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抓住钢钉的刹那,我能感受到这些钉上其实也带着一丝丝的真气,但是毕竟距离太远,途中已经消解了不少,所以我的缠龙手完全能够挡下。抓住钢钉的一瞬间,我又使劲把钢钉掷了出去。 飕飕的声音传来,三四枚钢钉反而朝着宋歌卷疾射而出。 宋歌卷“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我能抓住他的钢钉,还反掷回来。他举起铁扇便挡,“叮叮叮”几声,钢钉便跌落在地。宋歌卷“唰”的一声把铁扇收起,直接乐了出来:“缠龙手啊哈哈哈,没想到这世上除了赵青山外,竟然还有蠢货学这种蠢笨功夫!” 从学缠龙手以来,我已经听了太多太多的这种话。 有时候会很愤怒,有时候也会觉得麻木,觉得无所谓了,他们爱说便说吧,反正我是觉得缠龙手不错,单挑的时候多牛逼啊。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听到宋歌卷笑话我,我只觉得体内一股气血涌上,冲撞的我脑袋“嗡嗡”直响。 怒,愤怒! 辱,耻辱! 或许是因为昨天,我连金銮刀那普普通通的一击都扛不住的原因,让我的耻辱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谁说缠龙手手是蠢笨功夫。 谁说的! 今天就让你看看缠龙手的厉害! 无论猴子还是黄杰,亦或是已经被击倒在地的武师傅,因为要躲、挡宋歌卷铁扇射出的钢钉,所以纷纷退后数步。 只有我,原地未动,所以当我冲的时候,猴子和黄杰全部慢了半拍。 我咬着牙,倏忽之间便冲到宋歌卷的身前,一记混元归一攻了。 1189 此战终胜 混元归一,缠龙手中的最强杀招。 缠龙手不比回龙刀,一刀劈出去至少四五个人倒地。缠龙手只能一个一个的对付,最多是能同时对付两人,因为我有两只手。缠龙手只适合单挑,不适合群战。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这也是我独自冲还能底气十足的原因。 我伸出手来,手背骨节根根突出,如一张鳄鱼的嘴,伸出它长长的獠牙,狠狠咬向了宋歌卷的脖子。宋歌卷身为三晋十大高手之一,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地等我掐断他的脖子。 我的速度虽快,但是他的速度更快。 他猛地抬起自己的扇子,朝我的爪子削了过来。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扇子边缘是一层薄薄的锋刃,在黑暗中闪着渗人的寒光,和孙家老爷子那根拐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我们这么久以来的修炼,所谓实力大幅涨近,就是指速度和力量提升到了一个高度。想当年在西城,我们面对马大眼的时候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完完全全是被他压着打的;而现在,我们终于能够勉强跟上这种速度,即便现在面对的是马大眼,我们也能从容不迫地和他战斗。 我调运体内真气,使其气贯双手,双手的速度登时加快。在宋歌卷的扇子还未攻到的时候,我的双手已经转变了方位,其中一只手狠狠咬住了宋歌卷持扇的手腕。 咬住,就不松开! 旋转乾坤! 天地之大,无非宇宙乾坤,看我将其旋转颠倒! 我双手的速度达到一个巅峰,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残影,犹如两条来自洪荒的巨龙,一条咬住了宋歌卷的手腕,一条沿着宋歌卷的手臂上行,朝着他的手肘咬去。 这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宋歌卷的眼神之中迸射出恐惧的光芒。 他怕了,他怕我了! 咔嚓。 一声轻响,宋歌卷的胳膊便被我卸了下来。 “嘶……” 宋歌卷倒吸一口凉气。 好,好机会! 猴子和黄杰立刻一左一右地攻到,一个用金銮刀捅向宋歌卷的肋骨,一个用回龙刀削向宋歌卷的半边身体。绝妙的配合,完美的默契,如果宋歌卷没有其他办法,那他便会当场死在这里。 可宋歌卷毕竟是宋歌卷,当年能做王的手下,又是三晋十大高手之一,当然不会是浪得虚名。 关键时刻,他的扇子飞了起来,转移到了另外一只手中。 紧接着,他的扇子张开,数道钢钉激射而出,朝着猴子和黄杰飞速而去——天知道他这黑黝黝的扇子里,到底隐藏着多少枚钢钉?像他这么造,如果换成是猴子,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 面对威力强大的钢钉,猴子只能躲,黄杰只能挡。 来自左右的威胁消除之后,宋歌卷毫不犹豫地持着铁扇,朝着我那只还抓着他手腕的手背刺来。按照我一贯的习惯,面对这种兵刃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反手一抓。 但是现在,我有些犹豫了。 一来,宋歌卷的铁扇必裹了真气,能破我的缠龙手;二来,昨天晚上猴子的金銮刀在我手掌上割出一条红线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不敢冒险。 冒险的话,代价会是一只手掌。 于是我只能放开宋歌卷的手,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立刻疾速往后退去。与此同时,宋歌卷的扇子再次一挥,数枚钢钉再次疾射而出,在黑暗的空气中发出飕飕的破空之声。 我赶紧伸出手来去抓,而准备冲的猴子和黄杰再次受到阻碍。 趁着这个机会,宋歌卷的脚尖在地上一点,迅速往后退了十几步去,才有条不紊地给自己脱臼的胳膊重新上好。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我们。 少了一丝从容不迫的气度,多了几分大敌当前的压力。 毕竟,刚才他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终于意识到我们几人有多么的难缠。 而我们抓紧扑向了武师傅,武师傅还躺在地上,面色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肩膀和。原来,不只是肩膀中了钢钉,也被射穿了一个血洞。 “武师傅……”猴子叫道。 “小少爷,我没事。”武师傅喘着气:“我老了,给你们拖后腿了,真是不好意思……” “就是啊,你说你在家呆着多好,出来凑这个热闹干嘛?” “……”武师傅本来还想煽情几句,面对猴子毫不留情的揶揄,终于怒了:“你个小兔崽子,翅膀长是吧?是谁当初死乞白赖地想学我的八极拳,然后我还不教给他的?” “胡扯,明明是你死乞白赖地想教我,而我不学!” “喂!” 就在猴子和武师傅争执不休的时候,对面的宋歌卷突然叫了一声。我们齐齐看向了他,宋歌卷咬着牙说:“还打不打了?” “打,当然要打。”猴子直起身体,冲着宋歌卷说道:“本来以为你会趁机逃跑,没想到竟然还敢等着。不错嘛,看来今天是要打个不死不休了。” 猴子一边说,一边冲武师傅摆手,小声说你赶紧到一边去,别被那家伙给绑了做人质,到时候我们怪为难的。猴子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宋歌卷还是听到了,宋歌卷气呼呼道:“对付你们几个,我还不用人质!” 说完这句话,宋歌卷一撩手中扇子,便朝我们冲了过来。 “左飞,刚才那招很好,咱们继续配合!”猴子小声说道,这次是真的小声,没有故意让宋歌卷听到。 “好!” 黄杰举起回龙刀,猴子持起金銮刀,我摊开双爪,迎着宋歌卷攻了。攻的同时,我们也紧紧盯着宋歌卷的扇子,以防他再次射出钢钉。果不其然,在我们快要相撞的同时,宋歌卷的扇子一掀,数道钢钉再次划破空气,朝着我们几人疾射而来。 这一招虽然老土,但却极其管用。 行走江湖,有一个好兵刃实在太重要了,不过我的兵刃就是我的双手! 就在猴子和黄杰或闪或挡的时候,我伸手一抓那些钢钉,步伐不缓地继续朝着宋歌卷而去,再次倏忽之间便来到宋歌卷的身前。 如法炮制。 一记混元归一使了。 宋歌卷再次举起铁扇,我以为一切都要重来一遍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已经被这柄黑黝黝的铁扇占满,遮盖住了我的整个世界——之所以有这种视觉,是因为铁扇已经来到我的眼前。 这一次,宋歌卷不计划挡了,而是变守为攻,主动朝我出击! 我的速度虽快,可宋歌卷的速度更快。 照这样下去,我的手还没掐着他的喉咙,他的扇子便削断我脖子了。 不妙,非常不妙!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飞快地举起并未出击的另一只手,朝着宋歌卷的铁扇抓了过去。我宁肯被这铁扇削断了手,也不能被这家伙割断了脖子,这几乎是很简单的选择题。 真气外放。 真气迅速裹住我的手掌,紧接着牢牢抓住了宋歌卷的铁扇。 咔! 一声巨响。 一手、一扇,犹如贴合的齿轮,紧紧咬合在一起。 时空几乎静止。 我的手不仅没有断开,甚至连一点血都没有流,还牢牢将宋歌卷的铁扇抓在手里。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确实做到了,连金銮刀普普通通一击都挡不住的我,现在竟然挡住了宋歌卷的铁扇。 宋歌卷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睛里布满了不可思议。 “怎……怎么可能……”他呢喃地说:“缠龙手,怎么可能挡住我的铁扇?” 就这么犹疑的一瞬间,猴子和黄杰已经双双攻到,猴子一刀捅入宋歌卷的肋骨,而黄杰一刀劈向宋歌卷的胸口——当然是把握了力道的,否则宋歌卷该一分为二了。 宋歌卷的身体倒飞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铁扇也无力地跌在一边。 收刀,收手。 我们三人静静地走了过去,四面八方依旧隐隐传来喊杀的喧嚣,我们这边却无人打扰,风景独好。宋歌卷躺在地上,重伤使得他的面色发白,整个身子都瑟瑟发抖,身上的血浸满了一小片的路面。 宋歌卷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喘着气,看着我们几个,道:“真是没想到啊……朱老四手下竟然还有这等高手。我有好多年没有出来,看来错过了不少的东西……不过,你们有这种实力,为何要跟着朱老四?完全可以另起炉灶!” 猴子认真说道:“前辈,我们不是朱老四的手下,只是他的朋友而已。我们也不是平城的,而是龙城的。前辈,我们无意伤你,只是立场不同,没有办法。” 宋歌卷冷笑一声:“要杀便杀,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猴子摇头:“前辈,我们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为何要杀你?” 宋歌卷疑惑地看着我们,似乎不敢相信我们会放了他。猴子继续说道:“前辈,我和你打听个人,您愿意说的话就说,不愿意说的话,我们也不强求,但都会放过你的。” “谁?” “王,方千里!” 1190 传奇人物 听到这个名字,宋歌卷的眼皮很明显地跳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面容又恢复平静:“什么王,我没有听过。”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原先猜到宋歌卷可能会不愿意透露王的行踪,但是压根没想到他会直接声称不认识王。猴子说道:“前辈,我们既然向你打听,自然是掌握了一些消息的。” “什么消息?” “我知道,您以前是跟王的。” 宋歌卷摇头:“你可能是听错了,我从来不认识王,也没听说过这个人,怎么会跟他呢?” 宋歌卷这般矢口否认,确实让我们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武师傅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说道:“宋歌卷,你跟王的事,平城稍微上了点年纪的都知道,你这样否认有什么意义?” 宋歌卷还是摇头:“我不管你们知道什么,但我确实不认识王。你们要是觉得不痛快,那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武师傅则怒从心头起,说好,杀了你就杀了你,真当我们不敢么?说着便要动手,但是猴子将他拦了下来,又看着宋歌卷,说前辈,您不愿意说,我们也没办法,但我会遵守自己的承诺,你便走吧! 朱老四的仇,我们已经帮他报了。 朱老四想拿下平城,我们也帮他办到了。 宋歌卷的人,没有必要非杀不可。 武师傅虽不痛快,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宋歌卷看了我们几眼,确定我们不会对他动手,方才缓缓站了起来,说道:“我欠你们一条命,改日若有机会,一定会还。” 说毕,他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几个都看着猴子,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放过宋歌卷,但是猴子的眼神坚定。因为口泉区的暴乱,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了,宋歌卷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身影也随之越来越小。 一步一步,略显苍凉。 我们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待他走出几十米后,突然见他摸出一支笛子,放在嘴边幽幽地吹了起来。笛声悠扬,飘荡在安静的街道上空,不知他吹的是什么曲子,但是听来十分哀伤。 让人心头涌起无数的悔恨、难过…… 出于危机本能,我们差点以为宋歌卷这是在通过笛声唤人,惊得我们立刻左右望去。好在街道依旧安安静静,并未有任何人马杀出,而宋歌卷的身影却愈发遥远了。 笛声也渐渐消逝。 “好想跟着他的笛声唱一首歌。”黄杰突然幽幽说道。 我和猴子对视一眼,立刻同时扑上,捂住了黄杰的嘴巴,绝对不能让他破坏了这个气氛。黄杰“嗷嗷”地叫着,但终究抵不住我和猴子的联手进攻。武师傅看着宋歌卷渐渐消逝的背影,幽幽说道:“宋歌卷,歌声的歌,书卷的卷,早就听闻此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无缘得见。” “呵呵。”猴子放开黄杰的嘴巴,得意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倒是可以和我斗上一斗,正巧我也很精通这几样呢……” 我和黄杰差点呕吐出来。 四周的喧嚣渐渐平息下来,一些车笛之声也随之响起,这一场平城的最终之战也将要结束了。接下来的事不用我们操心,大家按照原计划行进即可,该收场的收场,该扫尾的扫尾。 老鳖、飞鱼他们都是平城本地的大佬,做起这些事情来轻车熟路。这场大战下来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从此一统平城的他们回收成本也很简单。 这也是那些道上人物为何拼尽手段、散尽家财也想多占地盘的缘故。 地盘比钱财值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们也回到了宾馆。 当天晚上我很兴奋,因为我的缠龙手竟然挡住了宋歌卷的铁扇。虽然我不知道宋歌卷的真气练到第几重境界,但是真气能裹住他的扇子,至少也是第三重的。 我的缠龙手第一重境界,能挡住第三重境界的兵刃! 这让我们怎么能不开心! 可让我无法理解的是,我连宋歌卷的铁扇都能抵挡,为何却挡不住猴子的金銮刀? ——金銮刀是宝物我知道,比之一般兵刃锋利许多,和回龙刀的程度不遑多让。当初天龙就不敢接回龙刀,只敢在回龙刀飞出来的时候拨上一下,天龙也郑重警告过我,说这种天地宝物,一定不要接。 在我眼里看来,金銮刀和回龙刀的效果,和裹了真气的兵刃效果是一样的。正是因为如此,木石才大胆地让黄杰练回龙刀,说回龙刀练至巅峰,不比那些会炼气的差。 马大眼就不炼气,可也能凭着一柄回龙刀纵横天下,还跻身三晋十大高手的名列之中。 可是现在,我能挡得住宋歌卷的铁扇,却挡不住金銮刀,回龙刀估计也是一样——那岂不是说,金銮刀和回龙刀,比那些裹了真气的兵刃还要厉害? 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猴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只好打了个电话给木石,结果木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木石说练缠龙手的本来就少,练缠龙手练到一定境界,还炼气的,他这辈子只见过赵青山一人。赵青山的肉掌连闪亮多尔奈德火花弹都能抓,金銮刀和回龙刀肯定也不在话下。 ——肯定是你的境界还不够,再多练习练习,一定可以。等赵青山前辈再次苏醒的时候,我帮你问问他。 木石最后这么和我说道。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对于同样是练缠龙手的高手,我早就想和赵青山交流一番,可惜他经过上次一战过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昏睡之中。 不过,现在的我能挡住第三重境界的真气,还是让我无比开心的,将来对付唐一剑也有了极大的底气。出于这个,我更加勤快的练习起了真气,没事就聚拢真气练习外放,不过进度很慢就是了。 不过再慢我也高兴,因为猴子现在连外放都做不到呐。 此生能在一件事上强过他,也是让我极其骄傲的一件事,而且动不动就拿这件事笑话他,说你不是自诩天才吗,这回懵逼了吧? 有一次,猴子被我说的不耐烦了,说你真以为我外放不出来吗?来来来,让你试上一试。说着,便把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脸上,说你感受到凉飕飕的气感没有? 卧槽。 别说,还真有,猴子这家伙深藏不露啊…… 虽然确实是有,但我嘴上不承认,还是摇头说没有,使劲地打击他。猴子说放屁,你好好感应感应,然后又把另一只手贴了过来。 一只手暖暖的,一只手凉凉的。 就在这时,黄杰突然推门而入,只看了我俩一眼,立刻掉头而去。 我和猴子差点就哭了,立刻追了出去…… 朱老四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他只要还没死,下面的人就不敢造次。