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的身子如浮萍般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沈玠原懒得管这个冲撞了他的不长眼的下人,却意外瞥见了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庞,他亦惊亦喜地伸手勾住她的腰,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里难掩欢喜,打探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三年未见,她已经完完全全长成了他梦中的模样,仙姿玉色,美得摄人心魄。 即使打扮成粗布简衣的丫鬟,即使隔着迢迢岁月未曾逢面,他还是凭借着无数个旖旎梦境,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关泠恨意昭然地瞪着他,眼中泪水灼烫,她从未想到,面前的人这样一副谪仙也比不上的容貌,这般尊贵清华的身份,分明眼中溢满了对她的关切,分明眸子里含着重逢的欢喜,背后竟然隐匿着如此阴险恶毒的算计。 她抬起手,狠狠地给了沈玠一个巴掌,那声清脆的响声令她回过神来,对上沈玠错愕受伤的目光,关泠方知自己犯了大罪。 沈玠白玉般的侧脸上落上五根绯红的指印,那截笑容还凝固在唇侧,瞬间被眼中的冰寒覆盖。她瞧得触目惊心,趁他还在震怒惊愕之间,仓惶挣脱逃了出来。 她一路逃到浮山寺,尽管身后并无追兵,内心仍是惶恐不安,她怎么会如此冲动,竟生生打了他一巴掌呢?因这一巴掌,若他追究起来,她还有活路可走吗? 她想起祈灵玉背后的 ⑧`9 妻 妻 9 妻 妻 妻 ⑶真相,整个人更是如浸深井,觉得周遭处处是深渊陷阱。关泠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躲在观音殿内的黄色帷帘后,身子瑟瑟缩缩,抖个不停。 有人轻轻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关泠一颤,吓得跌在地上,抬头一看,原来是清原大师,正慈眉善目地看着她。 “王妃娘娘,您怎么了?” 关泠睁大了双眼,他竟然喊她王妃娘娘,难道世人说得没错,清原能知前世今生,断生死祸福。她颤抖着问了一声:“您也知道引灾玉,是吗?” ………… 好了 这是最后一个误会了 第36章善恶 清原看着失魂落魄的关泠,沉默许久,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转而语重心长道,“贫僧曾苦口婆心劝过施主,天机不可泄露,欲窥探将来之事,只会给眼下的自己招来灾祸。” “你果真知道前生之事……”关泠见他提起往事,原本涣散的黑眸中突然迸发一束微光,似乎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跪在清原面前,紧紧攥住那道宽大的灰蓝色袖口。 “若小王爷前生千方百计欲置我于死地,送我祸国的引灾玉,可是为何他自己也握着那块不祥之物,前生我同他皆死于非命,下场凄惨,是否因为一同受了那引灾玉的诅咒?” 她方才过于惊惶,心里只剩下对沈玠的满腔恨意,可沉静下来细细考量,才发现其间曲折迷离。 若沈玠真想借着那块玉杀了她,他自己也执着那块玉佩,难道是要和她同归于尽。这过于荒谬,绝无可能。 又或者说,难道沈玠不知道祈灵玉已经变成了引灾玉,仍欢欢喜喜地送给她,还无比天真地祈愿她寿比天齐? 这更不可能,祈灵玉是沈玠母妃一族的镇国之宝,照影覆灭,良玉恶变,连卫虞都知道的事情,他不可能对此毫不知情。 清原摇了摇头,欲搀扶起来关泠,奈何她执意跪在佛前,复叹了一口气,眸光深沉,有些惋惜地回答道:“王妃娘娘,若您没有选择在王府中自戕,前生理应是可以善终的。” 