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堕(H)_第74章_韶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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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同。连气息也明显不同。眼前这人，不是师父。就见对方走到自己跟前，开口，和师父如出一辙的声音，却带着明显的轻柔， “你就是姜栩栩吧？闻先生有份资料，让我交给你。” 姜栩栩从她手里接过那份所谓的材料，却没有立刻打开，反而看向她，哑声问， “你是谁？” “我是胡荔枝，妖管局的。” 胡荔枝说着看向姜栩栩，忽然眼里带了点疑惑， “我好像认识你，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姜栩栩眼睫微颤，面上却依旧镇定， “什么味道？” 胡荔枝动了动鼻子，仔细闻了闻，确定了， “狐狸的味道。” 姜栩栩沉默一瞬，解释道， “我养了一只狐狸……是你送我的狐狸。” 姜栩栩说话时紧紧盯着对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胡荔枝闻言却是微微瞪圆了眼睛， “我送的？可是我、我不记得啊……” 姜栩栩看着她的反应，似是终于确定什么，眼眸黯了黯， “哦，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没有继续揪着对方不放，胡荔枝也显然只是专门过来送个东西，将资料交到姜栩栩手中后就离开了。姜栩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晌才找了个僻静处，翻开那份资料。只见里面赫然是胡荔枝的资料介绍。狐族，半妖，一百三十岁…… 两年前失踪，回族后记忆全无，四个月前被特招进入妖管局。 “两年……” 姜栩栩喃喃念着，两年前，正是她第一次遇见师父的那年。她失去师父踪迹后，狐荔枝正好回了族里，而且还记忆全无，加上那分明没有伪装的人形模样…… 说是巧合，她都不信。姜栩栩接着往后翻，就看到后面一张白纸，写着一个地址。正是她之前去见闻九的那个地址。撇撇嘴，姜栩栩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故意把人送上门，想让自己去找他。虽然明知道对方又是在拿捏自己，但……姜栩栩拒绝不了。从安全局离开，姜栩栩直接就去了那处园子。依旧是原来的位置，依旧是原来的人。闻九坐在里面，只是这次没再熏香。看到她时，只冷冷瞥过一眼，轻哼一声。姜栩栩也不理会他的情绪，径自拿着那份资料上前，开门见山地问他， “胡荔枝是怎么回事？” 闻九冷冷淡淡睨她， “你到我这里找师父，我把人直接送到你跟前了，你还来问我？” “她不是我师父。” 姜栩栩说得十分笃定。她叫胡荔枝。是家里小漂亮的妖亲戚！闻九淡声道， “灵魂不是，但躯体是。” 听到他的话，姜栩栩心口微微一沉。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她之前就怀疑过，师父是来自异世的人。所以她失踪后，她在这个世界连属于她的半分气息都捕捉不到。就好像她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但见到胡荔枝后，她又有了另一层猜测。师父不是来自异世的人，但她可能是来自异世的魂。她一开始就是寄身在胡荔枝的身上，来到自己身边。就像系统当初做的那样，用异世的魂，夺身后成为对方。可系统也曾说过，一旦夺身成功，就会彻底成为那个人。那师父又是怎么离开的？没有继续深想，姜栩栩转而看向面前的闻九， “我师父的魂，在异世，对吗？” 闻九闻言挑了挑眉， “你居然已经知道异世的事？” 看向姜栩栩的眼神忽然就多了几分正视，难得的，没有拐着弯说话， “那你应该知道，你找不到她。哪怕知道她在哪，她也回不来了。” 异世，是妖鬼不存的地方。能将自己的魂魄偷渡回来两年，已经足够叫他高看几分。姜栩栩听着闻九的话，却没有因此露出悲伤的表情，只淡声反驳他， “能过去，就能回来。” 哪怕中间可能需要耗费一些波折。但姜栩栩相信，总能想到办法的。再不济，她还有个能从异世偷渡魂魄过来的系统。姜栩栩过于冷静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闻九的意料之外了。 “你想把人带回来？就凭你自己？” “总要试试。” 姜栩栩说着看向闻九，“而且不是凭我自己，还有你。” 闻九：…… 这都能把他逮住？姜栩栩看着他，接着道， “你应该认识我师父吧？不是认识被她借身后的胡荔枝，而是我真正的师父，闻人戚戚。” 如果师父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失踪只是回到她本来应该回去的地方，姜栩栩或许也就放弃了。但很显然并不是。不管是海市院长还是眼前的闻九，他们对于闻人戚戚这个名字都并不陌生。而两年前，师父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有目的的培养她，教她玄术，让她自立，甚至担心她孤单，特意送了小漂亮陪伴她。姜栩栩不相信她出现在自己身边只是一场偶然。