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而后语气柔和地对着阮橙: 「小心烫。」 我哥笑了: 「好好好。」 「女大当嫁。回去我就去约况琛。」 哐当一声,匙羹落在桌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裴江树声音低沉: 「抱歉,手滑。」 阮橙心疼地握着他的手: 「没烫着吧?」 我哥又嚎他们虐狗,说今天不该临时叫我出来吃饭,搞得我也被迫跟他一起吃狗粮。 阮橙脸红得跟雨后晚霞般。 饭吃到差不多了,阮橙起身说要去洗手间。 我哥接到电话说要去挪车。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我和裴江树。 他散漫地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眉梢微挑: 「沈栗,出息了。」 「都学会欲擒故纵那套了。」 傻子都读懂他话里的锋芒相对。 原本被压制下去的苦涩又溢满胸腔。 心脏像被一双大手攥紧,酸涩无比。 我艰难开口,勉强挤出一个笑: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裴江树嘴唇翕动,还想说什么。 阮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他只匆匆扔下一句: 「别瞎想。」 「回去我跟你解释。」 便抛下我起身朝阮橙迎上去了。 阮橙说导师有事找她,要回学校。 裴江树便点头表示了然,挽着她的腰准备送她回去。 阮橙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充满歉意: 「沈栗妹妹,那我们先走啦。」 我摇摇头说没事。 临走前裴江树频频回头,我只垂下眸,不与他对视。 我哥挪完车回来看着只剩我一人的饭桌,一头雾水: 「裴狗人呢?」 「说好今天他请客的,竟然逃单?」 我没有答话。 我哥也没有察觉我的异常,拎起大衣去买单。 2 红绿灯前。 我哥终于开口: 「栗子,怎么了?」 「从饭店出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强颜欢笑,顾左右而言他: 「哥,我想回家了。」 我哥一个急刹车,欣喜不已: 「你终于想回家啦?」 「太好了,我立刻就告诉爸妈。」 「再叫阿姨把你的房间好好再布置一下。」 「你有什么想要的布置都告诉我,我告诉阿姨。」 我哥一边开车,一边还在絮絮叨叨: 「对了,你想什么时候搬回来?」 「今天。会太快吗?会给你们造成麻烦吗?」 我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我哥宠溺地摸着我的头: 「傻丫头,说什么呢。」 「哪有家人回家会嫌麻烦的。」 「把心放回肚子里。」 「对了,要跟裴狗说一下吗?」 我轻轻摇摇头,「不了吧。」 「这点小事,就不打扰江树哥了。」 「免得阮橙姐误会。」 我哥点头说好,又说起要给我的房间置办哪些软装。 我扭过头,抬手飞快拭去眼角的泪。 窗外树景飞速掠过,记忆中,我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去到了裴家。 三岁那年,家门口来了个乞讨的老头。 老头吃了我妈递给他的一顿饭后,高深莫测地对我妈说: 「要想你女儿活到成年,」 「就必须送到远离父母家人的地方。」 「否则,十岁必夭。」 父母一开始不信,直到过完三岁生日后,我开始频繁生病。 最严重的那次,医院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哥灵机一动,跟我爸妈提起那老头说过的话。 我爸妈琢磨了许久,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将我送到了邻市的好友家。 也就是裴江树家里。 我就这样在裴家生活了十五年。 车子停在裴家的半山别墅前时, 脸上泪痕早已干涸,我哥浑然未觉。 我佯装轻松地跳下车: 「哥,你等我下。」 「我去收拾下行李,很快。」 别墅前花园一片狼藉。 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 见我突然回来,裴家的管家一脸为难: 「…沈小姐。」 「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一开始还有些困惑,直到我看到自己的行李全被一股脑胡乱地堆在杂物房门口。 管家忙解释: 「少爷说给您搬到东面的房间去。」 「东面的房间还没收拾好,这才堆在这。」 「您先休息一下,我这叫让人加快速度收拾。」 原本以为不会被伤到的心再次被什么狠狠剜过。 我苦笑道: 「没事。」 算了,为难他们有什么用。 我弯下腰,一件件地捡起。 重要的证件一并放进行李箱。 楼下花园嘈杂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我最终还是没忍住,终于开口: 「怎么突然动土?」 管家恭敬地答: ,O[兔U兔DJ故O3>事q屋qd提zmG取*本&文N8勿N私?M自w 三年后,我回京参加贵妃娘娘的生辰宴。 宴上我失足摔倒,与我曾有过婚约的竹马李墨白第一时间冲出来扶我。 人人都知当年我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嫁。 他却在成婚当日,当众扯了我的喜袍,掀了我的盖头, 为了另一个女人训斥我野蛮粗鲁小气善妒。 那日之后,我毁去婚约远走边塞。 如今回来,身为他姑母的贵妃娘娘却告诉我。 “你离开这些年,墨白一直很想你。” “他说只要你愿意,他便立刻备齐十里红妆娶你进门,让你与霜姐儿平起平坐。” ...... 1 “岁宁,你可愿意?” 坐在上首的贵妃低低催促我,眼中露出一抹急切。 席上其他贵女同样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也不知是好奇还是等着看笑话。 三年前我离开京城后便再未回来,所以这京中还未有人知道我已经成婚的事。 只是不知贵妃问我一事,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李墨白所托。 但也不重要了。 我垂下眸,缓缓开口。 “谢贵妃娘娘厚爱,但,臣女不愿。” 贵妃惊讶的看着我,像是没料到这个回答。 应该说,所有人都没料到。 刚才拿我打赌的那群贵女甚至忘了身为世家女的礼仪,脸色愕然到扭曲。 不怪他们如此。 我与李墨白从小定下婚约,此后相伴十一载,自垂髫之年便形影不离。 