关泠苦笑,满脸悲讽:“大师您糊涂了,前生是您亲口断言,大临的七王妃绝对活不过二十岁。” “这是贫僧犯下的第一件孽事。”清原的声音里满是悲悯,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悔恨,“据生死簿上记载,娘娘前生本来的确是红颜命薄,可老衲先行泄露了天机,有人为了娘娘强行逆天改命,转祸续福,娘娘便有了百年的恩泽。” 关泠听得云里雾里,半信半疑:“生死有命,怎会有续命之说?”她面色恍惚,低声喃喃,“若有人肯为我逆天改命,那人是谁,是远在西疆的兰笙裙72747413一父亲吗?还是已经和宁葭有了婚约的陆渐之?他们那时候怎么可能会顾得上我呢?” “娘娘,”清原了然于胸,“您心中或许已经有了答案,却无法面对,因而更不敢相信。” 关泠被猜中心怀,欲盖弥彰地反驳道:“他或许是见我被逐出王府后孤苦无依,不忍我二十岁就死去,王府中世外高人云集,他请人为我续几年寿,比命暗影杀死一个人还简单。” “杀人不过头点地,救人一命却胜造七级浮屠。”清原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继而说道,“娘娘若知道王爷为了给您续命究竟付出了何等代价,这辈子便不会如此记恨他了。” “这跟……引灾玉有关吗?”关泠依稀想起,前生清原扬言她只有二十岁的寿命,沈玠听了之后愈发心事重重,在她二十岁生辰的那天,神秘而虔诚地将那枚玉环戴在她的指间。 那天夜里他难得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情深款款地望着她,眼里无法掩盖的柔情和怜惜,让她恍然想起年少时曾经恩爱和鸣的那段岁月。 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沈玠彼时究竟是爱她还是恨她的,如今夫妻离心,形同陌路,和缱绻往昔形成惨烈对比,只让人觉得心痛如麻。 “卫小侯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清原见她有所顿悟,心中有些宽慰,继续徐徐点拨道,“娘娘若想知道整件事情的全貌,不妨此时再回到玉生烟,便能听到您想要的答案了。” 关泠见他又如之前那般,一脸讳莫如深之态,早已经摸清了这出家之人的脾性,便不再追问。起身对清原施了个礼,道了声谢,便又鼓足勇气折回原路去了。 清原眸色复杂地看着那道明黄色的伶仃背影消失于假山石畔,感念这女子活得实在艰辛不易,背负着两世沉重悲怆的记忆。若她知道了前世的所有真相,又该如何与天命抗衡? 不过,前生未尽之缘,此生重逢再续。这一桩本该十分美满的姻缘,终究在这一世有了回转。 老和尚双手合十,对着观音菩萨的雕像虔诚忏悔:“弟子前生所作之孽,今生已努力偿还,求菩萨大恩大德,宽恕弟子的罪过。” 前世里他断言七王妃只有二十载阳寿,七王爷听闻后怒不可遏,命人杀了他庙里的十个僧人,以儆效尤。 他敢大言不惭,当着世人的面公然诅咒王室贵族,按大临律例,小王爷杀了整个浮山寺的几百人口一齐陪葬也不为过。 可清原分明参透佛法,却六根未净,始终怀恨在心,终有一日握到了沈玠的命门,在天子面前进献谗言,酿成灾祸。 最终小王爷身死异乡,王妃万念俱灭,自尽而亡,应了他那句活不过二十岁的断言。 天子悔恨不已,将小王爷的死迁怒于整个浮山寺,清原被逐出佛门,永世不得皈依。 前世是非善恶,其实界限十分混沌,无千刀万剐的恶,也无彻头彻尾的善。 只是,无论善恶,众人的结局皆是一场悲凉。 ………… 唉 太虐了太虐了 这辈子一定要甜甜甜 第37章轻薄 宴席上,见沈玠始终面色不佳,卫虞也不敢再劝他多喝几杯酒,命人将酒席撤去。在楼阁中央搭上戏台,唤出玉生烟里姿容最盛的几位歌姬舞伎,铺陈腰肢,舒展歌喉,歌舞升平,华章乐奏,变着法子勾起小王爷的兴致。 