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6) 这次皇帝是就近安排, 反正也没想着给钱,随便找谁不是找,甚至因为心中明悟这次安排人过去还不给钱是送菜, 特地找了个他看不顺眼的。 而他看不顺眼的人, 往往反而还正是个不错的。 那位将军姓郑, 代代都是武将, 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他们家都风光无限。 后来皇帝上位了, 就只能呆在边关, 过着朝廷不给钱粮,自己努力想法子弄吃喝的苦日子。 皇帝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对于为皇室保住无数次江山的郑家有什么不妥,谁让郑家虽然从不站队, 但这一代的郑将军,当年却与大皇子相处不错。 就算郑将军有分寸,最多也只是年轻时说上两三句话, 旁的也无了, 可对于皇帝来说, 将人送到边关而不是想法子弄死,就已经是仁慈了。 圣旨到的时候,郑将军把自己关在房中就骂了一通。 到底骂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又不能摆在明面上,于是只能眼睁睁瞧着郑将军气的砸桌子,最后气完了, 还是要捏着鼻子查看路线收拾行装带人去支援。 支援葛州百姓, 没人不同意。 但现实里一个十分大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没粮。 就按照他们军营里现在的粮,能支撑着到葛州就算是不错了。 就算他们的兵都不错,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吃不饱, 总不能靠着一股子毅力撑着。 郑将军查看了军营里剩余钱粮后,气的又把自己关在房中骂了一下午。 世上最可恶的事莫过于此了。 上面那位是个昏庸的,可你身为他的臣子,还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否则,你连带着你手底下这些将士的命都要保不住。 没粮,只能凑了。 郑将军一干官职高的凑在一起,你一些我一些的,老婆本都要掏出来了,可他们在边关这么久了,手里头哪有那么宽裕,哪怕大家一起凑,凑出来的数目还是不够。 管理这些的账房抓耳挠腮,恨不得天上能掉下粮食来。 结果,第二日,还真有一队粮食到了军营里。 一车车的粮食被从车上卸下来时,郑将军都恨不得抱着那车腿喊如来佛祖真上悟天菩萨保佑了。 还不等到这些将士从这个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便听着那车队的头目说:“不光只有我们这一队,后面还有一队,粮食比我们这还要多,我们都是快马加鞭赶路的,不巧,昨日他们的车坏了两辆,荒郊野外的也没处买新的,便让我们先来,等到了营长,再劳烦将军去接一接。” 妈呀!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爷可算是开了眼了。 郑将军亲自带着人,将那被困在荒郊野外的粮队带了出来。 这一晚,全营难得吃了个饱饭。 而郑将军,则是坐在自己的帐子里,看着面前的一封信陷入沉默。 “所以……” 这位在外形象一直都是糙汉子什么都不讲究也没什么心眼的将军沉声问恭敬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你家主子,是想让我帮他?” 那人毕恭毕敬回答:“将军事务繁忙,我家老爷怎会劳烦您,只是想请将军在老爷需要帮忙时,莫要阻拦便好。” 郑将军沉默一阵。 “我郑家世代忠良,此事,我干不得,还请将这些粮食带回去吧,这些粮我不敢拿。” 被纪长泽派来的人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只按照自家老爷的吩咐道:“大人不必如此,这些粮食本也不是给大人的,这是给被陛下派去上阵杀敌的将士们,即使大人不帮这个忙,这些粮我们也不会带走。” “我家老爷知道将军在担忧什么,还请您安心,老爷想要做的事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是吗?” 郑将军有些不相信的笑了:“皇位这样大的诱惑,他若是有机会,会不上?” 连他自己,都不能说对皇位毫无感觉,若不是郑家世世代代都是忠臣,要维护家族的声誉,说不定他还真的能忍不住把那个狗皇帝弄下来自己坐。 “将军不是我家老爷,又怎知道我家老爷想要什么?” “小的告退了。” 送粮的人走了。 