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又悄悄伸手戳了戳他后腰。 小声在他后面说:“我说这位储先生,你到底要干嘛?和一群看起来就像大学生的小孩子一样跑来玩儿,上新闻很丢脸的。” 储钦白回头,“丢脸吗?” 周声肯定,“很丢脸。” 好在售票处速度快,在被人确定身份之前,有惊无险拿到了票。刚刚还说着很丢脸的周声,倒也没反对进去,坐在黑漆漆的体验馆,像是坐在和人谈生意的咖啡厅。 位置在最后排的里面,很隐蔽。 周声看了看周围说:“现在确实不怕人认出你了。” 储钦白没说穿这里极可能有红外,附和点头:“是,认不出来。” 直到座椅颠簸了一下,周声被蓝光映照着的眼里,才透出一丝惊讶。 那种一派淡然,又掩藏不住的对新事物的新奇,如今在储钦白眼里却变得极其珍贵,心止不住发软的同时,又带着一点绵长迟来的疼痛。 这个下午,是周声的忙里偷闲,却是储钦白的自悔。自诩先追的人,如今想来,依然错过了很多。 黑暗很好藏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问身边的人:“喜欢?” 周声转头对上他,承认,“挺有意思,现在的人都很聪明,这些高科技一般人也做不出来。” 他毫无防备,提及现在。 储钦白很想问问,这是在说你自己不是现在的人吗? 站在影视基地门口失神,在寺庙平静点燃一盏盏佛灯的你,悼念英灵亡魂,想念着家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过回到过去? 回到那个战乱纷飞,但也情谊理想厚重的年月。 眼前的人是办公室里冷静自持的周总,也是现在,会被一个小小VR技术吸引的他。 生长于烈火,在新天地,偶尔透露出这幅天真赤诚模样。 储钦白一想到这份来历,都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什么开个餐厅,让他名字遍布街巷。提前回来,他只想荒唐地把人抱紧,囚于目能视,手能及之处。 但是不能。 有种失去,不是从这个世界消失。 是心底的黑暗和疯狂抽枝发芽,到了遮天蔽日的那天,风静树止,看不见日出日落。悄然而来的人,离心也就变得自然而然。 那个不算父亲的人,真正教会他的,就这一点。 看清遏制的重要性,不要沦为一个连自控都做不到的疯子,何况面前的是周声,他只能提醒自己,耐心再耐心。 储钦白回应他,“你也很聪明。” “你今天好像很喜欢夸人。”周声在黑暗里放松了坐姿,靠着椅背侧头,感受着高科技,一边问:“你到底怎么了?合作谈得不顺心?” 储钦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过了会儿才说:“不是。” 周声认真些许,想他今天先去餐厅,又上街,有种不怎么顾及的感觉,再试探问:“出事了?你不会是要翻车了吧?” 储钦白抬手盖住额头,自作孽般失笑,侧头看过去只剩下无奈,“再提醒你一次,不要乱学网络词语。” 周声难得轻松,淡淡抬杠:“可是我懂很多,不是现学的。” “那现在开始别学了。”储钦白为了不教坏某民国先生,自毁说:“现在网络乌烟瘴气,娱乐圈也没一个好东西,不许学。” 第80章 这天之后储钦白似乎有事要忙, 周声以为是他此次去吉城谈合作,有什么后续事物等待处理。结果两天后发现,是要搬 这天周声下班早, 不过六点。 进了门怔愣看着满地打包的行李纸箱, 以及七八个穿梭搬动东西的工作人员,不知道的, 还以为公寓被人打劫了。 恰好陈灯灯抱着东西过来,看见站在门口的周声, 就惊讶说:“周先生,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周声跨过门口一纸箱, 怀疑问:“公寓也不安全?你们储哥决定要搬回东湖?” “啊?储哥没跟您商量吗?”陈灯灯愣住。 周声看了看周围,摇头:“商量什么?” 陈灯灯傻眼般抓了抓头发,心里也直犯嘀咕,想了想才斟酌说:“不回东湖, 那房子虽然地段好, 安保也不错,但是在圈内基本算是公开的住址了。储哥没具体说搬去哪儿,只是让我带人来把行李收拾了。” 说着说着自己都怀疑。 搬家不和周先生商量,又特地吩咐让他们不要随便动周先生的私人物品, 这该不会是吵架, 或者要分居吧? 