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喜气,再行归家。” 季明远眉目愈冷,攥紧缰绳道:“原来如此。” “不过陛下依旧牵挂西北战况,”冯锦转身,指过其身后乌泱泱的车队,“粮草增援、军械补贴皆在此,这么些量,可供肃远军用至明年了吧?此外陛下还派遣不少能臣来此,助王爷一臂之力。” 季明远快将缰绳扯断了,险些耐不住烦躁。 “行啊,”季明远冷笑一声,“那就多谢皇兄体恤了,且先进城吧。今日本王府中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一番歌舞宴饮,将尽时月已上三竿。 众人皆喝得有些多,唯独裴玉堂头一遭离家千里,年纪又还小,到底有些食不下咽。偷偷以茶代酒了好几杯,他下意识举杯再注时,就发现周遭不知何时,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久闻阳寂的酒烈,可竟然有这样烈吗? 裴玉堂嗅了嗅,被冲得直皱眉,干脆一起趴下去,装醉装到底。 他在意识昏沉中,遥遥听见季明远道:“将诸位大人带下去,好生歇着吧。” 裴玉堂正犹豫是否要起身自己走,倏忽被一人抄腋下、另一个握脚,晃悠悠抬离了地,他觉得有些奇怪,可到底不敢直接睁眼瞧,怕跟抬人者对上眼,于是只好满心疑惑地忍了会儿。 但回客房的路,会有这么长么? 裴玉堂终于耐不住,偷偷眯缝半只眼,在阴风骤袭之间,倏忽心头一跳。 他模糊看清了眼前景,还隐约见到了身侧其余晕厥的武将。 ——这哪里是客房,分明是地牢。 裴玉堂心下惊骇,他想逃想呼救,还想质问想愤怒,可他最终都没有,他死死咬着牙,不叫抬人者瞧出异样。待到牢门落锁、周遭寂静后,裴玉堂才敢偷偷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来。 他心下骇然,面色惨白。已从季明远的此番举动中,全然看清了对方的真正企图。 季明远要反。他借战败之机向朝廷祈物祈粮,又那样关切远在京城的二子,原是因为他要反。 这事怎就被自己摊上了? 他已经经历过夏狩场上因比试发现断头尸的惊吓、经历过幼妹大婚那日的意外炸箱,此次来阳寂,既为一展宏图、上阵杀敌,也为帮助自家走出低谷,重新在衍都朝堂站稳脚跟。 但事情怎么又急转直下,变成了这副模样! 裴玉堂欲哭无泪。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握紧拳甩了甩头,借月色悄悄打量起牢房,寻求破解之法了。 此时此刻,地牢外,游廊下。 季明远冷眼看着衍都武将入牢房,待到副将汇报完毕、牢门彻底关阖落锁后,他转身,就看见李程双自月色中缓缓而来。 季明远神色缓和,沉声道:“夫人。” 李程双颔首,温柔道:“王爷行事果决利落,这些人关在牢中不可擅动。待到来日攻破衍都城门时,方才能对其出生之家起到大用。” “夫人思虑周全,”季明远说,“只是孩子们尚在衍都,我总有些担心。” “阿瑜同兄长在一起,”李程双劝慰道,“妾身父亲也到了衍都,俩孩子跟外祖在一块儿,又有李家侍卫在侧。妾身现在便书信一封急送衍都,必能赶在哗变之前送达,叫他们能够成功逃出,届时王爷便可再无桎梏。” 季明远不禁笑了笑,伸手去别李程双鬓边碎发,说:“辛苦夫人如此操劳。” 他话刚尽,副将骤然急跑奔入,季明远在那脚步声中回头,寒声道:“你有什么事?” “不好了王爷!”副将面上血色尽褪,跪下前递小笺道,“信鸽方才飞抵鸽舍,带回了衍都的最新消息,说是、说是……” “说是世子趁夜奔逃出京,温家太爷撞死大殿中,李家太爷与小郡王却俱没逃脱,如今已被软禁宫中了啊王爷!” 季明远骇然失色,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第93章 深秋 夹缝其间,方为生机。 天色阴沉, 季明远立在暗处,面上的狰狞却依旧难藏住。副将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再答话。 一时死寂如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程双,副将在场, 她到底维持着体面, 只轻轻一颔首, 稳住声音说:“你先下去。” 副将忙不迭离开了。 季明远惊怒滔天, 喝道:“他怎么敢!” 这个“他”字指代不明, 李程双却从中同时听出了两个人。她抿着唇, 指甲也已经掐入掌心中,勉强道:“王爷莫急莫躁,万事皆有法,心急反倒容易落入圈套。” 季明远揉着眉心,一时只觉身心俱疲, 他被李程双扶到八角亭内,灌下半壶茶, 方才强行压下了火气。 “我知王爷心忧阿瑜,我作为母亲, 亦是心如刀绞,可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李程双握着他的手,说, “朝廷来的人尽数关在地牢里,那蒙汗药这会儿已经渐渐退了效, 重新放出必不可行。回信到不了衍都,长治帝自然也会知道阳寂状况,箭已离弦了。” 季明远皱眉:“那阿瑜……” “正因为阿瑜是软肋, 咱们才更不能叫长治帝意识到这点。”李程双说,“王爷仔细想想看。今朝若因着阿瑜被困,咱们便暂时摁下逐鹿之事,那么长治帝就必然会知道,阿瑜是足以威胁王爷、拿捏肃远军的把柄。之后咱们再要起事,便会始终如负千钧,身未行而力先竭了。” “但是,”季明远说,“阿瑜到底在长治帝手里。夫人,今朝我们佯做抛弃他,长治帝可还会留他一条性命吗?” 李程双笃定地说:“必然。” “王爷且想想,长治帝何必非得杀阿瑜?”李程双咬字轻缓道,“若阿瑜为软肋,则留之可威胁;若阿瑜为弃子,则杀之反为我方助力。长治帝最重礼教宗法,讲究仁义德行,他留着阿瑜不杀,是将仁示给天下人;他若真敢杀阿瑜,那么王爷之大业反倒更加名正言顺。” “毕竟,叔叔杀侄儿,实为一桩丑事;可父亲为子报仇,却为天经地义。”李程双说,“长治帝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季明远侧目,有几分惊讶地看着她:“夫人,我本以为你会更加悲恸……” “妾身自然悲痛,”李程双垂眼,落寞地说,“阿瑜乃是妾身唯一的孩子,他生来体弱多病,第一遭离家,便遭遇这样的惊变,我听着心肝俱痛。可是痛又能解决什么呢?” “他的活路不在犹疑中。” 李程双换了个坐姿,端正道:“犹疑便是露怯,露怯即是把柄。因而王爷万万不可在陛下面前露怯,方才能换回阿瑜的生门。” 季明远有一瞬恍然,下意识问:“所以夫人以为,混淆视听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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