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李朝歌也不知道身边这些人是谁,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按照女官的指引行对拜礼。 她手中握着一柄团扇,正正当当遮在脸前。她下拜,对面似乎也有人动作,周围传来一阵阵的喧笑声。 李朝歌便知道,对面的人是顾明恪。 四周都是人影,李朝歌没来得及看清对面的人,就低头下拜。她衣服上的环佩撞在一起,发出叮当清响。周围人声鼎沸,这点碰撞声根本毫不起眼,可是顾明恪却听到了。 他看到团扇后深青色的广袖衫,双袖端端正正搭在身侧,看起来庄重又热烈。她手里握着团扇,周围还围着许多宫女,顾明恪看不到她的容貌,却能看到她发髻两边的金色钿钗微微晃动。钿钗上面雕刻着缠枝花,花蕊是清透的红宝石,如星辰降临在她鬓边,色泽鲜艳,熠熠生辉。 顾明恪耳边传来女官的督促声,顾明恪回神,按照礼节下拜。夫妻对拜后,李朝歌被宫女拱卫着送入青庐,端坐席上。折腾了一整天,现在婚礼终于进入到最热闹的时候,周围起哄声一阵胜过一声。顾明恪暗暗叹气,心道凡人成婚果然十分麻烦,从傍晚折腾到现在,从皇宫折腾到公主府,其实他还没有见过李朝歌真容。 想要见到人,还需念却扇诗。 顾明恪心生感慨,他有感而至,说道:“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李朝歌心中微动,女官本来还要刁难,李朝歌抬眸,轻轻瞥了她一眼。女官吞下嘴边的话,生硬改口道:“驸马心诚,便是月老也要为驸马的心意所感。礼成,去扇。” 顾明恪心想要是还不完,他真要去找月老说道了。如果月老在天上得知今日发生的事情,想不被顾明恪的心意所感都难。 执着团扇的宫女一层层退下,露出最里面的李朝歌。李朝歌身穿青衣,臂挽黄纱,额间点着红色的花钿,坐在灯光下微微含笑。新娘明艳美丽,光彩照人,一瞬间如鹿台临朝,把整个青庐都照亮了。 顾明恪微有些目眩,这时候身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撒帐声,喜娘握着金钱彩果,用力抛向庐顶,又如天女散花一般落下:“今夜吉辰,盛元公主与驸马都尉顾明恪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 烛火被掉落的果子惊扰,火芯一跳一跳飞跃起来。他们两人一坐一立,四周是降落的喜果,有一种难言的隆重感。 一枚铜钱砸到顾明恪身上,他竟然没有躲开。这时候观礼的宾客终于反应过来,纷纷鼓掌。 今日一天,他们都在惊叹新郎的美貌。顾明恪面容胜玉,星眸点漆,穿着一袭绯衣站在灯火中,如同神仙中人。众人震撼不已,这样出色的容貌,这样沉静的气度,真不愧是被选为驸马都尉的人。 等后面却扇,他们看到另一位主人公的真容,一时被李朝歌的容貌所摄,都说不出话来。铜钱、枣子、桂圆等物从天而降,砸下来对新人的祝福,也砸醒了一众发呆的少年郎。 他们反应过来,颇有些不是滋味。男才女貌,似乎没什么可说的,这样一对璧人站在一起,他们连嫉妒的心都生不出来。 李朝歌忍着天上一阵又一阵的散掷攻击,等撒帐过后,她和顾明恪移步另一片账子,对坐在长案两边。宫女跪坐在案侧,引导顾明恪和李朝歌各吃三口同牢饭,然后将一个一剖为二的葫芦盛了酒,分别递给顾明恪和李朝歌。葫芦中间用一条红线相连,李朝歌用袖子遮住脸,微微仰头饮酒。 她感觉到葫芦上的红线绷紧了,想来另一端顾明恪也在饮酒。李朝歌垂眸看着那根微微颤动的红线,突然心生触动。 今天仪式十分热闹,乐声欢快,宾客如云。但是周围站着这么多人,却和他们俩没什么关系。 来公主府的客人大多是李氏皇族,其中有很多陌生面孔。这些人是李朝歌名义上的亲族,其实根本没说过几句话,比陌生人强不到哪里去。对顾明恪来说,那就更陌生了。在场宾客满座,水泄不通,却无一人是顾明恪真正的亲人。 唯有此刻,李朝歌和顾明恪共饮同一杯合卺酒,她终于感觉到这是她的婚礼了。 合卺礼毕,婚礼才算真正告成。女官和喜娘围在四周,不断念一些吉祥诗,有些促狭的宾客不肯离开,依然围在青庐里起哄。李朝歌被这么多人看着,慢慢感到尴尬。 谁都知道,婚礼后接着什么。 裴纪安冲到马厩,匆忙牵了匹马,不顾下人的阻拦,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裴家。他路上放开了速度,直往承福坊而去。 风从裴纪安脸边划过,路边的喧嚣仿佛一瞬间成为虚影。裴纪安自己都觉得他疯了,今日是李朝歌和顾明恪的大婚典礼,他但凡有些理智,就知道自己不应该跑过去打扰。可是裴纪安控制不住,他脑中撕裂一般地疼,他残留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去见李朝歌。 