满口浑话,我们避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和他做生意?” 谢知慧两姐妹也听到了白梅芷的话,只觉得古剌赤的香味也不香了,她二人茫然地看着白梅芷,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咱们这样的人家?”谢知微嘲讽地一笑,“不知道白表姨说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什么人家?我谢家在白表姨的眼里,是怎样的人家?我也不得不说一句,我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于白表姨实在是不相干。我姐妹做错了事,自有祖父父母教导责罚,我姐妹不敢劳白表姨费心!” 第177章 动手 白梅芷忍着心头的耻辱,她讪讪地一笑,眼中已是再无犹豫。 本来,对付谢知微,她准备了三条计策,上上策便是谢知微能够识时务,与她联手对付袁氏,一旦她进了长房,将来自然会好好儿为她寻一门亲事,给谢知微一份体面的嫁妆,谁知谢知微自以为与宸郡王有了瓜葛,便不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若谢知微能够不管她与袁氏之间的争端,不管父亲屋里的事,便应了她的中策,她也愿意将来为谢知微谋划一番,谁知,谢知微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挑个下下策,她少不得让谢知微吃点苦头了。 原先谋划的,让谢知微名声受点损伤,已经不太适合了,幸好她也早有准备,既然出手,自然是要让谢知微万劫不复,以后在谢家都蹦跶不起来,只能仰她的鼻息过活。 “是表姨不识时务,微姐儿说得对,我算什么?一个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我不过是白操个心,若微姐儿觉着我这心操得多余,也不必理会。” 谢知微懒得理会,这么一打岔,几个人也没了买古剌赤尝一尝的心思。 谢知微走到了谢明澄的身边,叮嘱道,“大弟,你们一定要让护卫紧紧跟着你们,你们是男孩子,要照顾好二妹妹和四妹妹,不能让她们出任何差池。” 谢知微的嘱咐听着挺古怪的,只不过,白梅芷因有心思,一个人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狠狠地瞥了她一眼,这是在催她呢,她一时心慌意乱,便没有往心里去。 “是,大姐姐,我会的。”谢明澄以为谢知微是怕人太多了,一群人挤散了,才会如此吩咐。 “嗯,大家说好,要是真的走散了,也不要走远了,就在这附近,等人流过了,回到长庆楼去。”谢知微担心一会儿他们看不到自己会着急,便做了个提醒。 “好,大姐姐请放心!” 萧恂牵着谢明溪的手,跟在谢家一干人的身后,他的目光不离谢知微的左右,看到几个人在古剌赤的摊位前停下来,他不由得想到,谢知微还少他一碟子古剌赤呢。 他输了今日这一局,要不就抵了那古剌赤?算她不欠自己的了? 谢明溪自然不知萧恂心里的谋划,只一味在说些方才二人不小心提起了姐姐的话题。 “郡王哥哥,我姐姐可厉害了,自从我祖母病了,母亲摔了一跤,二婶病了一场后说管家很累,家里的中馈就交到我姐姐手里了,我听家里的嬷嬷们偷偷说,一开始,她们都说不怕我姐姐,谁知道我姐姐这么霸气,一下子就让她们都服了气,现在她们只要到我姐姐跟前回话,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一样。” 萧恂一颗心砰砰地跳,跳得有点儿快,他就跟做贼一样,知道不该套一个小孩子的话,可是却没法义正严词地训诫他,不让他多说。 “你只能跟我一个人说你姐姐的事,除了我之外,不能跟别的任何一个人说你姐姐的事,要不然,他们会对你姐姐不利。” “啊,真的吗?”谢明溪吓得缩了缩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萧恂,“郡王哥哥,你不会对我姐姐不利吧?” “当然了,我要是对你们不好,我会答应教你骑射?” “对了,郡王哥哥,我姐姐说她派人去问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儿能够教我骑射,可是郡王哥哥,你是不是不想再继续教我了?