老鳖、飞鱼他们勤勤恳恳地整治着混乱过后的平城,一点一点将零散、残乱的势力归拢起来,这期间自然又发生一些事情(少不了一些刺头),这里就不再赘述,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平城官面上的人物也给予了他们很大支持,朱老四只要还没有死,谁都得给他面子。 自方千里之后,朱老四是又一个平城的传奇人物。 老鸦没找到,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以朱老四在平城的势力,老鸦就是想翻身也难了,所以和死了也差不多。 在朱老四昏迷的那些天里,我们继续在平城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当然主要目的还是找寻王。那些日子里面,我们几乎踏遍平城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巷。 没有消息,始终没有消息。 王,真的是人间蒸发了。 十多天过后,朱老四终于苏醒了过来,浑身缠满绷带的他躺在依旧精神奕奕。听说过前些天的事情以后,立刻迫不及待地将我们几人召了过来,大力地对我们表示感谢。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这平城想拿下来也没那么容易……诸位小哥放心,从此之后,平城便是你们第二个家!” “四爷,您太客气了。” 又说到那天激斗宋歌卷的事情,猴子说四爷,我们没杀了宋歌卷,您不会怪我们吧?朱老四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不会,怎么会呢,那是你们的自由。 说了一会儿话,我们便提出告辞。 “去哪?你们要去哪?”朱老四急了:“咱们还没好好喝一顿呐!” “您伤成这样,还是别喝了。”猴子乐呵呵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四爷,我们要不是为了等你醒过来,早就回龙城去啦。” “你们不找王啦?” “不找啦,找不到。”猴子继续乐着:“不过认识了四爷,也是人生一桩幸事。” 朱老四沉默了一下,说好吧,那你们慢走,咱们有机会再聚。 我们一一告别了朱老四,刚走到病房门口,朱老四突然又把我们给叫住了。 “几位小哥……” 朱老四犹疑着,似乎在下什么决定。最终,他狠了狠心,说道:“其实我知道王在哪……” 1191 朱老四和山西王 我们心中一惊。 我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朱老四竟然说他知道山西王的下落?我疑惑地看向猴子和黄杰,见他俩也同样疑惑地望向我,方才知道我没有听错。 那么,朱老四为什么会瞒着我们?!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重新回到了朱老四的床前。 朱老四看着我们,面带愧意,说道:“武师傅刚和我说他有几个朋友想找山西王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放在心上,心想要找山西王的人多了,是谁想找就能找到的吗?再后来,你们一次次帮我,还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现在更是助我拿下大同……我,我确实不好意思再瞒下去了!” 我们几个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他。 朱老四咬咬牙,说道:“其实,我就是山西王!” 我们几个立刻起身就走。 这朱老四哟,和猴子一个毛病…… “哎哎哎,我不开玩笑了,我说实话行不行……” 我们方才又返了回来,这次连猴子都忍不住了:“四爷,咱能不能严肃点……”能把猴子逼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朱老四有多么气人。 朱老四叹了口气:“其实若是别人问我,我还是会像之前那样装不知道,但是你们……我确实不好意思再瞒下去。你们可知,宋歌卷为何会杀我?” 猴子奇怪地说知道啊,不是老鸦雇他的么?朱老四摇摇头,说老鸦算什么东西,他能雇得动宋歌卷吗?实话告诉你们,宋歌卷是山西王派来杀我的!听完这句话,我们几人更是吃惊不轻,忙问为什么? 朱老四面带难色,又犹豫一番,方才继续说道:“你们可知,二十年前,山西王是为何隐退?” 猴子说略有所知,听说是被一个叫做“星火”的组织所逼?朱老四点头,说是的,二十年前,山西王方千里还在道上行走的时候,一统山西北部五个城市,手下聚集了名为“十六开山血神刀”的高手,而我,便是其中之一! 我们更是大吃一惊,浑没想到朱老四竟然也跟过山西王,而且还曾坐到过“十六开山血神刀”的交椅!这个十六开山血神刀,我们是听武师傅说过的,确实是十六位身手强劲的高手,山西王方千里非常引以为傲。宋歌卷便是十六开山血神刀的其中之一,可想而知这十六开山血神刀的含金量有多高。 我们仔细地看着朱老四,确定他这一次不是在开玩笑,方才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二十年前,朱老四才二十多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成为十六开山血神刀之一,山西王身边的心腹之一,这让朱老四极为骄傲。 不过,山西王要更年轻,比朱老四还要年轻。 当初十六开山血神刀之中,老的已经近四十岁,比如宋歌卷,少的才二十多岁,比如朱老四。而这十六开山血神刀,无论是老是少,人人都比山西王的年龄大。 山西王之所以能做山西王,能让这么多高手唯他是从,甘愿为其效力,凭的不是身手,而是个人魅力,他的品格和魄力,还有过人的手段,都令人折服。 朱老四已是当世豪杰,可说起山西王的时候,眼神中还是迸射出狂热的神采,仿佛一个脑残的小粉丝提起自己挚爱的偶像。朱老四说,他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方千里是唯一一人。 唯一一人! 在朱老四看来,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放在方千里身上都不为过,聪明、帅气、优秀、仗义、豪迈、慷慨……那么多的词,形容不出方千里的万分之一,你只有亲眼见到他,才会被他的魅力折服。 连宋歌卷这样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都甘愿拜倒在方千里的门下! 朱老四是十六开山血神刀中身手最次、资历最低的小辈,对方千里的态度也极为狂热,堪称方千里的脑残粉。他允许别人说自己的爹妈,也不允许别人说方千里半句坏话。 那些年里,方千里带着十六开山血神刀南征北战,以极快的速度拿下山西北部的五个城市,并自称为山西王,整个三晋无人不服! ——说到这的时候,猴子想插嘴说不服的,但还是忍住了。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方千里和十六开山血神刀野心十足,跃跃欲试地想朝山西南部继续进攻的时候,一个名为“星火”的组织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星火真的太可怕了,不光在短短时间内将他们在北部各城的势力打乱、打散,连十六开山血神刀里面最强的高手都无法和他们抗衡…… 死的死,伤的伤,十六开山血神刀也所剩无几。 那是一段悲惨的日子,落魄的山西王带着剩余的人马东躲西藏,其中也包括朱老四。最终,山西王还是缴了白旗,不知和星火方面做了什么谈判,宣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同时,他还对剩余的手下说,你们愿意跟我的就继续跟,不愿意跟我的就离开吧。但是,离开的人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不能再混下去,第二不得加入星火。 朱老四选择了离开。 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对山西王有些失望。那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算无遗策、剑指整个山西的山西王,被星火打的灰头土脸、东奔西走,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锐气。 这不是朱老四想要的生活。 可是朱老四也明白,如果连山西王都斗不过星火,他自然也没有那个本事。朱老四回到大同之后,一开始有按山西王的吩咐,没有再搀和道上的事,而是本本分分地做起了小买卖。 可是时间一久,他就忍不住了。众所周知,无论在哪个年代,要是没有某些势力的庇护,想安安心心地做个小买卖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且,穷困使得朱老四捉襟见肘,连家人都快养不起了。 那个时候,朱老四已经离开山西王数年,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山西王的消息。 所以他决定铤而走险,不顾山西王当初的劝告,再一次走上了混的道路。好歹曾经是山西王的手下,十六开山血神刀之一,大同又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朱老四想混出一番天地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朱老四便拉起了自己的一股势力,成功一统了大同的云岗区的地下世界(当时还不叫云岗区,云岗区是后来划分的)。