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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哎呀,你傻啊,干啥撒给外人吃,我们自己吃不好吗?” 陈文峰不服气,“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人家这叫脸面。 大家都撒糖,我们家不撒会被人家看不起的。 你没看今儿乔家神气极了,村里不少人都说他们家大方呢,” 小房间内,陈文德将手中的一张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门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停的往他耳朵里面钻。 他砰的一声拉开门,朝着外面道,“吵死了,安静点吧,你们打扰到我创作了。” “大哥,你吃糖吗?给你。”,陈文秀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糖举到了陈文德眼前。 她大哥可是周边几个村唯一的大学生,这可是她在外面行走的底气,好多人都羡慕她有一个大学生哥哥呢。 陈文德看着眼前的糖,眼里闪过烦躁,伸手将陈文秀的手推开。 “你自己吃吧,声音小一点,不就是几颗水果糖吗?看你们高兴的。 等大哥的稿子发表后,给你们买大白兔奶糖。” 十一岁的陈文峰挤了过来,“大哥,我也要,我也要。” 陈文德露出一丝自豪的笑意,就像自己已经发表了稿子赚到了钱,“行,都有,现在你们保持安静,最好到外面玩,不要打扰到我了知道吗?” 陈文德长的斯文秀气,说话的声音也柔和,尽管他现在心里非常的烦躁,但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并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觉得温润。 陈文峰和陈文秀连连点头,“行,大哥,我们不吵了,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做饭去,妈还在地里没回来呢。” 进了房,陈文德坐在桌子面前,看着被退回来的稿子。 明明写的很好,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被退回来? 退回来就算了,什么原因也没有说,让他想要改稿都无从下手。 想到家里的情况,陈文德眉头都拧了起来。 还问他想要吃什么,除了包谷饭红薯饭就是包谷粥红薯粥,菜除了地里的,就是坛子里的,他有得选吗? 好不容易蒸个鸡蛋给他补补,他爸身子弱也盯着,弟弟妹妹在长身体也盯着,他能吃的下口吗? 还有他妈,成天干活回来就唉声叹气的,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他不甘心。 才回来一个月,陈文德就感受到肩膀上巨大的压力了。 房间内,他在思考着人生,屋外,车金梅放下锄头捶打着肩膀,也在想着乔家娶新媳妇这个事。 之前她是看中乔江心能干,现在这乔家眼看是要起来了啊。 从家里分出来后,房子也起了,现在连癞子都娶上媳妇了。 而且不管乔有福还是乔有财夫妻,都是一个顶一个的能干。 以后乔江心要嫁进来,地里的活计干不完,乔家能干看着?他们一定会帮着一起干的。 回想起昨天和隔壁人家因为半垄地吵架,她回家找儿子,对着隔壁家破口大骂,想要得到他的支持。 而陈文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发疯,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为什么非要吵起来,好好说不行吗? 就半垄地,让给他们又何妨,何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 就因为这一句话,车金梅呕的晚饭都没吃。 他说自己斤斤计较,那可是半垄地,是可以种出粮食填饱肚子的。 她试图跟陈文德把这轻重说清楚,陈文德却朝着她挥手,“妈,你先出去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半垄地可以变成一碗饭一碗菜是不是? 我只是觉得时间不应该浪费在这些个小事上面,等我的稿子发表了,别说一碗饭一碗菜了,鸡鸭鱼肉换着样给你端上来行吗?” 