她和她之间，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连系。是只存在这个世界的连系。 “我师父她，不是异世的人，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都认识她。” 她语气里带着笃定，看向面前的闻九时，眸底多了几分执着。见他没有说话，姜栩栩又道， “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只要帮我就好。” 闻九听着她的话，终究是忍不住笑了，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你连妖管局的人都不是，我凭什么帮？” 姜栩栩似是早有预料，此时毫不犹豫接话，“我也可以是。” 她说， “我可以加入妖管局，前提是你必须向我坦白所有关于我师父的消息。” 闻九眯了眯眼，“又跟我谈条件？” 姜栩栩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是你先邀请我的不是吗？” 说着，她顿了顿，似是故意般的，一字一顿唤他， “妖管局办事员一号先生。” 闻九：………… 谁？！哪个混蛋把他马甲暴露了？！第633章姜栩栩原本也不想当面揭穿他的马甲。主要是这人总是欠欠的。她就忍不住想怼一怼。至于怎么确定他就是那人。主要是因为那天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不像是从一个普通办事员角度能说出来的话。尤其是他说完这话后，胡荔枝和她的资料就这么刚好地出现了。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当然，姜栩栩也没办法百分之百笃定。这么说出来，也是想诈一诈他。就算诈错了，也顶多就是她猜错了，她也不会少块肉。但很显然，她诈对了。闻九在最初那一闪而过的尴尬社死情绪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什么？” 说着，也不等姜栩栩继续说话，刷地起身，径自转移话题， “不管怎么说，欢迎加入妖管局。” 他忽的朝她伸出手，看着她，眸色沉然，声音里带着几分若有深意，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闻人九枵，妖管局一把手。同时也是闻人戚戚的……哥哥。” 姜栩栩杏眸蓦的一颤。这个消息，比起知晓师父人在异世显然更加叫她诧然。虽然想过他和师父之前可能有关系，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关系。不知想到了什么，姜栩栩眼眸微黯，面上却丝毫不显，上前，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不管怎样，一切都等找回师父再说。 …… 姜栩栩加入妖管局这事不到半天，几乎是大半个玄门都知道了。尤其是她虽然加入妖管局，但安全局那边依旧兼任着。听到消息的时候，三个学院，连带着半个玄门的人都差点炸了。不只是因为姜栩栩是个新生，还因为姜栩栩她……是个人啊！不只是货真价实的人！还是妖族一贯不愿意打交道的玄师！ “之前就听说妖管局邀请了姜栩栩，后面没听到消息，我以为是假的！” “不是说妖管局只招妖不招人么？！” “我证明这事是真的，那边确实邀请了，但是姜栩栩好像没答应啊。” “那现在怎么答应了？不会是……被妖管局那帮妖给胁迫的吧？” “这怎么能行？！这不是欺负我们玄门没人吗？！” 比起学院那些把姜栩栩当做新一代标杆人物的学生，北市和京市学院的师长们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既然姜栩栩可以同时加入安全局和妖管局，那么兼任两边学院的特邀学生/客座讲师是不是也可以？于是在两边努力下，姜栩栩从最初只是加入安全局，到后面同时兼任安全局和妖管局办事员，北市学院特邀学生以及京市学院特邀客座讲师。后面两者虽然只是挂一个名，但也足够让整个玄门的人都咂舌了。毕竟同时兼任五家身份的，这在整个玄门里都是史无前例的独一份。哪怕再不关注姜栩栩的玄门中人，此时也难免对她生出了不一样的好奇。这个姜栩栩，究竟有什么魅力？？？ …… 被整个玄门好奇讨论着的姜栩栩，此时却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淡定许多。在确定师父就在异世后，姜栩栩就把乌龟系统揪出来问了个底朝天。彼时系统因为吸收了申徒悟的黑雾，整个乌龟还是飘的。面对姜栩栩上来就逼问的态度，它也没之前那么的底气不足了，甚至还想着重新跟她讨价还价， “想从异世把魂弄过来可不是想弄就弄的，想要我帮你，你得拿出诚意才行。” “什么诚意？” 姜栩栩难得耐着性子问它。就见系统乌龟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随后将身上的一点黑雾飘到她眼前， “你知道的，我现在没有能量，想要从异世把魂弄回来，你需要把自己的气运分享给我。” 这个黑雾虽然也有能量，但它还是更喜欢气运带来的能量。如果她愿意绑定自己，主动把身上的气运分享给自己，那它帮着把异世的一个魂魄弄过来夺身，也不是不行。不过负责承载魂魄的身体姜栩栩得自己找。就像是之前路雪溪对姜澄和姜老太太做的那样就行。系统暗搓搓打算着。