虽然他也不知道,就算真的见到李朝歌,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盛元公主府设在最繁华的路段,很快,裴纪安就到了。他近乎是摔下马匹,连缰绳都来不及系,就快步跑向公主府内。 长史正在门口迎接宾客,他突然看到一匹马冲过来,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对方就头也不回跑向府内。长史怔住,慌忙喊道:“这是谁?今日公主和驸马大婚,不许闹事!” 公主府今日全是宾客,侍女们忙得团团转,根本没人注意到裴纪安。裴纪安顺顺当当跑到行礼的青庐,他停在帐外,在距离李朝歌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忽然犹豫了。 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吵吵嚷嚷十分热闹。他疯了一样跑到这里已经够胡闹了,他当真要进去,亲眼看到她嫁与他人吗? 裴纪安脑子里的痛已经变成一阵一阵的,像锤子一样,近乎麻木。裴纪安手放在帐子上,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时候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听脚步非常急切。裴纪安回头,看到一个内侍朝青庐跑来,因为太慌张,差点绊了一跤:“盛元公主,宫里急召。” 裴纪安惊讶,他正要问怎么了,身边的帐子被猛地掀开。李朝歌没料到外面有人,都吓了一跳。裴纪安也没料到竟然这么突兀地见到李朝歌,而且两人距离还这样近。 然而不等裴纪安胡思乱想,李朝歌已经怀着警惕,毫不留情地拉开距离。这时候,顾明恪也从后面跟上来了。裴纪安看到顾明恪停到李朝歌身边,轻轻瞥了裴纪安一眼,熟稔自在地对内侍说:“公公有礼。不知宫里发生何事?” “圣人突然晕倒,情况不妙。天后急召盛元公主及太子、广宁公主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夙夜勤慎,孝敬毋违。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大唐开元礼》 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唐卢储《催妆》 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唐《咒愿文》 第116章 驾崩 内侍传话后, 热闹的婚宴戛然而止。长史代替李朝歌送客人出门,李朝歌立刻回到公主府正殿,脱下华丽的婚服, 换上素色便衣。 新娘妆容打扮起来麻烦,拆卸却很快。李朝歌很快变回平日模样, 交领窄袖,束腰长靴, 发髻高高扎起。李朝歌手里整理着袖子, 快步从更衣室出来, 发现顾明恪已等在外面。看到她,顾明恪起身,说:“我随你一起去。” 顾明恪也换了寻常衣服, 骤然从刚才的绯红变成淡蓝,李朝歌都有些不适应。李朝歌微怔:“你明日还要上朝……” “这个时候还讲究这些做什么。”顾明恪说,“圣人昏迷, 我作为驸马也该尽孝。我陪你进宫。” 李朝歌本来想说不用, 这些事她可以搞定。可是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微微点头:“好。” 李朝歌前世习惯了自己拼自己闯,竟然忘了夫妻本是一体,无论遇到什么风吹草动,都该两人一起面对。 李朝歌终于意识到,今生和前世不同了。 李朝歌和顾明恪换好了衣服, 立刻进宫。李怀和李常乐也来参加了李朝歌的婚宴, 但是他们不需要更衣,收到天后传信后,两人就立刻套车进宫了。 李朝歌是最后一个到的, 宫人看到李朝歌和顾明恪走来,连忙进去传信:“天后,盛元公主及驸马来了。” 大业殿里一片惨淡,天后听到李朝歌来了,勉强打起精神:“快领他们进来。” 李朝歌提着衣摆进殿,她迈入内殿,看到皇帝毫无反应地躺在床上,心中一紧,立刻跑过来:“圣人!天后,圣人怎么了?” 明明晚上送她出嫁的时候皇帝还好好的,这才过了一个时辰,皇帝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天后坐在皇帝塌边,她还穿着盛大的皇后礼服,然而天后脸色苍白,神情倦怠,和典礼上神采飞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天后撑住眉心,短短半年,她明显苍老了很多:“你出宫后,圣人很开心,和我说了很多话。后来,他说有点累,我便让人服侍他睡下。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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