等到再大一些,通晓男女情爱之后,我对李墨白的深情就更是人人皆知。 那时京中贵女嫌我在边塞出生,与富裕繁华的京城格格不入,从不愿与我交好。 那些世家公子同样嘲我行事粗鲁无人敢娶。 唯有李墨白会在漫天晚霞下,将我护在身后,警告那些嘲弄我的人。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性子如何还轮不到旁人分说,你们若是再敢说她一句不好,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人保护。 但那时我看着身前李墨白修长挺拔的背影,却觉得他像极了话本中所说的盖世英雄。 此后我一颗心彻底沦陷,日夜期盼着嫁给他的那一天。 直到婚期前一月,林霜突然出现。 她是李墨白父亲的故人之女,父母双亡后来到京城投奔了李家。 一开始我并未在意。 只是慢慢的,李墨白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我有问必答,甚至在我叫他出门时,也开始时常推脱。 我主动去李府找他。 却听到李府下人对林霜交口称赞,赞她贤良淑德端庄娴雅。 赞完后又说我举止轻浮难登大雅之堂,更不堪做李墨白的妻子。 他们叹着气,话里话外皆是惋惜。 我有些难过,加快脚步去到李墨白的院子。 却看到对我说要陪父亲去巡防的李墨白,正同林霜赏花作画,对歌对酒。 李墨白看到我出现,脸上甚至没有作为欺骗者的难堪与愧疚,只是皱了皱眉心,淡淡道。 “你怎么来了?” 我一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便也直截了当的看向他身后的林霜,问道。 “你借口不愿陪我去游湖,原来是在这里陪她?” 我并没有愤怒,也没有责怪,只是平静的发问。 李墨白却突然皱起眉,不耐道。 “还不是因为你性子急躁,行事粗鲁,阿霜她如今正是伤心时,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2 我愣了一下。 从前那些外人嘲笑我的话,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李墨白的口中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唯一的区别是,旁人说时我尚且能做到毫不在意,由李墨白说出我却觉得心如刀绞。 或许是我神情太过错愕,李墨白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慌乱,急忙道歉。 “对不起岁岁,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咬着唇:“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墨白牵起我的手,却并没有解释,只道。 “岁岁,你是了解我的,那些话绝不是我的真心话。” 他的语气亲昵又自然,轻易便让我忘掉了刚才的不快。 我抬眸看他,轻哼一声。 “若是真心话,我打断你的腿。” 李墨白唇角微勾,捏了捏我的手心。 “你要打便打,只是一个月后成婚,我怕是不能抱你上花轿了。” 我被他的话说得脸色微红,刚想给他点教训。 林霜却在这时候慌忙跑过来,挡在李墨白身前,泫然欲泣的望着我。 “楚小姐,都是我缠着墨白哥哥才会让他对你撒谎的,你不要怪他,都是我的错……”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就哭了起来。 可其他李府的下人看到这一幕,却似乎笃定是我欺负了她,看着我的目光愤怒又厌恶。 李墨白走上前温声安抚她,动作温柔和缓,却用眼神示意我先离开。 事后他找到我,与我道歉,同样字字句句都在说林霜。 “阿霜她身体不好,前段日子又父母双双离世,正是脆弱彷徨的时候。” “我爹娘怕她寻短见,这才让我多陪陪她,我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多想。” 李墨白字字诚恳,眼巴巴的看着我,似是生怕我置气。 我无话可说,只能点点头。 半晌,却又想起什么,抬起头瞪着他。 “阿霜?这才几天,你就叫她叫得这么亲密了?” 李墨白笑得无奈,狠狠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乱吃什么飞醋?一个称呼罢了,我还能叫旁人越过你去?” 我瘪了瘪嘴,将手中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递给他。 在这京中,女子婚前赠未婚夫荷包,是表爱慕与忠贞之意。 李墨白惊喜的接过,用力将我拥进怀中,嘶声道。 “岁岁,我定不负你。” 我靠在他怀中,难得乖巧的嗯了一声。 可惜,李墨白还是食言了。 在我面前说清后,李墨白不再遮遮掩掩,与我出门时也常常带着林霜。 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三人行。 有人看到此情景,笑我还没过门便先给夫君纳了房小妾。 我还未说什么,林霜便先红了眼眶。 我虽有些不高兴,却也不想被人看了自己的笑话,于是便出言骂回去。 林霜事后总会噙着泪跟我说了一声谢谢,却也从不解释。 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她确实并没有过多的心思。 可在婚前最后三天,林霜却突然对我说。 “楚小姐,你可知墨白哥哥的爹娘比起你,更属意我做他的妻子。” “他们说你莽撞粗鲁,既不知情识趣,也没有世家女该有的礼仪风范,配不上墨白哥哥。” 我捏紧拳头,余光瞥到李墨白拿着两根糖葫芦背光而来的身影。 身姿颀长面容清俊,恍若世间美好皆落于他身。 林霜同样看到了,眼中带着势在必得,勾起唇笑意吟吟的望着我。 “楚小姐,虽只剩下三天,但你信不信,我能让他重新选择我。” 3 他们总觉得我莽撞,可我并不蠢,这样明显的挑衅,我不会中招。 于是事后我将这件事说给李墨白听。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不信我。 “是不是最近京中的流言让你多想了?阿霜怎会说这样的话?” 他皱着眉,看着我的目光中满是审视。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他在怀疑我。 可他宁愿怀疑我撒谎,也不愿意相信林霜真正说过这些话。 我张了张嘴,竟觉得眼前的李墨白变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僵持许久,李墨白叹了口气,将我搂进怀里。 “岁岁,你不要多想,我说过此生只会娶你一人。” “至于阿霜,我对她不过是几分怜悯,她无父无母,日子本就过得艰难,却因我们的缘故染上流言。” “岁岁,你可以不喜她,但也不能对她落井下石。” 我一把推开他,不敢相信的质问。 “李墨白,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李墨白紧张的抿了抿唇,喃喃唤我。 “岁岁……” 我抹了把泪,一言不发的离开。 李墨白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追过来。 直到等到成婚那天, 我穿上了嫁衣,戴上盖头,却没有等到李墨白承诺的十里红妆。 整个李府死气沉沉,毫无即将成婚的喜意。 我等了很久,从天色熹微等到暮色沉沉,也没有等到一丝半点的消息。 我心中隐有猜想,可我不甘心。 所以我不仅没有脱下嫁衣,还主动去找了李墨白。 等到了李府门口,却被拦下。 李墨白闻讯而来,却半晌没有开口。 我的脸藏在盖头之下,只听到李墨白嘶哑的声音。 “岁岁,我们的婚期……延迟一月好不好?” 我揪紧手中帕子,还未开口,便听到一阵急乱的脚步声。 随后是林霜凄楚的呼唤。 “墨白哥哥,不要丢下我……” 李墨白慌乱转身,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之后,我听到他嗓音隐忍。 “岁岁,你先回去好不好?” “今日……今日我不能与你成婚。” 我僵在原地,许久之后,才低低开口。 “李墨白,你还记得我们相识了多少年吗?你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那些承诺吗?” 可李墨白没有说话。 林霜柔弱的抽泣持续不断,身边嘈杂不已, 我正要开口,却突然感到一只大手用力抽走了我腰间的带子。 力度大道,我几乎一个踉跄几欲摔倒, 喜袍滑落被人拽走,耳边顿时响起一片哄笑之声, 或嘲讽或兴奋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紧接着,我盖头就被李墨白掀开了, 我怔愣的待在原地,心头一阵颤抖。 我没想到,李墨白会这样做。 当众扯开外袍和盖头,这不亚于有损清白。 李墨白扯过我的喜袍披在衣衫不整的林霜身上。 乍一看,竟好似他们才是今日的新人。 我怔愣的与李墨白对视,他却移开了眼,皱眉轻斥。 “我已经说了让你先回去,你为何听不懂?旁人说得没错,你果真野蛮粗鲁毫无礼数!” “现在不走,是想留在这里让人看你笑话吗?” 我难堪的站在原地,颤抖着嗓音开口。 “李墨白,你再说一遍。” 但李墨白没有理我。 他抱着林霜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林霜回过头,刚才还是泪盈于睫的脸上,此刻带着得意的笑,无声朝我动了动唇。 “楚小姐,是我赢了。” 自那后,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等到第二日,李墨白将我之前送他的荷包托人还了回来。 原本洁净的荷包变得脏污一片,比路边乞丐的衣物还不如。 我彻底心死,撕毁婚书,剪碎了盖头上的鸳鸯戏水,将其一起送去了李府。 随后远走边塞,再未回来过。 若不是今日贵妃提起李墨白,我甚至已经忘了这个人。 “岁宁,你当真不愿?” “当年一事,墨白已跟本宫说过,皆是误会。” “你们年少相识,相伴十余载,若是就这样因为误会错过,岂不可惜?” 4 座上的贵妃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又问了我一次。 我平静的笑了笑。 “贵妃娘娘,这些年少之事,臣女早忘了。” “何况臣女早已嫁人,连孩子都已两岁,要错过也早就错过了,臣女未曾觉得可惜。” 话音落下,满座皆惊。 贵妃失声道:“你……你成婚了?” “可你不是说,此生非墨白不嫁吗?” 其他贵女同样瞪大眼睛看着我,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神情。 “她居然嫁给了别人?怎么可能,从前她这样喜欢世子,怎会甘心嫁给旁人?” “我估计是在撒谎呢,世子在她走后娶了那林霜,她便也不甘示弱,杜撰出一个莫须有的夫君和孩子。” “我猜也是,世子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她见了这样的人,我就不相信她还看得上其他的凡夫俗子,定是知道自己配不上在这扯谎呢。” “对啊,除了常年在边塞的宋容尘能压世子一头……不对,楚岁安这三年不就是去的边塞吗?” 我对周围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始终带着得体的笑。 这一刻,恍若三年前的我和他们对换。 他们吵吵闹闹不知礼数,而我面平如水得体大方。 贵妃同样听到了这些私语,脸色一下沉下来,训斥道。 “宴上吵闹成何体统,身为世家贵女连这些礼仪都不懂吗?” 耳畔顿时安静下来。 我垂下眸,仿若一切与我无关。 贵妃复又看向我,半晌,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你不愿,那便当本宫没说过。” “刚才那些话,本宫也当没听过。” 我面色不变,心中却了然。 看来到现在,仍是没人相信以前对李墨白情根深种的我会另嫁他人。 可事实是,我的确嫁人了。 我也懒得辩解,端坐在宴席之上,对周围隐晦的打量与议论视而不见。 甚至颇有闲情雅致的想,也不知道岁岁那丫头有没有听她父亲的话,好好在家中等我。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我归心似箭,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开。 可在路过湖边的刹那,一个贵女有意无意的撞到我身上。 湖边泥土湿润,我本就站立不稳。 眼见将要坠入湖里的时候,一个身影猛的冲出来,稳稳扶住了我。 我抬起头,却正好撞进一双写满苦涩与黯然的眼眸。 时光流淌三年,与故人终有一见。 李墨白露出个涩然的笑,低低唤我。 “岁岁,好久不见。” 我很快反应过来,将手抽出来,疏离道。 “世子,好久不见。” 李墨白嘴角的笑缓缓坠落下来,声音里带了丝痛意。 “岁岁,求你,不要这样待我。” “我很难过。” 我心中莫名,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本来打算离开的贵女们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站在了原地,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们。 