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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人是白莲教,你有什么证据?就算草民是白莲教的人,草民身后这么多人,难道都是白莲教的人吗?” 他身后那么多人,有一些是这些天里,章以善通过查路引查出来的人,还有一些是怂恿那些病患闹事的人,每次看到有人死了,便有人喊着要崔三公子为大家施针,诋毁太医院的人,说朝廷派来的都是些草包,无论怎么安抚都安抚不了的闹事者。 萧恂也觉得挺无语的,都病成这样了,不留点儿精力好好养病,还在想着为白莲教发挥余热。 后来章以善调查之后才知道,若是死前能够为白莲教多做一点贡献,李二太子就会为他们做法,死了直接进白莲界,成为白莲神佛座下的大弟子,得以被传授白莲真经,得永生之法。 说得跟真的一样,萧恂都想去试试了。 “住手!” 薛婉清从萧昶炫的马上翻身下来,差点把脚崴了,她提着裙子就跑了过来,拦在那汉子的前面,伸开双手拦着那汉子,对萧恂道,”宸郡王殿下,你不能这样。这世上人人平等,哪怕他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也不应当剥夺他享受医治的权利。“ 萧恂眯着眼睛看了薛婉清一眼,目光淡淡地撇开,看向萧昶炫,“哟呵,四哥来了,和佳人共乘一骑,很销/魂吧?” “萧恂,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薛婉清有些忍俊不禁,这个人怎么这样?一天到晚就没有一点正经模样,不过,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萧恂这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性子,很符合他少年天性。 萧昶炫的脸却彻底黑下来了,萧恂不是在调侃他,萧恂是在嘲讽他。他领着两百多军士来,是领兵的将军,不是来游山玩水的,马上带着女人,这算怎么回事? “五弟,方才情况紧急,薛大姑娘也想尽绵薄之力,一颗忠心可感日月,为兄不得已,才行了这权益之便。” “原来如此!”萧恂笑了笑,他微微眯眼,手中的弓弦拉成了满月,就在众人惊愕之时,破空声传来,那箭如流星赶月一般,朝着汉子的眉心射去。 避无可避! 那汉子眼睛圆睁,临死都不敢置信,他身前有贵女遮挡,萧恂十三四岁的年纪,居然如此大胆不怕误伤,要了他的性命。 温热的血迸射出来,薛婉清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令她的内腹翻江倒海一般,她“啊”地叫了一声,俯身吐起来恨不得把身上的皮都给剥了。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如此可恶过,萧恂简直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这混蛋是注孤生的命,难怪书上说他孤独终老,这种人不值得拯救。 萧昶炫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将趴俯在薛婉清后背上的死尸一把掀开,他连忙用身上的斗篷帮薛婉清擦脸上头上的血浆,见薛婉清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由得怒道,“五弟,你怎么能这样!” 亏得方才,薛大姑娘还帮他说话。 “我怎样?”萧恂呵呵一笑,他一面吩咐屠杀所有反抗者,一面提着弓箭走了过来,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薛婉清满脸苍白,连血都染不红的的脸蛋,“成天管老子的闲事,一天到晚,在老子面前晃悠,老子不搭理你,你越来越蹦跶是不是?” “不知所谓!”萧恂说完,掉头就走,就好似薛婉清是摊狗屎,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凤眼。 萧昶炫怒不可遏,要上前与萧恂拼命,哪有这样羞辱一个女孩子的?萧恂是眼瞎了吗?薛大姑娘身上这么多优点,他一点都看不到吗?“ 薛婉清拉住了萧昶炫,“殿下,不必与宸郡王计较,方才是婉清的不是,两军对阵,婉清不敢冲到阵中间去的。” 第335章 伴侣 的确是不该! 不过,薛婉清下一句话又到了,“婉清也只是想到,都是大雍的子民,哪怕这些人是白莲教,他们也是被人蒙骗,才走了歪路。朝廷本来就有教化万民的职责,不该不做任何事情就把人赶尽杀绝。” 这番理论,不得不令萧昶炫深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他就知道,薛大姑娘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如同一轮悬挂在天上的明月,皎洁无暇,照亮着黑夜里的前路。 薛婉清苦胆都吐出来了,说完这些后,就实在是没有余力了,萧昶炫留了一些自己的亲卫来处理这边的事情,一把搂上了薛婉清,翻身上马,冲出了城门。 到了外面,呼吸了一口自由空气,薛婉清才感觉好多了。 回到萧昶炫的营帐,翠香一看自家姑娘这副模样,吃了一惊,惊呼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萧昶炫将薛婉清抱下了马,薛婉清拉住萧昶炫的袖子,“殿下,还麻烦殿下安排些热水,婉清这副样子实在是失礼至极,须梳洗一番。” “这是自然!” 一番沐浴过后,薛婉清总算是活过来了,此时,痛定思痛,以往对萧恂有多向往,此时对他便有多恼怒,只觉得萧恂就是一个莽夫,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 看来,想要把萧恂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路漫漫,其修远兮! 萧恂带兵将那些白莲教全部剿杀之后,回到院子里,也要了一桶热水,全身沐浴一遍,才来找谢知微。 谢知微刚刚睡醒,梳洗过后,还没来得及用膳,王世普在她的屋子里跟她说眼下的情况。 “病情基本上都控制住了,好些重症患者已经有了好转,由此可见,县主的药方很对症。” 谢知微点点头,并无半点得色。 肥猫安详地趴在她的腿上,她轻抚着肥猫的白毛,不由得想到雪团第一次将药架上的蒲公英打翻,若是那一次,她有所警觉的话,或许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了。 但这世界上,任何事,哪里有捷径可走,谢知微并没有多纠结。 “王大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听说,有的药铺,蒲公英的价格已经上涨到了一钱银子一钱,什么时候,这满地生的蒲公英已经和银子一个价了?眼下,时疫封锁在城里,暂时没有往外蔓延,蒲公英的价格还好控制一些,若是因为有了特效药,而解除封城,恐怕会被一些不法分子有机可乘。” “我的意见,等没有被传染的病人之后,再封锁半个月时间,彻底稳定之后,再解除封城。” 王世普想了想,虽然有些不赞同,既然已经有了特效药,何必还封城呢,但特效药是谢知微想出来的,这一次没有谢知微,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知微说什么,他们都只有听的份。 “是,县主的意思,下官会向皇上禀报。” 麟德殿里,皇帝正歪在榻前看《洛神赋图》,平静的水面上,风姿绝世、含情脉脉的洛神衣带飘逸、动态从容,凌波而来,皇帝几乎都看呆了。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从门外进来,他步履从容,落地无声,进来后,在皇帝身边站了良久,待皇帝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才忙上前去,斟了一杯茶,送到了皇帝的手边。 “阿偃,这画,果然是真品,朕仰慕已久,曾一度以为这画只是传说,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弄来,可见你平日办事用心。” 陆偃毕恭毕敬,在皇帝跟前行礼,他鬓如刀裁,狭长的眼尾上翘,流露出一抹妖魅艳色,”陛下富有四海,臣能够得到这副画的真品,全仰仗皇上,臣不敢居功。“ 皇帝将陆偃的恭敬看在眼里,非常满意。 他知道朝野上下很多人对他重用宦官有所不满,可是,那又如何? 唯有这些宦官们才会对他忠心耿耿,才会将一身荣辱都系于他一人身上,才会时时刻刻都想到他这个皇帝。 这些人,无家无口,为世人所不容,也正因此,才会全心全意地服侍他,为他所用。 皇帝看到陆偃手中拿着一本奏折,伸出手,陆偃忙恭敬地奉上,“皇上,才太医院王世普让人送来折子,雎州城的时疫,找到了对症的药,如今,那些重症患者都有了好转,实乃大雍之幸事!” 皇帝连忙打开,一目十行地将折子看完,顿时,压在他胸口好久的一块大石头顿时就被挪走了,忙问道,“王世普说这方子是端宪县主琢磨出来的,此事可当真?” “臣得到的消息属实!”陆偃道。 皇帝也不怀疑,倒是有些疑惑,“这丫头有点本事,只不过,她当时怎么非要安个崔三公子的头衔到雎州城去?朕现在想封赏她,都找不到由头。” 陆偃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皇上,臣以为该论功行赏还是要论功行赏。当日,县主之所以以崔三公子的名义前往雎州,想必有两个缘由,一来,崔家神医的弟子名头可以安抚民心,二来,若一个女子前往,世人会怎么想?想必会觉得皇上的太医院里没有一个人才,才会派一个女子前往。” “臣以为,正如皇上所说,端宪县主蕙心兰质,处处都能顾全大局,对皇上也是一片忠心。” 皇帝也是怒了,拍着炕几,“太医院里不是些废物,还是什么?皇后几次流产,若非端宪县主,只怕朕到现在还没有嫡子。这次雎州时疫流行,朕让太医院的人去,你看他们,推三阻四,还不如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陆偃唇角噙着一抹淡定从容的浅笑,阴柔的声音不疾不徐,”皇上,这一次,太医院的太医们跟着端宪县主历练一场,应当都有长进,想必以后办差,会更加尽心一些。“ “哼!”皇帝不以为然,接着说起了谢知微,”这丫头这次可是立了大功,阿偃,你说朕该如何赏她呢?“ 陆偃妖魅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潋滟的流光,他躬身作揖道,“皇上,臣瞧着,皇后娘娘待端宪县主若亲女,大公主和三公主与端宪县主情同姐妹,臣以为,不若抬高一下县主的爵位,一来显得皇恩浩荡,二来县主与公主们也更加能够玩到一块儿去。” 第336章 结亲 皇帝深以为然,“阿偃,还是你想得周全。这丫头一向善解人意,心怀家国,颇为大气。朕膝下几个皇子,谁将来若是能够娶到这丫头,也能成就一番佳话。“ 若非这点私心,皇帝都想认谢知微为义女,封她做公主了。 陆偃眸光一闪,“皇上,自古一家有女百家求,想必襄王爷和皇上打的是一个主意。” 皇帝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但想到,东厂在京中上下耳目众多,凡各大府中没有他不知道的事,素来办事稳妥,倒也没有生疑。 “你是说朕那四皇弟,他也看中了微丫头?” 皇帝话音未落,门外有小太监晃了一下,陆偃打了个手势,那小太监进来了,跪地道,“启禀皇上,襄王爷求见!” “宣吧!”皇帝说完,有些意兴阑珊地朝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皇兄!” 襄王爷几步跨了进来,敷衍地朝皇帝行了个礼,朝陆偃眨了眨眼睛,“小偃,你也在这儿啊,听说你沏得一手玉含春,无出其右,给本王来一碗吧!” 陆偃恭敬地俯身道,”是!“ 陆偃转身去给襄王沏茶,听得襄王跟皇帝道,“皇兄,我听府上的探子来报,说阿恂在雎州城立了大功,皇兄,你想好了赏阿恂什么吗?” 皇帝一听这话,头都疼了,“四弟,阿恂才十四岁,已经被封了郡王了,这一次是他非要自己跑去,说是去看看,也不听话,跑到了城里去了,皇太后几次三番担心不已,四弟,你与其在朕这里不停地给他讨赏,不如好好管教管教。” 襄王可不喜欢听这话,他生气不已,“皇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阿恂怎么不好了?谢家的丫头在城里,被人挟持,脖子上都被勒了一道伤痕,要是阿恂再去得晚一点,命都没了。若非阿恂,你看看谢大学士不来找你哭!” 也只有襄王才敢在皇帝面前“你啊你的”不用敬语。 这一茬,皇帝倒是不知道。 “朕现在想不到要赏阿恂什么,难不成朕把你这襄王爵位给他?” 襄王很生气,屁.股在凳子上一转,侧身对着皇帝,“这大雍之大,皇兄你富有四海,难道说,手底下就臣弟这一个爵位?你要不答应,我就去找母后去!” 说完,襄王就要起身,皇帝连忙摆手,“你坐下,你说说,难道朕真要封他个亲王?” 皇帝肯定舍不得这亲王的爵位,开什么玩笑,自己几个儿子,哪一个不比萧恂的年纪大,到现在,还没个爵位呢,萧恂已经是郡王了。 想到襄王看中了谢知微,或许可以拿这丫头说事,他叹了口气,“若说这次立功最大的,自然是端宪县主了,朕正愁看要不要升一下谢大姑娘的爵位,封她为郡主。你既然说阿恂都要封亲王了,朕只好认谢大姑娘做义女,封她为公主了。” 这可不行,若是为了给儿子讨要个亲王爵位,把媳妇儿讨没了,回头那不孝子回来,岂不是要一枪挑穿了他? 若谢大姑娘真的被皇上认作义女,被封为公主了,那与儿子就是堂兄妹的关系了,还怎么结亲? 襄王忙道,“皇兄膝下那么多女儿,还认什么义女?” “那你公正地说说,这一次是谢大姑娘的功劳大,还是阿恂的功劳大?” “自然是谢大姑娘!” 若非是未来的儿媳妇,襄王爷可以闭着眼睛说是儿子的功劳大,但肥水又没有流向外人田,襄王爷自然要秉公说事。 陆偃笑着进来,将两盏茶分别递给了襄王爷和皇帝。 皇帝听得襄王没有胡搅蛮缠,心说,阿偃的消息果然没错,看来,自己看好的微丫头又是襄王府的了,他除了这皇位,从来就没有争赢过襄王。 而自己这个四弟,皇帝是太了解了,若非对谢大姑娘有了私心,他今日是绝不会这么好说话的。 “既然是谢大姑娘功劳大,若论功行赏的时候,朕对谢大姑娘的封赏比阿恂的少,世人要怎么说?谢大姑娘会怎么想?” 是啊,若是谢大姑娘因此而对阿恂有了意见,阿恂还怎么讨到媳妇儿? 亲王什么的,横竖就跟肉在锅里一样,飞是飞不走的,眼下儿子已经是郡王了,没必要这么快就再进一步,将来成亲前封个亲王,迎娶谢大姑娘,双喜临门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襄王忙起身朝皇帝作揖行礼,”皇兄此言甚为有礼,是臣弟思虑不周。皇兄,要不这样,这一次阿恂横竖也是为大雍出力,他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议亲了,不如请皇兄为阿恂指一门亲事,以示嘉奖?“ 真是雁过拔毛啊! 襄王甚少来皇帝的这东暖阁,兄弟俩见面最多的时候是在皇太后的宫里,但凡他来,要么要爵位要么就是要钱,总之不会空着手出去。 “那阿恂看中了谁家的姑娘?”皇帝明知故问。 襄王笑着搓搓手,“臣弟想着,这次阿恂好歹救了谢大姑娘一命,古人不是常说,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谢大姑娘也不好不报恩,不如就请皇上把谢打姑娘指给阿恂,这郎才女貌的,岂不是天作之合?” 皇帝只觉得心痛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他好不容易为儿子们物色了一个好姑娘,如今,又要被襄王爷横刀夺走了。 “四弟,我还听说前些日子在宫里,阿恂差点掉到湖里去了,是谢大姑娘拉了他一把!” “是啊是啊!”襄王爷还不知道有这茬,欢喜得不得了,“没想到谢大姑娘也救过阿恂的命呢,这谁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皇兄快请赐婚吧,这也是顺应天意啊!” 皇帝百般不乐意,一张脸黑得要滴下水来了,良久,他才道,“若是别家的姑娘,朕现在就能下旨,可是谢老头家的姑娘,朕……这样吧,若是这门婚事,谢家答应,朕随时下旨。” 襄王也知道谢眺不好打交道,谢大姑娘又是谢家嫡长女,哪家都没有把嫡长女许配人的道理,他不得已道,“好吧,自古道结婚结亲,也不好让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嫁了。不过,皇兄说好,这谢大姑娘,皇兄不许许配给别人了。” 第337章 封赏 皇帝怒道,“又不是朕的女儿,朕怎么帮你留着?你要是没事,你就出宫吧!“ 襄王爷倒是光棍,也没有白进宫一趟,他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装模作样地朝皇上行了个礼,“皇兄,臣弟这就走了!” 皇帝懒得搭理他,别过了脸,等他出了门,听不到他哼的小曲儿了,皇帝这才发牢骚,“凡是朕看上的,就没有他不去抢的,你说他怎么也看上了谢家的姑娘了?” 陆偃唇角微微含笑,将皇上没有碰的茶换了一盏,”皇上,谢大姑娘才高八斗,容貌不俗,知进退,重情义,这次去雎州,又是与宸郡王同行,襄王爷打上这个主意,倒也合情合理。“ 皇帝气得腾地站起身来,背着手正要出门,又不得不顿下脚步问道,“那丫头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臣算了一下,约莫要一个月左右,估摸着是二月中下旬了。” 皇帝想了想,”安排人去谢家报个信儿,也去凤趾宫跟皇后说说,皇后一直惦记着那丫头。封诰的旨意你拟定用印就好了,这次的赏赐,就按寻常翻倍的来,不能薄了。封邑就按一千户。“ 一千户的封邑,已经很多了,赶得上宸郡王这个特殊的郡王了。 主要是,现在谢知微已经与以前不同了,以前一个县主,给了三百户封邑,无可厚非,可现在要是薄了,襄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皇帝只好忍痛多割点肉了。 横竖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皇帝走了之后,陆偃从麟德殿出来,到东华门的时候,李宝桢捧着折子过来,“督主,这是从四皇子殿下从雎州城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奏折。“ 陆偃接过了折子,他打开看了一眼,合上,对李宝桢道,“你亲自去一趟谢家,就说县主如今在雎州城平安无事。马上有一批物资要运往雎州城,若是谢家有什么需要送去给县主,可以整理出来,一起送往。” “是!” 谢家自从谢知微出门之后,便一直大门紧闭。谢眺忙得脚不点地,如今国库空虚,哪怕是雎州城这么一个还没有扩散便扼杀在摇篮中的疫情,都拨不出银钱来。 若非四宝斋那边筹集了十多万两银子,顺天府这边卢琦龄得力,恐怕不管是药材还是粮食,谢眺这个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 短短半个多月时间,谢眺一身官服都松垮了许多,他正在书房里算账,听说李宝桢来了,忙亲自迎了出来,“公公,里边请!” “谢大人,咱家今日来,提前给谢大人道声喜,来日还要来讨杯喜酒喝。” 东厂是什么人?司礼监是什么地方? 满京城里,那怕是皇子们,只要一日不坐上那个位置,就要巴结这些皇上身边的近臣,何时见过东厂和司礼监的人讨好过谁? 谢眺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都难免满脸堆笑,对李宝桢拱手道,“还请公公明示,不知这喜从何来?” “哈哈哈,总归是双喜临门就行了!”李宝桢也不拿大,与谢眺一起过了仪门朝正厅走去,“谢大人,县主这次是立了大功了,今日,皇上让督主拟给县主的封赏,待雎州城解封,县主便功德圆满了。” 封城是谢知微的提议,自然,何时解封也是由谢知微说了算。 谢知微找到这次时疫对症的药方,谢眺才知道。宫里因为有东厂,皇上早一步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没有想到,皇上一知道,还没有经过朝会,便已经有了封赏的意思。 着重在于“封”字,谢眺这样的人,听话听音成了本能,当然不会错过。 “李公公,这都是皇恩浩荡啊!” “谢大人所言甚是!”李宝桢见谢眺激动不已的样子,也没有在意,“谢大人,督主吩咐咱家来,是因为不日就有物资运送到雎州城去,若是府上有给县主带些什么,可以一并送过去。” 生怕谢眺为了声名而委屈了县主,李宝桢提点道,“县主一个小姑娘家,这一次去,立了大功,也受了大罪,在那样的地方,真正是吃没吃的,喝没有喝的,如今危机已经过去了,咱们娇生惯养的姑娘着实不必再委屈自己了。” “是,是!”谢眺想到自己孙女儿,谢家的嫡长女如今在雎州城那种满城瘟疫的地方,他也早就心疼不已了,连忙让人去通知大太太,“快去跟大太太说,让把姑娘的东西都清点清点,能带到雎州城的都带到雎州城去,别委屈了大姑娘、” “是!” 那人下去了,李宝桢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谢眺塞了一块上好的汉玉过去,李宝桢也没有推辞,再三说将来要来谢家讨一杯酒喝。 李宝桢这种司礼监的二号人物,满京城里想请他喝酒的人多了去了了,他会少一杯酒?且,他每次提起谢知微的时候都是县主县主,这京城里的县主,少说也有十个八个的,若非自家人,谁会称呼得这么亲近呢? 如此来说,那就是谢知微投了东厂的眼缘了,没想到,陆偃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谢眺能想到的缘由只有谢知微在城外的庄子上,救过陆偃一命,如此,陆偃才会对谢知微处处关照。谢眺倒也不会想到,是因为谢家的缘故。 谢家素来对这些东厂的人敬而远之。 不会瞧不起他们,但也不会刻意讨好巴结。 过了正月十五,谢元柏去了军营,每天早出晚归。谢明溪过了年后,就正式进了族学,也是每天早出晚归,袁氏正在屋里做鞋子,一面唉声叹气跟田嬷嬷抱怨,“难怪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了,湄湄这些天不在家,我竟是像少了魂了。” 田嬷嬷坐在一个小杌子上,她刚刚从外头回来,伸出手在熏笼上烘手,笑着道,“太太说不定出了正月里,就有好消息传来呢。” 