郑将军一个人坐在营帐中,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因为今天难得大家吃的饱饱的,军营里的气氛很是不错,这么晚了,还聚在一起烤火。 他静静看着放在桌上的这封信,起身将信丢到了火盆中,看着它一点点被燃烧。 升腾起的火焰中,他仿佛看到了小时的自己。 那时,父亲还未去世,他刚刚开始学字,父亲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忠君报国。 他一直在做,但皇位上的那个人,却不值得他如此坐。 他们郑家,护的是明君,保的是百姓。 而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 郑将军一个人坐在营帐中,直到外面的欢声笑语退去,直到屋里的蜡烛燃烧殆尽,营帐内一片黑暗,他就在这样的黑暗中,僵硬着身子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郑将军才动了动身子。 他突然想到昨晚那人说的话。 纪长泽不想要皇位? 那他做这些,所图谋的又是什么呢? 纪府 ——啪! 茶盏掉落,李梓茜一向淡淡的神色难得染上了忧虑,紧张的抓住徐嬷嬷的手询问:“可是真的?胡人当真打到葛州去了?” 徐嬷嬷见她面色发白,叹口气,点了点头。 李梓茜神情恍惚下来。 若是,若是刘生彦有个什么好歹,刘夫人,刘乐平,她们怎么办。 “夫人也不必太担心,陛下已经下令派兵救援了。” 徐嬷嬷拍拍李梓茜的手,温声安抚她:“刘大人一向运气好,想来这次也不错。” 李梓茜却是没能被安慰过来,甚至脸又白了一层。 胡人围城,城内又刚刚遭受灾荒,必定没多少粮食,虽说有赈灾的粮食,但城池被围住,也只能坐吃山空。 如此,粮食撑不了多久,城内就会有人饿死。 就算是援军来了,将人救下来,这些被困在城中饿死的百姓性命也还是需要人来背锅的。 按照当今的脾性,八成便是刘生彦了。 他若是获罪…… 李梓茜身形晃动,险些没站稳,徐嬷嬷赶紧扶住了她:“夫人。” “备车,去刘府。” “夫人,您若是去了,会不会让老爷生疑?” 毕竟纪长泽一向心机深,一旦李梓茜露出一点不对劲,他很可能会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什么。 李梓茜也知道这点,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 刘家的情况她也知道,若是刘生彦被困的消息传回去,刘夫人怎么伤心暂且不论,刘家人必定是会趁机作践她们的。 再加上当今那位热衷于甩锅,作为很可能被甩锅的刘生彦家人,她们必须早做准备。 至少……不能真的站着等死。 “拿上我的积蓄,现在就备车,若是纪长泽问起来,就说我听说了刘家的事,担心刘夫人撑不住,去看她了。” 好在她与刘夫人是闺中密友,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只见刘夫人,这个说辞倒也没那么突兀。 刘府中,除了刘生彦他们家那个小院,气氛倒是还很不错。 毕竟刘生彦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若不是他还是个官,每个月也有俸禄拿,老太太都不会让他住在府中。 现下他遭难了,老太太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又怎会为这个庶子伤心。 她是真的高兴。 老太太不喜欢庶子,但她的不喜欢不是嘴巴上跟丈夫说“我不喜欢庶子你不要纳妾”,而是一边故作大度的给丈夫一次次纳妾,然后等着她们生了儿子,再使手段让这些可怜的孩子“意外”夭折。 刘生彦的娘也是个良家女,被老太爷看上后,老太太立刻贤惠的帮他把人给纳了来。 之后,刘生彦一出生,老太太就故技重施,各种搞小动作想要弄死这个庶子。 只是,刘生彦他娘护的好,刘生彦自己也是个运气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太太就没一次得手过的。 好不容易仗着孝道把人压着不让走了,本以为刘生彦会气闷难受,结果并没有。 刘生彦这个心大的,把院子门一关,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 反而是老太太自己个的名声,因为这个举动,毁了大半。 她本只是厌恶庶子,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厌恶也化为了憎恨,连带着刘生彦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都上了她的仇恨名单。 