陈灯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小心翼翼看着周声的脸色,迟疑问:“周先生, 你跟储哥吵架了?” 周声哪知道人小助理心里在想什么, 听见问话:“吵架?没有,对了, 你们老板人呢?” “储哥他……”陈灯灯自己虽然是助理, 但一般听吩咐行事, 也有两天没见着人,只好摇头,“不知道。” 周声也惊觉自己从昨天下午之后就没有见到过人了,怀疑他搬家可能是出了什么麻烦新闻,随即拿出手机搜了搜有关他的事。 结果跳出页面的第一条,就是疑似偶遇储钦白的新闻。 流传最广的,是两张图片。 其中一张就是前两天在VR公馆,不过是一张背影照,没有正脸,而且里面也没有拍到周声。 第二张就是室内偷拍的。 黑漆漆的角落里,储钦白戴着口罩的半张脸不甚明晰,侧着头,正看着旁边。 周声更靠里,基本都被挡完了。 网友关注的点也都奇奇怪怪。 “我能说我去过那家体验馆吗?四舍五入我和储哥一起去的!” “只是像啦,他自己的电影都要用到四五维技术,怎么可能有兴趣去体验这东西。除非带着小朋友去约会了?” “在现场,因为怂,没敢去问,只确定确实带了人。” “不会又有人凭着两张脸都看不清的图片,就又想给人扣出轨的帽子吧?” “散了吧,我哥忙着呢,刚跟五阳合作就有人迫不及待出来泼脏水了。” “嗯,希望哪天储影帝出轨的新闻出来,粉丝不要觉得脸肿。” “有些人这么爱操心,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爹妈吧!” 不可避免延展成为吵架。 身份没确定,事情也没有闹大。 周声只是看着小朋友那三个字有些脸热,心想,果然是小孩子玩儿的? 退了娱乐媒体,周声想了想给储钦白发了条消息。 那边电话打来的时候,周声怔了一秒。 “到家了?”储钦白的声音传来。 周声嗯了声。 储钦白:“在开车,很快到。” 周声进门不到十分钟,又被赶回来的某人带走了。 坐在车里,周声还有些不明情况,看了看周围并不熟悉的景致,再看着旁边开着车的储钦白,问他:“这是要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周声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可能是新的住处。 到了这一天,周声其实并没有再提出过要自己出资购房,或者搬出去这样的话。一来是因为现今的他和储钦白都没有金钱问题,周声也不是会觉得谁出钱就会伤及谁面子和自尊的人。二来,从一段无效婚姻再进入情感状态,好像是个很新鲜的体验,这个人不只是法律上的丈夫,身份上的捆绑。 小舅舅说,你要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对方也喜欢你的人。 周声从未想过有这个可能性。在这个不再算艰难困苦的世道里,偏偏他遇上的这个人,像是穿凿冬日峭壁岩石的风,好似无人抵得过。 包括他自己。 周声想到这里勾了下嘴角,反而放松下来。 靠着椅背看着窗外。 如今的时节,天黑得比较早,但因为今天是个大晴天,城市远处的晚霞红蓝相间挂在天际,带来久违的空旷般的绚烂盛景。 储钦白开着车,侧头见他眉间的放松,微微握紧了方向盘。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车开进了一处中式庭院别墅园子。 占地面积无法用肉眼估量,周声只是远远看见都觉得惊诧,直到车停下。 周声坐在车里,看着大门口雕刻而成“栖园”二字,才回头看着旁边的储钦白。 储钦白同样看着门口,收回视线又看着周声。 说:“周先生,你的府邸到了。” 周声微微睁大眼睛,“我的?” “对。”储钦白解开完全带:“这里只记在你一个人的名下,下去看看?” 周声含着满心的震惊和无所适从,在思绪还没转过来的间隙,跟着储钦白下了车。 栖园内里,挑高的门厅和连续的拱门回廊,池塘花园,石板路和矮松,无一不相得益彰。相比起南方类似建筑的精巧雅致,栖园更空阔大气,风吹来,满处生机。 周声目视周围,站在小径草路旁,收回视线看着面前臂弯搭着外套站立的储钦白,问:“这是什么意思?” “喜欢这里吗?”