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才没人知道公主的任性妄为。 暮晚摇搂着言尚,悉心又生疏地照顾他。 她知道仆从会比她做得更好,可是他们都不会如她这般用心。 她搂着他,与他贴额,他温度高一点儿,她就胆战心惊;而他体温冰凉,她又惶恐不安。她拉着他的手,不敢让他夜里翻身,怕他碰到伤势。她睡在他旁边,他气息稍微有变化,都能将暮晚摇惊醒。 在暮晚摇眼中,言尚不是在朝堂上多么厉害的官员,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 她是这般好地待他。 她也不求什么,只要他好起来,她就能放心。 而过了两夜,言尚终于不发烧了,又在侍女们的下跪劝说下,暮晚摇才回去自己的府邸睡。而即便如此,她仍日日过来这边,日日盯着人照顾他。 侍女们面面相觑,以前只当殿下有些喜欢二郎;现在才知殿下竟是这般喜欢二郎。 ----- 言尚两日都是半睡半醒的。 他初时被暮晚摇的哭声和泪水弄醒,醒过来了一会儿就再次晕倒。而之后的两日,虽然他一直昏睡着,却隐约感觉到暮晚摇一直在身边。她的气息包围着他,给他上药,喂他喝粥。 夜里时,她又会搂着他,有时不做什么,有时却会淅沥地小声哭,小声喊他“言二哥哥”。 言尚心酸无比,心如同泡在涩涩的水中一般,只恨不能快些醒来,让她不要担心了。 他睡在梦中,总是觉得气息潮朝的,好像她一直在哭。可是她只是哭,却不说话。最开始时她崩溃了的那般“你离开了我怎么办”说话,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沉淡,漠然。然而一直在哭。 为什么哭?不是说不喜欢哭了么?不是说再不哭了么?不是说和他分开了么?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 ----- 第三日,暮晚摇例行坐在言尚的床榻边,低头为他喂药。喂完药,她要走的时候,自己的手腕却被轻轻拉住了。 那力道极轻。 暮晚摇扭头,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神色憔悴,面容苍白,却睁开了一双秋泓一般温润的眼睛,伸手拉住了她。 暮晚摇僵硬的,低头和他目光对视。 面对一个刚清醒的病人,她的反应太过冷淡,只是低头看着他,一个惊喜的眼神都没有。 言尚哑声:“摇摇……” 他拼命醒来,就是为了跟她说句话,让她不要担心了。然而刚刚醒来,声音喑哑,说不出话来。他便只是费力地对她笑一下,希望她能看懂自己的表情。 暮晚摇将手从他手中拿开,背到她自己身后。 她漠然的:“我不是来照顾你的。我就是当个好邻居,例行来探望病人。因为大臣们都来,我不来显得不好看。你不要多想,这不代表什么。” 言尚说不出话,只怔怔看她。她垂着眼,起身站在床沿后,睫毛浓密,眼中一切神情都被她自己挡住。 好像他的清醒,再一次让两人关系恢复到冰点。 暮晚摇漠声:“不要叫我‘摇摇’。我们已经分开了,言二郎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坏我的名声。我探完病了,之后就不来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言尚愕然。 他撑着要坐起,要说话。她却是一转身,跟逃跑一般溜走,让他一句挽留的话都来不及说。而下一刻,外面的仆从们就涌了进来,激动地来伺候言二郎,将言二郎包围住。 里面仆从们热闹地又哭又笑,又去请医师。屋外,暮晚摇背靠着墙,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已经吩咐仆从,两家仆从都不能说她照顾了他两天两夜的事。 她想自己方才一定表现得很好,将分开后的情人探病一幕,表现得非常正常。 她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言尚就要看到她眼眶含泪、淅淅沥沥又开始哭的丑态。她庆幸她跑得快,才没有扑到他怀里,没有抱着他哽咽。 多亏她跑得快! 