要不然,姐姐说没有你没有回话呢?” “怎么会呢?你这么聪明,你姐姐这么喜欢你,谁不喜欢你呢?我不过是想着今日我们不是要见面的吗?我不如面对面的跟你说,你回头得了空就让你姐姐带你去宸王府找我,我带你去军营,在那边帮你找个靠谱的武功师傅,好好给你启蒙。” “真的吗?我能去军营?”谢明溪欢喜得要一蹦三尺高,他挥着手朝前喊,“姐姐,姐姐,我要去……” 人群在疯狂地涌动,谢明溪看到姐姐和白表姨被人群挤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眼看着,他就看不见姐姐了,不由得急哭了,“郡王哥哥,我姐姐呢,我姐姐快没了!” 萧恂只看得见谢知微的一个后脑勺了,他也急了,将谢明溪往墨痕的怀里一推,嘱咐道,“好好看着他,把他带回长庆楼等我!” 谢明溪还要哭,墨痕忙道,“五少爷,快别哭了,郡王爷不会让令姐出事的,有郡王爷看着,谁敢欺负令姐啊!” “是哦,郡王哥哥找到我姐姐了吗?”他人小,个子矮,蹦了好几次,也只能看着人的屁股。墨痕不得已,将他往路边上带,他才隐约看到,萧恂追着姐姐过去了,也放下心来。 郡王哥哥可是领五千兵马的大将军呢! 谢知微的手腕被白梅芷扣着,她的手里捏着一根银针,她不是没有机会朝白梅芷下手,甚至,她可以随便让白梅芷软瘫在地上,被这疯狂的人流踩踏致死。 只是,她只要想到,前世,父亲落在白梅芷和冯氏的手里,不知道受过什么罪,她就无法看到白梅芷就这么死去。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梅芷前世今生都没有修过德,她凭什么能够这么安详地去死? 银针在人群中闪着寒光,谢知微慢慢地将银针缩回到了袖子里,只假装慌乱地跟着白梅芷的脚步,渐渐地偏离了与谢家兄弟姐妹们的方向。 二人终于在一个小巷子口上停了下来,四周已经没有熟悉的人了,白梅芷看到巷子口闪过的一道身影,她松了一口气,却看似很着急,却安抚谢知微,“微姐儿,我们与澄哥儿他们走脱了,不过,你别着急,我们总能找到回去的路。” “嗯。”谢知微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神色,任由白梅芷拉着她,左拐右拐,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谢知微对这里有印象,这里应当是果子街边上的一个小巷子,宸王府便坐落在果子街上,她看准了方位,若是那些人等在那个小巷子里的话,她若是得了手,便直接穿过小巷子,从北面就能到达果子街。 第178章 留步 萧恂虽然古怪,不过,她若是向宸王府报出她的身份的话,想必以她曾去宸王府贺乔迁之喜的交情,宸王府的人应当不会拒绝护送她回长庆楼。 哪怕是帮忙去长庆楼报个信也好。 算计一番,谢知微已经被白梅芷带进了小巷子里。 “微姐儿,也不知道里头能不能走,你怕不怕?”白梅芷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又真怕谢知微会不愿意跟着她往前走,忙又道,“可若是这会儿我们从那边出去,人也太多了,一时半刻回不到长庆楼。” “白表姨,您是长辈,你说了算!” “那就好!”白梅芷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谢知微纵然跋扈,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平日里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才给了她底气,眼下她丫鬟婆子都被人隔开了,她身边没了人,自然也跋扈不起来了。 二人进了巷子没几步,巷子口便出现了四个彪形大汉,生得面貌粗鲁,呵呵淫笑着朝二人逼了过来。 白梅芷瞧着害怕极了,只是她只要想到,眼看就能得手了,她一颗心雀跃不已。 只要谢知微出了问题,谢元柏便回想到,他今日就不该带袁氏这个拖油瓶出来,只要他不带袁氏出来,他就能贴身照顾谢知微,谢知微便不会出事。 