这次刘生彦出事,她可是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将刘夫人与刘乐平喊了过来,“伤心”的告知了她们这个坏消息,并且“好心”的安慰她们不要害怕,就算刘生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被胡人杀了之类的,也没关系,刘府还是会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的。 当然了,也包括刘夫人的嫁妆和前几次那位纪大人送来的珍奇送别礼。 老太太差点没笑出声来。 等了这么久,还不是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葛州那个小破地,被胡人围城,能撑得住才怪。 刘夫人若是失去丈夫,在她的儿子还没有成家立业之前,他们这一家子必须要住在府中的。 到时候,没了刘生彦给她们撑腰,那些钱财还不是任由自己取舍。 老太太越想越美,笑着吩咐身边伺候的人:“生彦这孩子被困了,乐平必定要为她父亲伤心,你去,让几位小姐去看望一下妹妹,好好安慰安慰。” 她是知道自己这些嫡亲孙女是什么性子的,这个时候趁着刘乐平靠山倒了让她们去,打的主意自然是让她们趁机搜刮一些东西。 都是姐姐妹妹的,给一些东西怎么了。 刘夫人是长辈,还能训斥这些小辈吗? 她就不相信,这次刘生彦还能运气好,撑过去这一劫难。 老太太本来只是在心中愤愤念了这么一下,想到这里,突然身子就一僵,想起了以前的种种。 应该……不至于吧? 刘生彦这一路走来,什么贵人贵事都让他遇见了个遍,总不能最后,还跳出个贵人来吧。 她在这边患得患失,那边的刘夫人倒是还算的上是镇定,回去后立刻叫丫头把贵重物品收拾起来,免得其他人来这里浑水摸鱼。 见刘乐平眼眶泛红还要强作坚强,刘夫人心疼女儿,将她抱在怀中哄:“莫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她担心老太太趁着刘生彦出事出什么昏招,咬着牙道:“你记着,若是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你没法子的话,就去纪家求见纪夫人,她必定会帮你的。” 刘乐平乖乖点头:“母亲,我不怕,爹爹不会有事的,我知晓他。” 刘夫人眼泪刷的便落下来了,也跟着点头。 “是啊,你爹爹不会有事的。”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到时候,还是要将乐平和她家儿子交给茜茜照顾才好,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她就顾不上了。 刘夫人也知晓自家老爷运气一向好。 可每次遇到大事,都是稀里糊涂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保他。 但这一次,满朝还有谁能保得住刘生彦。 纪长泽倒是可以,但刘夫人可不相信纪长泽愿意出手。 何况,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哪怕是纪长泽真的想要保住刘生彦,恐怕也要看看陛下的意思。 刘夫人抱紧了女儿。 “别怕,母亲会护着你们的。” *** 李梓茜走的匆匆忙,府中还要有个她相信的人帮忙看着纪长泽的动静,便没带徐嬷嬷,只带了桃花去。 虽说车叫的匆忙,但倒是来的很快,车中也垫了厚厚的垫子,车夫听了李梓茜要去的目的地,立刻便驾车离去。 徐嬷嬷站在侧门边,伸长脖子看着马车慢慢离去,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若是真出个什么事,刘夫人与乐平小姐可以称得上是李梓茜这些年为数不多的支柱了,她们两人不管哪个出事,对于李梓茜来说都称得上是噩耗。 要是两人都出事,那夫人,怕是也活不成了。 这些年夫人本就是靠着一口气活着,唯一的念想便是李府中的老太太和乐平小姐这两个亲人,要是真的出事,她肯定是撑不住的。 徐嬷嬷越想越怕,双手合十,喃喃祈求:“只求无上真天菩萨保佑刘大人平安无事。”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旁传来,淡淡道:“安心,刘生彦会平安归来。” 徐嬷嬷被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心脏砰砰急速跳着扭头,见到身后站着的是谁时,差点没直接停跳。 “老、老爷……” 纪长泽虽是与她说话,眼看的却是那马车离开的方向,一直等到马车转弯看不到了,他才收回了视线,望向满脸惊悚瞧着自己的徐嬷嬷。 