沈玠俊美白皙的脸上已经瞧不出那道淡淡的绯红掌印,唯心头怒气难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她每次见到他,都始终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分明已经隔了许久未见,纵是有什么旧怨也早该烟消云散才是,可刚刚她看向他时,眼里却汹涌着无比浓烈的恨意,仿佛隔着千年的深仇大恨,令他心口阵阵窒痛。 她竟敢再次动手打他,他气上心来,恨不得当场下一道旨意传到相府,将她贬为奴仆,磨一磨她那目无王法的气性。或令她削发为尼,青灯古佛相伴,看她还如何嫁人成亲。 卫虞瞧着沈玠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捧起青花瓷盏浅浅缀了一口茶,放回桌边,偏头问沈玠道:“王兄在为何事劳神,对着这曲难得一见的惊鸿舞也意兴阑珊?” “方才本王过来的时候,在楼下碰见一位十分貌美的女子,小侯爷原来与佳人有约,看来是本王叨扰了。”沈玠漠然道,眉间不喜不怒。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偷偷溜出相府,在酒楼里私会情郎,实在不成体统。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卫虞神情颇慌,忙站起身来摆手解释,“她自称是相府表小姐的丫鬟,不过是替她家小姐来向臣弟索要信物罢了。” 沈玠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卫虞诚惶诚恐的模样,确定他并无虚言,勾唇一笑,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订婚已逾三载,你还没有亲眼见过关家的女儿?” “劳烦王兄还记挂着臣弟的婚事。”卫虞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一心痴迷于那些古董化石,彼时情窦未开,对于娶妻一事,任凭父母之命,内心不甚在意。 沈玠闻言哈哈大笑,抿了一口清茶,眉眼里尽是风流算计:“听说你这位未婚妻性格乖张跋扈,极为任性,又会些拳脚功夫,一般人奈何不了她,娶回家后必作河东狮吼。又听说她生得面貌平平,五短身材,实在毫无可取之处。” 关泠穿着异族的服装,面上裹着淡紫色的轻纱,混在一群南洋琴师之间,听到这话时,眉心一凛,抬起眼瞪了一眼那造谣诽谤之人,无意间弹错了一节音符,只得强忍着心中的火气,很快便又遮掩了过去。 “王兄哪里听到的谣言,她若真有那般丑陋不堪,又怎会容忍这么一位绝色的姝丽陪在身边,做她的贴身丫鬟?”卫虞不以为意,想起那名自称绿珠的女子,便想起了那块祈灵玉。 说起祈灵玉,其实和沈玠母妃一脉有着莫大的渊源,或许小王爷正好知道这玉的下落。卫虞思及于此,便将关泠留下的那张图纸呈到沈玠面前,表情郑重,问道:“王兄可曾认识这宝玉?可曾知道这宝玉的下落?” 沈玠的眸光在明黄色的图纸上一扫,尽管那图案并不清晰,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照影国的国宝,心中微微撼动。那双漂亮的凤眸骤然一凝,眼里的笑意也渐渐散去了,沈玠正色起来,不答反问:“你打听这个东西做什么?” “臣弟听闻,当日玉姝公主自尽而亡,圣上痛心疾首,抓来照影国的国师,命他以镇国之宝祈灵玉作法,令公主起死回生。” “然祈灵玉染上了照影子民的鲜血,早已经失去了灵力,不仅不能起死回生,反倒因为亡灵之怒受到诅咒,成为凶玉摧魂夺魄,圣上穷尽碧落黄泉,连公主的芳魂都寻不得。” “臣弟只听到这些,至于后来,圣上是否令人腰斩了照影国师,那块玉又去了哪里,臣弟翻阅了各类典籍,四处打听,也没能找到它的下落。” 卫虞心思耿直,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一一道了出来,他自小陪着沈玠在南书房读书,又一起在太后身边长大,儿时关系亲密,长大后谈起话来,也无甚顾忌。 