人,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总是难免会迁怒他人。 从今往后,袁氏怕也没脸再在谢元柏跟前出现,而她的机会便来了。 退一步想,若今日没有袁氏,她又何尝没有机会呢?谢元柏一定会贴身照顾女儿,街上这么多人,她被挤到谢元柏的怀里的可能性也会很大。 一旦二人有了肌肤相亲,谢元柏便不得不给她一个说法。 “你们干什么?你们别过来!” 白梅芷拖着谢知微直往巷子里走,待走得深了,巷子的另外一头也出现了四个长相丑陋的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处。 原来是这点手段,谢知微心里嘲讽着,就不知道她这个白表姨准备如何脱身了? 白梅芷似乎被吓着了,她后背靠上巷子一侧的墙壁的时候,似乎被吓怕了,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朝地上躺去。 白梅芷的手一扬,她手中的软骨香便朝谢知微的口鼻处扬了过去。谢知微的头一昂,屏住呼吸,她的舌尖已经抵上了一枚解毒丸。 “白表姨,你怎么了?你怎么能晕了呢?你晕了我怎么办?” 谢知微看着很担心,她哭丧着脸道。 只是,白梅芷在松开她的手的时候,她飞快地从荷包里摸出了一点早就配好的十香散扑在了白梅芷的口鼻上。 “小娘子,跟着哥哥们玩玩好不好?玩好玩的游戏哦,保准你会哭着喊着说要!”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朝谢知微勾了勾手指头。 谢知微一手扣着银针,一手握着一把十香散,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一只脚踩在白梅芷的脸颊上,狠狠地碾着,只可惜,白梅芷已经没有了知觉。 “大哥,一会儿让我先呗,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兄弟从来没有遇到过,让兄弟尝个鲜儿,兄弟死都愿意。”一个男子淫笑两声,作势朝谢知微扑了过来,他想吓唬谢知微,却见谢知微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老大,这姑娘是不是吓傻了?看她跟个木偶人一样,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一会儿要是不叫几声,怎么助兴呢?” “你要不喜欢,你最后好了!”领头的独眼男人大手一挥,“还是老规矩,谁先抢到谁先上,真是晦气,这地方儿,到处都是人,怎么尽兴呢?” “大哥,人家多给了二十两银子呢,要的就是这个刺激……” 谢知微冷冷地问道,“谁多给了你们二十两银子?是地上的这位姑娘吗?” 谢知微只猜得到这事儿,有白梅芷的份,有老太太的份,有金嬷嬷两口子的份,至于谁在其中出了什么力,她还真不知道。 “是啊!”领头的男子随口回答,他已经被热血冲得满脸都是潮红,捋了捋袖子,“姑娘,别怕,大哥会轻点的……” 说着,这几个男子便迫不及待地朝谢知微扑了过来,就在这时,她的手一扬,只要一丁点儿就能毒晕一头牛的十香散朝这几个男人散了开去,随着这些人的呼吸,吸进了他们的肺腑。 这些人只感觉到眼前像是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里花香扑鼻,便什么都不知道,纷纷软倒在地上。 谢知微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银针,抿着唇,目光坚韧地扫过地上的九个人,抬起脚朝外跨去。 她艰难地转身,准备朝小巷子口走去,有所感应,扭头一看,另一头,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 陆偃一身月白色升龙暗纹缂丝圆领长袍,腰系玉带,身上一件黑色缎面披风迎着风飞扬,踩着一双粉底皂靴朝她缓慢地走过来。 狭窄的巷子,肮脏的地面,两侧斑驳的墙,压不住他绝艳的颜色。 青年剑眉如画,眸若晨星,温润的眸子倒映着一道小小的人影,不染而朱的唇微微弯起,唇角勾出一抹抚人心神的笑意。 似乎,谢知微杀人放火,在他眼里,也是一件极为赏心悦目的事。 