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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不了受人照顾,这画你拿去送给骆先生吧,也算咱们的礼数尽到了。” 夏阳知道这两幅画是姥爷的心头之宝,哪里舍得让他破费,便把画还给他,道:“姥爷,我可以送骆先生其他东西,咱们后面仓库里有不少,上回他说过咱们那个田黄石印做的精致,我把那个送给他就是了。” 曾姥爷愣了下,道:“那个东西太小,送人会不会显得太轻了?” 夏阳把画塞到他手里,笑道:“我送他一套整的就是了,再不行,还有一份儿鸡血石做的九龙壁,也一起拿去送他。” 曾姥爷点头道:“对对,那个摆在书房倒是挺合适,送那个不错。” 夏院长站在旁边打从他们开始来回推让那两幅古画的时候就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了,等到后来听到这爷孙俩又说起整套的田黄章,那么大的鸡血石九龙壁更是眼睛都瞪圆了,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你们还不如把那些东西给我,我给骆启明画张肖像画得了!曾师哥你上次不是说没有田黄章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一整套啊……” 曾老装作没听见,拉着夏阳又叮嘱了他几句,夏院长还在那边嘟嘟囔囔的,瞧着曾老手里的墨宝干眼馋。曾老咳了一声,对夏阳道:“夏阳啊,听说你这回转班了,以后要读什么学校啊?京师大学没有美院,不过好像听说还有一个工艺美院来着,我帮你打听看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也有熟人。” 夏院长立刻不吭声了,站在一边老老实实的呆着。 夏阳见两个老人斗嘴,一时也笑了,道:“姥爷,我想读京城画院,已经跟夏爷爷说好了,到时候跟他念书。除了念书之外,我还想和夏爷爷一起建展览馆,这次请您回来,就是想让您帮着瞧瞧,多收些好东西进去留给后人看。” 曾老对这事也是十分赞同的,点头欣然同意,夏院长乐的不行,在一旁紧跟着夏阳敲边鼓,当即就给了曾老一个展览馆副馆长的职位。 曾老笑骂道:“我敢说你这馆长的位置肯定也不敢自己坐,是不是留给了文慧?” 夏院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笑笑不说话。夏阳却是没好意思点破老先生,他可是在学画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夏院长在那边碎碎念个不停,说只要谁投资就给谁当展览馆的馆长呢!当真是没有一丝艺术家的节操,不过也朴实的可爱。 夏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鹏城进展的顺利,也许再过几年他便可以满足老先生建立一个炎黄子孙自己的展览馆的愿望了。 曾老欣然接受了合办展览馆的事情,但是老人又怕这事儿对夏阳有所影响,拍了拍他的手,道:“夏阳,你不用管姥爷怎么想的,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不想学画了,继续回来读书也可以。”他怕夏阳突然做出学画的决定是因为自己,他当年放下画笔也是有些遗憾,但是并不希望外孙因为这个来放弃学业,满足自己。 “姥爷,你放下吧,我是自己想学的。”夏阳摸了摸老人的掌心,掌心粗糙有着厚茧,是这么多年干活儿留下的,一时也有些心疼。“我想以后学画,也跟您学字儿,读了画院以后时间会比较自由,到时候我陪您到各地走走,陪您一起临摹碑帖……” 夏院长在一旁立刻跟着点头,道:“那是!我们学艺术的人,不止是时间,我们连灵魂都是自由的啊!” 曾老笑了下,伸手握着夏阳的手,叹道:“也好,你是个认真的好孩子,你想做什么,姥爷都支持你。” 83年5月初,夏阳同骆启明南下,随行的还有徐润和带着画夹的夏院长。 他们这次走的比较随性,到了南边之后还转了一次船,夏院长在船上描绘大好河山,赞叹不止。夏阳在一旁却是静静看着,有时看到一处觉得不错的风景,总觉得要是蒋东升也在一旁就好了,可以同他说上一两句,现在蒋少在部队,也不知道过的如何。 夏院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他还在挂念家人,便笑呵呵道:“第一次出远门吧?是不是有点想家了。” 夏阳笑笑,也没说话,蒋东升在他心里跟那个称为家的地方一样重要。 “不过出来走走也好,开阔眼界,人都说要行万里路,看万卷书,我觉得咱们画画儿的还应该加上一句,要画足万卷图嘛!”