就在朱老四壮志凌云,准备一鼓作气地拿下大同,并重走当年山西王之路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了山西王寄来的手信。 那是一个雪夜,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朱老四正在家里和几个兄弟喝酒,一只白色的信鸽突然扑棱棱飞进了朱老四家的院子。朱老四打开信件,发现上面是山西王亲手书写的信件。 对于方千里的字迹,没有谁比朱老四更熟悉的了。 上面什么也没写,只附了一个地址。 当即,朱老四吓得浑身冷汗直流,连酒都不喝了,匆忙穿了衣服,驱了车就往山西王所在的地址赶。柳宗元称山西为“表里山河”,是说山西此地多山丘沟壑,当年的交通也不甚发达,山西王所在的位置又极为偏远。 大雪封山,路途艰远,可朱老四仍是一步都没耽搁,在第二天清晨到来之前,终于赶到了山西王所在的位置。 那个时候,方千里还没睡醒,朱老四便跪在方千里的门前等候。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很快就将朱老四浇成一个雪人,可朱老四仍旧一动都不敢动。直到两个小时之后,才有人把朱老四召了进去。 方千里已经醒来,坐在床边用火叉拨弄着一盆炭火。 炭火烧的正旺,屋子里暖烘烘的。 朱老四跪倒在地,头伏在地面之上。过了许久,方千里才说道:“朱老四,你忘记当年答应我的事情了吗?” 朱老四不敢答话,依旧伏在地上,身子哆嗦的像是筛糠。 方千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养活家人,咱们这种人,不混的话,又走哪条路呢?可是,你以为我不让你们走这条路,是不想你们发达么? 你错了,我是为了你们能够活着啊。到这一步,我也不愿再说什么。这样吧,你现在钱也赚了不少,别再继续下去,趁早洗白上岸吧。” 顿了顿,方千里才继续说道:“我是为了你好。” “是。”朱老四不敢有任何抵抗。 “如果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这是方千里对朱老四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来之后,朱老四听从方千里的命令,遣散了自己手下大部分的兄弟,只留下一些生死相依的心腹,然后洗白上岸,做起了正经生意,一晃便是许多年过去。 这许多年里,山西王再也没有消息。 但是朱老四知道,山西王一直都在那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而且他的一举一动,山西王都了如指掌。 可就在不久之前,也就是我们来到大同的那几天里,先是小伍差点杀了朱老四——其实已经杀了,若不是龙清雨,朱老四坟头的草都长出来了;再接着是老鸦的逼迫,终于使得朱老四雷霆大怒。 于是,朱老四方才展开了一场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 1192 血从未凉 起初,朱老四的初衷只是干掉老鸦,毕竟当初身为王手下的十六开山血神刀之一,这点骨气和傲气还是有的。所谓平城,他也没什么想法,最多是拿下以后交给其他兄,自己继续洗白上岸,去做他的企业家。 但是,当他打到口泉区的时候,宋歌卷的突然出现令他心慌意乱。 因为,宋歌卷当初也是十六开山血神刀之一。 朱老四想起王曾经的警告,自然认为宋歌卷是王派来的,当即吓得转身就跑——和传言“不想兄死伤过多”有点出入,不过也属正常,朱老四自然不会告知别人真实原因。 最终,朱老四被激三十二枚钢钉,差点一命呜呼——实际上,在朱老四倒下的瞬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再接着,就发生了我们联手抗击宋歌卷、助老鳖等人拿下口泉区的事情。朱老四醒来之后,得知自己生命无虞,宋歌卷被逼走了,平城也拿下了,是又激动又害怕。 激动自不必说,这是他四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站在平城的巅峰;害怕则是因为,他觉得王不会放过他,肯定还会再派其他兄来要他的命。 朱老四犹豫良久,还是决定把这段事情告诉我们。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猴子问道:“你希望我们助你抗击王?” 朱老四大摇其头:“不不不,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大哥怎么样的。我只是想,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我不如亲自去认罪好了,专程上门去拜访一下王。他若是要我的命,那便要去;若是放过我,便是我三生有幸。无论怎样,也好过这样整天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朱老四看着我们,继续说道:“反正你们也要去找王,不如跟我同去。你们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而且你们曾经放过宋歌卷一命,大哥这人最是义气,肯定不会为难你们。” 猴子说好啊,那就一起去好了。 猴子一边说一边笑:“说不定王看在我们的面子上,还会放你一命呐。” 朱老四大笑起来,说如是这样,再好不过。 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我们找了那么久的王,以为这个人都人间蒸发了,没想到转机就在我们身边,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然,若是没有我们在平城经历的这一切,恐怕也不会有今天的转机。 我们又在平城呆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之后,朱老四的身体才恢复的差不多,能起身、能走动了。因为此去生死未卜,所以他把遗书都写好了,把自己的产业也做了个分割,有家里人的,也有兄们的。 只是这份遗书,只有朱老四的老婆知道而已。 朱老四的老婆痛哭流涕,抱着朱老四久久不肯撒手,人世间最悲痛,莫过于离别。 武师傅知道这件事后,专程找朱老四好好喝了一顿,这哥俩认识十多年了,其中感情自然不需多言。武师傅郑重地告诉朱老四,说如果你死了,我会年年到你坟头拜祭,你且放心,不会让你在阴间缺钱花的。气的朱老四大骂,说我这还没死呢你就咒我,再说我死了用得着你拜祭啊,我老婆孩子是要来干嘛的? 在离开平城之前,我们专程洗了个澡,按朱老四的话说,就是在见他大哥之前要沐浴更、焚香静心,搞得我们哭笑不得,还以为这是什么邪教。但朱老四搞的十分隆重,我们也只好照办。 猴子本不想来,说他在酒店房间洗洗就行,但是被我们强拖着来了。 洗澡的地方自然选在平城最顶级的洗浴中心,朱老四现在的身价当然相称得上,奢侈和堂皇自然不需多言,连洗澡水都是香喷喷的。脱了服之后,我们几个胸口的红色莲花都露出来,被朱老四大赞漂亮。我们说哪里哪里,一般而已,其实心里特别骄傲。 不过猴子好像有点害羞,钻进水里之后,还用浴巾蒙上了自己的身体。唉,出身豪门的就是毛病多。 我们几个泡在雾气氤氲的浴池里,一边泡澡一边说话。 闲聊了一会儿家常,朱老四便直入主题:“几位小哥,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们了,你们的秘密也该告诉我了吧?你们找王到底有什么事情?别再说什么很仰慕他,就想找他叙叙旧,我可不是三岁小孩!” 朱老四一边说,一边笑。 得,看来我们双方从一开始就都不诚恳,我们瞒着他,他也瞒着我们,果然是人心隔肚皮啊。 不过我们谁也没有埋怨对方,因为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对另外一个人无比的信任,总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 朱老四对我们无比坦诚,我们自然不再有所隐瞒。于是猴子也徐徐道来,说起我们这些年来和星火的争斗,其中险恶也是听得朱老四一阵阵吃惊。 “在星火这般可怕的围剿下,竟然还能连着拿下东城、西城和龙城!几位小哥,你们简直就是我的偶像!我本以为王之后,就再也无人能做到这一点了,现在看来是青出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猴子摇头,说不敢当,王方千里代表着一个时代,一个神话,这是无人能与之比肩的。而且王是白手起家,一路打拼全靠自己,而他却不一样,好歹有个龙城孙家的身份撑着。 接着,又继续说道:“就是在和星火的数次交锋之中,我们才意识到自身的弱小,以及星火的强大。深感再这样下去,恐会遭到星火毫不留情的屠杀。所以,我们现在极其需要一位强大的盟友,曾经创下过无数神话的王便是我们相中的合作目标。王也曾在星火身上吃了不少亏,如果能说服他老人家出山的话,我们强强联合,或许能与星火一战!” 朱老四沉吟良久,道:“坦白说,自大哥败在星火身上之后,意志已经完全消沉,完全没有了当日的锐气和骄傲,恐怕,难啊……” “我们可以一试。”