储钦白只问。 周声不否认,点头:“喜欢,可是……” “那从今天开始,这里正式属于你。”储钦白打断他,复又上前一步,拿起他的手,递上一把钥匙。 掌心坠坠的重量,才让周声恍然明白他没有开玩笑。 周声回神,看着手里的东西说:“其实没必要的,条件再差的地方我都可以住。” “但是我想让你住在这里。” 储钦白伸手捻下周声发梢上不知何时沾染的枯枝,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哪里都能住,甫城条件不好你不也住了。或许你还住过火车车厢,住过裁缝铺阁楼,住过很多我根本想象不了的地方,对吗?周先生。” 周声倏然紧绷,抬头看着储钦白。 第一反应就是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的? “周声”是个富二代,储钦白怎么也不会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这话是分明是对着周声说的。也对,储钦白是谁?他一个见惯尔虞我诈职场的人,自己之前还意有所指以此拒绝过他。 他哪是咬住了就轻易松口的人。 但是周声依然觉得身体在发凉。 瞒到现在,他没想过有被戳穿的一天,失忆已经不能当做借口,面对储钦白他也撒不了这个慌。 他喉咙干涩发紧,再次确认般,轻声问:“你在说什么?” “听不明白吗?”储钦白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温柔很多,可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没打算停下来,继续看着他,声音落地而起道:“或者你想否认?周声,1945年尾,禹城遭遇过的最大的那场轰炸,记得吗?” 轰一声响,爆炸接连在他眼前出现。 人群哭喊着尖叫,焦黑的墙壁和被血染红的泥土,组成了那幅世纪灾难现场。 周声脸上一寸寸血色褪尽,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过那一天,身边的相熟的同志一个接一个死亡,死守并未等来好消息。 那场雪太大了,浇不灭城市的火,看不见天上的光。 储钦白见他霎变的脸色,心跟着揪了起来。 从大致的死亡时间,储钦白能查到当年有关的具体资料,就是这场大轰炸了。根据教授所言,再结合史实,问这话本是试探,但周声的反应,证实了这猜测。 储钦白再说不下去,直接上前把人拥进怀里。 侧头亲了亲周声的头发,哑声说:“对不起。” 周声的声音因为贴着储钦白的衣服,有些模糊,“你说什么对不起。” 他一动不动,再没有其他反应,不反驳,又像是默认。 储钦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是太心急。 储钦白摸了摸周声的后背,问他:“冷吗?” “不冷。”周声闷声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恍惚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储钦白再不忍,也知道此刻不能退了。 稍稍松开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放到周声面前。 周声没有伸手去拿。 只是尽量睁明眼睛看着眼前丁点大的旧照片。 经年累牍,他都忘了,还有这样一张照片。 范秀云穿着旗袍在对面笑道:“声声,你站过去一点嘛,你小舅舅可不是每年都来的,得拍下来做个纪念。到时候再让你小舅舅带回去,你外公外婆可都惦记着你如今长高没有呢。” 周兆堂坐在院子的石桌上看报纸。 听见声音看过来。 对着范秀云说:“你就别在那儿瞎指挥了,让他们自己拍。” 身边比他高了不少的范仲青一把揽过他的肩膀,笑得露了牙,冲着对面照相馆上门的人豪迈说:“就这样拍,可得把我和周声声拍得好看一点。” 院子里负责打扫的,还有家里负责煮饭又特地出来看热闹的阿姨等人全都笑了起来。 周声挥舞在手里的小树枝乖乖垂下。 看着对面,白光一闪,画面定格在1923年夏。 