沈玠无动于衷地听完关于他母妃生前的往事,一双黑眸平静如水。从小到大他听过很多次玉姝公主的事情,可面上只能保持平静,不能牵动一丝一毫的情绪。否则,皇帝就会疑心震怒,宫里又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本王知道你痴迷这些古物,但祈灵玉不是你可以肖想得到的。”沈玠声音清寒,不怒自威,“那玉,当年随着我母妃的遗愿,陪着她一齐下葬,此刻,就躺在照影的皇陵深处。” 那片皇陵是照影国唯一没有被大临征服的净土,只因那里头机关重重,除了王室,无人能闯得进去。玉姝公主虽死在大临,灵柩却由她的王兄领了回去,随国君国母葬在了故土。皇帝虽不舍,可公主以死明志,早已经和他断了夫妻情分。 卫虞大惊失色,从梨花椅上跌落下来,慌忙跪下来叩首,“请恕臣弟冒犯之罪。” 沈玠摆了摆手,表示无妨,继而缓缓道:“世人的传言过于荒诞,祈灵玉从未受到过任何诅咒,它自诞生之日起,本就一分为二,分别称为祈灵玉环和引灾玉佩。” “我母妃自幼生下来体弱多病,宫中御医曾言,玉姝公主先天不足,体质虚寒,极有可能早早夭折。照影国君,也就是我的外祖,不忍我母妃早逝,便将祈灵玉环戴在她的身上,而他则亲自握着那引灾玉佩,将公主命里的灾祸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或许为后来照影的覆灭埋下了祸患,外祖说,他是一国之君,洪福齐天,是这世间最有福气之人,唯有他,镇得住引灾玉的反噬。也只有灌入芋』圆』玛』丽』苏至亲之人的灵气,祈灵玉才能生效,护着玉主一生平安无虞。” 照影灭国时,老国君曾苦苦央求国师,一定要转告公主,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并非她一个女子的罪过,万望公主务必好好活下去,千万不可轻薄了性命。 “只是外祖大概万万想不到,母妃竟会真得自尽而亡。” 当日照影的国师未能救回公主,被皇帝赐死,凭借易容之术从死牢里逃了出来。乔装成侍卫,守护在照影唯一的血脉身边,一守,便是十余年。 直到小王爷有了自己的府邸,他才敢坦言身份,将所有往事悉数告知。昔日在照影国呼风唤雨的国师已经风烛残年,垂垂老矣,沈玠瞒着皇帝,让老国师在王府中养老,安享晚年。 一群貌美如花的琴师中间,有人扯断了一根琴弦,莹白的指尖渗出鲜血,泪水如珠,滴滴落在暗红色的桃木琴身中央,阵阵惊响,有种银瓶乍破的荒凉凄冽之感。 第38章曲误 曲有误,周郎顾。 沈玠精通音律,及敏锐地觉察到了那声如锦帛裂开的琴断之音,眉心不由一皱,命人停了歌舞,目光在一众琴师中来回穿梭。 众舞女皆只着一件透薄的贴身纱衣,胸前绣着胭脂色金丝牡丹,身姿清灵,肤色莹澈,美则美矣,只是在这寒冬腊月,结结实实地挨寒受冻了。 在一旁坐着抚琴的女伎们身上的衣物也并不多,为了给舞女们相映相衬,锦上添花,也只着了一件极薄的衫裙,只是颜色清秀些,裹着玉质腰肢,玲珑剔透,极为赏心悦目。 沈玠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琴师身上,那女子低垂着头,看不见容貌神色,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根断弦。血珠自指尖莹莹冒出,染红了琴木,双肩微微颤抖着,似是在恐惧接下来要承受的刑罚,瞧着莫名令人心疼。 “抬起头来。”沈玠淡淡出声,脸上并无什么情绪。 关泠脑中一片混沌,一双眼已经被水泽萦绕,除了茫茫白雾,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的声音清澈温润,一如当年,仿佛越过忘川奈何,自漫长曲折的前世而来。可她已经分不清那些是非爱恨,更不敢相信,前生从生至死,其实他一直爱她。 沈玠见她不为所动,便俯下身,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那女子的下巴,用不轻不重的力气迫使她抬头正视他。 