猴子说道:“我相信以王的秉性和脾气,也不会甘心永远都缩在那个山沟沟里的……” 朱老四目光闪烁,兴奋地说道:“如果你们真能说服大哥出山就好了,直到现在我还能常常梦到当初跟着大哥南征北战的日子,那真是一段热血沸腾的岁月啊……” 朱老四说着说着,整个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大声说道:“直到现在,我的血也未凉过啊!” 猴子也“哗啦”一声站了起来,认真说道:“我相信王也是一样,他的血,也从未凉过!” “好,我们一起说服大哥出山!”朱老四举起手来。 猴子也举起手来,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两双眼睛同时射出的光芒。 我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忍不住也“哗啦”一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的血也热了啊!” 就在这时,黄杰突然幽幽地说道:“那个……不是我破坏气氛啊。猴子,我想问问你,你的纹身到哪里去了?” 我们几个齐齐看向猴子胸口,猴子身上披的浴巾已经不见,而他胸口的红色莲花也一起不见,胸口光秃秃的一片。猴子也傻眼了,说是啊,我的纹身哪里去了?他妈的,这什么破纹身,怎么一泡就没有了…… “哦,在这。”黄杰从水里捞出来一张奇怪的纸,那纸上画着一朵的红色莲花,正是猴子之前纹的那个,“刚才你站起来的时候,纹身也一起掉下来了,所以我就帮你捡起来。” 猴子哈哈大笑,说还是你贴心啊黄杰,谢谢谢谢。猴子一边笑,一边把贴纸拿过来,“”往胸口一贴,说这高科技真是,一洗就没有了…… 不等他说完,我和黄杰已经齐齐扑上,把猴子按在水里狠狠暴打一顿,水花四溅…… 最终,猴子承认错误,说他是因为怕疼才没有纹的,并一再央求我们千万不要告诉马杰,否则他的形象就要全毁掉了。我们也不客气,趁机勒索了他一笔钱,又将他送到纹身馆中,按住他的四肢让师傅给他纹。 猴子的叫声真是犀利,整个小区都被惊动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准时出发,前往朔州。 原来,王没在平城,而是退隐到了朔州。我们在平城找了那么长时间,也是白找。若是没有朱老四这条线,我们这辈子怕是别想找到王了。 朔州就在平城隔壁,当初也是王的地盘,如今往事俱都灰飞烟灭、不值一提。我们坐了一辆普普通通的本田奥德赛商务车,朱老四说王不喜欢太过张扬的车子。 出了平城之后,便到了朔州。 王隐居在朔州怀仁县的某个山包包里。一路上,朱老四不停地抽烟,我们看得出来他很紧张,紧张的要命。进入怀仁县后,他的双手更是剧烈颤抖起来。 我们忍不住好奇,王真有那么可怕么? 1193 晚景凄凉 平心而论,朱老四不是个怕死的人。 他之所以怕成这样,怕的不是死,怕的是方千里的责问。对朱老四来说,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比不上方千里板起脸来问上一句:“你答应我的事,为何没有做到?” 单这一个问题,朱老四就没法回答。 进入朔州市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奔到怀仁县。怀仁县附近有清凉山,王便隐居在这清凉山中。距离上一次来面见王,朱老四已经有十年没来过这里了。 变化大,很大。 朱老四指挥着车子左弯右绕,却始终没找着进山的路口。询问了一下当地人,才终于找对了方向,一直开到清凉山山脚下,正好临近中午。我们看朱老四实在紧张到不行,便提议停下来吃口饭再上山。 朱老四答应了,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山脚下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小村庄里只有一家饭店,还特别小,俗称苍蝇馆子,里面只有三张桌子。我们占据了其中一张,要了大碗拉面,外加三瓶冰镇啤酒。 天气很热,喝口啤酒实在舒爽的很,但是朱老四却不肯喝,说马上要见大哥了,绝对不能喝酒。我们都知道朱老四的酒量,喝瓶啤酒算得了什么,但他就是不肯喝酒。 一口都不肯喝。 正吃饭中,突然进来四五个村民,都是光着膀子,踢拉着拖鞋,一口的山野粗话,一看就是村上的二流子。他们坐下之后便点了几个菜喝起酒来,因为饭馆不大,他们又坐在隔壁,所以他们说的什么,我们听得一清二楚。 就听其中一人说道:“哈哈,没想到山上那个老头这么有钱,枕头底下都铺了不少黄金叶子,不过是给他送了点吃的,竟然就白得了一个金叶子!” 那人一边说,一边摸出个黄橙橙的叶子来,放到手中把玩,还不时地咬上一下,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货,回头让王铁匠给鉴定一下,那老头要是敢骗我啊,我就把他的屋子烧了! 其他几人都是一脸艳羡,说三娃子啊,以后有这好事叫上我们呗?那拿叶子的三娃子挺直了腰,说没问题啊,有财大家一起发!我看那老头也没多少日子活头了,要不怎么不能自己下山找食呢?咱们隔两三天便上一次山,争取把他那点黄金首饰给一股脑地收过来! 其中一个村民却忧心忡忡,说那老头搬到山上至少二十年了吧?起初跟他的人挺多,至少有十几二十个,而且看着个个凶神恶煞,都是相当不好惹的人物。 他们为了在山上住,下山置办过好多东西,都是捡贵的买,村里的老人都说他是贵族出身,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才逃到山上。 只是近些年来,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日子好像也越过越苦,到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了,看着也越发可怜起来。咱们这时候还趁火打劫,是不是不太好啊? 三娃子直接骂了起来,说二虎子,你是不是傻?你都光棍三十多年了,谁可怜过你?你管他是什么来头,能赚上钱不就行了?他就是死了,也不是咱们害死的! 其他几个村民也纷纷说是,还说现在世风日下,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啊,有钱不赚是傻子云云。那二虎子被教训一顿,也吭哧吭哧地不说话了。 我们一直在旁边听着,感觉实在奇怪,同样产生疑问,这出手阔绰,又晚景凄凉的老人是谁?只有朱老四置若罔闻,因为他还在担心自己那档子事,所以只是埋头吃饭,满脑子胡思乱想,也没听到旁边在说什么。 猴子连着叫了两声,四爷,四爷? 朱老四才抬起头来,说干嘛? 猴子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朱老四才看了过去。他一看到三娃子手里的金叶子,眼睛登时就瞪大了,身子往起一跃就扑了过去,先是一手抓住那金叶子,又卡住那人的脖子,将他顶在了墙上。 “说,这金叶子哪里来的?!” 朱老四又急又惊,像是一头急欲吃人的老虎。那人完全动弹不得,被朱老四卡的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呜”地叫着,两腿也乱蹬乱踢。 “哎你干嘛?”“妈的在我们地盘上也敢抢东西?!”其他几个村民纷纷跳起去抓朱老四。我们几人立刻上前,纷纷把这几个村民给制住了,还把他们的桌子给掀翻了,饭碗碟子啥的哗啦啦摔了一地。 厨子听见声音也跑了出来,拿着把菜刀大喊:“你们要干什么?!”他们都是一个村的,肯定要维护自己人。 “左飞!”猴子叫了我一声。 我立刻把手中这人击晕,又朝那厨子扑了过去。可不敢让厨子乱起来,否则一个村的都出来了可够我们呛的。我一扑过去,那厨子倒是彪悍,直接举起菜刀朝我砍来。 我抓住菜刀,直接就给他甩到一边去了,菜刀撞在墙上,又“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厨子看我连菜刀都敢抓,整个人是懵了一下的,我又给他脖颈上来了一下,厨子直接昏了过去。 再一回头,剩下的村民都被猴子和黄杰搞定了,独剩拿金叶子那个三娃子还被朱老四顶在墙上。朱老四仍旧朝他怒吼:“说,金叶子哪来的!” 三娃子的脸都白了,再这么掐下去估计得死。 我们赶紧拉开朱老四,让他有什么话慢慢讲,别着急。三娃子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呼哧呼哧地喘气。猴子用脚踩着他:“说,金叶子哪来的?” 三娃子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我们这么凶神恶煞的,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刚才所讲的话都说了一遍。朱老四都快疯了,抓着三娃子的领子问:“那老头长什么样?” 三娃子摇头,说那老头头发很长,把脸都遮住了,看不清是什么样子。但是很瘦,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身上好像也有病,下不了床。他呆的那个地方以前是我们村的禁地,村里老人从小就告诫我们不准接近那里。我也是追兔子才误闯过去的,那老头让我把兔子烧了给他吃,为了答谢,他才给我的金叶子…… 说到这里,朱老四仍抱着一线希望,说那老头住的是个什么房子? 三子说很气派,看着跟别墅似的,门口还有花园,但是太久没人打理,花园早就荒废了,房子也破破烂烂的,房顶上还长了草…… 朱老四“啊”的叫了一声,疯狂地往外跑去,我们赶紧跟出。 我们都猜出来了,那个可怜的老人恐怕就是王方千里。 