周声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储钦白。 储钦白见他惶然的表情,硬了心肠,“因为范仲青就是你的小舅舅,所以你才会对他那么熟悉对吗?父亲可唤周兆堂?母亲是否名叫范秀云?都是当时的贵门高知,而你周声,锦绣前程堆里长起来的小公子,留洋潜回国替父翻案,接手周家产业后摇身而上的周老板。” 储钦白说完,伸手擦过周声的眼皮。 触下来一滴眼泪。 透明水珠,晃得储钦白的心都开始跟着颤。 声音越发嘶哑,掌着周声的侧脸,像是看透了他,轻声:“可惜后来的事情就不甚清楚了,周声,捐赠的物资一笔接着一笔,斡旋成全的事情上至影响时局,下到商会斗殴,为什么还是要走那条路?何至于此?” 等不及看清黎明。 周声终于闭上眼睛,再含不住剩下的泪。 哽声回应他:“因为有需要。” 这就是满门忠骨家的遗风吗? 成全了眼下这个穿过世纪,站到自己面前的人。 周声承认了,因为有需要就是他对于种种问题的答案。 储钦白心中大恸,不再继续。 再次伸手把人抱紧。 周声埋首未动,又过了会儿,恍然轻问:“储哥,你都不害怕吗?现在在你面前的,说难听点,可能都不算人了。” 储钦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捅穿了一样。 他从来不知道,周声原来是在意这个的,看起来如此坚定不疑的人,从尸山血海里挣脱,依然不觉得自己完整。 储钦白眼底浸了红,蹭了蹭周声的耳朵,“所以,这就是你一开始拒绝我的理由?” 周声:“或许不知道哪一天,我就突然不见了。” “闭嘴。”储钦白咬了咬牙,禁锢着人道:“是人是鬼你以为我在乎?这辈子你都只能在我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周声听见这话,顿了顿,突然卸了浑身的力。 骤然被戳穿的秘密其实震惊和麻木居多,虽然他打算隐瞒到底,但发现这一切的是储钦白好像反而不觉得意外。 扫墓回程那天,踏出一步。 心上的那种悬而未决,到了现在,反而有种落回心里的感觉。一向信奉自然科学的人,不觉荒唐,也能说出不在乎是人是鬼的狠话,再说,你哪里都不能去。 这确实像是他能说出的话。 骤然破开的真相,导致储钦白始终觉得像抱着一片虚幻,落不到实处。 抱着人的间隙,捏着后颈,说:“从今天开始,搬来这里吧。” “我……”周声还是想反抗。 储钦白不肯松手,告诉他,“这里虽然面积广,但出了栖园不到半里,就是高端别墅群,不至于过分安静。邀客上门,工作上的接见会谈都可以选在这里。 ” “那你呢?”周声还没从刚刚的冲击里回转,挑着最明晰的问。 储钦白:“你可以把我私藏在这里。” 周声在一片混沌里,跟不上思路,露了个疑虑的音节。 夕阳余晖下,储钦白喟叹,“原本想征求你意见,还你记忆里关于住所的样子,但是想想,又不愿。这位周少爷,薄礼相赠,栖园算我送你的私邸,望你从此落于归处,以此为” 第81章 栖园, 凤栖梧桐园栖声,到了这一刻,周声才真正明白储钦白的用意。这个世界里, 周声能找得到的熟悉的印记, 或深藏于博物纪念馆,或刻成石碑冰冷的文字, 储钦白将一切掀开,又亲手送了他重新去书写的底卷。 以此为家, 不管着墨于何处,心都有归处。 周声捏着钥匙怔然久久, 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在当下说。 感谢太生疏,言语太轻薄。 最后只能化成一句似怀疑的轻浅询问,“这位先生,是不是你们混娱乐圈的人, 都像你这么会哄人?”平日里不觉得, 关键时候,戳人命脉又快又狠。 储钦白抱着人,笑了笑,“那倒不一定, 毕竟我也没哄过别的人。” 周声稍稍退开, 眼角还有一抹红,接着问:“拍戏的时候也没有?” 储钦白微微低头, 看着周声, “知不知道在业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储钦白不接纯情爱戏的。”储钦白说着拂了拂周声额前的头发, “但对手要是你, 本色出演的金奖我说不定可以去试试。” 周声抬眼评价:“没正形。” 储钦白:“那周总愿意把我藏在你家里吗?偷偷藏着知名电影演员, 被人知道,那可是要上大新闻的。” 周声想了想,“在卧室里给你装个衣柜?” “偷情啊?”