那柔桡轻曼的身段,清透皓白的颈,玉簪斜插在黑亮如山峦的乌色秀鬓间,他在梦中见过千千万万遍,是以,方才目光所至的第一眼,他便立即认出她来了。 关泠只得抬起头,下半张脸裹着面纱,只余下那恍若流星的眉眼,盈盈有泪,凄凄恻恻地凝望着他。 沈玠愣了一下,隔着水雾,他看不清她眼中翻涌的情绪,只是不解她为何会露出如此伤心的神情,他同她交手这么多次,除了那次在梦魇中,还从未见她这般哭过。 他瞥见她指尖上的伤口,收回手指,转过身同卫虞道:“本王觉得这琴师技艺精湛,所奏之乐听来甚为悦耳,准备带回王府,劳小侯爷代我向玉生烟的掌柜知会一声。” 卫虞有些不解,他也略懂声乐,能把琴弦连根扯断的琴师,他这位王兄竟然还说得出这人琴艺高超的话来,实在令人费解。不过小王爷既然要人,卫虞只得点头应了,他今日得知了祈灵玉的真闻,可谓受益匪浅,其他酒色美人,都只不过是过眼浮云。 沈玠握着关泠那只未受伤的手指,牵着她一齐走出了玉生烟,黑鹰早已经备好了马车,侯在楼下,见到一对璧人从雕栏玉彻的酒楼中走出。 雪天大寒,沈玠只着一件墨色云纹中衣,小王爷出门前穿的那件蓝缎平金绣鹤袍,此刻正严严实实地裹在他身侧的女子身上。 祸水! 黑鹰唯恐冻坏了小王爷,从马车中取出长袍,小跑着来到沈玠面前,急忙给他披上,又引着二人上了马车。车中燃着香烟暖炉,又有锦被丝帛,将外界的冷气完全隔绝开来。 沈玠望着坐在身边一言不发的女子,心中诧异她这时为何如此温驯乖巧,一反常态,他握着她的手,其实已十分逾矩,她竟也无动于衷。 沈玠抬起手,在关泠眼前晃了晃,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泪水汩汩,一簇又一簇地自那双泛红的眼睛里溢出,哭得双颊失色,他的长袍也被她盈湿。 “你平白无故打了本王一巴掌,本王还未发罪,自己倒先哭成这样?”沈玠叹笑,感受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像一只小鹿似的轻轻挠着他的掌心,复又紧紧握住。 “卫虞告诉我,你想要祈灵玉。先是打扮成丫鬟直接向他索要,后来又混在琴师中偷听谈话,都是为了找到那块玉,是吗?” 关泠听到祈灵玉这三个字,神澜生独家色终于有了变化,她转过头,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生得和前生一样俊美,隔着眼中氤氲的水雾,她抬起手指,摸了摸沈玠白皙的脸。 沈玠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惊了一惊,实在觉得,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可是那糖当真极甜,许是车里温度太高,他的双颊很快被染红,俊郎明媚,更添三分美色。 “老国君明明知道引灾玉会反噬,他是一国之主啊,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做?”她蠕动着双唇,一字一句极为艰难,眼里尽是痛楚。 他怎么能瞒着她,将那不祥之物戴在自己身上呢?他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决定她的生死,凭什么给她续命? 他怎么能骗她说,那是祈灵之玉,只要虔心祈求上天庇佑,就能平安顺利地护着她活过二十岁呢? “大概是不忍见我母妃早早逝去。”沈玠知道她已经全部听了去,宽慰她道,“其实未必是引灾玉害了我外祖,皇祖父、父皇早就有了吞并照影的心思……” 所以你前生究竟因何而亡? 关泠无比悲恸地望着他,指尖摩挲着那光洁如玉的面颊,一切就像一场梦境,隔了漫长荒芜的百年岁月,她竟然能重新触碰到他的面庞,泪水愈发汹涌,宛若湖水决堤。 “好了,你不要再哭了,本王答应绝不罚你。”沈玠轻轻替她拭泪,语气十分无奈,还未来得及适应她态度的转变,就被她这副梨花带雨的哭势给难住了。 