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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完了。大理寺的人嘟哝抱怨:“少卿说了什么,这么近的距离,我怎么没听到?” 李朝歌也没听到。她看着顾明恪靠近,丝毫不提刚才的事,问:“走吗?” “走吧。” 终于能下班了,白千鹤欢呼一声,率先跑了。李朝歌骑马缀在后面,此刻百鸟归巢,夕阳将街道铺成暖金色,小孩子笑闹着奔跑在街道上。马蹄逆着人流,踏碎一地阳光。 李朝歌问:“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 顾明恪从宋闻家出来后就非常沉默,他注视着前方的夕阳,问:“她是妖怪,你为什么不杀她?” “你这叫什么话?”李朝歌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妖怪怎么了?人有坏人,妖也有好妖,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的。若是如此,我们和那些作恶多端的恶棍、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是啊,正义的界限到底在哪里,执法和杀人,到底该如何区分? 顾明恪平视前方,金黄色的暮光洒在他身上,如同金相玉质,清极生艳。顾明恪问:“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却私自结为夫妻。你就不厌恶吗?” “那又怎么样。”李朝歌轻嗤一声,毫不在意,“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囚徒尚且能决定与谁相恋,他们是自由身,怎么就不能和喜欢的人成婚了?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草木,就在于有自由意志。若是连和谁在一起都不能决定,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顾明恪回眸看李朝歌,李朝歌握着缰绳,察觉到他的视线,挑眉问:“怎么了?” 顾明恪轻轻收回视线,一言未发。他执掌刑狱千年,从未动摇。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开始怀疑,他判的,真的是对的吗? 顾明恪自问于心无愧,他每一条每一例都是按天规判决。天规自古有之,不容冒犯。可是自古就有,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李朝歌剩下的日子寻找了好些种花圣手,但没人听说过能在冬天让牡丹开花的办法。牡丹花娇贵,经验丰富的花农在正常时令尚且难养活,何况李朝歌这个生手?眼看元日将至,李朝歌放弃了,命人送毫无动静的花土入宫。 她真的尽力了,牡丹开与不开,就交由天意吧。 景明二年,天后主持元日大朝贺,洛阳百花于寒冬一夜绽放,独牡丹不开。天后恼怒,贬谪牡丹。 当日洛阳银装素裹,天地皆白,繁花却点缀枝头,无视冰霜,傲然盛放。洛阳如一日入春,百姓争相走上街头,朝宫城跪拜,称赞神异。 在一片热闹中,无动于衷的牡丹显得格格不入。洛阳百姓称赞其他花美丽,却敬佩牡丹不畏天后,独守花令。 经此一事,洛阳百姓对牡丹更加喜爱,文人墨客盛赞牡丹傲骨。天后经盛元公主劝告后,怜其风骨,封牡丹为花中之王。 天上频频降下祥瑞,如今更有繁花违背时令,一夜绽放。百官皆称这是圣主出世,上天才接连赐下旨意。后来,百姓三次情愿,呼吁天后登基的浪潮从洛阳长安席卷到全国各地,最后,皇帝李怀亲登城门,自称才疏学浅,德行不配君王,故禅让帝位,恳请母亲称帝。 天后再三推辞后,于应天门接受皇帝禅位,自立为帝,改年号垂拱。 李怀的年号景明仅用了两年,就改为垂拱。垂拱元年四月,圣母神皇武照登基,大赦天下。盛元镇国长公主、广宁长公主等自请降位为公主,先帝李怀受封皇储,居住于宫中。 垂拱元年,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皇帝当政的时代,正式开始。 ——《牡丹花》篇完。 第123章 改朝 春深景明, 朱门锦绣。回廊蜿蜒相连,侍女们穿着襦裙半臂,叉着手快步行走在庭院中。清风吹过, 窗户上的竹帘轻轻晃动,几片红色花瓣落入窗宇, 有一瓣正巧掉在胭脂上。 一只纤细的手用笔沾了胭脂,细细在眉心描绘。李朝歌一边画花钿, 一边和顾明恪约法三章:“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 未和离前你要扮演我的驸马, 在外不得拈花惹草, 损害我的名声;在内要交好皇族公卿, 营造盛元公主府的友好形象。