曾经叱咤半个的方千里,现在竟然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了么?! 出了饭店,朱老四便窜进驾驶座里,我们也赶紧钻进车子。来的时候是猴子开车,现在朱老四亲自开车。朱老四跟疯了一样猛踩油门,奔驰在村庄的柏油马路上。 而且精准无比地找到了上山的路口。 原来朱老四知道路,之前只是假装迷路而已。 车子一路飞驰上山,一直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方,朱老四又把车停下,拔腿飞奔上山,我们也紧紧跟在身后。朱老四一脸焦急和彷徨,不停摇头,口中呢喃:“不可能,不可能是大哥……” 我们跟着朱老四飞奔在山间的小路上,时而跨过横沟,时而越过巨石。眼见山林越来越深,树木越来越密,朱老四却依旧精准地往前奔跑,看来十年未来,朱老四依旧记着路。 即便上次是冬天,这次是夏天,也一样记得路。 有的路只要走过一次,便永生不会忘记。 这是一条极其复杂的山路,我们甚至还淌过了两条小溪,鞋和裤子都透了。往前奔了大约两个小时,一处开阔地带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 果然如那拿金叶子的村民所说,在那开阔地带的正中央,起着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外层是米黄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远看觉得十分漂亮,比起别墅来不遑多让。 小楼前面,果然有一座荒废的花园。 朱老四发狂一般地奔了过去。 我们紧紧跟在身后,一路上卷起无数烟尘。一直奔到小楼前面,才发现小楼的墙皮都脱落下来,门口也都长满了草,显然是长久无人打理。这样的房子,一般来说是无人居住的。 大门也很气派,是欧式的白色大门,只是上面长满了霉斑。 朱老四猛地推门,奔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大厅,两边是大理石柱,中间是一头铜铸的雄狮,正龇牙咧嘴做捕食状,地上铺着厚实的灰色地毯,一看就是国外的名牌地毯,只是上面现在落满了灰尘。 大厅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油画,大名鼎鼎的“最后的晚餐”,耶稣坐在正中,表情忧郁,而其他门徒或感伤或震惊或愤怒。 整个大厅的布局都大气蓬勃,当年显然是花了心思的,而且造价相当不菲。 王能住在这里,也确实担的上他的身份。 只是现在,处处都显得落败。 “大哥,大哥!”朱老四朝着一个房间跑去。 1194 一见如故 我们紧随其后。 朱老四推开一间房间的门,里面有张雍容华贵的白色欧式木床,果然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头发凌乱无比,而且极长,盖住了整张脸。 躺在的老人又瘦又小,看已经行将就木。 难道这就是……王?! 曾经叱咤北部的方千里?! “大哥,大哥!”朱老四扑到床边,跪在床前拨弄着老人的头发,露出隐藏在发下的一张脸来。 天啊,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上面布满了皱纹和沟壑,嘴边还有残存的食物渣痕,看脏兮兮的。看到这张脸,朱老四直接痛哭起来:“大哥,你怎么会成这般模样的?!” 真的是王! 我们几人都是一脸震惊,这怎么可能?多方证实,王二十年前的时候才二十岁,放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岁而已。四十岁的人,却长了一张六七十岁的脸,而且那头发都全白了,怎么可能?! 相比于宋歌卷六七十岁的人却长了一张四十多岁的脸,简直……简直不可思议! 朱老四呼喊过后,方千里终于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眼珠子是浑浊的黄褐色,仿佛镶嵌在两个黑洞里面,深深地凹陷进去。我在农村见过快要死去的老人,就是这种眼神。 方千里仔细看了一阵,才哆哆嗦嗦地说:“是……是老四啊……” “大哥,是我!”朱老四泪流满面,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他哭,“大哥,你怎么会成这样呢,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方千里苦笑一下:“走啦……都走啦……” “丁大哥呢,丁大哥也走了吗?!”从朱老四的语气来看,看来这位丁大哥是方千里的忠心护卫,即便方千里身边的人都走光,“丁大哥”也不会离开半步的。 方千里稍稍想了一下,才说:“哦,你说丁凡凡啊……他也走啦,他是最后一个走的,下山追杀宋歌卷,已经三年没回来啦!” 朱老四面带震惊:“宋歌卷?!丁大哥为什么要追杀宋歌卷?” “因为宋歌卷加入星火,违抗了我的命令,所以我让丁凡凡下山杀他……你也知道,这星火有多难对付,丁凡凡怕是连找都找不到他……咳咳!”话未说完,方千里便咳嗽起来。 朱老四连忙抱住方千里,轻轻拍着方千里的脊背。而我们则震惊无比,原来宋歌卷刺杀朱老四,不是奉了王的令,而是奉了星火的令!朱老四意欲一统平城,所以遭到了星火方面的阻止! 而更可怕的是,我们竟然放过一个星火的成员! 不过话说回来,宋歌卷显然不认识我们。我还以为以为我们已经在星火内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朱老四得知宋歌卷不是奉了王的令去杀他的,不知是喜是忧,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方千里的脊背。方千里咳了一阵,又喘了一阵,说老四,你怎么会来的? 看来,自从身边空无一人之后,王已经对朱老四在平城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那么朱老四这几天的担心和害怕也完全是多余的。 不过,朱老四并未因此放松下来,而是更加的担心和害怕。 “大哥,你怎么会成这样的?”朱老四泪流满面。 方千里苦笑一番:“他们都走了之后,我便独自劈柴烧火做饭,开始还过的好好的,后来生了一场大病,身边又无人照顾,只能靠自己挺,所以才拖垮了身子。再后来,病忽好忽坏,连床都下不去了,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又心事忧忧、辗转不眠,自然成了这副样子。也是命不该绝,前两天还吃了一顿红烧兔子呐,今儿个不是又碰上你了吗?” 方千里虽然境遇凄凉,可是话语之间依旧透着一股豪情,一段凄惨往事轻描淡写地说来,还能顺便自嘲一把,真是让人心生敬佩,果然一代奇才。 朱老四的眼泪簌簌而下,说大哥,你只是营养不良,我现在就带你下山好生休养!方千里说好、好,咱们这就下山,好好吃他一顿,我要吃红烧狮子头和蒜香鸡翅,还有麻辣小龙虾、余杭郡小笼包、徐记葱花饼……怀仁县的老王烩面也要来一碗! 方千里每说一个菜名,朱老四便说一个“好”字,方千里报了十多道菜名,朱老四便说了十多个好字,看来这方千里是真的饿坏了。听着方千里的胃口这么好,我们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朱老四抱起方千里,方千里这才看到我们,奇道:“咦,这几位是谁?” 朱老四说:“大哥,他们是龙城来的朋友。” 方千里眼睛一亮,说龙城?龙城是个好地方啊,龙城第一羊汤你们有没有喝过?猴子说你说的龙城第一羊汤,是老杨那家的么?方千里说是是是,老杨还没有死吧? 猴子说死了,去年冬天死的。 方千里叹了口气,眼神又黯淡下去,说唉,怎么好人不长命,以后喝不到他家的羊汤了吗?看得出来,这位王竟也是个吃货。 我赶紧说能喝到的,老杨后来收了位义子,一手做羊汤的技巧倾囊相授,现在就是他的义子在招揽生意。方千里的眼睛又重新亮起来,说好啊,当初我让他教我做羊汤的法子,他还不教。我就赌气,说等你死了,这羊汤可就失传啦!现在看来纯属多心,老杨那王八蛋心里通透着呐! 我们连声说是。 说起吃的,方千里的眼睛都发起光了,浑身上下也跟着发起光来,都不像个病恹恹的老人了,又跟我们提了几道龙城的美食,比如婚姻破坏者家的面皮,老柳家的烧饼等等,全都如数家珍。 这些吃的我们都吃过,还是猴子带我们吃的。猴子也是个吃货,龙城的大街小巷都吃遍了,如今碰上知音,立马跟方千里火聊了起来,算是一见如故。 这一老一小聊的十分痛快,甭管谁说一道美食,另外一方都能立刻答上,说那个我知道,我曾经在他家呆了一个月,就为了天天吃他家的东西…… 我们都没想到,和王的会面竟是以“吃”为开场的。 不过话说回来,王号称只在北部活动,可是对龙城的美食也如数家珍……细细想来的话,也让人不禁浑身发凉。 说起老林家的碗托,周身绵软,入口即化,抹上自制的辣椒油才叫个香。方千里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说快走快走,咱们赶紧下山去吧,老夫的胃都快饿出草来了! 朱老四说好,赶紧抱着方千里往外走。 方千里又指着我们,说几位,我床底下还有一些东西,麻烦你们一并带上,谢谢了。 我们几个走到床下一番,拖出来两个大铁箱子。打开一看,好家伙,黄橙橙的一片,全是金灿灿的金叶子。这王的财富,真能开通的“大山贼时代”了啊。 金子虽多,但都不是我们的,而且这玩意儿极重,所以谁都不愿意背。倘若三箱还好,那就一人一箱,可偏偏只有两箱,那谁来背,谁又不背? 