我没有给别人当戏看的习惯,绕过李墨白便想离开。 却被他用力拉住手腕。 “岁岁,三年不见,我很想你。”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我使劲甩开他的手,冷冷道。 “世子,请自重。” “你该想的不是我,而是你当初不惜悔婚也要娶回去的林霜。” “你若不想让她伤心,便该离我远一点。” 5 李墨白听到我的话,眸子却蓦然一亮。 “岁岁,你在吃醋是不是?” “当年的事都是误会,我与林霜……”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 “不论是不是误会,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贵妃娘娘没同你说吗,我已有了夫君和孩子,还请世子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免得引起误会。” 李墨白如遭雷劈,脸色惨白的望着我,身形不稳的晃了晃,喃喃道。 “夫君?你嫁给了旁人……” “却把我们之间的事,说成是无关紧要?” 相伴十余载,我从未见他哭过。 可现在,我却看见他的眼眶迅速变得通红,眸中满是痛苦与茫然。 “岁岁,你怎可对我这样狠心?” 他问得这样凄楚,仿若当初做错了事的人是我一样。 我淡淡看着他,许久才说了一句。 “李墨白,我给过你机会的。” 李墨白神情一僵,步履蹒跚的后退几步,恍若玉山倾倒。 周遭贵女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李墨白,一时间很是诧异。 “那时不是说是世子厌弃了楚岁宁,她才会离开京城远走边塞吗?怎如今看着,似乎不太像啊。” “的确,这般纠缠不清,看来念念不忘的人,反倒是世子了。” 也有贵女绞着帕子,酸溜溜的开口。 “现在我反倒希望楚岁宁是真成婚了……” 我懒得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对着李墨白平静道。 “如若无事,还请世子放手,我的夫君和孩子还在等我回家。” 李墨白掌心一颤,缓缓松开我的手腕,眼中却似有万般情绪,皆在诉说着不舍与难过。 我心中毫无波动,只觉无聊至极。 李墨白看我漠然神情,闭了闭眼,终究没有再拦我。 “岁岁,我不信。” “我不信你会忘记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嫁与他人为妻。” “你明明说过的,此生非我不嫁……” 我无声嗤笑,无波无澜的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李墨白仍是不死心,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几次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都会被我脸上的冷意逼退。 直到走到宫门口,我看到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才默默松了口气。 李墨白尚未反应过来,仍在用那种难过惶然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旁侧一直跟在后面看热闹的贵女却有人认了出来,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那不是宋容尘吗?他不是无诏从不入京吗,为何今次会突然回来?” “从前只听说宋容尘少年将军绝世无双,如今一见才知名副其实。” “可他怀中的孩子是哪来的?未曾听说宋家有这样年岁的孩子啊。” 李墨白听到身旁贵女的谈论,这才迟钝的将目光投向投向不远处的男子。 与此同时,那男子似有所感的看过来。 旋即冰冷漠然的脸上便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恍若冬雪消融。 “阿宁。” “娘亲!”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沉稳,一道稚嫩。 所有人都愣了下来,目光在我和宋容尘之间来回巡视,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6 宋容尘对待旁人一向冷淡,即便此时面对诸多注视,也没有丝毫动容。 大雪纷飞中,他撑着素色油纸伞,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明明走得并不慢,手臂上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却偏给人一种安然徐行的感觉。 身姿颀长五官清冷,连他身后巍峨壮丽的紫禁城,倾盆而下的大雪,似乎也成了衬托他的一副水墨画。 而他在水墨画中行走,天人之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刻,无人不为他的光华所摄。 包括与他成婚三年的我亦是。 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怀中的岁安朝我伸出手,脆生生的唤我。 “娘亲,回神啦!” 我这才回过神,在宋容尘略带笑意的目光中微微红了脸。 “岁安一天没见你,闹着要过来找,我也拿她没办法。” 宋容尘轻声开口,嗓音仿若珠落玉盘。 我听得耳朵发热,接过他怀里的岁安,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调皮,又不听爹爹的话了是不是。” 岁安皱了皱鼻子,抱着我的脖子撒娇。 “才没有,我看出来了的,爹爹也很想过来找娘亲呀。” “而且娘亲明明也很高兴,刚才看爹爹都要看呆了!” 宋容尘嘴角溢出一抹轻笑,将手中狐裘细致的披在我身上,又牵起我的手,便欲带我离开。 我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刚准备迈步,身后却陡然响起一道颤抖的嗓音。 “岁岁……” 我与岁安同时回头,看向失魂落魄的李墨白。 岁安好奇的望着他,天真道。 “叔叔,你叫的是我,还是我娘亲啊?” 李墨白张了张嘴,却半晌说不出话。 只脸色看上去,似乎比这冬日的冰雪更加惨白。 岁安见此场景,便自顾自的点头。 “看来,是叫的我娘亲。” 