徐嬷嬷被他吓得差点没当场送走,此刻脑子一片空白,还在努力的编造着说辞:“夫人、夫人听闻了刘大人的事,担心刘夫人受不住这消息,便去刘府看望刘夫人了。” “奴婢,奴婢也是担心刘大人真有个什么好歹,那刘夫人可该如何,奴婢便是想着这些……” 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因为纪长泽始终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她。 虽没说什么,但那双眼里显露出来的信息,却仿佛是他什么都知晓一般。 不,老爷怎么可能知道。 必定是诈她的。 徐嬷嬷强作镇定,对着纪长泽挤出一抹笑。 “老爷还有事吗?若是没事,奴婢先回去了。” 她说完,福了福身子,转身匆匆就要离去。 正以为这茬算是过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纪长泽的声音:“你倒是个忠心的。” 徐嬷嬷出了一身的冷汗,转头来,笑得勉强:“老爷说的这是哪里话,奴婢是纪府的人,自然要忠心。” 纪长泽淡淡的直视她的眼,在徐嬷嬷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突然转过视线望向了天边。 “夫人到底十几年不曾出过院,恐是早就忘了如何与人交际,带个黄毛丫头也不顶事,嬷嬷去刘府陪夫人住几天,帮她看顾着些。” 徐嬷嬷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不知晓老爷是怎么知道夫人打算在刘家住几天的,夫人走的时候,可是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她小心试探:“大人说的哪里话,夫人只是去看望一下刘夫人,自然还是要回来的。” “她与刘夫人乃是闺中密友,刘家遇到变故,她自然要帮刘夫人撑着,你不必多说了,收拾收拾,这就去。” 还不等徐嬷嬷走,纪长泽突然将手里一直拿着的盒子递给了徐嬷嬷。 “刘家若是真有什么,也需要打理,将这个交给夫人。” 光看盒子是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的,徐嬷嬷只能通过纪长泽的话来猜测里面也许是钱财之类。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匆匆行礼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她又转过头,看向站在侧门边望着外面的男人背影,心底突然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徐嬷嬷又走出两步,才拉着院内站着的小厮问:“老爷是什么时候到门口的?” 那小厮认出来她是夫人身边的亲信,很殷勤的答了:“一大早就来了,夫人坐的马车还是老爷让人准备的,本来是在大门那边,看着夫人走了后,就去侧门了。” 徐嬷嬷震惊的站在原地,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为何老爷看上去,像是对夫人的行为毫不意外一样。 甚至,早有所料。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徐嬷嬷突然想到什么,打开了手里的小盒子。 里面正静静躺着几张银票,数量很少,可展开来看,上面的金额居然是万。 光是这几张银票,就足够她们带着刘家人跑路后过得非常不错了。 徐嬷嬷仔细看着银票上面的数字,这些银票居然也是不需要验证身份便能换出银钱的。 她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老爷亲自吩咐马车,一大早便站在门口看着夫人离去,将她送到夫人身边,给她足够她们生活一辈子的银钱。 这些种种凑在一起,竟像是老爷知晓了夫人心底的最坏打算,带着刘家人和李老夫人逃走一般。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着。 这怎么可能呢。 在老爷眼里,夫人与刘夫人只是手帕交才对。 刘家有难,夫人会鼎力相助,但逃走,老爷不可能想到的。 他若是真的想到了,还会出手相帮,甚至是纵容着夫人带走这几乎是府中大半家财离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徐嬷嬷立在原地,大冷天的,后背硬是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这个可能便是,老爷知道。 