这话一说,袁氏脸上已经起了一片红晕,昨日夜里,她实在是惦记湄湄惦记得紧,便提出要不她去一趟雎州城,夫君不同意,说着说着,她的脚不知怎么就朝夫君的被窝里戳了一下,把夫君冰得一哆嗦。 第338章 羞涩 就在她很不好意思,结结巴巴一个劲儿道歉的时候,夫君将她一拉,拉到了自己的被窝里,里面暖和极了。 她生完孩子后,就落下了脚冰凉的毛病,就算用了汤婆子,也只能管住上半夜,下半夜会自然发冷,可那一会儿,她全身都好似被置身于岩浆之中了。 新婚之夜的羞涩一起涌了上来,一直到此时,谢元柏在她耳边说过的温情的话,还在她心头荡漾,他说,“湄湄说想要个弟弟或是妹妹,阿娴,我不想要女儿了,你给我再生个儿子吧!” 袁氏也不想要女儿了,有湄湄一个就够了,儿子嘛,想到一天到晚上房揭瓦的儿子,她觉得生个像湄湄那样又漂亮,又聪明,又安静的儿子倒是不错的主意。 正想得发呆,苏辛快步走了进来,“大太太,老太爷屋里的沉霜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袁氏因听到是沉霜,忙起身迎了两步。 沉霜已经一挑帘子进来了,眉眼间都是笑,一进来就跟袁氏福身道喜,“恭喜大太太,贺喜大太太,县主这次立了大功了,才宫里的公公来了,还给老太爷道喜呢。老太爷高兴不已,说请几房的太太姑娘们到福春堂说话。” 袁氏忙重新梳洗了一番,进福春堂的时候,二房肖氏领着姐妹们都到了,三房的钱氏身边也跟着女儿,几个哥儿都从族学里出来了,谢明溪看到母亲,忙过来行礼,几个侄儿侄女也都没有失了礼数。 “大嫂春风得意,真是令人羡慕啊!”肖氏酸溜溜地道。 她比袁氏进门还要早些,过去十年,她占了冯氏嫡亲儿媳妇的身份,处处都压袁氏一头,袁氏在她的手里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她也从来不把袁氏放在眼里。 可是,自从法门寺回来,谢知微发威之后,这家里如今已经是乾坤大换天了。掌家的权牢牢地被握在袁氏的手里,二房也处处都不得不以长房马首是瞻。 对谢知微,肖氏那是不敢招惹,全家的宝贝疙瘩不说,还有崔家那个庞然大物在旁边盯着,一旦招惹了,崔家的反扑,不是肖家能够承受得了。 是以,这么多年,她顶多在暗地里给谢知微使点儿绊子,真正让谢知微伤筋动骨的事,她不敢做。 如今,谢知微就好似露出了獠牙的老虎,让肖氏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世家嫡女,不愧是崔家和谢家的血脉,肖氏更加不敢捋谢知微的虎须了。 但,对袁氏,肖氏还不放在眼里。 这么酸溜溜地刺两句,肖氏觉着以袁氏的智商和手段,她就该受着。 谁知,袁氏却和往日不同,她扶了扶头上的金钗,笑靥如花地道,”那是,人这一生啊,有的人是一辈子都春风得意,有的人呢,一辈子就那么几天春风得意,想必我春风得意的日子来了!“ 肖氏听得一阵气闷,这是什么意思?轮到袁氏春风得意了,就该轮到她倒霉了吗?这家里,果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那大嫂说说,大嫂这辈子是一辈子春风得意呢,还是一时春风得意?”肖氏冷笑道。 不等袁氏说话,钱氏就在一旁笑道,“大嫂自然是一辈子春风得意的了,有了大姑娘这么个好女儿,换成谁,做梦都会笑醒吧?” 冬至日,谢知倩跟着谢知微进宫,被惠和县主一群贵女欺负,当场,谢知微便为谢知倩报了仇。宫里宫外,谁不知道端宪县主很疼爱她这个庶支的妹妹,以前那些嫌弃谢知倩身份的贵女们,也纷纷邀请谢知倩出门玩。 钱氏听说了谢知微如何为女儿打抱不平,差点把羞辱女儿的薛大姑娘和惠和县主送进了慎刑司,对谢知微那是感激得不得了,也暗地里不知道骂薛婉清骂了多少遍,后悔死了当初为了巴结老太太对薛婉清友善。 钱氏倒也不是在为袁氏说话,她说的是真心话,也是讨好谢知微的话。 肖氏却听得怒从心头起,冷笑道,“哎呦,什么时候三弟妹的嘴上抹了蜜了?咱们家大姑娘这是成了香饽饽了?” 钱氏终于听出肖氏的尖酸刻薄来了,这话,她可不敢接,讪讪一笑,决定谁也不搭理,她三房庶出,可比不得大房和二房,一个不小心就要受夹板气,何苦来哉? “咱们家大姑娘是不是香饽饽,二弟妹一会儿就知道了。”袁氏笑着微微扬起了下巴,却听到肖氏道,“大嫂这后妈做得可真是称职,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才是大姑娘的生母呢!” “这我可没这资格,大姑娘得亏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要不然哪有今日?她是崔家的外孙女,二弟妹莫不是忘了?” 把崔家搬出来,肖氏顿时就不说话了。 徐氏进来亲自给各位太太奉茶,袁氏一看是徐氏,忙腾地起身,她双手接过了徐氏手里的茶,忙道,“这可怎么得了?老姨太太这是把我们几个妯娌架在火上烤呢!” 徐氏道,“妾身能够服侍太太们,是妾身的福气,大太太快别客气了。” 一直得到徐氏给肖氏奉茶,袁氏才坐下来,也只好坐了半个屁股,见肖氏八风不动地接过了茶,直接扔到了桌上,别过脸,像是谁欠了她八吊钱,袁氏也懒得搭理。 谢家的管家权,不是她抢过来的,回到她的手里,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若说她夫君不是长子,老太爷没有发话,那也罢了,既然谢家的家主之位是属于长房的,她若是担不起来,那就是上对不起祖宗,中对不起夫君,下对不起孩子们了。 袁氏的脑子是很简单,但她也没有蠢到家,又常有谢知微这个聪明的女儿在一旁提点,袁氏拎得比谁都清楚,也很明白肖氏如此愤愤不平是为什么? 谢知慧失望地看着母亲,看到大伯娘亲自双手接过茶,看到三婶娘跪下来接茶,轮到她的时候,她忙抢过了茶盘,笑道,“老姨太太,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您是长辈,怎么好给我们这些孙辈们端茶送水,真是折煞我们了。” 第339章 嫌弃 徐氏爱怜地看着谢知慧,她听孙女儿谢知倩偷偷地跟她说过,两个姐姐对她都很友善。徐氏一生很会韬光养晦,要不然谢眺的姨娘通房里头,只有她才生下儿子,最后长大成人还结婚生子呢。 “客气的是二姑娘,奴婢在主子们跟前哪里称得上是长辈?奴婢服侍二姑娘,也是奴婢的福气。”徐氏话虽这么说,但也没有再坚持了,垂手站在一边。 谢知慧松了一口气,一抬头看到祖父进来,她忙上前两步,随着长辈们给祖父行礼。 谢眺身后跟着三个儿子,谢元柏还是一身戎装,他与袁氏对视一眼,黑黝黝的眸子充满了关切,袁氏如小姑娘般羞怯地低下了头,连耳根都红了。 谢元柏对袁氏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当年如对崔氏一般的感情了,从总角时的两小无猜,到少年时的春心萌动,再到新婚时的如胶似漆,婚后的相濡以沫,可以说,谢元柏曾想过用命爱着崔氏。 他一半的命都随着崔氏去了,如今,与袁氏有的只是相携着走过下半辈子,但还是比天底下大多数相敬如宾的夫妻要更好些的是,他希望袁氏跟着他能够幸福。 他既然娶了袁氏,便不能让她尴尬,袁氏毕竟是无辜的。 看到袁氏娇怯的模样,谢元柏虽不至于情/动,倒也有些欢喜,她是个善良的女子,这便够了。 “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大姑娘在雎州城立了大功,宫里的封赏虽然还没有下来,但最迟,雎州城门开时,应当会有旨意。” 谢眺此言一出,除了肖氏,几乎所有的人都欣喜若狂。 谢眺的目光环视过所有人,他孙女儿也又不是金银珠宝,不可能人人都爱,但看到肖氏脸上的表情,谢眺还是不高兴,心说,冯氏选的这个儿媳妇,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这件事,提前告诉你们,是怕外头有风声传来,你们不知道,乍然听说,会沉不住气。这虽说是喜事,但自古以来,乐极生悲的情况还少吗?谢家时时刻刻都谨记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若有人在你们面前说,你们应当知道该如何说吧?” 所有人都站起来,在老太爷跟前低头道,“是!” 谢眺很满意,挥挥手,让人坐下,先交代了袁氏整理一些大姑娘的东西,不日就送过去,别委屈了大姑娘,又勉励几个儿孙道”你们当以你们大姐姐为榜样,平日里要勤学苦练,关键时候才有为国效力,为家族挣荣誉的机会“云云。 一番交代后,天色也不晚了,当下谢眺就让在瑞春堂开了两桌,男一桌女一桌,谢知微不在,家里简单地庆贺一番,才散了。 雎州城这边,情况稳定下来后,城里的气氛好了许多,再加上,白莲教的余孽被萧恂斩尽杀绝后,也没有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了,老百姓一派和乐,一些店铺商家开始开门做生意,物价虽然有所上扬,但一些必需品,米面药材因有朝廷供应,商家涨也涨不起来,与往年并无二致。 如此,老百姓的生活倒也安乐平静。 “驾!” 城门大开,一队戴着口罩的朝廷骑兵从城外冲了进来,一路跑,一路喊道,“朝廷运来了一万石粮食,十车药材,请章大人前往交接!” 如此大声反复地喊,是为了安定城中人的民心。 果然,路上的人听到这话,人人都露出了笑容,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当场就跪下来朝北面拜,双手合十,“陛下真是大好人啊,朝廷里都是好人啊!” “这是逢上了好世道啊!” “什么逢上了好世道,也不看看外头督阵的人是谁,听说是四皇子殿下,当今皇上膝下最有能耐,最爱惜百姓的皇子了。若非四皇子殿下亲自在外督阵,你以为朝廷拨下的粮药能这么全须全尾地运来吗?” 谁都能算出来,一共一万石粮食,这城里如今还有十来万口人,一人一天半斤粮食,吃上一个月都绰绰有余了。 众人一听,好有道理,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也只有四皇子坐镇,朝廷拨下来的款粮才不会被吞了的份。而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可以看出,四皇子殿下果然是一位心怀天下的好皇子。 这番赞美被人传到了萧昶炫的耳中,他正在陪薛婉清喝茶,听到之后,喜不自禁,端起茶杯朝薛婉清道,“薛大姑娘,我有你这样的助力,实在是上天庇佑啊!” 薛婉清见萧昶炫眉宇间尚有一抹忧愁,抿了一口清茶,问道,“殿下心中尚有未解之事,想必是为了娘娘位份被贬,且又居冷宫之事了?” “正是!”萧昶炫道,“不瞒姑娘说,后宫之中,母子命运相连,若娘的位份不高,对我来说,恐怕是拖累。而娘如今在曲台殿受苦,身为儿子,我于心何忍?” 说完,萧昶炫微微低下了头,并没有看到薛婉清一闪而过的鄙夷的目光,他也自然不会想到,薛婉清已经开始嫌弃他得陇望蜀了。 无论是书上的剧情设定,还是穿越过来的薛婉清本尊,都没有想过要帮萧昶炫得到皇位的意思。看书的时候,薛婉清就知道,光凭谢知微自己,没有谢家的助力,是不可能帮助萧昶炫杀出重围,最后得到皇位的。 在中间起到重大作用的还是陆偃,陆偃左右了皇帝的意志,封萧昶炫为太子。 那时候,陆偃因中了钩吻之毒,油尽灯枯,活不了两年,为的自然不是自己而是谢知微,只不过,谢知微终其一生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还以为是自己多能干。 