储钦白煞有介事摸了摸脸,“你老公回来要是看见,自惭形秽怎么办?” 周声:“……那就不管他。” 储钦白啧了声,把人搂过来,“没看出来,周先生玩儿挺花,胆子也不小啊?” 把人冲击了一遭,又负责把人从情绪里带出来。 储钦白见捂着眼露了笑的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深知周声不是会被轻易击垮的人。 可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小半生牵挂,所有亲朋旧友,都留在了旧历长河里。自己是否留得住人,周声愿不愿意承认接受,在两分钟之前都还是未知。 好在周声原就是个不善用谎言欺瞒的人。 他之所以瞒,是负重太多,而真相又太过虚幻,当虚幻泡影一旦戳破,他是个比谁都坦然和坚定的人。 半个小时后,周声坐在园子池塘拱桥的石阶上,底下垫着的,是储钦白上了五位数的外套。 黄昏还留着最后一点色彩,足够他仔仔细细看清手里的照片。 除了自己幼年和小舅舅那一张。 储钦白还带回了些别的。 那是位小女孩儿的成长印记。 除了照片,都是一些相关资料。 从扎着羊角辫,穿着小洋裙子的小姑娘,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大学生。她的爱人是她的大学校友,很英俊的一位男士,毕业后,都留校任职了老师。 25岁,小姑娘生了自己的孩子,是个脸圆圆的大胖小子。 她一生只得了这一个孩子,但是家庭幸福美满。 四十岁,当上了学校年级主任,职业生涯都奉献给了国家的教育事业,发表国内外论文书刊若干,教出的学生在各行各业都对这位恩师满怀敬仰之情。 传道受业解惑,不比哪位男儿差。 到了年纪后顺利退休,花白着头发,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 过世的时候,是个艳阳天的下午,坐在躺椅上,面容精致安详。膝上抱着一只雪白的名叫淘淘的博美宠物犬,是她这一生,对已然模糊的家人最后的怀念。 周声拿着照片静坐,很久没动。 远处储钦白说到做到,当天傍晚就让人搬来了部分行李。 不少人进进出出正忙碌着。 陈灯灯拿着物品清单,找到站在柱子旁的储钦白:“储哥,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储钦白把单子拿过来。 陈灯灯一直往拱桥那边看,问:“周先生怎么了?我看他坐在那儿好半天了。” “没事。”储钦白抬头跟着扫过去一眼,“先让他自己待会儿。” 陈灯灯点点头,嗯了声。 储钦白看完了单子,递回去,说:“没什么问题了。另外你找几个负责洒扫的,以后专门进这里面工作,记得拟一份保密协议。这边安保比东湖要好,厨房主要还是张嫂负责,周声很喜欢她做的菜,管家我找西苑那边要了,是秦家用过的老人,靠得住,人明天过来,你叫人对接一下。” “储、储哥。”连外祖家的人都调过来,陈灯灯听得多少有点忐忑,“你这都安排完全了,准备这么急,不会是有大事要发生吧?” 储钦白淡淡扫过去,“你觉得能有什么大事?” 陈灯灯大着胆子试探:“周先生要离婚?” 储钦白盯着她不说话。 陈灯灯心里直发毛,嘀咕:“这也不怪我胡说嘛,送园子记周先生名下,保姆司机还给一次性安排完全。”这很像是爱过后的离婚补偿,还是还很大方那种。 虽然周先生压根不像是会要的人。 储钦白又低头签完平板上的电子邮件,随手递给助理,然后说:“你要是闲得没事做,就帮忙去搬行李。” 陈灯灯手忙脚乱接好东西,无辜,“我只是个弱小可怜的助理而已,我哪儿搬得动啊。” 只要不是离婚分居,就是好事。 陈灯灯再去看周先生。 拱桥那边没有人靠近,他独自坐着。 不得不承认,好像没有比这栖园更适合他的地方。相比起影视城接到他那天,看他一个人站在街角的样子,现在也是一人在那儿,却没有那种让人心惊的独世感。 这个念头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心想自己是不是脑补过度,这奇奇怪怪的感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周声再次感觉到储钦白靠近的时候。 