他知道对于夫人来说,刘家有更加重要的人。 ——乐平小姐。 第269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7) 徐嬷嬷甚至都不敢去验证自己这个猜想, 若是老爷知晓乐平小姐存在的话,那这些年的种种,便有些细思极恐了。 可……不应该啊。 哪有男人愿意亲眼见着自己的骨肉在外面的, 何况乐平小姐虽被刘大人刘夫人护的严严实实, 在刘家的日子却也的确是没有那么享福。 至少刘家那个老太太就是个不好相处的。 老爷若是知晓, 为什么还要任由乐平小姐在刘家生活。 徐嬷嬷想不通, 便就这么怀揣着内心的各种揣测, 拿着纪长泽给的几万辆银票, 套车追在了李梓茜车后面。 刘夫人本正在查看自己院子里的账簿,听到李梓茜来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却也还是强撑着将人迎来。 等着人进屋, 门一关,便也撑不住了,哭腔再也盖不住, 她拉着李梓茜的手, 哽咽了一句:“你来了。” 刘夫人在刘老太太手底下这么些年早就历练出来了, 虽有一时的脆弱,却也很快恢复了过来。 只骂着:“那屋子里的人全都等着看我们家笑话,平日里想要依靠我家老爷的官职,扣着我们不让分家,现下老爷一出事,立刻便想着要把我们的家产弄过去再分家。” “我呸!我偏不如他们的愿!” “一个个鼠目寸光, 生怕我们老爷不获罪, 成日里在外面说嘴,恨不得把什么腌臜事都扣在我们家身上,赶忙让陛下降罪老爷他们也好占了我家家产才好,也不想想, 一笔写不出个刘来,若是我家老爷真的获罪,他们又能讨得什么好处。” 她骂了个痛快,李梓茜便在一旁陪着她,时不时拍拍她的手安抚。 “你娘家派人来没?怎么说的?” 刘夫人眼泪忍不住了,刷的落了下来。 “我娘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晓,爹娘早就走了,过继过去的兄弟也和我不亲,知道了这件事,那边倒是派人来了,却句句都在说让我等生彦有个什么好歹后带着嫁妆回家,说是他们养着我,我呸,我有钱有庄子有铺子,还要他们养?” “最可恶的是,竟只字不提家中一双儿女,接我回家,只带钱,不带孩子,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打量着,他们是靠不住了,若是真出了事,我就想法子带着乐平他们出去单过去,虽艰难了些,但总比在这些虎狼窝里好。” 刘夫人的处境是十分艰难的,左边为狼,右边为虎,偏偏她还是个女子,世道是默认女子丈夫出事不是依靠娘家便是依靠婆家的,于是她便成了个香饽饽,谁都想要把她弄过来,好正大光明侵占他们家的家产。 刘生彦那边还没消息传过来呢,那些人竟是默认他必死无疑了,着急忙慌的便来见刘夫人。 刘夫人气的不轻,却也无计可施,毕竟世道就是这般,女子没了夫君依靠,便只能依附他人了。 李梓茜见她如此,也只能轻声安慰:“莫要理那些人,为他们气坏身子不值当。” “我知晓,你放心,我与我家老爷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知晓他是个什么脾性,就算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也是为了百姓为了文朝,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在我心中都是个英雄。” 刘夫人骂着骂着就把自己的情绪骂好了。 倒是李梓茜,听了她的话,便莫名的想到了纪长泽。 青梅竹马,一道长大。 她与纪长泽也是这般。 她也自以为知晓纪长泽是个什么脾性,认为他是个光明磊落的皎皎君子。 在知晓父亲遇到指控时,她人还在老家照顾纪长泽的母亲,当时虽然紧急的从老家往京城赶,但李梓茜一路上都认为纪长泽会帮着照看好她父亲。 可后来,在路上就接到了父亲在殿上不堪受辱撞柱而死,而纪长泽,则在父亲死后,踩着他的尸身诬陷,讨好当今。 同样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李梓茜回过神,不再想这些陈年旧事,只拉着刘夫人将自己的猜想说出了口:“我想着,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刘夫人原本只以为自己最多要面临丈夫的噩耗,听了李梓茜说的对于皇帝反应的猜测,脸跟着白了。 “你的意思是,乐平他们也可能……?” 李梓茜不忍的点点头:“所以,还是早做打算吧,我带来了一些银两,都是这些年的积蓄,若是真有个什么不好,你也别想着顾及他人了……” “我才不会顾及他们。” 刘夫人冷笑:“一个是佛口蛇心,一个是平日里万事不占,出了事就来找便宜,他们这些人,被连累了才好。” 