关泠将头埋在沈玠的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腰,两具身体紧紧贴合的质感过于真实,她心口涩痛,反而哭得愈发肆意,难以休止。 她一定要找到前生全部的真相,找到那个令沈玠亡故的根源,然后用尽全力规避祸患,阻止一切重蹈覆辙。 他既然到死都一直爱着她,那时为何偏又要休了她,另娶宁葭,这之间一定是有什么她并不知道的缘故。 他前生究竟瞒着她多少事情? 让她恨了他几百年,错过了他整整一辈子。 ………… 曲有误,周郎顾。 之前看老三国的时候,真得好爱周公瑾。 甚至想写一个属于周郎的美满的故事。 又怕自己文笔太差,历史又不好,玷污了瑜乔。 第39章欢喜 马车一路不疾不徐,关泠掀起珠帘,瞧了几眼热闹的街市,不胜繁华,她放下帘子,回过头问沈玠:“你要带我去哪里?” “锦衣坊。”沈玠的目光别有意味地自她身上那件单薄的布料上掠过,若不是胸口绣着的那朵金丝牡丹遮蔽了视线,她饱满浑圆的春光早已落入他的眼底。他咳咳干笑了两声,声音很不自然,“总不能让你穿成这样就回相府。” 关泠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瞧见自己半隐半现的雪白胴体,两截玉臂上更是不着一物,这身衣服,穿着倒似没穿。方才哭得厉害,将衣袍散落,泪水还盈湿了本就极薄的衫裙,裹着她的腰肢愈发明透,十分靡艳。 她将手揽在胸前,抬起头,便看到他唇边带笑,极为风流逸致地打量着自己。关泠双颊染上绯红,羞赧不已,急忙抬起手臂,掌心覆在沈玠的眼上,表情凶蛮,很是霸道地讲:“你不许看。” “不看便不看,反正本王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沈玠笑道,唇红齿白,甚为动人。她的手指触感温凉,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梦中那般活色生香的场景,却一幕幕出现在他的眼前。 如今美梦似已成真,佳人就在身侧,衣衫半褪,楚楚媚人。沈玠情难自抑,不自主地握住了她的皓腕,另一只手越过半遮半掩的锦袍,拢在了她纤弱柔软的腰肢上,稍一用力,她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跌落在他的怀里。 关泠半坐在沈玠的大腿上,她想挣扎拒绝,却又舍不得这份暌违已久的亲近,便任由他抱着。手臂如枝蔓一般缠绕着他的脖颈,她亦紧紧回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如狸猫般亲昵依偎。 沈玠见她主动,便不再费力禁锢着她,松开紧紧握住她的手,轻轻抚上那莹润白皙的脸庞。他的指尖自她的眉梢眼角处拂过,捏了捏她翘挺的鼻,最后停在她的唇畔。 他看了她一眼,仿佛是为了征求她的许可,见她闭上眼睛,绣眉半凝,羽睫轻颤,便低下头,吻了吻她嫣红的唇瓣。 她口中馥郁的香浸胭脂缓缓度到沈玠的唇上,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半侧浑圆,徐徐揉捏下,怀里的美人早已经化成了一池春水,声音极尽妩媚:“沈玠,不要……” 沈玠意乱情迷,但也知道方寸,他们两个如今各有婚约在身,他若一时纵性,夺去了她的清白,只会玷污她的名节,让她无法再在这长安城里自立。 他强行压下腹腔中缓缓升起的那团欲火,只是极为克制又极为放肆地吻着她的唇,手指挑开关泠的里衣,握着那凝脂般的玉软浑圆,轻拢慢捻,凝滑鼓胀,令他不忍释手。 关泠亦十分难受,体内气流乱窜,她扬起脖颈,迎合他细细密密的吻,身子已经瘫软得无法支撑,沈玠只得将她平躺放在矮榻上,身体轻轻压了下来,按住她乱颤的柳腰,咬着她的玉颈徐徐往下。 唇齿沿着那香艳起伏的曲线,吻过白玉沟壑,将半块粉嫩的乳肉含在口中,舌尖逗弄着那朱红一点,引得身下的女人连连颤栗,娇喘吁吁。 沈玠抬首望了一眼她迷离的神色,复又亲了亲她的唇,手指握着她的腰不忍松开。