老规矩,我们仨猜拳定输赢,最后我和黄杰果然输了,于是只好一人背了一个大铁箱子,猴子则喜滋滋地跑到前面继续和方千里聊天,两人说起美食来几乎没完没了,说完龙城又开始说其他城市。猴子这些年走南闯北,走到哪吃到哪,而王是早年走的,也是完全不输,二人极有共同语言。 听他俩在前面说,我和黄杰在后面都饿的咕咕叫。 方千里虽然晚景凄凉,被一场大病和饥饿折磨的都快不成人样了,但好在我们及时赶到,目前看来也没什么大碍,下山好好休养即可。因此,我们上山和下山的心情也截然不同。 又跨过一道道鸿沟、一块块巨石,淌溪流、穿密林,终于来到山脚之下,又进了之前上山时我们所呆的那个村庄。 刚跨进去,就听锣声喧天,有人“铛铛铛”地敲着锣,说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好家伙,一道道人影从四周的民房之中窜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手中拎着锄头、耙子等物,虎视眈眈地将我们包围起来,粗看至少有一两百人。 这是全村出动的节奏啊! 我们正纳闷是哪里得罪了村里的人,就见人群之中涌出几个人来,正是之前被我们打过的三娃子、二虎子等人,还有小饭馆的厨子也来了,我们登时明白过来。 这是人家寻仇来了。 众所周知,越是这种贫瘠、荒凉、人口稀少的村落,里面的村民就越是团结,对待外来户更是戒心很强。被这全村包围我们都有点傻了,也不知该怎么和他们交涉,三娃子已经喊了起来:“操,打了我还想跑?今天这帐算算该怎么办吧!” 平心而论,以我们几人的能力,击退这些人当然不出问题。 可是,要打么? 方千里奇怪地问:“老四,你们怎么得罪村里人的?” 1195 没事找事 朱老四赶紧把前因后果简单叙述了一番,方千里说哎呦,给人家金叶子是我自愿的,关键是他那兔子肉好吃啊,而且还救了我一命,难道还不值一个金叶子?你打人家干嘛? 说毕,方千里又昂起头来,冲前方喊道:“三娃子,你还记得我不?”说着,便撩开自己脸上的乱发。三娃子一看,这是熟人啊,哪能不认识?赶紧就叫大爷,你怎么下山来啦? 其实三娃子都三十多了,跟方千里也隔不了几岁,只是方千里长得太老相了,所以三娃子才喊这一声大爷。方千里也不计较,他本来就是个爱充大辈儿的,乐呵呵道:“好啊,这几个是我徒子徒孙,接我回家去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之前的事就算了,可好?” 方千里显然以为我们是朱老四的跟班,朱老四是他的徒子,所以我们就是他的徒孙了。结果三娃子却不买账,说大爷,您可以从这过去,但是他们几个不行,他们几个把我打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去,一定要打回来才行,我天生就这暴脾气,谁都拦不住! 方千里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然后又看我们,说要不,你们给人家打一顿? 我们差点昏倒,这方千里说了半天,还是要让我们被村民揍啊?三娃子也听见了,更加洋洋得意,叉着腰说:“听着没,都过来,让我打一顿!我就这暴脾气,谁都拦不住!” 敢情后面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 朱老四苦着脸说:“大哥,我皮糙肉厚,被他们打一顿倒无所谓,关键是这几个恐怕不愿意啊……” 方千里又回头问我们,说嘿,你们愿意不?我们几个都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猴子更是说道:“方老哥,您要是不管我们,我们就不带你去喝那老杨他义子新开的龙城第一羊汤啦!” 方千里果然害了怕,赶紧对三娃子说道:“去,把你们村长叫来!” 三娃子一挺胸,说大爷,你叫谁也没用,我就这暴脾气,谁都拦不住!大爷,我可是给过你面子啦,你要是不识抬举,我就连你一起打! 面对这种乡野村夫,方千里也没办法,直接嚷着嗓子喊道:“王老八、王老八!” “哎,谁叫我呐!” 一个如雷鸣般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接着一个身材粗壮的老头挤了出来,往方千里这边一看,两只眼睛都秃噜出来了:“恩公,怎么是你啊恩公……你下山来啦?!” 方千里嘿嘿一笑,说是,我下山来啦,现在碰着点问题,你给我解决解决。然后便指着三娃子,说我要出山,这家伙拦着不让走…… 话未说完,王老八一个大耳刮子便甩在三娃子脸上,把三娃子直接抽的原地转了三圈,接着王老八又破口大骂,各种乡野粗话往外面蹦。从骂声中我们可以判断,原来王老八和三娃子他妈睡过觉,论辈分还算得上是三娃子的干爹呐。 一村之长,便如一村之皇帝,非家族势力强大者不能担任。在王老八的骂骂咧咧之下,现场没有一个人再敢造反,乖乖地让开了路去。接着,王老八又把我们请到他家吃饭。 村子虽然贫穷,可王老八的房子在村里算是不错的,有两层楼,算土豪了。王老八口口声声称呼方千里为恩公,像迎接贵宾一样将我们接到家里。方千里也不客气,一口气点了十多道菜,王老八说马上就弄,弄不出来的叫儿子到县里去买,便匆匆忙忙地忙活去了。 王老八的儿子上过茶后又退了出去,客厅里只剩我们几个,我和黄杰也把箱子搁到茶几边上。毕竟方千里的身子还有病,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病,但感觉应该不轻。 朱老四担忧地说,大哥,你的身子还好吗?方千里说没事,吃顿饭的力气还有。 我们问及王老八的事情,方千里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一年王老八的妻子重病,无钱医治(村上都穷,村长也不例外),连棺材都备好了,方千里听说之后,便差兄下山送了些钱,帮王老八度过了难关。 从那之后,王老八便有事没事上山送点土特产去,不过被方千里呵斥过几次之后,就不敢再上山了。 过了没一会儿,先头的菜就上齐了,做不出来的菜,王老八则差儿子去买了。好家伙,方千里虽然身材又干又瘦,身子又有病,可是扒起食来一点都不比猴子慢。 这一老一少就跟较劲似的,趴在桌上风卷残云,时不时地还上演一番筷子大战,完全不给我们旁观的几个机会。 后来所有的菜终于上齐,王老八携妻子儿女一家五口,恭恭敬敬地跪在方千里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当初的救命之恩。方千里也不客气,坐在沙发上剔着牙,泰然接受,笑呵呵道:“小事一桩,起来吧!” 这气场,果然是王才能有的。 要是换做我们,就算对人家有救命之恩,也压根不敢让人家跪,势必赶紧扶人起来。王就是王,他就觉得别人给他下跪是应该的。 吃过了饭,王老八还要留下方千里多住几日,方千里说不啦,身子有点病,还要去医院看看。王老八也不敢再留,说恩公那您慢走,有时间要回来。 “好啊,好啊。”方千里随意掀开箱子,抓了一大把金叶子塞到王老八手里。 王老八又跪下了。 方千里这阔气程度,甩了猴子八百条街去。我和黄杰狠狠瞪着猴子,而猴子则一脸眼巴巴地看着方千里,期待方千里也随手赏他一点,但是方千里并没有,而是随手一甩,说小子们,启程啦! 方千里把朱老四看作跟班,把我们看作跟班的跟班。 朱老四背起方千里,我和黄杰背起箱子,猴子窜到前面开路——妈蛋,突然觉得我们这阵型像极了取经五人组,朱老四这妥妥的白龙马啊。 出了村子,找着我们的车,便一路朝着怀仁县开去。 朱老四等不及回到平城,直接把车开到怀仁县第一医院门口,着急想给方千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是生了什么病?下了车,朱老四刚把方千里背到背上,方千里就冲我们几个挤眼:“嘿,嘿,小子们!” 我们几个都是一头雾水:“干嘛?” 方千里努努嘴,用下巴指着某个方向说道:“我看那俩小子不顺眼,你们揍他俩一顿去。” 我们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医院门口的马路边上站着两个青年,一个穿着黑色工字背心,一个直接袒胸露背,都是刺龙画虎,手里叼着烟,神态嚣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虽然不怕这俩青年,但是这么没事找事是不是不太好啊? “哎,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嘛。”方千里笑嘻嘻的。 要不是看他是王,我真想说一句你丫自己怎么不去。结果猴子说道:“左飞,你去一趟吧。”我疑惑地看着猴子,没事找事可不是我们的习惯,猴子又说:“前辈发话了,你就去一趟吧。” 得,去就去吧。 能为王效力,估计也是我的荣耀,只是效力的这事有点太挫。 我了袖子,朝那俩青年走过去。 没事找事虽然不是我们的习惯,但却是每一个混子的必修课,是每一个。我走到那俩青年身前,那俩青年也察觉到我的不善,立刻瞪起眼睛来看我。我笑嘻嘻道:“两位大哥,你们抽的啥烟?” “紫云,咋了?”其中一个青年说道。 我“啪”一个耳光甩过去:“为什么不抽芙蓉王!” 瞧这没事找事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那小青年被我打懵了,足足愣了三四秒钟,才嗷的一声嚎了出来,和另外一人齐齐朝我扑了过来。就这种麻瓜,我压根不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就给他俩搞定了。 