谢知微慌乱跳的心在这一瞬间平静了下来,她轻轻地扯了扯唇角,朝前迈出一步,只双腿有些乏力,趔趄之下,差点摔了。 一只修长如竹节般白皙如玉的手及时地扶住了她,陆偃眼中闪过一抹幽明的光,“县主,小心些!” “陆,陆大人,我……这些人欲对我……我才不得不为之。” 陆偃松开了她的胳膊,垂下手去,五指不动声色地张合了一下,道,“县主,是东厂无能,让这些宵小之徒横行霸道。” 他抬了一下手,汤圆公公弓着身子忙上前来,“县主,此地不宜久留,让小的送您回去吧!” 谢知微点点头,朝前挪了一步,却听到陆偃道,“县主,请留步!” 谢知微茫然,陆偃已经站在她跟前,抬手一撩袍摆,单膝跪了下去,雪白的膝裤触在漆黑肮脏的地面。 陆偃如玉的手轻轻地拂动她的裙摆,露出绣鞋,鞋面上不知何时沾了一块泥,陆偃拿着一块蓝底绣竹枝的帕子轻轻地抹去泥尘。 第179章 是你 陆偃动作如此轻,充满了恭敬,哪怕是隔着一层鞋袜,谢知微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温度。 谢知微的眼里已是含满了泪水,她的思绪飘得很远。 前世,她被册封为太子妃,陆偃为她捧来金印金册,她跪谢皇恩后起身离去,陆偃在身后叫住了她,“太子妃,请留步!” 那一日,他穿着大红彩绣麒麟袍,单膝跪下,也是如今日这般,拂开她的裙摆,她的鞋面上,一颗南珠松了,他扯下来送到她的面前说,“一颗珠子不值什么,若是让太子妃不慎摔滑,便得不偿失了!” 这一刻,谢知微不得不想到,前世,没有谢家的鼎力相助,单凭她一己之力,真的能将萧昶炫送上太子之位,最后顺利登基吗? 是不是你? 谢知微很想问,但这个问题太过无稽,她唇瓣嗫嚅数下,最终只能和着眼泪吞下。 萧恂远远地站着,他看着陆偃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悲哀。 陆偃朝他望了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郡王爷,本座有要事处理,可否请郡王爷送县主回去?” 一声“大哥”轻逸出唇瓣,随风散在风中,萧恂的双拳紧紧地握住,他踩着步子走过来,朝谢知微伸出手,“县主,走吧!” 陆偃看着二人微微一笑,他云淡风轻地从二人身边离开,朝巷子深处走去。 黑色的披风上,雄鹰展翅翱翔,袍摆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谢知微垂下的手背,她缩了缩手,低下头,跟在萧恂的身后离开。 走出了巷子口,萧恂猛地停下脚步,谢知微收脚不及时,撞上了他的后背,虽不太疼,却也让谢知微的鼻子一酸,眼泪唰地一下漫过了眼眶。 她捂着鼻子,泪如雨下,眼泪汪汪地看着萧恂。 萧恂的手指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抬手在谢知微的头上轻轻地摸了一把,难得地,声音清和,问道,“很疼吗?” 谢知微摇摇头,泪水飞出去,声音哽咽,“还好,不疼。” “现在知道害怕了吗?” 害怕?谢知微的脑子还有点木,她茫然地看着萧恂,半天才明白他说了什么,“你们不是都在吗?” “敢情你知道我们俩都在,才那么有恃无恐,一个人放倒九个人,厉害啊!万一有一个侥幸逃脱,你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 谢知微扬起手,五根指头之间,一共十来根银针,她指了指萧恂胸口,萧恂低头一看,胸口一根银针,正抵他的心脏,他不由得气笑了,“行啊,比我还强了!” 他背手而立,只扫了一眼,并没有在意这针只要再往里深一点,他或许就会一命呜呼了! 谢知微的手一扬,拔下了那根只沾在他肌肤上的针,收起来,没有再说话,她不过是仗着萧恂对她没有防备之心。 街上,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里绽放,京城的上空出现了短暂的光明,便重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上街了,将看热闹的人全部疏散出去,小商小贩也全部撵走,御街和州桥街上空了大半,形形色色的路人都在往家赶。 