薛婉清原本想假装听不懂萧昶炫的话,但若是如此,萧昶炫怕是会以为她没有本事帮他娘脱困,便道,“殿下,陛下已经不再年轻,人越来,越是无情。陛下也不是多情之人,虽说子凭母贵,皇子们的地位与母亲的出身有关,但长大后,凭的还是自己的才能。娘娘出身不低,如今因犯了错,才会被贬入曲台殿,殿下与其在娘娘身上多花功夫,还不如想想如何立功,只要殿下能够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还怕将来娘娘没有母凭子贵的日子?” 第340章 不渝 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萧昶炫激动之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薛婉清的手,薛婉清愣了一下,目光一凉,很快就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感情用事,忙小姑娘般地慌乱抽出手,低下了头,掩饰眼中的一抹恼怒,“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清儿!”萧昶炫既然已经动心,就不想随便放弃眼下这个机会,“如果你愿意,我回京之后,可以向父皇请旨,封你为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吗?眼下皇上没有立太子,将来四个年长皇子都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继承皇位,哪怕皇后最终生出了嫡子,那也只是个奶娃娃,将来就算长大了,这些兄长们手里都有了自己的势力,一步晚,步步晚,若想扭转局面,希望太过渺茫。 薛婉清是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登上了皇位的,而且做了十年太平天子,若非因为谢知微主动和萧恂这个燕北王勾结,萧恂也不会起兵。 萧恂起兵,除了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江山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谢知微。 薛婉清低头认真地想了好久,两相权衡,若是选萧昶炫,她与萧昶炫联手,能不能斗得过萧恂?只要谢知微死了,萧恂也不会揭竿而起,成为反贼,哪怕当上了皇帝,也逃不过史书上的口诛笔伐。 可是选萧昶炫的话,让她放弃萧恂,实在是太过可惜,那个烈阳一般的少年,意气风发,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他的吸引力。 薛婉清轻轻地将手抽出来,红了脸,”殿下,请容婉清考虑一下。“ 她说完,抬起头来,“殿下,婉清与寻常的女子不同,婉清这辈子不会与任何人共事一夫,若殿下有心,婉清会慎重考虑这件事,若殿下无心,以后你我合作共赢,做一辈子的朋友。” 萧昶炫并未觉得薛婉清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深深地看着薛婉清,眼中已经不再掩饰深情了,温柔得足以滴下水来,“清儿,我答应你。我从小看到母妃一个人深夜里头在深宫里哭泣,我就发誓,将来等我长大了,我决不允许我的妻子也受这样的委屈。” “清儿,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与众不同,而我,喜欢你的与众不同。若能得你为妻,这辈子矢志不渝,也绝不辜负!” 这一点,薛婉清相信。 书上大约是为了衬托薛婉清这个女主的出色,将女配谢知微写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而这样一个世家嫡女,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丈夫的半点疼爱,半辈子都在为薛婉清做嫁衣裳,究其缘故,还不是因为萧昶炫的心在薛婉清身上。 后宅之中,女人和女人之间从来就不分胜负,谁胜谁负,决定权在男人的手里。 哪怕谢知微为嫡妻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得不到丈夫的心。 这一瞬间,薛婉清的心没来由地就柔软下来了,堂堂的皇子殿下,能够对她这样一个不属于这个世道,惊世骇俗的女子许下这样的诺言,她又有何求呢? “殿下,你肯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薛婉清,还是因为我只是我?”薛婉清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因为你!”萧昶炫捧着她的脸,深情地道,“我不在乎你是谁,不在乎你的身份背景,我只在乎你是你,清儿,不管你要考虑多久,我都等你,我这一生,也只会要你一个人!” 妥妥的女主待遇了,薛婉清被萧昶炫揽进怀里,她想着,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吧,面对一个真心爱慕自己的人,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 就算将来,她得到了萧恂,萧恂也不可能像萧昶炫这样没有任何条件地爱自己,她顶多只能算是萧恂的嫡妻,为他生下嫡子,萧恂就算没有别的女人,也只会把她当做管理他后院的工具。 想到这里,薛婉清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揽住了萧昶炫的腰身,虽然很轻,但萧昶炫还是欣喜若狂,一阵阵甜蜜如同泉水从她的心底涌现出来,浸没了他的心田,只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谢知微最近除了为几个特别严重的患者诊脉,开药方,施针之外,应付同行的虚心请教之外,并没有别的重要的事。 自从有了对症的药方之后,城里那些怕死的大夫们纷纷现身,特别是但凡他们请教,崔神医都能给他们指点,这些大夫们便不再有所保留,主动诊治这些病患。 谢知微和萧恂坐在南窗下下棋,休养了这些天,萧恂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他是一个也染过时疫的病患了。 两人的胜负心都不强,有一下没一下地下着,一盘棋下了两个时辰,棋子儿还没有满半。 “姑娘,大太太让人送了两车的东西来了,说是庄子上今年的温泉地里培育出了不少青菜,让人送了好些过来,还有碧粳米,各色茶叶,腊肉腊鱼,一些野味,几只新鲜的鸽子,衣物也送来了不少。” 紫陌一步跨了进来,说着,脸上满是笑意,欢喜得好似过年拿了个大红包。 这些日子可是苦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了,城里什么都紧缺,她们根本没办法让姑娘吃得好点。 虽然有郡王爷不时弄些物资进来,但她们和病患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没道理这边日日大鱼大肉,那边只喝稀粥的。 好不容易情况稳定一些后,郡王爷便和姑娘挪出来了,连带地,四老爷、海家兄妹和崔家兄妹也一起搬出来,如今在一处大宅子里住着,自在极了。 谢知微捏着一枚黑子儿,笑着道,“那敢情好,正好是好日子,海家哥哥已经病愈,四表姐也能能起床走两步了,不如今日就摆个简单的家宴,怎么都一块儿松快松快?” “奴婢这就去,今日,就由奴婢大显身手,保管叫姑娘满意。”紫陌恨不得一步三跳地出去。 紫陌向来是个稳重的姑娘,如今欢喜成这样,看来这二十多天的封城,每天活在愁云惨雾,提心吊胆的心情里,真是把她给憋坏了。 谢知微笑了一下,将手里的子儿随意落了个位置。萧恂朝她看了一眼,将手中的白子一落,谢知微的半壁江山便没了,萧恂倒也没有怜香惜玉,很得意地伸手要将围起来的黑子收起来。 第341章 美色 谢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恂,轻轻地将他的手腕一扣,示意他看棋盘,萧恂疑惑地看了一眼,顿时一张脸胀得通红,恼羞成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表面上看,谢知微的半壁江山是保不住了,可是,他自己的生机被谢知微一刀横杀了。而最丢人的是,他居然还不知道。 果然,美色误人,他原本看到谢知微满不在乎地下棋,他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谁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谢知微洞悉,杀招早就等着了。 谢知微见萧恂这跳起来的懊恼模样,顿时乐了,抱着肚子笑起来,指着萧恂,“还记得之前我们的赌注吗?” 萧恂见把佳人逗乐了,他也不觉得丢人了,揉了一把鼻子,笑吟吟地看着谢知微,“记得,不就是喊你一声爹吗?” “快喊来听听!”谢知微歪在炕上,朝他招手,得意地道,“看你以后还随不随便地和人赌喊爹。” “我和谁赌都会赢,除了和你!”萧恂从炕桌另外一边挪了过来,和谢知微并排坐着,笑道,“我要是喊了,你答不答应?” “当然答应了,我赢来的荣耀,我为什么不要,我就要听听你喊不喊得出口。” “换一个怎么样?保证比爹还好听。”萧恂凑了过去,朝谢知微眨巴眼睛。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萧恂虽然这人骄纵不羁,但一向很守规矩,谢知微拨弄着她垂在胸前的辫子,好奇地问道,“是什么?那你喊一声本县主听听!” “祖宗!” 少年处于变声期,原本声音就有些奇怪,这会儿压低了声音,便逗得谢知微越发想笑,她噗嗤一声,朝后挪了挪,离萧恂远一点,脆生生地答应道,“唉,乖孙子!” “好啊!你还捉弄起我来了!”萧恂没有想到,谢知微也有如此调皮的一面,不管她是怎样一个人,他都喜欢得不得了,伸手呵了一口气,作势要朝她的咯吱窝伸去,要挠她的痒痒肉。 这是谢知微最怕的了,连忙抓住了萧恂的手求饶,笑得不行,一双桃花眼里水汪汪的,波光潋滟,看得萧恂的眸光都暗沉了些许。 “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萧恂自然不会真的对她下手,他分寸还是有的,听谢知微求饶,装模作样地坚持了一下,最后没有顶住她的求饶,从炕上下来。 两人闹了一番,谢知微的发鬓都散了,萧恂在桌前坐定,端了一杯茶边喝边看谢知微整理发鬓,他见谢知微一朵头花歪了,便比着自己的头顶,“这里,这里!” 谢知微摸了半天,没有摸到,萧恂便走过来,帮她把珠花取下来,想帮她戴正,结果,弄了半天,不但没有戴上去,反而把谢知微一头秀发弄得一片凌乱。 最后不得已,谢知微只好从他手里夺过了珠花,喊玄桃进来重新为她梳头。 晚上,几家人一起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庆祝大家的劫后余生。 崔南嘉病了这一场,伤了元气,脸色依然不好,强撑着出来吃了几口,便体力不支,回去歇下了。 