夏院长眯着眼睛拿铅笔略微提了几笔,又道,“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跟你师母一起出来四处走走,哎……其实曾师兄当年也是这样,他那会儿可是西南联大有名的全才,要不是当讲师更能赚几个钱好养家,他没准现在都是个画家了。不过也幸好没画画儿,你看我画几个毛驴还被批成了‘驴贩子’,曾师兄那人最爱面子,听见这样的诨号又该瞪眼睛了!哈哈!” 夏阳也笑了,他小时候便住在杨树湾那个小地方,大些了也不过是和父母搬去了建林镇。那里穷山僻壤,消息闭塞,但是也清静。夏阳幼年时候被曾姥爷亲自教导,过去的那些苦难,曾老先生看的是很淡的,连带着也教给夏阳一副这样淡薄的态度。 曾老先生心里还装着别的事,所以吃的那些能说出的苦,便不是苦了。但是夏院长不同,他天生一副乐观脾气,任何事儿都能苦中作乐,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夏老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漂亮小徒弟,觉得这孩子倒是很有几分曾师兄当年的神韵,要说怎么形容,唯独当年曾师兄挂在墙壁上的那两个字可以言明——静坚。 夏院长看着小徒弟,觉得他眉宇间也尽是那份宁静平和,眼中清澈见底。他不禁想起若干年前的曾师兄,也是这样不掺杂念,只需给他粗茶淡饭每日一卷书便已知足了。夏阳是曾师兄亲手养大的孩子,心思怕是跟曾师兄如出一辙,若不是有什么想要求得的,只怕会一生隐在乡野间,过着种豆南山悠然远望的简朴日子吧。 夏院长忍不住道:“夏阳,你去南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夏阳回头看了他,眼神里还是一片安静,淡淡道:“我缺钱。” 夏院长哽了下,手中的笔都没控制好力度差点压断了铅笔尖,他顿了一下,实在说不出夏阳用这样淡薄的眼神说出这样带有金钱气味儿的大俗话。老院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自责起来,难道是他这个老师没带好,让夏阳也学世俗了?可是他的确很想办展览馆啊。 夏阳举起手略微离远了一些,将一处的风景框起来,也许下次,他可以带着蒋少一起来瞧瞧这片山水。这样美的地方,还是要跟身边人分享才能更高兴些,只是怕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夏阳看着京城的方向,唇角扬了下,不知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们会不会都让对方吃惊呢。 小剧场: “70年代黑白照”篇: 夏阳:我要赚很多钱。 蒋东升(抱住亲一口):那这次你来养我吧? 夏阳(蹭头):好。 143、一年后 一年后,鹏城。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外城缓缓开入,五月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只是车里的人似乎还有些畏寒,依旧穿着长袖薄衣,披着一件不合身的宽大男士西装外套。 骆启明微微有些皱眉,他看了旁边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孩,忍不住劝道:“夏阳,你这几天还是不要赶回京城去了,在这里治疗一下吧。上次那个史密斯医生也说过的,你的身体不能太过劳累……” 夏阳把外套裹紧了点,低声道:“骆先生,我没事,今天休息一晚上就好了。我明天必须回去,学校快考试了,我总要回去准备一下。” 骆启明劝不动他,只好一边叹气一边把自己那件西装外套再给夏阳往上提了提,伸手摸了他的额头,无奈道:“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幼楠知道也会念我的,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夏阳有些诧异,看着他道:“可是你不是还要在这边忙建材的事吗,上次运来的那些吊灯好像还没有安置好?” “何止是水晶吊灯?没安的东西还有很多,这边没有,进口又要审批。不说这些,就是工程催办就要跑来跑去的盖十几个红章,总之还是要去京城一次才可以解决。”骆启明依靠在一旁,比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他今天也是为涉外酒店的事儿跑了一天,一贯打理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倒是更有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骆启明的这所涉外酒店是继小天鹅宾馆之外最大的一家酒店,这原本是上面已经半废弃的一个指标,几次蝴蝶效应,反倒成全了他的这次投资。