车金梅没有读过书,她不清楚陈文德怎么想的,她也觉得陈文德以后肯定会有出息,但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跟她一条心,认同她,理解她,帮她分担的人。 昨天吵架战败,没有一个人帮她,甚至家里人还让她好好说,明明是对方欺负人,翻地往自己家地多翻了一指长的宽度。 越想车金梅就越发的觉得乔江心好。 上次她和村里最厉害的几个老婆子吵架,还吵赢了呢。 要是她嫁进来了,地里的活有人干了,谁敢挑事就让她上。 可想到儿子的态度,她顿时又泄气了。 叹了口气,她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没事,文德说了,他一定能用笔杆子写出白面和大米,写出鸡鸭鱼肉。 再忍忍,再忍忍,等文德出息了,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因为乔家人的接纳,秦雪和柱子很快融了进来。 乔有福春风满面,就算坐在一个屋内,目光也时不时的去找秦雪,因为想要秦雪开心,对柱子也真心疼爱。 乔江心亲眼看着大伯,从之前的佝偻着背自卑小心翼翼,到现在挺直胸膛满眼星辰。 不管上辈子和这辈子,大伯一直的心愿就是能成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不再孤单,能有自己的孩子。 上辈子成婚的希望破灭后,他唯一的心愿就变成了希望弟弟一家好。 可乔江心知道,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遗憾。 这个遗憾就是82年年底,秦雪来找他的时候。 那是他上辈子离幸福最近的时候,就因为一百块钱,可他没有。 之后的很多年,乔有福都在遐想,如果自己当时能拿出秦雪要的一百块,那他的生活会怎么样? 是不是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有人陪着。 刘阿芳身子重,秦雪进门两天就主动接过了家里做饭的事宜。 乔江心抱着书本从程家回来,秦雪一边端着菜往桌子上放,一边道,“江心,吃饭了,正要你爸去喊你呢。” 柱子在桌子边摆碗摆筷子,摆好还认真的数了一遍。 饭桌上是简单的白饭,一个清炒南瓜,一个切碎的韭菜拌着鸡蛋液煎出来的韭菜鸡蛋饼。 第89章 长出血肉 刘阿芳入座后朝着秦雪道谢,“嫂子,辛苦你了。” 秦雪爽朗一笑,“一家人说啥话,等以后我有了身子,就轮到你照顾我了,快坐下,吃了。” 言罢,她给乔有福夹了一块韭菜鸡蛋,“来,尝尝看怎么样。” 乔有福嘿嘿直乐,也给秦雪夹了一块,“你也吃。” 夫妻各给对方夹了菜,又同步将自己碗里对方夹的菜,夹起来往柱子碗里送,两双筷子在柱子碗里面碰了头。 乔江心看的直偷乐,这中年男女谈恋爱也这么黏糊。 秦雪询问起了老家乔久旺那边,“我和柱子也来了三天了,爸妈那边还没去过呢,真的不用去一趟吗? 要做样子也不去,会被人家说不懂事呢。” 乔有福咧着的大嘴合拢了,扭头看向乔江心。 乔江心道,“我们跟那边的关系怎么样,全村没人不知道,人家爱说就说,反正我们不掉肉,跟他们搅合到一块,我还怕他们又顺着杆子往上爬呢。 不管了,能离他们远点,被人家说就被人家说。” 秦雪点点头,第一天她就问过乔有福了,乔有福也说不去。 她只是再确定一下家里人对那边的态度,心里有个底,看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那边。 她也听牛婶子说过,自家男人和小叔子之前在后婆婆手中不好过。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她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有福,这几天你和有财先上山砍点木头,将鸡栏和柴房搭出来,家里该抓几只鸡回来养了,不说平日里能捡个蛋啊啥的,就阿芳这肚子都六个多月了,也该准备准备了。” 乔有福和乔有财连连点头,“行,正好这几天地里的活计也不忙,明儿我们就砍木头去。” 乔江心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大伯娘,柱子读书的事我已经问过了,只要和之前那学校打个招呼,找老师签个字,转到这边来就可以了。 不过我们大队的学校不如许家洞那个大,一个教室坐两三个年级,老师上完这个年级才上那个年级。” 高石村并不大,一共才三十来户人家,和周边另外两个小村子组成了一个大队,学校就在下面的高满村,两个村子挨的很近,步行不到十分钟,一共一间教室,一个老师。 