李墨白怔怔的看着岁安,许久才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岁安很有礼貌,虽然不解,却也乖巧的开口。 “我叫岁安,宋岁安。” 李墨白眸光迅速黯淡下来,绝望的看向我。 “岁岁,你真的……” 他欲言又止,后面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唯有眼中翻涌着无尽的悲痛。 我面色平静,刚欲说话,却见宋容尘不动声色的走到我面前,隔开李墨白看我的目光,一本正经的对着岁安叮嘱。 “岁安,不可以在路边随便叫人叔叔,更不可随意将名姓告诉旁人,听到了吗?” 岁安向来听宋容尘的话,闻言立刻便捂着嘴巴,眨巴着大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宋容尘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才看向形容狼狈的李墨白。 “想必这位便是世子吧,我久未回京,如若认错还请包涵。” “只是不知你唤我妻,是为何意?” 李墨白眼中妒火翻涌,冷声道。 “你便是岁岁的夫君?” 宋容尘唇角微勾。 “正是。” 李墨白嗤笑一声:“不过如此,即便你是他的夫君,又如何?” “我与岁岁从小一起长大,拥有她十余载的光阴,这些你拿什么跟我比?” 宋容尘神色平静,可我却知李墨白所言,的确戳中他心中难以言说之痛。 我握紧宋容尘的手,向前一步,冷冷看向李墨白。 “世子,还请慎言。” “在我心中,即便相伴十余载,也比不过我与我夫君在一起的三年。” “反倒是世子如今于我而言,同陌生人无异,若再对我夫君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最后,已是带了警告之意。 李墨白满眼受伤,摇摇欲坠的蹒跚几步,像是站立不稳。 从前我事事以他为先,如今我却为了旁人这样待他。 他显然有些难以接受。 而宋容尘愉悦的垂下眸,看着李墨白笑道。 “我夫人的话,世子可听清了?” 李墨白没有回答。 宋容尘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笑着对我道。 “岁岁,我们回家吧。” 我嗯了一声。 李墨白却再度拉住我的手,抬眼时,只见到满目猩红。 “岁岁,你离开三年,却与他有了一个两岁的孩子。” “若不是他,你岂会对我这般心狠?你本该是我的妻子,是他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难道,我不该怪他吗?” 7 李墨白的话字字泣血,竟带了一丝恨意。 我手指蜷了蜷,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李墨白被我扇得偏过头,脸上飞快浮现一抹鲜红的巴掌印。 我吐出一口浊气,不解的看着他。 “李墨白,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当初是你先将我推开,难不成没了你,我便该守身如玉永不另嫁?”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抱有这种期望?” 李墨白愣愣转头,眼中隐隐泛起一层水雾,又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可你曾对我说过,此生非我不嫁。” “岁岁,是你食言了。” 他哽咽着,似是十分难过。 我冷笑。 “你不也说过,此生只会娶我一人。” 李墨白身体一僵。 似乎到了这时,他才终于记起他曾经做过的事。 我嘲讽的勾唇,带着脸色越发冰冷的宋容尘转身离去。 离去之前,我扫了一圈四周。 却见那群贵女安静如鸡,皆目光闪躲。 她们看了这样一场大戏,却不知为何反而不再像从前那边轻视我。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一个赛一个的等着看我笑话。 可即便如此,我与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遂利落的转身离开。 宋容尘替我挡下漫天风雪,握住我的手却温暖如春。 我感受着那股暖意,料想自己此生都不会再回头了。 可没过几天,我的院门却被敲响。 我以为是宋容尘回来,带着笑意开了门。 “今日怎回来得……” 话音猛的顿住,我看着眼前神情落寞的李墨白,淡淡道。 “怎么是你?” 李墨白眸光一黯,嘶声道。 “今日我来,是有话想与你说。” 我堵在门口,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也代表着即便有再多的话,也该长话短说。 李墨白懂了我的用意,神色更是黯然。 “我想与你说的,是林霜一事。” “当年我与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无趣的打了个哈欠。 “所以呢?” 李墨白看着我的模样,似乎有些难过,却仍是缓缓开口,带着温柔与深情。 “岁岁,不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我心悦的一直是你。” “对林霜更是从未动过心,我没骗你,我对她一直都只有怜悯。” 说罢,他抬眸看我神情,却发现我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心中隐秘升起的期待瞬间落了下去。 我看他一眼,平静道。 “你要与我说的,就这些?” 李墨白紧了紧五指,嘶哑道。 “岁岁,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这三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我虽然娶了林霜,可从未与她有过夫妻之实,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想将这些事说给你听。” “当年我并不是想要悔婚,只是那时林霜不知为何落水,我救了她,却也将她的身子看了去……她为此哭闹不止甚至想要寻短见,我实在是没办法……” 他说得艰难苦涩,我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李墨白,你真敢说,你从未对林霜动过心?” 李墨白听懂了我话语中的嘲讽,愣了愣,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我讥诮的看着他。 “若是从未动心,又岂会在她出现后一次又一次的折辱于我。” “你明知你父母并不喜欢我,明知林霜是他们故意送到你身边,却还是将其带在身侧,任由流言漫天,任由他人对我嘲讽谩骂。” “也许你的确喜欢我,可这样的喜欢,我不需要。” 