如果当初不是蒋东升避过那次旧工厂的受伤,如果蒋东升和骆启明及时联系上,怕是骆启明原本的那千万资金都在投资首钢的时候亏进去了。 骆启明去年同夏阳一起来了广省,他和相熟的那些港商原本比较看好蛇口,但是夏阳坚持把制衣厂地址选在鹏城,骆启明便也把酒店迁到了鹏城。他原本想的是方便就近照顾夏阳,却没想到之前那些港商在蛇口碰了壁,等那些港商再转战鹏城的时候,他和夏阳早已经选好了大片地皮,倒是占了一个先机。 鹏城的制衣厂算是骆启明送给夏阳的一份礼物,连带着管理人才都帮着夏阳培训了几个,调教好了才放心让夏阳去用。骆启明大半身家放了在这所涉外酒店上,从美国抽调了千万资金砸在这儿,先后投了1350万美金进去,年初又由酒店再向银行贷款3631万,当真是大手笔了。 夏阳这一年受了骆启明不少照顾,之前骆启明顺风顺水他也帮不上什么,如今瞧着骆启明为了批文和工程的进度为难,在一旁想了一会,道:“要不我们回去印一些请帖,去了京城,我帮您一起发出去,就说开业了请他们来参观学习。请的人多了,分量重了,再去有关部门盖红章也许会方便些。” 骆启明跟着点头,眉宇间微微松开一点,道:“这个主意不错,我觉得可以试试看。那就干脆在请贴上印上开业时间,把开业的日子定住了,再去催办手续。” 夏阳应了一声,又同他商量了一下可以邀请的官员名单,骆启明又加了些平日来往熟悉的港澳人士,总之名单上的一串人名可是相当华丽,总算让他松了口气。骆先生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那份草拟出来的名单,他的面子不够大,这些人加起来,总是够看的。 骆启明在那边想着,夏阳却是渐渐没了声音。他在途中吃了退烧的药片,这会儿也没什么精神说话,等到快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又睡着了。 骆启明也没喊醒他,连外套带人一起抱起来,亲自送到楼上的客房里去了。他比夏阳大了几乎二十岁,苏荷现在依旧喊夏阳宝宝,既然是苏荷的孩子,那么他在心里也把夏阳视若己出的,照顾的自然细致妥帖。 酒店的人瞧见他们进来,忙跟着去推开房门,瞧着骆启明一路径直抱着那个漂亮男孩送去了卧室,更是一眼都不敢多看。他们起初也都以为这个跟在骆先生身边的男孩是骆先生的亲人,但是听着他一口一个“骆先生”的喊着,虽然举止亲密,但似乎并没有血缘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个外貌出众的男孩可是骆先生一开始就带在身边的,无论他是谁,都是骆先生身边一个重要的人物。要知道骆启明这位港商可是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是不轻易露出笑容,但是对着身边这个名叫夏阳的男孩,表情明显多了许多。 酒店的服务人员瞧见骆启明从卧室出来,忙上前一步,小声道:“骆先生,这是今天收到的信。” 骆启明手臂上还搭着自己的外套,瞧见那人递过来的信,上面卡了部队里鲜红的三角戳,收信人的名字是夏阳,依旧是没有寄件人的地址。这一年来这样的信陆续也收到了七八封,骆启明一瞧就知道这是蒋东升邮寄出来的,便道:“这个等夏阳睡醒了你拿给他吧,对了,他身体不舒服可能一会吃不下什么东西,麻烦你让厨房做些鱼片粥来。”想起夏阳又坚持要返回京城,叹了口气,又道,“再去通知一下史密斯医生,请他来给夏阳打一针吧。” 酒店的服务人员低头应了一声,匆匆去准备了。 夏阳一觉睡到天亮,并没有吃什么,连医生来也没有太大的察觉,不过针药还是起了作用,他的精神好了许多。 骆启明见他这样,也高兴起来,他最怕夏阳生病,有的时候甚至都有点佩服蒋东升,早两年的时候夏阳的身体应该比现在更差一些,但是跟蒋东升一起住在那个四合院里的时候并没有瞧着他这么经常的生病。 夏阳在飞机上拆开信件看着,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他阅读速度极快,但是每次看蒋东升写来的简单信函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有的时候看到蒋东升在信中抱怨他们的老教官严格的不近人情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唇边露出些笑意。 骆启明在一旁也觉得十分好奇,夏阳跟着他这一年的时间里,表现的一直非常出色,成熟稳重的不像一个少年人,只有每次他在收到蒋东升的信的时候,才会有些活泼的神色。