狭小的车厢内浮光旖旎,两人缠绵悱恻,眸间春色动人。 他意犹未尽,可也不敢继续再造次,只得用被子裹住关泠娇裸的玉体,擦了擦她额角的香汗,有些歉疚地哄她说:“等我先和宁相解裙六三二七①七一②一纹除婚约,再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王府,可好?” 关泠睁开眼,眼里除了未尽的春色,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痛色,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极为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自知以她区区边境将军之女的身份,想要被小王爷明媒正娶,立为正妃,简直是天方夜谭。其实此刻她竟愿意同他行夫妻之礼,品肌肤之亲,因她不知未来之事,不如先尽眼前之欢。 关泠拉着沈玠躺在她的身侧,她主动亲了亲他的脸,手指缠着他的乌发,眨眼问他道:“我其实很不明白,姐姐比我端庄美貌,你为什么偏偏看上我?” 如果前生,沈玠爱上她,是一见钟情,因她前生用的是自己的相貌,所以小王爷愿意娶她为妻。 可这辈子,她第一次见他,刻意画成了宁葭的模样,宁葭亦是国色天香,为何他会缠上身份不明的自己呢? “你并不比你姐姐差。”沈玠摇了摇头,认真地想了想,一字一句极为郑重:“其实本王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 就好像,她原是他的妻子。 他自然不敢把那荒诞迷离的梦境告诉她,可是仔细想来,他对她的感情也甚没头没尾,他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像认识了许久,只是仿佛自己遗失了一段极为宝贵的记忆,把她给忘了。 每回与她错过,失去她的下落,茫茫人海里再也找不到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法遏制的心痛之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此去战场三载,她已经亭亭玉立,中间隔了整整三年未曾见到她,可是甫一相逢,他依旧为她倾心,却像是从未分别过。 “我没爱过甚么人,更不知道心动本应该是什么滋味,可是你若笑了,本王心里也极为欢喜,你方才哭得那样伤心,本王连被打了一巴掌的怒气也顾不上了,只想着怎样才能哄好你。”两人抵首而卧,四目相对,沈玠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目,内心愈发欢喜。 关泠默默听着,记在心上,前世之事尚未分明,她不敢对他轻许承诺,倘若结局还是一场凄凉,她无法忍受再一次的阴阳两隔之悲。 “沈玠,我需要查清楚一些事情,到时候我再决定要不要跟你成亲,好吗?”她刻意装出之前的冷静,声音也带着些微疏离,可是一双眼睛里浓浓的情意,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你喜欢我吗?”他握着她的手追问道。 “很久很久之前,便已经很喜欢了呀。” 她诚实地回答他,一滴晶莹再次滑落,穿入乌黑的鬓发间。 如果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之说,那么她一定要告诉他。 她已经,爱了他整整几百年了。 第40章结发 锦衣坊内设有两处内阁,一条南北通透的深长巷道,将男客和女客隔开。沈玠侯在外间,关泠披着他的长袍,由女侍领着去了里间的厢房,沐浴更衣。 她褪去衣物,周身都浸泡在温热的浴汤里,脸色渐渐浮红,湿发贴着后背,玫瑰香草漂浮在水面上,将少女干净而雪白的胴体掩映在深色的浴水中。 