我的话语一句一句落下,李墨白的神情也一点一点变得灰败。 他动了动唇,想要辩解,却又不知如何辩解。 也许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我不是蠢货。 他撒谎去陪林霜时,被我撞破谎言那一瞬的恼羞成怒。 在李府下人对我的偏见因林霜一次又一次加深时,他却只顾着安慰林霜,对此视而不见。 甚至后来,林霜在我们成婚当日落水,被他看光了身子,迫使他不得不负责时。 他这样聪明,又岂会看不出这不过是他父母同林霜布的一场局。 可他还是为此毁了与我的婚约,甚至既要又要的,试图用推迟与我婚期的方式将我留下。 所以我离开,从不是因为他当众揭了我的盖头。 只是意识到,这个我从前珍之重之的少年,已在爱我这件事上,生出了其他心思。 即便留下,也只是一道食之无味的鸡肋罢了。 眼前的李墨白因着我那一句质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此时正值天寒地冻,我实在没那个耐心陪他在这里僵持,不耐的开口。 “若是无事,便赶紧离开吧,留在这里平白惹人厌烦。” 李墨白静默片刻,突然低低道。 “岁岁,若我说当初我对林霜生出怜悯之心,是因为她跟你很像呢?” 我有些不解。 可又很快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泛起反胃之感。 “李墨白,别给你的行为找借口!” 我难得动怒,语气中甚至忍不住带了一丝厌恶。 我与林霜像吗? 仔细想来,是有一点相像。 她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来京无依无靠。 我亦在五岁之时没了双亲,这才会从边塞回到京中,遇到李墨白。 可那又怎样呢? 难道就因为这个,我便要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然后原谅他? 太可笑了。 李墨白感受到我的厌恶,脸色白了白。 “岁岁,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所做一切,皆与你有关,你才是我心中最在乎的人。” 我冷声打断他。 “够了。” “你还不明白吗,从你想尽办法保护她,甚至不惜伤害我的时候,便已经与我无关了。” “别把我当作你的借口,省的听起来,还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 8 李墨白被我这番话说得讷讷无言,半晌才喃喃了一句。 “岁岁,你说得对,是我做错了。” “我的确动了心,甚至因为父母的缘故,对你越发不好。” “可直到你走了,我才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对不起,岁岁……” 我满脸冷意,心中更是带着一丝难言的愤怒。 岁安在这时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软软的叫了一声娘亲。 我怒意顿减,抱起她转身离开,再不想看李墨白一眼。 李墨白却扣住门扉,不知何时落了泪。 “岁岁,我知错了。” 他看向我怀中正好奇打量他的岁安,露出一个悲怆的笑。 “她与你小时候长得很像,能让我抱抱她吗?” 我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 “不行。” 李墨白也没强求,只是留恋的目光落在岁安的脸上,又看向我,眼中俱是痛意。 “岁岁……” 他唤我一声,却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 我平静的与他对视。 “李墨白,我的确心悦过你,倾慕过你,可那都已经过去了。” “到如今,我甚至已经想不起那时候的心情,也不觉得那是一段愉悦的回忆了。” “你要如何想我管不着,可我与你早在三年之前便已两不相欠,也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李墨白捂着眼,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脸上无声流出。 我没什么反应,转身进屋。 许久,身后传来李墨白低低的嗓音。 “岁岁,小心宋容尘。” “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的踪迹,定是他从中作梗。” “他与你的相遇,绝不是偶然。” “若是往后你发现他哪里不好……尽可带着岁安找我,我会一直等你。” 我没说话,亦没回头。 他自诩了解我,便该知道我一向拿的起放得下。 即便宋容尘再百般不好,我也绝不会回头。 李墨白说这些,不过是还带着一丝侥幸罢了。 等到晚上,宋容尘终于归家。 我将白日的事说给他听,静静的等着他解释。 宋容尘叹了口气,清冷双眸委屈的看着我。 “阿宁,你不信我?” 我失笑,锤了他一拳让他好好说话。 宋容尘便也笑着将我勾进他怀中,吻了吻我的鬓角,眸中显出追忆之色。 “阿宁,五岁前的记忆,你是不是都忘了?” 我一愣,抬头看他。 宋容尘神情微涩,轻声道。 “你五岁前在边塞,便一直是我陪着你。” “后来你爹娘战死,我本想将你留下好好照顾,可你那时年幼,竟接受不了事实一夜之间将记忆全忘了,我只能将你送回京。” “可也因此让你遇到了李墨白,诚然他本就与你有婚约,可若我不放手,你也不会被伤得那样厉害。” 我手指微蜷,想起刚刚离开京城时。 虽是我主动离开,但心中同样疼痛难忍,痛到难以呼吸时,甚至有轻生之意。 若不是宋容尘宛如天降出现在我面前,我未必能这样轻易就熬过那段时光。 我一直不解他为何跟我第一次见面,就对我这样熟悉。 如今才知,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顿了顿,我突然想起些什么,抬头看他。 “那我每年收到的那些没有署名的生辰礼,皆是你送给我的?” 宋容尘点了点头。 “是,我放心不下你,总会趁着你生辰之际回来看看,顺便将生辰礼赠予你。” 我想起那十几年如一日送到我面前的礼物,每一件我都极其喜欢,但一直找不到送礼之人。 却原来是这样,竟有人在暗处,不声不响的注视了我十几年。 我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紧身前的宋容尘。 宋容尘笑着回抱住我。 “所幸我还是等到了你。” …… 后来我再未见过李墨白。 只是岁安告诉我,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人站在我们房外的桥头上,静静伫立许久。 