也就半分钟吧,二人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我拍拍手,走了回来,冲方千里说道:“打完啦,还有事没?”这小老头实在太蔫坏了,看人不顺眼就得打一顿,走遍天下也没这个理儿啊。 方千里嘿嘿直笑,说没事没事,的缠龙手实在太漂亮了,隐隐有一代宗师的架势啊,不知师从何人? 我说西城,天龙! 方千里摇头,说天龙那个资质平庸的家伙,教不出来你这种高手的,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师从何人?我说我没骗你,我师父真是天龙,只不过他带我入了门,后来都是我自己悟的。 方千里面露惊讶,说不错不错,将来必成一代宗师! 被王夸奖,我也挺高兴的,说哪里哪里,就瞎练练而已。 朱老四背着方千里往医院里面走去,我和黄杰把箱子放到后备箱里,也跟着走了进去。因为方千里说我有一代宗师的架势,我还挺高兴,一直咧着嘴笑。 猴子过来打了我一下,说笑你妹啊,这老头有古怪,注意提防!刚才叫咱们打架,是试探咱们实力! 1196 人心不足蛇吞象 经过猴子提醒,我才严肃起来,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否则,他好端端叫我们打架做什么? 这么一想,我便对这干瘦的小老头起了几分戒心,心想我们上山救了他的命,他要是真对我们图谋不轨,那可真是没良心了。 进了医院,朱老四便问方千里具体是哪里不舒服,好去看对应的科室。方千里说全身都不舒服,从头到脚都难受。朱老四便给方千里挂了个全身检查的项目,从头到脚一项一项的来。 怀仁县虽然不大,但这好歹是第一医院,所以也是人山人海,每做一个项目都得排半天的队。自从对方千里有了戒心,总觉得这家伙的一举一动都诡异无比,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自己身体哪里难受,自己会不知道么,为何要故意浪费时间,一项一项检查? 做了四五项检查,终于熬到了CT检查。正排着队呢,走廊里突然乱了起来,几个护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不知怎么回事,医院外面来了四五十个社会青年,都是拎刀拎棒的,医院怀疑是病人家属闹事,通知医护人员赶紧撤离,所以这检查就先不做了。 几个病人当时就闹了起来,说我们排了这么久的队,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我们也觉得莫名其妙,心想咋就这么赶巧,我们要做检查,外头就来人闹事了? 朱老四心系方千里,觉得方千里的检查不能耽搁,便到外面去转了一趟,还能不能阻止那帮人。回来之后便说不好,是刚才被我打的那两个青年,竟然叫了一大帮的人过来寻仇。 两个人能叫这么多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显然是得罪了怀仁县里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在场的各位,无论是我们几个,还是朱老四和方千里,都不可能会怕一个小县城里的游手好闲——但出门在外,最发愁的就是这种事,过江龙一向是不和地头蛇杠上的,这也是道上的规矩。 甭管你在别地儿怎么猛,来到其他地方都得卧着。 “要不,咱们先躲躲?”朱老四虽然看着挺没脑筋,实则心思细腻的很,知道惹上当地的地头蛇有多麻烦。 方千里却说不行,一定要做这个检查,否则他今天晚上就得死。然后,他又看向我们,说几位,既然是你们惹出来的麻烦,不如出去处理一下? 我们几个气的都快没脾气了,先前是他叫我们去打那俩小青年,转眼间就把责任撇的一清二楚,说是我们惹出来的麻烦!这家伙的脸皮也是够厚,都和猴子快有一拼了。 猴子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前辈,我们敬重你,才一直对你恭敬有加。但是,如果你老拿我们当猴耍,那这游戏可玩不下去了。前辈,如果不出我的所料,你应该早就知道那俩青年来历不凡,所以才叫我们去找麻烦的吧? 现在引来这么多人,又让我们出去解决,不就是想探查一下我们的实力么?前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能不能挑明了说?” 猴子说完这番话后,黄杰默默地抽出了他的回龙刀。 哎哟,这配合真是默契。 我也想举起爪子来,但想想实在有点傻,所以只好作罢。 “黄杰,你……”朱老四皱起眉来。 “没事,我擦擦刀而已,别那么紧张。”黄杰举起刀来,冲着刀身哈了口气,然后用摆轻轻擦了起来。黄杰这逼装的,我给他满分。 方千里的眼睛一亮:“回龙刀?!马大眼是你什么人?!不对啊,马大眼就算是你亲爹,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刀给你啊。” 甭管方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见识之广实在令人折服。黄杰淡淡地说道:“马大眼啊,那是我师父,后来被我给杀了,这刀自然到我手里。”黄杰这逼装的,我再给他个满分。 方千里倒吸一口凉气。 方千里看看我,又看看黄杰,最后又看向猴子。看向猴子的时候,猴子手中金光一闪,金銮刀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方千里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林无意的刀怎么会到你手里的?” 我算是看出来了,龙城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方千里不知道的——或许应该把范围再扩大一点,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方千里不知道的。看来这家伙自称王,果真如传说中所说,绝不满足于北部的五个城市。当初若不是星火阻拦,指不定和南边打成什么样呢。 “林无意也死了,所以这刀就到了我手中。”猴子和黄杰的语气一模一样。 方千里沉默下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幽幽地道:“当年我纵横北部,准备朝南边进攻的时候,已经把南边的情况摸得了如指掌。无论是运城的张近秋,还是晋城的黑猪王,亦或是东城的王红兵,我都不曾放在眼里,觉得拿下他们都是分分钟的事…… 唯有龙城的三大势力让我觉得相当棘手。所以,在我一统的计划中,龙城被放在最后一座城市……真是没想到啊,长江后浪推前浪……罢了,你们去把人驱散吧,回来之后,我告诉你们原因。” “成。”猴子立刻答道。 爽快人说爽快话,大家互不欺瞒,方才走的下去。猴子去和那几名护士说了一下,让他们继续给方千里做检查,外面来闹事的交给我们处理。 护士看着猴子和黄杰手里的刀,意识到我们不是普通人物,当即答应下来,并且给方千里第一个检查,其他本来排在前面的病人也不敢有怨言。 我们三个肩并着肩,朝着医院外面走去。 有几个小已经窜进来找人了,我们表明身份之后,他们立刻窜了出去。待我们走到医院大厅门口的时候,门外站着四五十个社会青年,个个都是凶神恶煞。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被我之前质疑为什么不抽芙蓉王,然后被我甩了几个耳光又卸了胳膊的两名青年。 看到我们出来,其中一名青年恶狠狠道:“好,还敢出来,算你们有胆子!” 猴子握着金銮刀,冲那青年抱了抱拳,说老哥,我是龙城孙家的人,之前确实是我这兄不对,在这给你赔个礼,希望你能卖我一个面子,这事揭过去就算了。 这事毕竟是我们不对,所以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 那人骂道,我管你是什么龙城孙家还是狗城孙家,打了我还想跑?妈的门都没有! 看来这青年见识不行,竟然没有听说过龙城孙家。猴子倒也不恼,继续说道:“那这样吧,我们愿意出点医药费,你尽管开个口,只要我们给的起,一定不会还价!” 这也是人之常情,打了人不赔钱怎么行。 听到有钱拿,那青年才面色稍缓,说道:“好,算你们态度不错,今天拿这个数,就走吧!”说着,他便伸出一只手掌来,比了个“五”字。 我当时心里就斯巴达了,竟然要五万,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而猴子面色一喜:“五块?” “放你妈的屁!”那青年大叫:“至少五千!” 我松了口气,五千还好,是道上的正常行情,有时候一巴掌就值五千,别说我刚才卸了人家的胳膊腿呐。猴子却立刻大叫不行,说五千太多了,我们根本就给不起。 别惊讶,这玩意儿还真带讨价还价的。 这东西本来就没个定价,物价局也不可能来监管这个,是吧。 那青年说:“你说多少?” 猴子也摊开一只手掌:“五块,不能再多!” 那青年终于意识到猴子是玩他的,当即怒吼一声:“兄们,给我上啊!”顿时,四五十名青年口中喊打喊杀,便如潮水一般涌来。把我气得不轻,明明五千就能解决的事,又要弄到见血。 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猴子大叫:“别冲动啊各位,咱们再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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