丫鬟们也开了一桌,墨痕凑在一群姐姐中间,也跟着庆贺了一番。 晚些时候,谢知微来给崔南嘉诊脉,又给她行了一遍针,安慰道,“表姐不必着急,表姐还年轻,平日里身子骨养得也好,这番虽然吃了大亏,但也无碍,等日后好好调养一番,自然会和从前一样。” “我不担心。”崔南嘉拉着谢知微的手,“我这次和哥哥一起来京城,是因为年后父亲和母亲都会进京。这一次父亲恐怕会入仕,将来久居京城。但西楼这边,你六表姐这次也来了,我原以为你会问,谁知,你小小年纪,如此沉得住气,到现在也不肯多问一句。” “年前,我就听祖父说了,二舅和二舅母,表哥和表姐肯定会来,我一直都盼着。” 天下知崔氏,但多数人不知道,其实崔家分东楼和西楼。 不知道这是崔家老祖宗刻意为之,还是因为当初崔氏出了两房势均力敌的兄弟的缘故。 谢知微的母亲崔氏便是出自东楼崔氏,这一支清贵,一心钻研学问。 前朝末代皇帝为西楼崔家外孙。 大雍建朝之后,东楼崔家避世不出。 但当今朝廷三番下旨给东楼崔氏,逼迫其出仕。 与东楼崔氏不同,西楼崔氏一向与权贵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西楼这边的嫡长女崔南菀更是嫁与承平大长公主府次子为妻。 谢知微因当年在崔家的时候,被西楼的大太太不冷不热地说过一嘴,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去过西楼。崔家老太太又宝贝她得紧,整个东楼与西楼之间更是少了来往。 这点事,崔南嘉还记得,她握住了谢知微的手,“我原本不想和你说这些的,但这一次,我病了这一场,不说别的,你六表姐并没有嫌弃我,尽心尽力伺候,比一母同胞的姐妹还要尽心,我少不得就要求你一求了。” “表姐请说,你我之间说这些未免生分。”谢知微握住了表姐的手,崔家的哥哥姐姐们对她是没有话说,若是有她能够出力的,表姐又不说,那才是见外,她才要难过了。 “你和西楼的大姐姐虽然都在京城,从来也不怎么来往,恐怕不知道,大姐姐从去年夏日里开始就病了。她嫁入承平大长公主府三年,膝下无子,如今若是一病不起,日后与西楼崔家便没有了联系。西楼的老太爷不甘心,这次我和二哥哥进京,那边让你六表姐来,说是伺候大姐姐,实则是等着大姐姐没了,好为二公子做续弦。” 若非亲耳所闻,谢知微真是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西楼的老太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还是崔家吗?” “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祖父得知后,也是气得要死。但西楼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又很固执,为这事,祖父和西楼的老太爷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了,老太爷的意思,若是怕丢人,就让叔祖回来给大姐姐治病,但谁知道叔祖去了哪里?” 第342章 礼物 谢知微听懂了,无论这事成与不成,西楼这边都等着东楼做决定。 若东楼怕丢人,那就让外叔祖出手给崔南菀治病,若是不嫌丢人,就让崔南蔻做续弦,维持与承平大长公主府的这份关系。 “崔家已经多年没有人出仕了,西楼那边的三个哥哥都准备参加明天的春闱,即便博到一个好名次,也不能光裸着入仕。朝中要有人打点。而这些年,西楼没有什么人脉,唯一打通了关节的就是承平大长公主府,皇上几次下旨都只给了东楼,也难怪那边老太爷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当年,崔南菀嫁入承平大长公主府,可谓风光至极,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不说,崔南菀十里红妆,嫁妆丰厚,震撼京城。 只可惜,崔南菀三年无所出,眼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又一病不起。 多年布局,西楼老太爷怎么舍得废掉这颗棋子? 如果崔南菀真的没了,那就让如今西楼年龄最合适的崔南蔻顶上。而且崔南蔻庶出的身份,给二公子当继室,最合适不过了。 这就是谢知微很不喜欢西楼的缘故,西楼虽然在很多年里,风光无两,常年压倒东楼,前朝两任皇后,五位贵妃,末代皇帝甚至是崔家的外孙,但靠裙带关系,算什么本事? 反倒是东楼这边,三位帝师,两任宰辅,为国为民做了多少好事,每一代都出神医,这才是为人处世之道。 谢知微一向与西楼不亲,只如今,别说表姐求到了眼前,哪怕是没有求,她看在六表姐的份上,也说不得要出手一把。 “你放心,等回京之后,若是老天爷有眼,大表姐还活着,我岂能见死不救?” 崔南蔻手里端着一盏药,在门口驻足一会儿,听到里头没有了动静,她才喊了一声“四姐姐,表妹”走了进来。 谢知微忙看向她,见她眼圈儿都是红的,心里难免生出恻隐之心。只是这种事,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 女子,这一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连嫡女都很难掌控自己的命运,更别说崔南蔻这种活在嫡母手掌心里的庶女。 时间过得似乎很慢,好在,袁氏给谢知微送了不少书来。每日里,除了给那些病者诊脉开药,她便看看书,与萧恂对弈,渐渐地,患者都好起来了,谢知微更是无所事事。 好在,到了二月底,城里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染病的人了,虽然城门还封着,可是,城内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店铺都开起来了,私塾都开课了,章以善来找谢知微商量,能不能城门解封? “自然可以了,就请章大人择一个好时辰,把城门给开了吧!” 这一次,章以善不但保住了性命,抗疫有功,朝廷嘉奖升迁的旨意都在路上了,他对谢知微感恩戴德,一个劲儿地打躬作揖,“县主,届时还请县主赏光,城里的老百姓们都想一睹县主容颜,好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谢知微摆摆手,“若今日,我是崔家的三少爷也罢了,我实则是一女子,章大人不必提我名讳。城门开之时,我就该离开了。出来这么久,家里人都惦记得很!” 晚些时候,章以善派人来通知,辰时末是个好时辰,那时候城门会打开。 紫陌等姑娘早就迫不及待地将行李全部都收拾好了,激动得一夜没睡,就等着赶紧出城回京。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更何况,他们这一次也算得上是九死一生了。 到了次日一早,不到五更时分,城里就开始放起了鞭炮。 既然睡不成了,谢知微便唤来了紫陌服侍她梳洗出门,待用过早膳,时辰也差不多到了辰时,谢知微的马车在门口等着,萧恂也骑在了马上,等着她一块儿走。 相处了这近两个月时间,两人已经熟悉到一个眼神便能知彼此心意,对视一眼,也没有多说话,谢知微便爬进了马车。 马车上的垫子已经不是她带来的那一个了,紫陌惊呼一声,“姑娘,这是一整块虎皮呢。” 谢知微的手摸在虎皮上,这么完整的一张虎皮,非寻常手段不可得。 谢知微忙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萧恂正好看过来,她眼中充满了询问,萧恂凑了过来,“湄湄,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喜欢!”谢知微点点头,是真心喜欢,若萧恂送她头饰之类的,她还会嫌弃,但这虎皮,实在是难得之物。 “怎么现在才拿出来?我生日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呢。” “那会儿你哪有心思收生日礼物?再说了,这虎皮小了点,又不能铺在床上,只有铺在车上才合适,你不是现在才坐车吗?” 萧恂想着,早知道湄湄喜欢,他的确应当早点拿出来,去年他就准备好了呢,原本是用来当聘礼的。 湄湄既然如此喜欢,他要不多猎几头虎,把虎皮裁整齐了缝一块虎皮床褥,将来铺在婚床上? 崔南嘉的身体已经好了五六成,丫鬟们扶着她上了马车,她和崔南蔻共乘一车。丫鬟们另乘一车。 海慕青独自一人坐一辆马车,她身边跟了一个小丫鬟,名叫知画,一个年迈的嬷嬷姓洪,便跟她一块儿坐一车。 一共五辆马车,从院子里驶出,后面跟了一辆车,是谢知微的一些贴身用物,回去之后即便用不上,也不会留在这边。 南城门里,已经聚集了雎州城里的一些大户,街道上挤满了从城里各个街坊赶过来的众人,有些病愈者,有些幸存者,章以善站在城楼上,面向城内,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 直到一辆朱轮车缓缓地行驶过来,章以善才大喊一声,“放鞭,鼓乐!” 鼓声如雷,鞭炮声冲天,烟火直上云霄,满城的欢呼声响起,热情如同海浪般拍打过来。 萧恂行走在主轮车的旁边,见烟嚣扑来,城门口出现了一群东厂的人,为首一人,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精致的一张脸,妖魅的眼睛明亮得连烟火都遮不住,他似乎比烟火还要耀眼,萧恂忙举起手来,“停下!” 马车停了,谢知微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343章 东厂 萧恂已经过来了,贴着马车帘子道,“湄湄,你恐怕要下车了,皇上的旨意到了!” 萧恂早就听说了谢知微会被晋封爵位,但旨意一天不下,万一有个变故,哪怕他最后也能为她挣来这个爵位,也还是不想她有半点不开心,便一直都没有说。 此时,陆偃亲自来了,应当是来宣旨的。 谢知微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骑马上前的陆偃,她眨了眨眼睛,更清晰地看到,穿过绚烂的烟火走过来的陆偃,如同走出了南天门的神祇一般,几乎没有降临人间的真实感,随时都会如同这漫天的烟火一般消散。 他一袭大红彩绣麒麟袍,乌黑的头发用白玉冠箍住,眉若远黛,唇似朱染,五官精致如画,容颜绝色艳丽,看到谢知微的瞬间,他唇角微微一勾,竟是万般风情萦绕眉梢。 谢知微连忙下了车。 就在这时,两旁的人群有了骚动,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就是救了我们的活菩萨啊!”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高声呼喊道“活菩萨啊!” 有个老人带头,用一个篮子装了几个鸡蛋,跪在地上,举过头顶,“老妇人多亏活菩萨,才保住了儿子,老妇人没有别的了,家里还攒了这几个鸡蛋,供奉给活菩萨,望活菩萨不要嫌弃!” “小妇人家里还有一块腊肉没舍得吃,也供奉给活菩萨!” “活菩萨,这几个饼带在路上吃吧!”有个老大爷,用一块油纸包了几个饼,双手颤颤巍巍地送过来。 跪在路边的人,几乎没有空着手的,人人都多少拿了一点东西,有些家里实在是穷,拿不出来的,也捧了一块花布,聊表心意。 