关泠抬起一只玉璧,只见白皙的皮肤上映出星星点点的暧昧红痕,一路沿至锁骨,胸口处更是密密麻麻的香艳红梅,依稀还有些酥痒,恰好与她脸上羞红的颜色如出一辙。 她恨不得将脸也埋进水中,疑心是沈玠车里的香炉燃了催情的香物,否则她刚刚怎么会在他怀里就乱了方寸,差点就在马车里急不可耐地同他翻云覆雨呢? 她前生欠了他一条命,倘若他想要她的身子,她亦愿意给他,只是巫山云雨易,明媒正娶难。她若想留在他身边,可做侍女,可做宠妾,唯独不可以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只是名分这些关泠已然不在乎了,那些曲折细腻的情情爱爱,在她眼里,根本不及沈玠的身家性命重要。 她隐约猜测到,前生或许是她李代桃僵,顶着相府千金的名头嫁入王府,后来东窗事发,叫皇帝觉察这件事情,牵连到了沈玠。 她曾经听闻过皇帝对待魏王夫妇的铁血手腕,宁可将一个那般出类拔萃的皇子逐出家门,身死异乡,也不能容忍那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儿媳嫁入皇室,祸乱朝纲。 可是她好歹也是大将军之女,更遑论沈玠那时候分明都要停妻重娶,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日不如一日,最后形同陌路,她自己近乎被打入冷宫。 后沈玠又下旨将她逐出王府,因一些突发变故,才暂且作罢,只将她圈禁在府中。沈玠做得如此绝情,令她万念俱灭,恨他恨到了骨子里,皇帝为何还不肯放过他。 除了皇帝,天底下她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万人之上的小王爷置于死地。 想起前生夫妻离心之种种,她心中仍然隐隐作痛,曾经恨他恨得肝肠寸断,可如今她才明了,那时候,他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 本书由兰生团队为您整理 管理Q246·63·99·333 加Q群727474131 日更10本废文35本海棠 日更40PO文 支持找文求更群内历史上万本 ◆-------------------◆ 二十岁那年,他们之间的情分其实已经凋零得所剩无几,清原说她命不久矣,她不信命,他却信了,暗暗以自己作引,以命抵命,转灾续福,用祈灵玉换她健康无虞。 所以前生,他必然是如年少时那般不问因由地爱着她,也因她的欺瞒算计而深深恨着她的。 关泠隐约忆起,她的父亲关恒和母亲宁真之间,曾经也是有过郎情妾意的美好往昔的。只是,从关家一门连遭贬谪那日开始,父亲变得意志消沉,对母亲的情爱也逐渐递减为零。 父亲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风风光光地娶了他深爱多年的女子为妻,战功显赫的关家和世代簪缨的宁府联姻,实为天作之合。 却没想到会招来天子的疑心与介怀,最终连累关家满门,祖父含冤辞世,父亲心中悔恨自责,也终日,再也无法面对母亲。 后来母亲一直过得不快乐,后来郁郁早逝,花落人亡的那日,西疆下了一场白茫茫的大雪,将山路封锁。 父亲听闻噩耗,在雪中长跪不起,须发一夜全白。曾经满腔热血,誓要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也就此无声无息地随着结发妻子的香消玉殒长眠于深谷。 昔时那鲜衣怒马,铠甲峥嵘的少年将军,最终宛若一颗灿烂的流星,自天际划过,坠在荒野中,再也黯淡无光了。 关泠觉得胸口处闷不过气来,那些错综复杂的事情,看似桩桩件件毫不相干,实则重重叠叠,牵一发而动全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兰〞生〞更〞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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