像是在等着什么。 可我也知,他注定等不到了。 京中关于我与他的流言渐渐偃旗息鼓,说得更多的反而是在宫门处,宋容尘和李墨白为我争风吃醋的场景。 宋容尘为此,趁机从我身上讨了许多好处。 在我又一次压抑不住喘息声时,我终于忍不住,一脚将他踹下了床。 等到第二日,岁安说站在桥头的那人似乎在吐了一口血之后,便再也没来过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宋容尘原是为了这个。 只是听说那人回去之后,将家中唯一的妾室扫地出门,又日日醉酒,嘴里不停叫喊着两个字,似乎是……岁岁。 他的父母为此整日以泪洗面,整个家都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我才知,宋容尘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当着许多人的面,感谢他对我的不娶之恩。 将李墨白最后一点妄想碾碎得淋漓尽致。 宋容尘将这些告诉我时,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 我抱着懵懂的岁安,也忍不住失笑。 人生短短三万天,又何必拘泥于过往呢。 可惜这样简单的道理,却有人不懂。 第1章 苏浅摸着退热了的额头,幽幽长叹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穿进一本虐恋情深的后妈文中,活得憋屈,死得悲惨,这就是原主的人生缩影。 后妈文中总有会那么一个众人提起会拧眉嫌晦气,十分不可理喻的亲妈,非常不幸,她现在是那个亲妈。 “苏楊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了,苏楊妈妈你过来一下。” 花了两个小时,苏浅刚接受了现状,便接到幼儿园老师打来的电话。 一句话说完,老师好似上司对下属发布通知一般,不待苏浅回应直接挂断了通讯。 回想起脑中关于这位张老师的记忆,苏浅冷哼,原主可没少被这位老师耍弄。 上辈子没结过婚,眼下突然多了个儿子,身份的转变让苏浅有些措手不及,但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适应能力强且不服输。 已然是亲妈这个身份,便宜儿子性格再熊,当妈的责任不可避免。 出门前看了眼身上的穿着,苏浅凝眉满是嫌弃,作为时尚女魔头服装设计大师的她,对眼前视觉五五分,胡乱搭配的打扮真是无法入眼。 放下手中的钥匙,苏浅将身上棉麻料子的衬衫撕了个口子,拿起一旁窗帘系绳绑在腰间,显出纤细腰身,裤腿挽起至九分露出脚踝,随手梳起高马尾辫,露出气质天鹅颈。 一番归整下来,苏浅走在街上谁也看不出她是孩儿他妈。 二十多岁的年纪活成了老阿姨的状态,那就是在糟蹋自己。 原主不爱化妆,家里连只口红都没有,她拿起桌上的火龙果切开,用手沾了沾,纯天然的口红便有了。 能当上女二长相自是不差,只是涂涂嘴巴,改了身衣裳,瞬间如同换了一个人。 说来苏浅的穿越并非无迹可寻,她和原主长相一模一样,面对科学解释不了的情况,苏浅暂且当作平行时空来对待了。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苏浅粲然一笑,在哪都得过日子不是? * 幼儿园医务室 苏浅一进门便看到便宜儿子躺在病床上,额头上覆着白布,小脸挤得跟包子似的。 发现妈妈来了,苏楊表情一滞,头转到一旁不去看她。 苏楊生了一双桃花眼,睫毛浓密似小扇子,皮肤白皙透嫰,一头栗色自来卷配上胖嘟嘟的小脸,看起来就像画报上的小天使。 难怪书中原主对儿子千依百顺,惯得不像样子,这小模样生得太好了。 苏浅盯着苏楊没有主动说话,这让苏楊有些不习惯,他转过头不情不愿道:“你怎么来了。” 随后抿了抿嘴语气又有些生硬道:“我上学前不是告诉你药在门口柜子,你没吃吗?” 苏浅嘴角翘起,这小霸王还是知道关心妈妈的。 这时幼儿园老师快步走来,见面第一句便是指责:“苏楊妈妈来了,你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呢。” 幼儿园留过信息的学生家长,在门卫登记便能随保安进来,苏浅进园时并未联系老师。 而这位老师过来没有先和苏浅说怎么回事,也没有道歉,反而指责苏浅为什么没先联系她。 苏浅眯了眯眼睛,眸底闪过冷意,若是其他家长,老师敢这个态度? 真是人善被人欺。 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对此习以为常的儿子,苏浅没有搭理老师,俯身掀开纱布看了看苏楊的伤口。 有一道划伤,瞧着不深,这伤口放大人身上几日便能痊愈,在孩子身上也没什么大碍。 苏浅微微放了心,随即问道:“还有哪里受伤没有?” 苏楊抿嘴摇了摇头,看了眼苏浅身后脸色发青的老师,眼睛里有些迷茫,他怎么觉得妈妈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苏楊妈妈,你这人怎么不讲礼貌,我在和你说话。” 学生家长哪个跟她说话不是好声好气的?苏浅的无视让老师有些恼怒。 “电话里为什么没有说我儿子受伤的事情。”苏浅双手抱臂,语气清冷,轻轻挑起的眉尾,看着有些不怒自威。 老师一愣,这气势是苏楊妈妈?今日打扮得也不一样了。 “他和徐子涵小朋友两个人吵架,不小心受了伤。”老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苏浅冷笑一声道:“之前我儿子推了徐子涵一下,把人弄哭了一点伤没有,你都叫我来给徐子涵家长道歉,怎么?今儿单是我来了?” 老师脸色难看,她收了徐子涵妈妈送的购物卡,自然要多加关照徐子涵。 之前她算准了苏浅性格懦弱会道歉了事,所以把双方家长叫来,意为给徐子涵家长卖个好,显得自己特别重视徐子涵。 她没想苏浅会拿这事出来说,更加没有预料到苏浅的反应。 “去把人叫来,有些事我跟孩子说不着,得和家长谈。” 苏浅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张老师下意识听从,转身之后反应过来,随即还想劝两句:“苏楊妈妈,小孩子玩闹…” “看来张子涵妈妈的购物卡价值不菲,让老师这般面面俱到,不如咱们先找园长算算里面有多少钱?” 张老师话说一半,被苏浅堵回去了。 徐子涵妈妈给老师送礼苏浅知道,原主当时也想送,后来因手头没余钱作罢。 话说到这份上,张老师不好再说什么。