抬头看过去,认真说:“谢谢。” “回来的时候,我猜你或许想知道。”储钦白示意他拿在手里的一叠照片,“李莘应该不是她的真名吧?” 周声嗯了声,“她大名叫楚玉,小名佳佳,一切顺利,吉祥如意的意思。” 储钦白跟着在旁边坐下。 “难受了?” 周声看过去,“是开心。” 那个全家惦念的小姑娘在乱世里活了下来,而且活得很好,很精彩。 单单这一点,就足够将周声的心塞得满满当当。 储钦白伸手从他手里将照片拿走,翻看了会儿,接着问:“会遗憾吗?没有来得及相见。” 周声摇头,“要说遗憾,大概就是不希望她记得吧,活得好就很好了,靠着一点线索回头去找皆成空的感觉,不会很好的。” 储钦白不赞同,“没有她回头去找,你也找不到她不是吗?” 周声侧头,“是你找到了她,所以我说,要谢谢你。” 将手里的照片和带回来的所有资料,重新放到一起。 周声说:“我想去一趟吉城。” 储钦白顿了下,点头:“好,我这边安排好,过两天陪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周声否决了这个提议,看着储钦白拧紧的眉,没忍住伸手去替他抚平,开口说:“你用不着想太多,小姑娘是我堂姐最后念念不忘的牵挂,如今找到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想亲自去看看,也算是有个交代吧,最多一天就回来。” 储钦白直视过来,目光描摹过他的眉眼,说:“寺庙的佛灯虽然可以常年供奉,但山高路远,栖园辟一处地方作为周家宗祠,以后你想悼念谁就悼念谁,好不好?” 从被储钦白带来这里。 思绪万千,周声到目前都未必理清了头绪。 听闻这话,并未及时开口。 储钦白当他默认,又问:“你父母老家哪里人,把他们都迁来岚城好不好?” 周声以前从未想过这些。 因为他是“周声”,是别人的儿子,周兆堂和范秀云的独子,早就死于1945年冬。 他一生未曾尽过多少孝,最后好歹做到了送父母落叶归根,那个合葬墓的石碑是他亲手刻上的。那时候他还是周老板,不像后来对待顺子的墓碑那么简单潦草。 但以如今的面目,自认周家儿子,他不敢。 不敢,就只能不去想。 原以为,承袭父母教养的处世之道,行走于此间,就是他这新的一生所能及的所有事。 可他遇上了一个储钦白。 他找到了他,抓住他,赠予他园子做私宅,让他立周家宗祠做周声。 储钦白再次见眼前人欲红的眼角。 一下子有些慌,皱眉:“怎么了?” 周声摇头,声音发哑,“落到你储钦白手里,也是我周声活该吧。” 又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储钦白有些哭笑不得,“这说得什么话。” “迁坟不必了,他们喜欢老家,到时候修缮就可以了。”周声看过去,“宗祠再立一块秦若女士的牌位。” 储钦白盯着他没说话。 周声:“这里不止姓周,也姓储,唯独属于你储钦白的储。” 他们坐在拱桥台阶上。 说话声音不大,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单单是那个画面,都足以让远处路过的工作人员,一边搬着东西,一边悄悄往这边望。 陈灯灯搬不了东西只能当监工。 又抓着一个开小差的,打过去:“看什么,干活儿!” “灯灯姐。”工作人员笑道:“我还没见过储哥这么轻声细语跟人说过话呢,难怪这么大手笔。周总这身份要是曝出去,外面得翻天。” “皮痒是吧?想让储哥削你?”陈灯灯扬手,作势要打人,“再废话让范姐把你工资扣光信不信?” “这么凶干什么,说说而已嘛。” 那边咋咋呼呼,让这园子热闹不少。 当晚周声就住在栖园里。 晚八点,储钦白被公司一个电话叫走,走之前留了陈灯灯和张嫂等人在这儿。 周声早早上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的冲击来得太突然,躺下半个小时后,脑子里走马观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向来不强迫自己入睡,干脆披着衣服起身。 见远处亮着灯,柏油路上空无一人,他又想起储钦白,不知道什么事要晚上处理。 另一边,深更半夜的警局。 储钦白翘着腿窝在椅子里,冷眼看着隔着玻璃坐在对面的人。 