不然她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每时每刻都想趴在他床边看着他。 可是她不能这样。 她是个坏女郎,她已经自私了那么久,享受言尚的好享受了那么久。她不能再让自己沉沦……她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的影响,她不能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言尚对她来说,就如罂粟一般。她真的很怕自己就此离不开他,怕自己为他放弃一切,变得孤立无援……那太可怕了。就如同让她再一次交出她的命运,把她的命运和别人系在一起一般。 她再不想交出自己的命运。 也不想变成坏公主,让言尚为她牺牲一辈子。 她保守着她的心她的爱,不让任何人再来伤害她最后的尊严。 ----- 然而暮晚摇魂不守舍。 她有些后悔自己去照顾言尚了。 之前一个月,她不见言尚的时候,真的觉得可以捱过去;而现在,她见过了言尚,她便总是想到他,每次回府,她站在两道相对的府门前,总是忍不住扭头,去看言家的门。 这样下去,暮晚摇都怕自己有一天神志不清地跨入言府的门,站在言尚床榻边,求他回来。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好没意思。 没有人总是跟着她,悉心体贴她的一言一行;没有人在她冷着脸的时候,用清润的、不紧不慢的声音来说话逗她开心;没有人在她扑过去打他时,只是吃痛忍耐,却从不回手;没有人被她又亲又抱,闹得大红脸,却只是叹一口气,就那般默认了。 夜里,暮晚摇坐在自己府邸的三层阁楼上,看着对面府邸的灯火。 这些天,对面府邸书舍的灯火晚上没有亮起过,一直是寝舍的灯火亮着。 暮晚摇便想,他的伤有没有好一些。 他这两日有回去府衙办公么? 那将他推到灯油上的官员,有没有来看他,向他道歉? 暮晚摇什么也不知道,也逼着自己不要去问。怕覆水难收,怕一问就停不下来。 她只是长久地坐在黑暗中看着对面府邸的灯火,看薄雾中的那点儿灯火,她常常能这样坐一整夜,直到睡觉。 然而有一晚,冷不丁,对面府邸寝舍的窗子被打开,一个郎君站在窗前……暮晚摇惊吓,一下子从藤椅上摔下去,蹲在地上慌张喊人:“把灯灭了!灭了!” ----- 言尚能下了地后,他想到什么,推开窗向对面府邸看。他才看到对面阁楼的灯亮着,下一刻,灯笼就灭了。 披衣站在窗前的言尚怔一下,又想到了自己病中那两日,睡梦中总感觉她在抱着他哭。那样哭得他难受的泪水,依稀又让他感觉到。 言尚怔立了一会儿,就这般披着衣、提着灯笼出门了。他身上有伤,只能穿这样宽大的袍子,好不碰到身上的伤。言尚提着灯笼出门时,云书劝阻,却没有劝住。 云书只好帮忙提着灯笼,陪二郎一同出门,敲隔壁府邸的门。 一会儿,公主府的守门小厮抱歉地来开门:“二郎,我们殿下不让你登门。且如今天晚了,我们殿下已经睡下了。” 言尚垂着眼,轻声:“我只是敲门,不曾喊你们去请示她,你们便知道她已经睡了?” 小厮因谎言而涨红脸。 而言尚自然知道这是谁吩咐的,他只道:“我只是想和她说几句话,实在不能通融么?” 小厮:“二郎……我们没办法的。” 言尚:“好。” 公主府的小厮以为他要走了,松口气,却见府门前的少年郎君俯着眼低声:“那麻烦郎君告诉殿下一声,我今夜一直站在这里等她,除非她肯出来见我一面。” 小厮惶恐,赶紧回去报。 待守门小厮走了,跟着言尚的云书道:“二郎,如此我们就能见到殿下了么?见到殿下,二郎放下心后,就能回去歇息了吧?” 言尚却道:“她不会来见我的。” 云书愕然。 言尚无奈地:“她狠下心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只是站一会儿,她会觉得我威胁她,更不会来见我。要不是我有伤在身,她估计直接回派卫士把我打出去吧。” 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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