谢知微此时已经顾不上陆偃了,她左右从街头看到了街尾,希望能够将每一张面孔都记住,但这些人的神色太过虔诚,从前在谢知微的眼里,他们都是病人,此时,在她的眼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活菩萨,是支撑起大雍江山的脊梁。 谢知微的眼有些湿润了,她扭过头看向陆偃。 章以善看到东厂督主亲自前来,不知所来为何事,吓得两股战战,不知所措。 此时,看到雎州城里的老百姓,对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番子如此无视,反而去拜谢知微,已是魂都快吓没了。 章以善连滚带爬地从城楼上下来后,看了一眼朝谢知微逼近的陆偃,生怕他因为雎州城老百姓对陆偃的无视而迁怒到谢知微的身上。 谢知微不光是雎州城老百姓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章以善的救命恩人啊! 章以善连死都不怕了,连忙冲了过去,跪在了陆偃的跟前,拦住了陆偃的去路,大声高喊道,“下官章以善率全城百姓拜见东厂督主大人!” 东厂? 此言一出,整个城里,一片既寂然,方才对谢知微感激不尽,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出来供奉她这个活菩萨的老百姓们,脸上都显出了一片骇然之色。 东厂的恶名,在大雍能止儿啼,但真正见识到东厂的老百姓寥寥无几,毕竟小老百姓还入不了东厂的眼。 谢知微看着撅着屁股跪在自己跟前的章以善,有些无语地朝后退了一步。 萧恂也乐了,他朝陆偃挤眉弄眼地看了一眼,走了过来,朝章以善的屁股踢了一脚,“怎么,章大人,这是怕陆大人对端宪县主动手?” 章以善心里哀嚎一声,叫了一声“祖宗”,再次朝陆偃拜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道,”陆大人,这一次若不是县主,雎州城恐怕就救不过来了,朝廷派县主来拯救雎州城老百姓,下官和老百姓们感念皇恩浩荡,也感谢县主医者仁心,万望陆大人体谅!“ 谢知微忍不住弯唇笑了笑,她来到雎州城后,章以善一直都对她言听计从,对她吩咐下去的每一件事都尽心尽力,若没有章以善的配合,谢知微纵然医术超群,也很难控制住雎州城的局势。 况且,谢知微那半个月的时间,走遍了雎州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章以善亲自陪同。他两榜进士,朝廷命官,却能够以身涉险,也实在是难能可贵。 谢知微朝陆偃看了一眼,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陆偃却看懂了她的眼神。 “章大人请起!本座此次奉皇命前来颁旨,端宪县主请接旨!” 陆偃阴柔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里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他唇角微微含笑,举止优雅,让人根本就无法把眼前这个昳丽青年,和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联系在一起。 陆偃幽深的目光扫过街面,最后落在谢知微精致的脸上,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了一抹幽光。 谢知微忙提起裙摆跪了下去,俯身在地,眼睛盯着陆偃的靴子看,粉底皂靴,应当是行了很远的路,鞋子边缘磨出了一些毛边,但依然显得非常干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医术超群,心怀大雍,平疫有功,有救全城百姓之勋德,着晋封为正一品端宪郡主,封邑一千户,赏赐良田三千顷,黄金五千两,金玉头面十六副,各色锦缎两百匹,皇庄两座,钦此!” 此时哪怕陆偃的声音再有令人镇定的作用,也无法令谢知微的心情平静下来了,她知道朝廷肯定会对她有所赏赐,但绝对想不到,会晋升她的爵位,将她从正二品的县主晋封为正一品郡主不说,封邑,金银锦缎皇庄之多,更是出乎意料,令谢知微格外震惊。 “端宪谢主隆恩!端宪奉皇命前来平疫,身负重任,不敢懈怠半分,皇恩浩荡,如今疫情已平,乃大雍之福,百姓之福,端宪不敢居功!” “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百姓听闻此,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山呼万岁,声声惊天动地。 更有老者捧着鸡蛋,膝行数步出来,“皇上的心里有我们这些老百姓啊!皇上是我们的好皇上!” 章以善松了一口气,心说果然,在京城里混的就没有一个傻子,端宪郡主看着年纪小,却非常懂事,三言两语便将老百姓的感激转移到了皇帝的身上,这些东厂的人应当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第344章 回家 城门早已经打开,谢知微重新上了马车,在鞭炮声和老百姓的欢呼声中,出了雎州城。 到今日,谢知微在雎州城待了足足两个月时间。 离城不到一里地的时候,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车外,朱叔道,“郡主,大老爷亲自来接郡主了。” 谢知微连忙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去,谢元柏骑在马上,朝这边奔了过来,看到萧恂,忙翻身下马,与萧恂见过面后,已是迫不及待地去看女儿。 谢知微站在马车上,正要下车,被父亲一把抱在怀里,他尽量克制心头激动的情绪,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眼里已是噙着热泪,“父亲虽然担心你,父亲为你感到骄傲!” 谢知微也是热泪盈眶,“爹爹,祖父怎么样,弟弟怎么样,还有母亲,家里都好吗?” “都好,都很惦记你!”谢元柏舍不得松开女儿,但这么大的女儿了,再也不是襁褓中的小婴儿,也不是稚童了,他不得不松开。 崔亭湛兄妹已经过来了,与谢元柏见礼,”姑父!“ “是亭湛,南嘉,南蔻,这次你们来得也是不凑巧,遭了大罪吧?我来前接到了消息,你们父亲和母亲已经从家里出发了,不日将到,回京之后,先到家里去住些日子,等你们父母到了再回崔家去住?” “多谢姑父的好意!我们来之前,家里就已经安排可靠的老仆过来收拾宅子,再加上这边的老宅子一直有人打理,现在住进去也很便宜,等安置妥当了,我们再请姑父、姑母和表妹表弟过去玩。” 谢元柏知道崔家早有安排,也不勉强,只嘱咐道,“若有什么需要,为难的地方,一定不要隐着瞒着,派人去家里说一声。” “这是自然,姑父请放心!”崔亭湛恭敬地拱手道。 虽说谢家发生的事,早就传到了崔家,崔家的嫡长女折在了谢家,但两家彼此相知甚深,当年谢元柏差点随着崔氏走了,且又有谢知微这个两家的宝贝在,崔家并没有怨怪谢家的意思。 崔亭湛也依然和以往一样,一口一个“姑父”,并没有任何疏离。 谢季柏带着海家的兄妹过来与谢元柏见过了礼,谢元柏又嘱咐了海慕弦几句,“虽说这次耽误了一些时间,但离春闱还有一年时间,要追赶也还来得及。再,历年春闱并不是你文章做得花团锦绣才能榜上有名,须言之有物,而要做到这一点,必胸有山川。这次疫情,你若是多思考,有所感触,反而会有益。” 谢元柏是当年的探花郎,都说他有状元之才,若非当年的状元实在是生得上不了台面,当不起“探花”二字,这状元就是谢元柏的了。 这么多年过去,依然不曾有人质疑他的才气。 不是人人都这么幸运能够得谢元柏一番指点的,海慕弦顿时感激不尽,一揖到底,“等到了京城,不知小弟是否有这个荣幸请大哥指点一二?” “都是自家人,这有何难?只是眼下我有事要出去,等回来了,我看看你做的文章。 海慕弦自然感激不尽,这也是他提前一年从江宁来京城的缘故。如今四大家里头,谢家还在朝堂上,且崔家马上也来了,海慕弦若是能够得到这些人的指点,不说上头甲,进个二甲应当可以奢望一番。 自从出了家里那档子事之后,谢季柏渴望见到大哥,但又害怕看到大哥。一直到现在,他都无法过自己这一关,此时,很想问大哥要出去做什么,可是却低着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四弟!” 谢季柏猛地抬起头来,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都如同镶嵌了漫天的星星,充满了期待地看着谢元柏,“大哥!” 谢元柏岂会看不懂他的心思?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事情,是非黑白固然重要,可是,最终还是要朝心安的地方迈出脚步,才会获得救赎。 “这一路去京城,也要一两日时间,如今年成不好,过了年之后,好多地方的灾民都往这边涌来。我有要务在身,不能护送你们回去,湄湄他们这一路,四弟多关照。” “大哥,你这样说,就见外了!” “嗯!一路多保重。来年春闱,也该你上场了,回去之后不要贪玩,多读点书,我回来要检查的。” 谢元柏说完,自己也轻松了许多,揽过谢季柏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便领着人离开了。 谢知微站在车上,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难免担忧。萧恂拍着马过来,低声道,“你不用担心,你爹应当不是去上战场。” 若不是去上战场,就好! 两天之后的黄昏,谢知微一行人终于进了南熏门。 门口,崔家安排了人来接,崔家三兄妹先与众人告辞之后,走了。 谢家这边,谢拾柏亲自领了人来,看到谢季柏和谢知微,眼圈儿有些发热,“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看上去总是有几分木讷,但神情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切与担忧,此时,看到弟弟和侄女儿回来了,谢拾柏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谢拾柏与海家兄妹见过礼后,道,“你们伯父让我过来接你们到家里去住,家里已经安置好了,你们两个孩子出门在外,就不要说去外头赁什么屋子住了,就住到家里去。“ 若只有海慕弦一个人,他随便找家庙宇寄居都行。 海家早两代就已经很落魄了,父母又不善经营,京城中确实没有了家产。如今妹妹跟在身边,海慕弦自然不会说什么矫情的话。 而谢家如此,他也放下心来。 这边,谢知微将萧恂招手到跟前来,“你也好久没有回家了,容侧妃肯定会担心你了,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分什么手啊!”萧恂不喜欢听分手这两个字,没好气地道,他挠了挠头,“湄湄,这些天咱们都快憋死了,马上春日到了,等你休息好了,让人给我带话,我们出去踏春吧?” 他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若是可以,他其实不想回家。 “嗯!“谢知微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她也憋坏了,的确需要机会出去放松一下,问道,”去哪儿呢?“ 第345章 相约 “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们骑马出去,马车在后边跟着,走远一点,如何?” 谢知微拼命点头,“要不,去皇上赐给我的皇庄吧?有一个在桃花坞,眼看到三月了,我们去那边赏桃花如何?“ 萧恂对去哪儿都没有意见,对他来说,只要和谢知微一块儿出去,去哪儿都行,自然无不可。 两人三言两语便说好了去哪里,便在这城门口分手,萧恂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一拍马,便率先离开了。 海氏兄妹二人便跟着谢拾柏一行人往小甜水巷来。 与家人分别了两个月,谢知微除了曾经去崔家住了两年,还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 马车才进了小甜水巷,谢知微便掀开了帘子朝外看,待看到谢家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廊檐下悬挂着的大红灯笼,谢知微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谢家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从里头跑出来不少着新衣的仆从,分别列队在两边,人人的腰上都悬挂着红绸子。 大门口,已经挤了不少脑袋,都朝这边看过来,谢知微一眼便看到了祖父、母亲和弟弟,还有妹妹们,她忙从车上下来,走到大门口,还没有牵起裙子下拜,就被袁氏一把搂进怀里,“湄湄,你真是担心死母亲了!” 谢眺眼中也有热泪,他深深地看了孙女儿一眼,见她无不妥,方才上前与海氏兄妹见面,当即便道,“既是来了,就住在家里,早晚是一家人,不必跟家里见外!“ 海慕弦兄妹的眼圈儿当即就红了,他们在海家受过太多的冷遇,来到京城后,接二连三地接收到了谢家的善意,到了这一刻,听到这句话,兄妹两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进了谢家的正厅,香案已经摆好了,谢知微跪下来行礼,将圣旨请出来,供奉到香案上,至此,才算是礼毕。 彼此分宾主坐下后,袁氏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了,她避去重新净面,梳妆后来到了正厅,正好谢眺问起海家兄妹两的住处,袁氏忙道,“海家兄弟若是不怕吵闹,前院的竹雅院还空着,若是海家兄弟嫌吵闹,家里东北角上还空着好几处院子,那是当年老太爷在那边静养的时候住过,前后媳妇都安排人打扫了,看海家兄弟怎么说?” 海慕弦想了想,“伯父,要不我带着妹妹住在东北角上,一应的开支我们自己都备好了。” 谢眺摆摆手,“你若是嫌吵闹,你就一个人住到那边去,东北角的上的那一处院子,就只有哑叔一个人在那边住着,临北街开了个门,后门关了,可以独立成户,虽说清净些,到底还是不太安全,你妹妹就不住过去了。” 袁氏接着道,“正好说开春了,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也该从你们母亲的院子里搬出来了,按照旧时的规矩,就住在怡然居这边,一共几栋绣楼,早就修葺打理好了,姑娘们自己选个好日子搬进去。怡然居旁边的四雅院还空着,不如海家妹妹就住到那边去,四叔,你看如何?” 谢知微噗嗤笑了出来,她挨着袁氏坐着,袁氏听到了,笑道,“湄湄在笑什么?母亲哪里说得不对吗?” 海慕青听袁氏说她“海家妹妹”的时候,已是有些错愕了,此时笑道,“大表嫂,微姐儿一直喊我是姐姐,如今大表嫂又喊我妹妹,她才在笑呢。” “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姐姐也是你能叫的?”袁氏没好气地道。 “以后是真不能叫了!”谢知微说着,朝海慕青扮了个鬼脸,海慕青的脸一红,别过脸去的时候,正要看到了谢季柏看过来的充满深意的眼神,顿时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 但,她的心里是甜滋滋的。 海家如今是真的很落魄了,而谢家蒸蒸日上。谢知微虽然立下了功劳,可是看前往宣旨的人是谁,便足以看出谢家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能够让堂堂的东厂厂督亲自宣旨,需要何等的脸面。 这些,小老百姓不知道,可是,海慕青兄妹不可能也不懂事。 若谢家不认这门婚事,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大嫂可真是大方呢,怡然居那边几栋绣楼,照理说她们三姐妹也住不下,何必又把四雅院翻出来住,又要多安排几个婆子媳妇们上夜,何苦?也住不了几天了。”肖氏边说,边朝海慕青身边的丫鬟婆子瞥去。 一个年迈的老婆子,恨不得别人服侍她,一个看着就年幼的丫鬟能顶什么事? 海慕弦气得脸通红,正要说话,就听到谢知微道,“二婶,怡然居一共五栋绣楼,二妹妹们一人占一栋,这是体面。海表姑前来,客居一个独立的院子,这也是体面。人不能光想着省钱,还要讲究个体面,人要脸,树要皮,就是这个话。” 肖氏纵然平日里对谢知微诸多忌惮,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知微居然毫不留情地下她的面子,肖氏也受不了,冷笑一声,也不顾老太爷在场,道,“大嫂,微姐儿如今这是被封了郡主了呢,越发伶牙俐齿,我好歹还是她的长辈呢!” 袁氏还没有说话,谢仲柏便开口了,“你知道自己是长辈就好。老四的婚事没两天了,你要是得了空,婚事的事,多帮大嫂打理打理!” 谢眺深深地看了肖氏一眼,只当她放了个屁,对海家兄妹等人道,“你们这一路连惊带吓的,又舟车劳顿,我也不留你们多说话了,来日方长,先各自回去梳洗一番,晚上给你们接风。” “是!” 海慕弦选了东北角的院子,他要读书,自然不好住在前院,一来不太方便,二来人来人往应酬多,不清净。 海慕青被安置在了四雅院,海慕弦送妹妹去她的院子里。 四雅院和怡然居在一块儿,是花园的东南角上辟出了一块,盖起了几栋绣楼,靠南面修了这么一间小院子,紧挨着宁馨院。 宁馨院是留给四房的院子,也是用来做新房的。 第346章 心疼 四雅院前后共三进,面阔三间,屋子修得都不大,极为紧凑,但胜在精致,几丛花草被打理得很好,生机勃勃。 进了屋子,只剩了兄妹二人,海慕弦见妹妹的兴致不高,格外心疼,便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二表嫂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说难听点,这家里还轮不到她说话。你单看季柏的态度,看老太爷和长房大嫂们的态度就是了。” 海慕青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抬起头来,给了哥哥一个令他放心的微笑,道,”我知道,哥哥不用担心,哥哥只用心读书就是了。“ “嗯,这个我知道的。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我一定会刻苦读书,将来让妹妹有个依靠。但你在这里,凡事也别太往心里去。才来的路上,我看到那边院子里都粉刷一新,重新种了花草,想必婚事不久就会定了,到了那时候,你也不会太过尴尬。” “我知道。谢家人做事素来大气,不似旁人。况且如今是长房当家,单看郡主的行事作风,这院子里收拾成这样,下人们的态度,我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哥哥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晚上还有宴请,那会儿哥哥好打叠起精神,好好向谢伯父请教一番。” 兄妹两说完话后,海慕弦便出去了。 这院子里,连上洒扫的,丫鬟媳妇婆子一共十二人,再加上海慕青自己带来的两个人,人手也足够了,因早就得了袁氏的嘱咐,又想到早晚要改口叫四太太,服侍起海慕青来,便格外用心。 一时,海慕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吩咐人去问问太太们是否得空,要过去请安。 待她梳洗一番后,袁氏派人来说,让姑娘先休息,等过了今日,姑娘要是得空了,再往各院里去走动。 倚照院这边,又跟过年一般,姑娘回来了,备热汤的,服侍沐浴梳洗的,上上下下争相殷勤,人人都好似得了十两银子的赏赐。 谢知微梳洗一番,才收拾妥当,袁氏那边派了人过来请,说瑞春堂里已经摆好了宴席了,请她过去。 谢知微去的时候,海氏兄妹已经到了,看到谢知微来,兄弟姐妹们都围了上来,谢明溪一头就撞进了姐姐的怀里,“姐姐,姐姐,想死我了!” “真的吗?姐姐这次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哦!” “爹爹和娘说,姐姐是去救人去了,救了好多人,我不要姐姐的礼物,姐姐回来就好。” 谢明澄等兄弟几个重新过来给谢知微见礼,各自都问候了好多话。 看着谢家兄弟姐妹们如此和睦,海慕青心里羡慕不已,想到谢家之所以如此兴旺,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少不得是因为兄弟姐妹同心。 男女分桌而坐,中间用屏风隔开,酒菜都上齐了,谢眺端着酒杯道,”今日可惜了你们大哥不在,他有军务在身,不能给海家侄儿侄女接风洗尘,还请见谅!“ 海慕弦道,“伯父这样说,侄儿情何以堪,昨日在雎州城外已经见过一面了,改日等大表兄回来,还要向大表兄请教。” 谢眺只要提起大儿子,眼里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骄傲,“你大表兄这些年在军营,也没有落下功课,每每我与他谈话,都能受益匪浅,你等他回来,与他多多交谈,定能体会古人所言的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好处。” 海慕弦一点儿都不怀疑,酒过三巡,彼此之间的交谈就热络起来了。 海慕青在这边桌上,袁氏身为长房宗妇,坐主位,一次是肖氏,紧接着是钱氏,海氏居次,谢知微在她的下首,她冷眼旁观没有看到冯氏,甚至不曾有人提起,心中难免暗自惊讶。 这也不怪她,江宁与谢家离得甚远,兄妹俩一路走水路前来,后来换走陆路,还没有两天时间,便陷在了雎州城。 海氏也是极有教养的姑娘,哪怕心中疑惑再多,也不会贸然问出来,她一面看谢家的习惯,见也不是呆板的“食不言寝不语”,又见小辈们彼此敬酒,便端杯与袁氏三妯娌敬酒。 谢知慧道,“大姐姐,桃花坞在哪里?那边好玩吗?我们什么时候去?” 谢知微回来说起出去游玩,弟弟妹妹们便上了心,开春后,因谢知微不在家,他们都没有出过门踏青呢。 “等我把倚照院的事稍微打理一下就去,肯定不能等桃花谢了都去啊,就这几天吧,你们要想去,就各自把功课都赶一赶,要是到时候先生不给你们准假,没有人帮你们请假。” 