在皇宫设宴时, 你还要以驸马身份随我赴宴,不得苦大仇深,不得阴阳怪气, 必要时进行一定的身体接触, 务必在女皇和亲戚面前塑造我们夫妻感情良好的假象。作为报答,等和离后,我会给你丰厚补偿,金银财宝、高官厚禄、美酒佳人, 任你挑选。你还有异议吗?” “没有。” 笔尖上的颜色没了, 李朝歌一边说话,一边去胭脂盒中润色:“好。今日女皇在明堂设宴, 文武百官、内外命妇都会到场。这是女皇登基后第一次盛宴, 意义非凡,不容有失。我作为拥立女皇的公主,今日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 所以,等出去后你要好生扮演驸马,审视夺度,随叫随到,特定场合下无条件配合我。” 这回后面许久都没有应声。李朝歌调胭脂时,外面一阵花雨落下,正巧有一瓣落到李朝歌眉心,沾到了未干的胭脂上。李朝歌皱眉,换了根细笔,想要将眉心上的花瓣拂下去。 她好容易画好了妆容,万一额红晕染开,脸上的妆就得重画。宴会时间快要到了,再化妆恐怕来不及。 李朝歌正小心翼翼拨动花瓣,镜子中走来另一个人。顾明恪停在她身后,拿起刚才那支笔,在胭脂上晕了晕,说:“别动了,一会该弄花了。” 顾明恪说完,俯身,抬笔抚上她眉心。李朝歌眉尖一挑,下意识要后退,被顾明恪按住肩膀。 “别动。” 李朝歌僵硬地顿住,她坐在圆凳上,后背微微后仰。这个姿势极其考验腰力,李朝歌坚持了一会,觉得有些酸。但是顾明恪现在弯着腰,正停在她身前。她朝前也不是靠后也不是,李朝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顾明恪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抬起,轻轻扶在她腰后。 春日衣衫轻薄,隔着薄薄的细纱,李朝歌能感觉到顾明恪微凉的手掌,修长的手指。他手指看着纤细,但颀长有力,放在她腰后,几乎把她整个腰肢都拢住。 顾明恪的手掌极大地分担了李朝歌腰上的压力,但李朝歌反而更僵硬了。她本能要挣扎,顾明恪清清浅浅道:“安静。再动画歪了,赴宴就要迟了。今日是女皇第一次设宴,你这个嫡长公主若是迟到,恐怕说不过去。” 李朝歌被迫僵住。她抿着唇,一抬眼就能看到顾明恪英挺的眉,清冷的眼。他眼睫毛微微下敛,正认真地看着她,李朝歌对这样的距离感觉尴尬,她移开目光,落在顾明恪形状优美、色泽薄凉的唇上。 她先前觉得盯着他的眼睛看很像图谋不轨,现在盯着他的唇,似乎更可疑了。李朝歌都能感觉到顾明恪的呼吸,她眼睛实在不知道放在哪里,乱瞟了一会,试图找回主导权:“你在干什么?” “帮公主画花钿。” “我知道。”李朝歌声音刚刚放大,呼吸就全打在顾明恪脖颈上,李朝歌不由转小,压着嗓音质问,“我自己会画。你为什么突然过来?” 那张薄唇微微动了,声音清冷悦耳,和他的人一样有辨识度:“既然要做戏,那就认真些。女皇和众人又不是瞎子,出去了才装恩爱,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外面还有侍女呢,你入戏些。” 李朝歌反而成了被教训的那个。李朝歌抿着唇,十分憋闷。顾明恪又换笔,沿着花钿外沿描边。他的手极稳,那么细的笔尖,他的手腕还悬空着,竟然从头到尾一笔勾完,没有丝毫卡顿颤抖。 顾明恪满意地放下笔,说:“好了。时间不早了,走吧。” 顾明恪画眉后,就收回手,退后一步走出殿外。李朝歌扶着梳妆台慢慢坐好,她回头,看着镜中明艳妩媚、栩栩如生的梅花妆,几乎以为刚才是自己错觉。 他在干什么,她又在干什么? 今日女皇设宴,皇城前车马塞道,水泄不通。各家奴仆堵在一起,彼此呼喊着让路。这时候一队仪仗从后驶来,不偏不倚走在路中,颇为横冲直撞,奴仆们正要骂谁家的马车不看路,一回头看到车上的标志,全部噤了声,乖乖让路到两边。 李朝歌和顾明恪的马车就这样一路通行驶到明堂外。李朝歌下车,宫门内侍看到,慌忙跑过来:“奴参见盛元镇国公主,参见驸马。两位随奴婢来。” 李朝歌和顾明恪对太监颔首,相携走入宫中。明堂是女皇新修的建筑,高百米,共三层,底层四方,象征四季,中层十二边形,象征十二时辰,上层二十四边形,象征二十四节气。中层是圆盖,上筑九条金龙,上层顶端矗立着一只凤凰。凤凰通体黄金,振翅欲飞,引吭高歌,远远看着如同神迹。 凤凰立于龙上,很符合现在女皇当政的气象。 天子坐明堂,女皇为了这个象征天子德行、却无人知道具体模样的明堂耗资巨靡。女皇从她还在当皇后的时候就让人修建,耗时近两年,今年终于竣工。洛阳号称万佛之都,远在城外就能看到城中佛塔林立,高雅圣洁,但是现在,天后修建了明堂,比佛塔还要高大显眼。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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