她拉着李梓茜的手:“好妹妹,若是我家老爷真有个什么,我们一道走吧,你熬了这么多年,何苦还要再苦熬下去,纪长泽那般心狠手辣的人物,你在他身边呆着该有多艰难。” 李梓茜自然也是想走的。 不提她也不想面对纪长泽,只说走了后,能光明正大的日日见亲生女儿,便足以让她心动了。 没来刘家前,李梓茜是想着要一道走的,来了后,她便冷静下来了。 她不敢走。 若只是刘夫人走了,也未必有什么,到时只管找一些尸体来,换上他们的衣服,装作是他们便好。 可若是她。 以纪长泽的心机,如何会这样草草相信。 到时,不光人逃不了,还连累好友。 而且她也不是刘夫人这般孤身一人,她还有个母亲,母亲性子刚烈,自从十几年前父亲含冤而死后,便也是闭门不出,念经拜佛,发誓父亲一日不平冤她一日不出。 但李梓茜知晓,母亲这是怕连累了她。 毕竟纪长泽是诬陷了父亲的主力人员,而她是纪长泽的夫人,若是母亲真的露面,难保纪长泽不会看着碍眼。 到时,李梓茜可能要吃不少苦头。 自然,这是李老夫人的想法了,李梓茜这些年是从未吃过苦头的,纪长泽也许要拿她刷一个爱妻的名声,也许是想要通过对她好来作证他没有诬陷岳父兼师父。 总之无论是什么原因,就连李梓茜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她在纪府从未受过一点罪,光从外表上来看,纪长泽也是时不时来看,再三叮嘱府中奴仆照顾好她。 可那又如何。 当日诬陷死了她父亲,今日再做这副深情模样给谁看呢。 李梓茜笑笑:“我便算了,你也知晓,我身子弱,出去了也是拖累,光每个月吃药便要许多钱,我们这些积蓄也养不起,再加上我母亲也还在,还不如我就在京中,也方便遇到事告知你们。” 刘夫人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李老夫人。 她愤愤道:“伯母这些年闭门不出,李家运转都是纪长泽派人弄得,每个月还要挑个十几天去看望伯母,弄得京城不少人都夸他,说他虽然大义灭亲,但对着你娘家倒是仁义。” “仁义个鬼,我瞧着他就是为了用这种方式来洗自己名声。” 李梓茜默不作声,她也觉得很讽刺。 纪长泽作为被父亲一手带起来的学生,受了父亲多少恩惠啊,又是她的丈夫,于情于理,他哪怕不倾力相助,也该要尽力而为的。 可当年,这个父亲最看好的学生,她以为感情甚好的丈夫在她父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光没有施以援手,甚至还上去踩了几脚,坐实了那些泼在父亲身上的脏水。 父亲一生清名,便这么毁于一旦。 而在做了这些后,他居然还有脸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出来,照顾岳母,照顾妻子,好一副深情模样,竟与没出事之前一模一样。 李梓茜有时想起来便遍体生寒。 因为那说明,若是现在的模样是装出来的,那么从前李家没出事时,纪长泽的那副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同床共枕的人,竟是这样一副面上温柔心中冰冷的人,如何不让人寒毛直竖呢。 李梓茜正想着,外面有丫头通报,说是李梓茜身边的徐嬷嬷来了。 “徐嬷嬷?” 李梓茜有些疑惑,她不是将徐嬷嬷留下,让她看纪长泽的动静吗? 徐嬷嬷进来了,行过礼:“夫人,刘夫人。” “你怎么来了?” 李梓茜赶忙拉着她过来,紧张问:“可是纪长泽发现什么了?” 徐嬷嬷神情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要说出自己的推测,可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夫人与刘夫人,又觉得是她自己猜错了呢? 若是贸然说出,两人还不知晓该多么惊慌。 于是她便只掏出那个盒子递给李梓茜。 “老爷知晓夫人来了刘夫人家,将这个交给了奴婢让奴婢带来,说是夫人与刘夫人乃是好友,刘家出事,夫人合该帮着照应照应的,就在刘家小住几天,帮衬帮衬。” 李梓茜与刘夫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诧异。 纪长泽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也不对,他好像一直都很好说话。 只不过从前李梓茜不想见他,也不愿提出要求罢了。 李梓茜打开盒子,见到里面的几万两银票,又是一惊。 “这是他给你的?” “是,老爷让老奴带给夫人的,老奴想着,许是老爷觉得刘夫人这边需要钱打点吧。” 几万两,哪怕是纪长泽,要拿出来都十分费力。 可他却直接这样给了她。 