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响,张老师带着气走了,同时心里忍不住嘀咕,苏楊妈妈今天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医务室只剩下苏浅母子俩。 “告诉妈妈是怎么回事。”苏浅坐在病床前柔声问着。 “告诉你有什么用。” 不怪苏楊这般态度,因为原主通常都是被别人说得面红耳赤,到最后有理也说不出一二来。 “以后任何事情,只要你没错咱们就不道歉。”苏浅盯着苏楊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 苏楊压根没指望苏浅给他出头,话也不想说。 沉默了片刻,发觉母亲一直盯着自己,眼中是从没有过坚定的目光,苏楊想了想,最后开口说了事情经过。 小孩子之间的矛盾不似大人钩心斗角,更多是直来直去鸡毛蒜皮的小事。 按苏浅所想,事情起因是徐子涵说苏楊偷他橡皮,苏楊没有偷自然不承认,两人吵了起来。 别看苏楊才五岁,原主性子刻薄的母亲有时也会被他顶得说不出话。 第2章 徐子涵说不过苏楊,气得丢铅笔,铅笔从桌子上弹起打到了苏楊额头。 “我没有偷,这回我也没有错。”苏楊再一次强调自己没错。 原主以前每次不管苏楊占不占理,她都会说我家孩子也有错,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你没错。”苏浅给苏楊盖好被子,接着道:“妈妈也不会对他们道歉。” 苏楊低垂着眼眸羽睫轻颤,显然不怎么相信。 没过多久,老师领着住在附近的徐子涵母亲过来了。 “你儿子的医疗费和营养费五千块够不够?” 一见面,徐母便以钱压人。 身穿ES最新款裙装,脖间带着的金项链如拇指粗,耳饰是两颗大方钻,手指带着圆钻戒。 徐子涵母亲浑身上下,充满恨不得全世界知道她有钱的气息。 与苏浅说话时,扬着下巴斜眼瞧人,很是高高在上。 见徐母这般气焰,苏浅心里火上来了,横格抽屉下有个水果刀,她拿出手在手中转了两下。 刀尖儿对着徐母,苏浅冷冷道:“伤口长一厘米,鉴于孩子皮肤比较嫩,换算到大人身上双倍,两厘米的口子在你脸上,五千够不够?” 徐母被苏浅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一下,那一瞬间她觉得对方的刀会飞过来。 苏浅嗤笑一声:“真是没有幽默,你刚刚在和我说笑,我回的不好吗?” 脸上笑容微敛,苏浅慢条斯理道:“道歉,让徐子涵过来跟我儿子道歉。” 徐母一下子就炸了,看到外面路过的保安心里有了底气,拍着桌子向前一步道:“凭什么让我儿子道歉,我家孩子不会说谎,我告诉你可不是受伤就有理!” “幼儿园课堂有监控,事情前因后果都有记录,看看就知道了。” 相较于徐母的燥怒,苏浅格外淡定。 苏楊在一旁看着,他妈妈真的不一样了,以前早就对芦花鸡说对不起了。 芦花鸡是苏楊给徐母取的外号,因为她说话节奏跟楼下牛大爷养的芦花鸡叫声一样,都是咯咯哒咯咯哒。 “好,看就看!”徐母气势汹汹往监控室走去。 张老师紧随其后,她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听说受伤的是苏楊,那提起的心一下就放下了。 苏楊妈妈很好说话! 上次苏楊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拇指被划了个口子,也没见苏楊妈妈怎么样。 不知怎的,这回像炸庙了一样。 张老师擦了擦额头的汗,嘴里喊着子涵妈妈慢些走,小心楼梯,一路殷勤小跑跟了上去。 苏浅摸了摸儿子的脸蛋道:“睡一觉吧。” “苏浅,这回你不许道歉。”苏楊今天还没有午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很少叫苏浅妈妈,更多时候都是苏浅苏浅的直呼姓名。 “好。” 听到苏浅肯定回答,苏楊抿嘴笑了,脸颊有道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他缓缓闭着眼,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强撑着耷拉下来的眼皮道:“徐子涵是讨厌鬼,我没偷橡皮,那块橡皮我觉得好丑,他妈妈会不会打你?” 困极了的苏楊终于有了几分孩子气,说话不再像个大人似的。 “不用担心,妈妈都能解决” 苏浅说完,苏楊抵不过困意进入了梦乡。 嘴角微微向上的苏楊睡得很安心,瞧着这便宜儿子苏浅有些出神,回忆脑中的过往,原主母亲当地很失败,总是让一个五岁的孩子跟着操心。 低头亲了下苏楊的额头,苏浅笑了笑,熊孩子乖巧起来还挺讨人喜欢。 这些年来,原主根本拿孩子没办法,家里的事情都是可着苏楊的性子。 苏浅用手背蹭了蹭儿子的脸颊,臭小子,你这一家之主的地位要还回来了。 * “你是小偷!” “我不是!” 监控录像里,两个孩子因为一块掉在地上的橡皮争吵。 显然,苏楊是被冤枉的。 到这里,苏浅觉得是孩子之间的矛盾不算大事,澄清事情让徐子涵道歉就行了。 可徐母不依不饶,下不来台的她死要面子,嘴里嚷嚷着:“医药费营养费要多少我赔你多少,道歉不可能!苏楊也有错,我儿子还被你儿子压在身下呢,不信你接着往下看!” 徐母来前问过自家儿子,徐子涵闷头不说话,徐母从别的小朋友口中听说苏楊压住他儿子,若不是老师来得及时,徐子涵就挨揍了。 苏楊的拳头打人可疼了,这是整个幼儿园大班小朋友的共识。 苏浅并未接话,都没正眼瞧徐母,她继续往下看录像,接下来发生了让苏浅怒火中烧的一幕。 “你没有爸爸,所以偷我爸爸给我买的橡皮!”徐子涵见苏楊受伤有些害怕,他指着苏楊口不择言。 徐子涵慌乱下只想确定苏楊偷了他的橡皮,忘记了不能说苏楊没爸爸,不然苏楊会打人。 原本低头搓铅笔划在衣服上污渍的苏楊猛地抬头,他小脸被气得通红,双手握紧拳头扑向徐子涵。 两人一起摔倒在教室的软垫地面上,这时幼儿园老师赶了过来,及时制止了打架。 苏浅冷冷盯着徐子涵母亲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错?道歉!” 小孩子既天真的无邪,又邪恶的纯粹,他们不知道一件事能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苏浅视线停在录像里儿子稚嫩的脸庞,她心里发堵。 “你要多少钱,开个数。”徐子涵母亲依旧那副暴发户作派,她不想向苏浅低头。 苏浅盯着徐母一字一句地说:“道歉。” 此时看监控的不仅是他们三人,还有两名保安以及跟过来的另外两名老师。 “我不道歉又如何?”好面子的徐母不甘示弱,屋内顿时火药味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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