谢知倩发出一阵哀嚎声,她朝谢知莹的肩上一靠,“四妹妹,你的字都写完了吗?写完了的话,能不能帮帮我啊,我还有五十多张没写啊!” “三姐姐,谁让你不好好写呢,我几次说让你写,你都说不急不急。”谢知莹忍俊不禁,也忍不住幸灾乐祸。 钱氏自然关注女儿多谢,见此,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你大姐姐一回来,你连个正形儿都没了。” “娘,您说大姐姐多坏啊,提前都不打个招呼,就说要带我们去皇上赐给大姐姐的皇庄玩,女儿还有五十多张大字没有写,呜呜呜,娘,要是女儿写不完,您帮女儿去跟先生请个假吧!” 钱氏用手指头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自然不会用力,“我才不帮你去请假呢,说出来都不嫌丢人,你若是想去,今日夜里自己用功去,别找我!” 说着,对谢知微道,“大姑娘是自己一个人去还是和别人一起去?” 谢知微知道她问什么,”现在暂时还不定。“ 她对钱氏也就是面儿情,问海慕青道,“海表姑,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从这边过去,朝南一天的路就到了,北面是鄢山,南面是朱仙湖,湖上一共一百零八岛,岛上多桃花,最大的岛就像个小镇子,满镇子的桃花,一到三月天,满湖面都飘散着花瓣儿,可好看了。“ 这一说,谁还有心情吃饭啊? 连几个当家主母的心都被说动了,谢知微抱住袁氏的胳膊,“母亲要想去,也可以跟着我们去。” 袁氏只能叹息一声,最后狠心摇摇头,“我不能去,你海表姑估摸着也不能去,你祖父已经定了几个日子,最近的是在四月,最远的也是在六月,母亲得在家张罗着呢。” 第347章 未婚 海氏羞红了脸,低下头,她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谢家竟然如此体贴。 这的确是不能去了,谢知微只好道,“海表姑,横竖日子还长,以后我们再去。” 谢知慧一听这话,惊骇地问道,“大姐姐,难道这次我们也不去了吗?” 谢知微想到与萧恂相约的事,“自然是要去的,我是说以后再请海表姑去,这次我们自己去。” “你们这说得,连我都心动了。”肖氏满心不是滋味地道,“如今咱们家里,你大姐姐才是个人物呢,要说这爵位啊,荷包里的银钱啊,还真没有谁比得过你大姐姐的。”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是,二婶是不知道,这一次,皇上不光封了我郡主的爵位,我的封邑是一千户,赏了良田三千顷,黄金五千两,各色锦缎都是两百匹……” 谢知微越说,肖氏的脸色越是难看。因圣旨是在雎州城宣的,肖氏还真不知道,谢知微居然得了皇上如此丰厚的封赏,她顿时嫉妒得脸都绿了。 “既是如此,那这次大姑娘是想拿自己的私房钱出来,请妹妹们一块儿去玩了?” “母亲!”谢知慧忍不住高声道,“大姐姐好心请我们去她的庄子上玩,难道我们自己手里没钱吗?为什么要大姐姐掏钱?” 肖氏兀自气难平,“你们自己的是自己的,大姐姐的是大姐姐的,大姐姐被封为郡主了,请你们出去玩,有什么不可以的?” “母亲,大姐姐给我们都有铺子和田庄,我们又不是没有收益,为什么还要用大姐姐的?”谢知慧对自己这个母亲真是失望透了。 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开始搬。 谢明澄绕过屏风走了过来,深深地看了肖氏一眼,对谢知微道,“大姐姐,你去的话,要我护送你去吗?” “你们要去的话,当然可以一起去,不过,弟弟们就交给你了,我只管妹妹们。” “好啊!” 谢明溪跑了过来,扑进了姐姐的怀里,“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好!”谢知微爱怜地摸着弟弟的头,可以看出来,她是疼爱死了这个亲弟弟。 接风宴很丰盛,虽说有肖氏这个搅屎棍子,但总体气氛尚可。 吃完后,袁氏要留下来收拾,钱氏自告奋勇地帮忙,肖氏气冲冲地拎着自己的几个儿女离开了。 海慕弦要送妹妹回去,谢季柏作揖道,“大哥,让小弟送青儿回去吧,正好我也有话要跟她说,可否?” 已是未婚夫妻,自然无有不妥,海慕弦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从瑞春堂出来,过仪门,一路向北,穿花拂柳,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处白墙青瓦的院墙前面,谢季柏停住了脚步。 海慕青飞快地朝那院子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今晚无月,但已经进了仲春尾了,天光尚明,四雅院廊檐下的灯笼照了过来,将两人的影子叠加在一起,晚风带来阵阵花香,一切都宁静美好。 “青儿!你累不累?” 男子温雅的声音如同毛毛虫一把钻进耳朵里,海慕青只觉得全身都一阵酥软,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儒雅俊逸的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进去看看?” 海慕青听说这院子是她将来要住的地方后,没有不好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能看到了,迟疑了一会儿,她没有矫情,点头。 看守院子的是谢季柏的奶嬷嬷,姓宋,看到谢季柏带了个姑娘来,一面行礼的时候,偷偷地打量,见这姑娘肤白如雪,眉眼疏朗如画,言行举止端庄大方,心里也难免暗赞了一声。 海慕青侧身受了半礼,彼此见过之后,便跟着谢季柏进了院子,里头已经安放好了家具,一色红木就地形打造,散发出淡淡的木香味儿。 正房五间,明间北面墙上挂着六副山水画,摆设奢华而又不失低调,西次间安放了床和榻,用来日常起居,梢间是一张千工拔步床,虽十分新,但已经闻不到漆味儿,想必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东次间中间立着一架屏风,挡住了梢间的门,里头是小小一个书房,布置的非常精致。 “这都是大嫂布置的,你若是不满意,就告诉我。大嫂人很好,你也别担心她会往心里去。”谢季柏一面领着海慕青看,一面观察她的神色。 “我没有不满意!” 海慕青抬起头,对上了谢季柏的眼睛,两人在雎州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对彼此的了解更甚,便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 “用父亲的话说,每个家里,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协调的声音,有些人,有些事,你不用计较。”说着,谢季柏已是轻轻地握住了海慕青的柔荑。 他的手宽厚温暖干燥,她的小手略凉,便感觉到了一阵温暖,如同他这个人般,哪怕父母双亡,被家族不容,只要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在,海慕青就什么都不怕。 “我知道!” “我母亲她,做了很多错事,也做了很多伤害大哥的事。如今,我和二哥都被记在大娘的名下,以后她,你不见也罢!” 海慕青吃惊不已。 在雎州城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谈论这些。这些,以后也可以说,但谢季柏不想她在心里总想着,便寻了今日这个机会,将冯氏的事和盘托出。 若海氏瞧不起,也能给彼此一个机会。 海慕青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悲戚,她心疼不已,忍不住伸出双臂,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也明白了,为何在雎州城外的时候,他看到谢元柏时,那般异常。 “大哥没有怪你,那时候你也很小,大嫂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谢季柏低着头,将脸埋在了海慕青的鬓发间,忍不住落下泪来,声音哽咽,“你知道吗,越是知道大哥和大嫂不会怪我,我越是难过,越是无法原谅自己,我在想他,天底下为什么要有她那样的人?” “我忍不住这样想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很不孝,她终究是我的生母。可是,大哥碍着她什么了?她其实是拿我和二哥当做借口给她娘家在敛财。” 第348章 议亲 海慕青只能静静地听谢季柏说着,她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也明白,这些话,他不能和任何人说,只能和她说,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倾听。 而这份倾听,也让两人的心,越发近了。 谢知微回到院子里,已经累得瘫下了,秋嬷嬷终于等到姑娘回来,一面心疼,一面唠叨,一会儿姑娘瘦了,一会儿姑娘的手没有好好保养,都粗糙了,拿了香膏,给谢知微全身抹遍了,如往常一样按摩。 百灵跪坐在床榻上,神秘兮兮地对谢知微道,“姑娘猜,白表姑娘如今在哪里了?” 白家的男人们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暂且不提了,女眷们被充入了教坊司,或是被充作官奴,因几个太太娘家也不是白丁,有赎出来的,也不稀奇,可是白梅芷难道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听说是襄王妃的娘家哥哥把白表姑娘赎出来,收进了府里,前日听说,有了身孕,庄家专门摆了几桌席面,把白表姑娘抬成了姨娘。” “还真是个有本事的!”谢知微真心诚意地赞了一声,不由得想到了家庙里的冯氏,心里叹了口气,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真是不假。 上天既然留下了白梅芷,想必总是有留她的用意。 不一会儿,谢知微便沉沉地睡去了。 襄王府里,今晚在荣福院前面三间小厅旁边的西花厅里摆了一桌家宴,酒菜才上了,萧恂一进门看到萧恪怀里抱着的狗,转身便走了。 襄王正端着一杯茶在喝,见此,狠狠地朝萧恪瞪了一眼,怒道,“你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养狗,你就别再喊我是爹,你这世子之位就腾出来吧!” 庄氏听不得这话,正皱眉呢,见襄王爷起身就朝庶长子追去,她顿时慌了,喊道,“王爷,这家宴不吃了吗?” “吃,吃,吃什么吃?你养的好儿子,把我儿子都气走了,还怎么吃?” 庄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这话说得,好似自己养的儿子不是王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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