他瞧着夏阳盯着一行字眼睛都笑弯起来的样子,笑了道:“你们感情真好。” 夏阳眼里还含着一丝笑意,听见他说便跟着点头,应了一声是。 骆启明要了一条小毯子给他盖在腿上,问道:“想他了吗?” 夏阳也没否认,只是垂下眼睛,好半天才道:“有点,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在做什么。” 骆启明摸了摸下巴,道:“上次他信里好像说6月份会有假期的吧?我们等等看,没准回京城就能瞧见他。” 夏阳把信小心的折叠起来,贴身收好,“再等等吧,他好像还要做任务。”蒋东升目前所在的部队属于保密部队,只在信里提了自己目前很忙,并没有说什么事,这样的信函想必发出来的时候要经过许多检查,也亏得他脸皮厚在最后硬是写了句“念你的东升”。 夏阳回了京城,准备最后的高考,他这一年南北两地奔波,虽然有骆启明照顾却仍是吃了不少苦。夏阳要强,凡事能做到的,便一定要做到最好,能兼顾的,更是不肯放下,原本只顾学业也就罢了,如今加上绘画和办制衣厂的事儿一下就吃力起来,当真是恨不得一个人劈开分成三个用。 万幸京城里的Z-锦蝶还有夏妈妈和顾白蕊帮衬,他能略松一口气,再熬一段时间,等徐润熟悉了鹏城那边制衣厂的业务,他也能歇一歇了。 夏阳回来京城,在四合院没瞧见蒋东升,倒是见到了夏石三。石三爷这次是想孙子了,自己巴巴儿地从杨树湾跑过来瞧夏阳。老头也是有日子没见到夏阳了,在四合院住着的时候每天见到的也是夏志飞,夏志飞年纪小,块头却不小,瞧着那往上猛窜的劲头还有结实的小胳膊腿的,一看就是老夏家的优良基因,将来打架以一敌十的货。 也就是有夏志飞这个壮实的跟小牛犊一样的娃比着,石三爷再瞧见夏阳的时候,心疼的脸都皱起来了,一见夏阳进门就忙在裤子上擦了两把手,小心的扶着他上下看了一遍,直咂嘴说瘦了,“怎么还没前两年身子壮实了?瞧着是长高了些,就是脸太白了,这几天累着了吧?这小胳膊腿,你比你弟大十岁,我瞧着再过两年,你们兄弟俩就该反着喊啦!” 夏阳也笑了,他这一年长高了,又因为兼顾的太多,难免会清瘦一些。他让石三爷坐下,道:“爷爷,你在这等我下,我进去洗把脸就来。我还从鹏城给您带了些香烟回来,您等着啊,我这就去拿。” 夏石三被他几句话哄得高兴起来,忙让他先去歇歇,说一会吃晚饭的时候再拿也不迟。他们家一窝子土匪似的小子,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没一个这么体贴人的,还是夏阳最招他疼,模样长得斯文俊气不说,就连说话也是怎么听怎么顺耳。 夏阳的行李由骆启明的人先送回来的,他去卧室先拿了香烟出来,又拿了给夏志飞买的小火车,便去换衣服了。刚解开了衬衫的纽扣,就听见外面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外头的小孩跟头小蛮牛似的撞开门就冲进来了,声音里都带了撒欢儿似的高兴劲,“哥!哥你回来啦!!” 夏阳抬头去看,还没等看清扑过来的小孩什么模样,就被连人带脱了一半的衬衫一起撞到了床上! 夏志飞高兴的昏了头,双手抱着夏阳的腰就不撒开,挨着他来回的蹭着,笑个不停,“哥,今天院子里的海棠树上停了一只喜鹊,我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它就喳喳的叫,我猜着准有好事儿!哥,你终于回来啦,我都想你了,咱妈说要等我考双百你才回来……”最后这小声里带了说不出的委屈,显然是并没有考好。 夏阳床上还散落着未穿的新衣,这会儿被夏志飞扑倒,身上的衬衣都缠在手腕上,连伸手摸摸小孩脑袋都做不了,忍不住笑道:“你先起来,让我把衣服换完。” 夏志飞贴着自己哥又哼唧着蹭了蹭,小脑袋趴在夏阳赤裸的胸口上,都能听到夏阳砰砰砰的心跳声,他觉得安心极了,这样才能知道自己哥哥是真的回来了,在自己身边儿。他趴在夏阳身上不肯走,听见夏阳咳了一声,忙吓得不敢再闹了,站起来紧张的看着夏阳,“哥,你又病了吗?上次回来不是喝了好多中药说治好了吗,怎么又病了……” 夏阳压住喉咙里那阵咳嗽,起来换了衣服,道:“我没病,就是喝了点蜂蜜姜茶喉咙发痒,不太舒服。”他想了想,又叮嘱夏志飞以后不许说他生病的事儿,“要是等几天蒋东升如果回来了,尤其是不能告诉他,知道么?” 夏志飞老老实实的点头,哎了一声,只是看着夏阳的眼神里像是一只替主人担忧的小狗,“哥,我偷偷给你去熬药好不好?我会熬药了,保证再也不弄糊了药渣,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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