如果有人认得,就会发现对面戴着手铐的人,就是在京市划了他一刀的那个男人。 此人颧骨处有道疤,还是上次被保镖制服时留下的。 此时冲着储钦白勾着嘴角,举起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划拉的动作,带得手上的手铐跟着哗啦响。 有人推门进来。 是位四十岁左右警察,姓刘,看起来和储钦白并不陌生。 给了他一杯水,跟着朝对面看了一眼,说:“你对外说人有精神病,虽然鉴定显示他脑子一切正常,不过我说,他想弄你这劲头真挺疯的。” “能关多久?”储钦白问。 警察:“往重了判,怎么也得一年往上了。” 储钦白放下腿,盯着对面,“他是不是有别的案底?” “你倒是门儿清。”老刘随手给了他一份文件,“咱么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也就不瞒你,这人是监狱常客,简单点来说就是拿钱办事□□。” 老刘干脆拖了个凳子坐过来。 撑着膝盖,看着储钦白,“我说储哥,多少年了,我还是个实习警察的时候就认识你,你妈的案子我跟了全程,法医和警察都认定是自杀,你不是也认定这个结果了。你现在都混到这位置了,怎么还这么疯。就那个,就岚城那几家会所警方盯了快三年,背后水深着呢,你现在搞到让人盯上,这事多大的麻烦你说!” “储建雄或许是个突破口。”储钦白乍然扔下大雷。 惊得老刘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左右看了看才压着声音,“你爸?你跟你老子不合,也用不着把人往牢里送吧,这可不是小事儿!” 储钦白侧头,眼底没什么情绪,“用不着演,演技未免太烂了。” 老刘顿时满脸尴尬。 储钦白:“他当初能搭上娱乐圈的路子,是因为姚忠显的哥哥牵的线,不然也不会巧合之下认识我妈。这行违法犯罪,资金来源最快,这两年你们不是还一直找人盯着他?” 老刘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最后只能别扭道:“你这属于直系亲属,我也不能跟你透露太多。” 储钦白自然也不需要警方透露,起身要走。 老刘匆忙道:“这就走啊?” 储钦白:“不走留在你在监狱里过夜?” 老刘跟在后边,淳淳叮嘱,“还是要注意点安全,那么多保镖都是请来吃干饭的吗?还让人划一刀。对了,我听说你结婚了?谁啊?透露两句,嘿,走那么快干什么?” 警局门口,储钦白抬脚跨上车。 老刘敲敲车窗,语重心长:“我跟你说认真的,注意点听到没有?” “老刘。”储钦白偏着侧头。 老刘:“怎么?” “十几年了,能不能改改啰嗦的毛病。” “你……” 储钦白发动车,看着外面,“为了给你那破报告上签个字,大晚上让我出来,也就这一回了。” “人命关天的事,你倒是说得轻巧。” “我也有人命关天的事儿。” 老刘懵了:“你真有急事儿啊?” 他把刚知晓一切的周声留在栖园,像个蛮横的入侵者,留下一地狼藉后扬长而去。 储钦白随手把副驾驶的文件袋递出去,开口:“北区最近动静大不是秘密,这利益中心,豺狼无外乎都是同一批人,你们的侦查方向可以改改,说不定有新收获。” 说完关上车窗,脚踩油门开进了夜色里。 身后老刘一脸莫名其妙。 拿着袋子,拆开绳索。 抽出里面的文件后,倏一下又放了回去。 看了看周围,又再抽出来,看了两分钟,脸色越来越严肃。 抬头再看向马路时,已经看不见车尾气。 手里的东西太重要了。 关乎一条长达二十年的大案线索,相关人员牵涉到了现在的北区局势。他完全没想到储钦白查找至深,更不解他现在为什么愿意交出手里的东西。 北区,刘警官注意到文件上的字眼,再一回想,北区现在最出名的那位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叫周声,听说是个还很有能力的年轻人。 储钦白开着车,原本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他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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