教室里面坐着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由一个老师教,一个年级最多的时候是十来个,少的五六个。 老师教书都是讲完一个年级,布置好作业,才换另一个年级教。 秦雪点点头,“那行,之前那边我已经跟老师打过招呼了,条子也开过来了,等国庆假期结束后,柱子直接去读就是了。” 乔江心吃完饭扭头又往程家去了。 学习是一回事,她还收了彭志华的钱,让她有空多过去陪着说说话。 钱收了,活得干啊。 现在教她学习的人已经从刘欣妍变成顾云洲了。 刘欣妍不是傻子,能让顾二哥多说话,总比让他一个人待着发呆强啊。 顾云洲说话慢悠悠的,但是很有耐心,乔江心化身小迷妹,不懂的就问,再没听懂还继续问,三不五时的还满脸崇拜的夸一句顾大哥好厉害。 顾云洲第一次觉得下午时间过得挺快的。 刘欣妍从厨房探出了头来,朝着俩人喊道,“江心,顾大哥,差不多了,包包子了,面都发好了。” 顾云洲之前在顾家排第二,前面还有大哥,刘欣妍跟他一个大院长大,都是喊他顾二哥的,现在已经跟着乔江心喊顾大哥了。 乔江心看了下天色,将书本收起来,朝着顾云洲道,“顾大哥,我说了,今天一定让你们吃到独家秘包。” 顾云洲嘴角抽抽,“独家秘包”,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乔江心冲到厨房,打开锅看了一下,锅里面大块的五花肉已经炖的烂烂的了,连肥带瘦的那种。 她用捞子轻轻按了一下,颤颤巍巍的肉就被按烂了。 全部捞上来,切成肉丁,放在旁边稍凉,将桌子上已经切好的豆角丁用锅里剩下的肉汤和调料炒香,然后和已经切好的肉丁混合在一起。 刘欣妍看着这一盆的馅就已经吞口水了,“江心,我尝尝咸不咸。” 挖了一勺子,刘欣妍还要伸手,“刚才吃太快了,我再尝尝。” 乔江心一把拍在她的手上,瞪着眼睛道,“待会再吃,你急什么啊?” 刘欣妍脖子一缩,“不吃就不吃,好凶。” 乔江心凶完刘欣妍,转头就挖了一勺子炖烂的肉丁送到顾云洲嘴边,“顾大哥,你尝尝。” 顾云洲一愣,刘欣妍已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耍赖了。 “乔江心,你太过分了,我自己去挖你还拍我的手,你主动给顾大哥吃。 你偏心,你重男轻女。” 乔江心还没怎么样,顾云洲就已经感觉脸颊发热了。 他伸手接过乔江心手中的勺子,“谢谢,那,那我尝尝。” 刘欣妍不肯,“他吃了,我也要再吃一勺。” 乔江心被缠的无奈道,“行,给你给你,待会蒸出来的包子更好吃,你现在占肚子,待会肯定后悔。” 刘欣妍争辩道,“我待会也能吃,这点才多少啊,还占肚子,你看不起谁呢,塞牙缝差不多。” 顾云洲偷偷看了一眼乔江心,她永远是这样一副充满活力的样子,像个小太阳一样照耀着周围的人。 这一份温暖和肯定,让他干枯的身躯慢慢的长出了新的血肉。 软烂的烫乎的肉丁入口,香的他舍不得吞下。 他用舌尖一点一点的碾压,吸吮。 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破土而出。 “怎么样顾大哥?”,乔江心一边扭头问,一边麻利的包着包子。 白白的面团包着馅料在她手中快速旋转,很快一个漂亮的包子就包好了。 顾云洲轻声道,“好吃。” 目光紧紧盯着乔江心那纤细的手指。 包子包了多久他和刘欣妍就在旁边站了多久,上笼蒸了多久,他们就在门口盯了多久。 蒸锅一开,整个厨房都是雾气看不见人,很快蒸笼就往外喷着香。 舔狗馋的一直呜呜叫,连程大爷也坐不住围了过来。 “好了没有,可以了吗?” 不说刘欣妍了, 程大爷都没忍住问出了声。 锅盖一掀开,老爷们拳头大一个的包子,里面的肉汤浸透了包子皮,让人看着就流口水。 乔江心将包子夹到了笼子里面,递给顾云洲,就着还没熄灭的炭火烧了干辣椒,混了秋油。 顾云洲三人学着乔江心的样子,捡起包子一沾酱料往嘴里送,烫的佛佛佛佛都没舍得松手。 乔江心吃了一个就没吃了,用碗捡了两个,“行了,你们吃着,我拿两个走,一个给柱子,一个给我妈。” 刚出程家大门,就见着一身穿的确良裙子的女同志踩着自行车驰过。 乔江心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 池素珍,又见面了。 第90章 池素珍的处境1 池素珍并没有注意到路边端着个碗的乔江心。 她踩着自行车朝着陈家而去。 她今年也23了,从学校回来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之前家里对她抱有多大期待,现在就对她有多大的埋怨。 