李梓茜拿着盒子,一时都不知晓纪长泽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她始终认为经历过当年的事后,她足够了解纪长泽,可现在看来,竟是还猜不透这个人。 想来想去,想不通便不想了。 她将盒子递给刘夫人,笑道:“这下是正好了,方才还在说银钱不够,你好好收起来,日后大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我如何能收这么多钱,你快拿回去。” “这哪里是我的钱,这是纪长泽的,你当初不是说恨不得打他一顿吗?这钱只当是从他身上搜刮来的,收好吧。” 李梓茜将盒子强行塞到刘夫人手里,轻声道:“乐平……还是要你照管的,这钱你拿着,我知晓你们在外面没吃苦,心里也安心。” 说起刘乐平,刘夫人便也没话推拒了。 她接了钱:“你安心,我必定让这钱花在刀刃上,亏待不了你家乐平。” “诶,只是可惜,乐平年纪也到了,近日正在给她议亲,本挑的差不多了,谁知道来了这么一出,只能等到安顿下来再说了。” “议亲?可选好人家了?” 说起这个,李梓茜顿时来了精神,唯一女儿的亲事,她自然希望能找个品行不错又能照顾好乐平的如意郎君。 “还在看着呢,若是我有看中的,还能不告诉你吗?之前看了几个,也都带着乐平去参加了几次相亲,你别看我们乐平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不少儿郎都喜欢她。” 文朝也有相亲宴,当然了,明面上肯定不会这么说,而是都是打着赏花之类的旗号,由举办宴会的人下请帖,邀请年轻的小公子小姐们来玩。 长辈们带着他们来,再找个由头玩集体游戏,到时这些父亲都是在朝为官的权二代们便能互相悄悄打量,一般女孩子脸皮薄,看中了谁也不说,男方那边大多都是自家孩子看中了哪家姑娘的话,长辈便去找那姑娘的长辈随意说说话,再将话题带一带。 一般,提个两句,姑娘的长辈就懂了,到时只看有没有意向,若是双方都有意向,那这门亲事就可以谈了。 刘夫人道:“何家你也知道,何大人官职三品,虽是武官,但他家大公子是个念书不错的,听闻教导他的夫子没少夸耀,与乐平也应当有些话说,何况又是他们家巴巴来求,我本是中意他们家的。” “何家……” 李梓茜十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出门,乍一听,对这户人家完全没印象。 刘夫人道:“就是何兴武,你还记得吗?年岁与我们差不多大的,那何家大公子便是他的嫡长子。” 何兴武…… 李梓茜在脑海里找了找,只找出个年轻时仿佛在聚会上见过的印象,别的就没了。 “他们家可靠吗?” “还不错,何兴武这个年纪能坐到三品,虽然是有他父亲相助,但也十分不错了,他家大公子又欢喜乐平,我瞧着,文文雅雅的一个人,是个读书人的样子,若是此次能平安度过,你找个机会,我带你去看看他,若是不能,那也只能罢了。” “除了他,还有人吗?” “倒是还有几家,都不怎么成,其他一家,方方面面都好,只是……诶,他们家门户太高。” 李梓茜:“门户太高?” 刘夫人悄声对她说:“就是忠勇侯家的世子。” 忠勇侯家的世子…… 李梓茜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诧异道:“他今年不是十四吗?” 刘夫人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笑:“可不是,还没长大呢,性子也跟个娃娃一样,那天他也去了,好像是被个知了飞到脸上吓到了,又摘在头上下不来,当时那些孩子都笑话他,他气得不轻,一个人躲起来哭,被乐平撞见了,就帮他弄了下来。” “这不,就瞧中乐平了,嚷嚷着要娶呢。” 李梓茜也笑了:“忠勇侯夫妇感情好,这又是老来子,多疼着也是应该的。” 只是男孩养成这个脾性的,还真不多见。 “第二天忠勇侯夫人便拉着我说起,言语间很有要结亲的意思,只是我们家你也知道,不提这些乱糟糟的事,只说我家老爷也只是个小官,三品对我们来说都是高攀,更何况是侯府。 想着到时乐平受了委屈娘家都不好管,再加上那孩子年纪比我们乐平还小了两岁呢,性子都没定性,如今喜欢,日后长大了还不知要如何,我便婉拒了。” 李梓茜认同点头:“是啊,是该如此,小孩心性未定,还是太小了。” 两人一同又说了说其他人选。 刘夫人很是嫌弃其他求上门来的人,直言都是一些歪瓜裂枣,年纪轻轻房中就有了庶子,还好意思来求乐平。 还有那种为自家庶子求亲的,自己都把庶子养成了个什么废样自己还不知晓吗?还好意思来祸害人家的姑娘。 更有那种官职比他们家只高出半截的,明明是他们来求娶姑娘,态度却十分的高高在上,仿佛他们家提出娶刘乐平,刘家就该惊喜若狂,赶紧打包将姑娘嫁出去一般。 “最讨厌这种人,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当他家是皇室不成,不过是高了一点罢了,我家老爷在实权,他们家只是个虚衔,真论起来还不如我们家,也真是好意思。” “看看人家忠勇侯夫人,侯府世子来求娶,态度都十分好,和言细语的,一个劲的夸我们乐平,再看看那户人家,明明是来求娶乐平的,言语里却是将她一通贬低,说她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好,但是他们家便是这般包容,也能容忍云云,我真是恨不得将他们用棍子打出去。” 李梓茜听着也气不过,哪有这样贬低人家姑娘的,你若是看不上,何苦要来求娶,不过是又想要让别人家的姑娘嫁过来,又想着要在媳妇进门前压一头罢了。 也不想想,但凡是疼女儿的人家,谁会将女儿嫁给这般还未进门便贬低自家女儿的人家。 两人亲亲热热聊了一下午的子女成婚问题,等到黄昏点灯时才意犹未尽。 心中都有些怅然。 她们虽然极力装作无事发生,很正常的讨论着刘乐平的婚事,可心中都清楚,若是刘生彦真的出事,以后这样的太平日子怕是就再也没有了。 刘乐平作为刘生彦的女儿,也不可能再嫁给方才说的那些人家了。 刘夫人突然说:“要不,你们就把这个孩子认回去吧,跟着我们也是吃苦受罪。” “她跟在你们身边这么多年,享福的时候你们带着她,吃苦受罪的时候我若是把她接走,那成什么人了,你快别说了,乐平跟着你,我也放心。” “她到底是个女孩,颠沛流离的日子,她过不得的。” 李梓茜用手帕帮刘夫人擦掉眼泪,轻声说:“你也是个女孩啊。” 刘夫人哭笑不得:“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女孩呢,你还真以为我是当初那个小姑娘呢?” “乐平快要到议亲的年纪了,若是受了他爹连累,又与我一道走了,那怕是再找不到京城里这样的好亲事了,对于女子来说,成婚便如投胎,这般大事,如何能耽误,还不如你们将孩子认回去,二品官的嫡长女,总能找到好的。” “我们家你也不是不知晓,当年纪长泽做出那种时,我如何敢让乐平待在他身边,他若是知晓我当年将乐平交给你,还不知心情如何,说不定便要发怒。” 徐嬷嬷站在李梓茜身后听着她这般说,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晓该如何说。 她只能劝道:“夫人别多想,到底是亲骨肉,夫人当初送走乐平小姐不是因为担心老爷翻脸,日后后宅里日子不好过连累了乐平小姐么,可这么多年来,老爷也未曾纳妾过……一子半女都无,若是乐平小姐能回府,到底是唯一的血脉啊。” 李梓茜知晓徐嬷嬷说的是真的。 当初她之所以将孩子托付出去,除了担忧他心狠外,便是清楚知道,作为她靠山的爹爹已经没了,纪长泽面前没了桎梏。 翻脸无情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不外乎就是纳妾,宠妾灭妻,嫡生子女过得还不如庶子庶女。 李梓茜从小到大见的太多了,纪长泽当时能直接将把他一手带大,可以说给予了他一切的师父踩到谷底,那又如何不会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子。 可这十几年来,纪长泽也的确是没纳妾过,也从未听说过在外面有什么孩子。 徐嬷嬷见李梓茜怔怔想着什么,小心问:“夫人?” 李梓茜回过神:“还是不了。” 她始终忘不掉十几年前纪长泽做的一切,乐平跟着刘家,也许只是吃一点苦头,但若是认了父亲,鬼晓得纪长泽会不会将这个孩子也当做往上爬的踏板。 毕竟是女子,嫡长女用来联姻,可是再好不过了。 等着到了晚上,李梓茜才问徐嬷嬷:“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给这么多钱,为何又让我住在刘家,可是府上有什么变故?” 徐嬷嬷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夫人,今日老爷好像是知晓您要去刘家一样,车都是老爷早早吩咐人准备好的,您走的时候,老奴才发现,老爷一直站在门边看着。” “老爷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李梓茜浑身一僵,脑子一片空白,血液都冰凉下来。 “他……知道?” 不,这
相关推荐:
蛇行天下(H)
妙拐圣僧
大风水地师
将军男后(修改版)
病娇黑匣子
有只按摩师
医武兵王混乡村
[综穿]拯救男配计划
全能攻略游戏[快穿]
九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