一道人影闪现,在萧恂跟前抱拳道,“爷,属下已经通知了谢家的人,县主与谢家兄妹走散后,和督主在一起,现下正由郡王爷送回去。” 萧恂朝谢知微看了看,这话,分明是在嘱咐谢知微,回头与家人团聚后,一些话不要说漏了嘴。 前后约有一个时辰,谢知微失踪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谢知微感激地看向萧恂,萧恂乐了一下,“知道我的好了吧?不过,陆大人可不是我叫来的,你被你们家那个亲戚带到这边的时候,陆大人和我就看到了。” “我就说,你们都在嘛,我怕什么?我相信,郡王爷和陆大人都是宅心仁厚之人,绝不会看到我小小一个弱女子受什么委屈的。” “宅心仁厚?”萧恂脸色很古怪,似乎受到了羞辱,他定定地看着谢知微良久,发现自己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愤然转身。 二人一前一后朝长庆楼走去,在二楼的楼梯口分开,各自进了雅间。 山海间里,袁氏和谢知慧姐妹二人心急如焚,短短一个时辰,袁氏似乎老了十岁,谢知慧姐妹俩眼睛都哭肿了,都在自责,为什么没有看好大姐姐,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大姑娘回来了!”门口的丫鬟,看到谢知微在走廊拐角出现,兴奋得快跳起来了,连忙推开门,朝里面又喊了一声。 “湄湄!”袁氏跛着一条腿站起身来,她挪了一步,一条腿不得力,差点扑在地上,谢知慧扶了她一把,“大伯娘,您安坐,我和四妹妹去迎大姐姐。” 谢知微已经在门口出现了,看到袁氏等人,她内心里充满了愧疚,朝前一步,扑到袁氏跟前,欲下跪,被袁氏一把搂进怀里,哭起来,“你这孩子,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母亲有多着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 “是女儿不好,女儿让母亲担忧了!”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谢元柏和谢家的几位少爷,还有下人们都回来了。 别人尚可,谢知微的几个丫鬟,人人都披头散发,哭得眼脸通红,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难,九死一生。 看到谢知微的瞬间,这些人才活了过来。 谢元柏走过来,摸摸谢知微的头,强忍着鼻头的酸意,声音略有些沙哑,“没事就好!” “女儿没事!女儿让爹爹和母亲,还有兄弟妹妹们担忧了!”谢知微深吸一口气,“人潮涌动的时候,白表姨不知怎么地就拉着女儿朝路边走,女儿当时害怕极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表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幸好当时陆督主就在旁边,看到女儿后,就把女儿接应了过去,要不然,女儿怕是要摔倒被人踩踏了。” 众人都是心有余悸,袁氏更是气愤不已,“白表姑娘怎么回事呢?自己那么大个人了,遇到事情之后,都不会冷静一点,她知不知道那种时候随便走动非常危险?” 第180章 好人 袁氏又怕发火把女儿吓着了,抚摸着谢知微的后背,安慰道,“湄湄别怕,都过去了,幸好湄湄没事,陆督主真是个好人,老爷,明日咱们可得备重礼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谢元柏没有接话,心说,这朝中京城,想给陆督主送厚礼的人多得去了,那是什么人都能把礼送进去的? 谢知微倒也没有多想,感谢陆偃肯定是要感谢的,只是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爹爹,母亲,白表姨还没有找到,陆大人已经帮忙在找了,暂时还没有一个结果,女儿怕回去了,不好和老太太交代!” 这件事是很棘手! 算起来,白梅芷已经走丢了一个时辰了,若是京城的贵女,丢失了一个时辰,纵然找到,名声也都不好听了。 谢元柏皱起眉头,想了想,“留几个护卫继续找,我们先回去,时辰不早了,再晚了,家里人也要担心了。