最近家里已经开始在给她找人家了,并且已经有人来探口风了。 是城里鞋厂后勤部一个李管事家里的大儿子,听说有点老实,现在都27了,还没有娶媳妇。 对方承诺池素珍要是能嫁过去,可以帮着她解决工作岗位的问题。 池家心动了。 所以池素珍绷不住,自己找来高石村了。 她要找陈文德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同时她心里也明白,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李家这种条件,现在还没有娶媳妇,要么就是这男的有问题,要么就是李家有问题。 说得好听点叫太老实,直接点就是不聪明呗。 更何况,她和陈文德已经处了一年多的对象了,两人也是有感情的。 自行车在陈家门口停下。 陈文秀之前见过池素珍。 池素珍住在镇上,还和她哥一样考上了大学,穿的衣服也漂亮,上次还给她带了吃的。 此时见了人,陈文秀连忙热情的打招呼。 “池姐姐,你找我哥吗?” 言罢,她扭头朝着陈文德的房间喊了起来,“哥,大哥,池姐姐来了。”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陈文德走了出来,他有点吃惊,“素珍,你怎么来了?” 池素珍有点委屈,“怎么,你不来找我,我还不能来了?” 陈文德朝着陈文秀道,“你忙你的去。” 将妹妹支走,他带着池素珍进了自己的书房。 很快书房传出了两人的交谈声。 “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想的? 我俩年纪都不小了,我爸妈见你这边没有回应,已经在给我相看别的人家了。” 陈文德摩挲着手中的钢笔,语气还是那么温润,“素珍,我家的情况你知道的,别说三转一响了,一转一响对我家来说都很为难。 我家几代贫民,都是土里刨食的乡下人,跟城里那些人家没法比的。 你爸妈提的这些要求,就是在给我下马威,就是在为难我。 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我家根本就拿不出来。” 池素珍不满道,“就算我爸妈提的要求过分了,我可以跟你一块争取,你连上门都不肯去,你这是根本就不着急。” 池素珍说完扭过头生气。 陈文德站起来,掰着池素珍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素珍,我对你的心意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不是只有你家给了你压力,我家给我的压力只比你大不比你小,我是男人,除了情情爱爱还要挑起一个家的重担。 我已经在努力了,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我有什么脸面上门,上去被你爸妈取笑吗?” 池素珍要求陈文德跟她去池家,去跟她爸妈抗争。 陈文德让池素珍一个人先顶住,等他有成绩再去面对池家父母。 两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要求对方,都觉得对方不为自己考虑,最后还吵了起来。 池素珍走的时候,是红着眼睛走的。 她走了后,陈文德也站在门口散发着他的忧郁。 现在的他,不上不下,心中志存高远,却又投石无门。 车金梅和池素珍都给他这么大的压力,他真的是太累了。 池素珍踩着自行车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进了屋,她嫂子石英正朝着外面端饺子,见着小姑子回来,她一个白眼就翻了过去。 “倒是踩着点了,饭做好了就知道回家了。” 池素珍下意识的就要顶嘴,但一想到现在自己的情况又泄了气。 池丙钦看了一眼妹子和妈妈的脸色,朝着妻子道,“你说少两句。” 扭头又招呼着池素珍,“素珍快去洗手,今儿单位发了点福利,你嫂子包了饺子。” 池丙钦是邮局上班的,国庆还要上班。 一家人入座,石英招呼儿子道,“小宝,快来吃,现在可不比之前了,家里多了吃闲饭的人,开销大,就这饺子,下次吃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池素珍脸色一白,但池母反应更快,“石英你怎么说话的啊?你搁这阴阳谁呢?这是嫌我和你爸两老不死的吃闲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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