至于白表姑娘,回去后,我们再想办法。” 大家收拾东西正要离开,谢知微才想起,弟弟还没回来,她心里想着弟弟真是乐不思蜀了,若今日不去接他,他是不是还要跟着萧恂回去过夜? “母亲,爹爹,我去隔壁宸郡王那里把弟弟接回来吧!”这话说出来,谢知微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袁氏按了按额头,没有说话,显然,她也觉得很丢人,这个儿子,都多晚了,都不知道归家。 谢元柏哭笑不得,道,“湄湄,你先歇会儿,爹爹去接吧!” 无论如何,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得和宸郡王道声谢才是,女儿去接,算怎么回事?再,只要提起宸郡王,谢元柏总是莫名有种危机感。 天地间这边,因萧恂没有回来,大皇子不敢回宫,回宫了也没法向父皇交代,所幸今日皇上也要与民同乐,宫门会关得晚一点,大皇子和两位公主一直等在天地间,他们不走,随着他们一起玩的人肯定也不好先走。 这边倒是没有人担心萧恂会走丢,谁走丢,京城小霸王也不会走丢,都以为萧恂玩兴大,乐不思蜀,谢知微出事的事也都瞒着,这些人该投壶的投壶,晚些时候,肚子饿了,叫了三桌席面,谢元柏过来的时候,一群贵族子弟吃喝得正起劲。 也不知道是谁,给谢明溪沾了一点果子酒,五岁的娃,不胜酒力,脸蛋儿两片酡红,如同染了胭脂,正跪在椅子上,用两根筷子在叉一块鱼肉吃。 “谢将军来了!” 墨痕看到谢元柏来,忙朝里通报了一声,萧恂站起身来,将谢明溪一提,“别吃了,你爹来了,我带你出去吧!” 谢元柏正准备进去,门开了,谢明溪被扔了出来,萧恂挤着门缝出来,朝谢元柏执晚辈礼,“谢将军,里头闹哄哄的,不成个体统,晚辈就不请谢将军进去了!” 谢元柏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也没想明白,反而危机感更盛,他一眼瞥到谢明溪,一阵头疼,便来不及想太多,拱手行礼,“今日真是多谢郡王爷了,改日在下备重礼上门感谢!” 谢知微是萧恂送回来这件事,谢元柏也知道了,只觉得,一下子欠了京城最重要的两位大人物的人情,他压力好大。 萧恂摆摆手,“谢将军如此,就太见外了,实在不必。” 谢明溪也觉得没有必要,他和姐姐与郡王哥哥谁跟谁啊? 谢明溪摇晃着谢元柏的手,“爹爹,改天我和姐姐再给郡王哥哥送古剌赤好了,郡王哥哥可喜欢吃姐姐做的古剌赤了!” 谢元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有点怀疑,事情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吗?只是看到萧恂脸上淡然的神色,丝毫没有窘迫,他松了一口气,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萧恂的内心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淡定,他看到谢元柏警惕,吓得浑身一哆嗦,心想着,这小胖子,嘴上不把门啊,什么话都往外说,回头给他找个厉害点的师傅,一面呵呵一笑,“溪哥儿,古剌赤就算了,回头你姐姐做了别的点心,你再给我送点,我对古剌赤过敏,上次吃了拉了一晚上肚子,要了我半条命。” 谢元柏几乎落荒而逃。 这一夜,玩是玩得尽兴了,吓也是吓得神魂俱裂,如今,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谢家一众人如释重负,快马扬鞭地回去。 马车在甜水井街谢家的东角门前停了下来,大门只开了一半,冯氏拄着拐杖,扶着金嬷嬷的手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门口的众人,谢知微已经习惯了,谢知慧等几个老太太嫡亲的孙儿孙女则有些不知所措。 “老大,你梅表妹呢?”冯氏如同一夫当关的猛将,一双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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