姜栩栩听到系统的话，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我要从异世带回来的是人，不只是魂，如果我愿意将气运分给你，你可以做到吗？” 姜栩栩已经从闻人九枵那里知道，当初闻人戚戚很有可能就是整个人误入了异世。这也是她当初只能借用胡荔枝的身体短暂偷渡回来的缘故。姜栩栩觉得系统居然能将异世的魂偷到这边，那说不定也有办法将误入异世的人带回来。至于它提的那些条件。它爱提就提吧，反正她不会答应。姜栩栩只想从它这里先把话套出来。她以为有气运在前头吊着，系统怎么着也会说出一点真话。却不想她这话一出口，系统那边直接笑抽了， “把人从异世弄回来，你在想什么美事？！” 它嘲笑道， “看你平时也挺聪明的，居然也能说出这么蠢的蠢话，哈！” 然而，它还没哈第二声，整个龟身就被姜栩栩猛地一捶，直接捶在了地板上。姜栩栩面无表情地将带着火雷气息的桃木剑抵在系统的龟背上，冷声问它， “现在，能不能好好说话？” 系统：…… 你了不起，你用桃木剑打我！再次被迫屈服在姜栩栩的威压之下的系统，这回说起话来明显要正常很多。甚至也不像之前一样问什么都遮遮掩掩的，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所谓的异世，准确来说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平行时空。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误入异世的人是怎么回事，但在异世，每一个个体都是单独存在的，一个世界里不可能存在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所以同理，没有人可以从另一个世界把一个完整的人带到另一个世界。” 系统顿了顿，补充，“除非你说的那个压根就不是人！” 姜栩栩：……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从目前知道的诸多线索来看。她师父，闻人戚戚确实有可能…… 不是个人。第634章 “如果是妖，是不是就有可能了？” 姜栩栩问。闻人九枵是妖管局的一把手，能管理整个妖管局和其他妖类，说明他至少是大妖的级别。师父既然是他妹妹，那很大概率也是妖…… 如果是这样，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她当初选取的夺身对象是妖身的胡荔枝了。姜栩栩以为自己抓住了重点，却不想系统毫不犹豫泼她冷水， “是妖也不可能做到。” 姜栩栩闻言微微拧眉，和系统也算打过好几次交道，大概能摸清它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就比如它现在说的，应该是真话。那是因为它认知范围里，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现实里师父的情况，已经超出它的认知，或者准确来说是能力范围。想到这里，姜栩栩顿时就了然了， “看来不是不可能做到，而是你做不到……” 系统：…… “我知道了。” 姜栩栩又淡淡补充了一句。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系统却莫名有种被小瞧了的错觉。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是因为做不到？！我那不是因为现在能量不足吗？但凡你能给我补充足够的气运，我能做的比你以为的还要多！” 姜栩栩瞥一眼小乌龟，只道， “真正有能力的存在，不需要气运能量支撑也可以做很多事。” “一个正常且成熟的系统，不需要能量也能发光发热，为什么就你天天惦记着要补充能量？” “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是不是你本身能力不足才总是想要依赖外力的帮助？” 姜栩栩的灵魂三连问，直接把系统都问懵了一阵。好在它也不是白装系统这些年的，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不要PUA我。” 狡猾的人类，连系统都P！姜栩栩：……居然被发现了。看来乌龟也开始长脑子了。姜栩栩不无遗憾想着，倒也没有在系统身上纠结太多。系统这里走不通，她还可以从其他地方想办法。首先还是搜集更多异世相关的线索。据她之前从系统那里套到的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如黎清姿这样从异世重生到这个世界的人，并不止一例。正好，她现在已经是安全局的人，有查找相关资料的便利。一点点来，总能找到办法。她不急。 …… 没等姜栩栩针对异世的情况作出针对性调查，敬泽师哥那边又传来不化骨的消息。毕竟是自己之前主动要求参与的任务，姜栩栩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在出发前，她特意带着褚北鹤找上了那位安全局的“老大”离听。离听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人，表情有些懵逼， “你是说，你要跟他……组队？” 姜栩栩点头， “据我所知，安全局外勤任务至少是两人一组，我是新人，理应有个熟悉的人和我一起组队。” 褚北鹤和她熟悉，两人又都是海市的，联络沟通上都很方便。最重要的是，有她在旁边盯着，安全局再让褚北鹤去做什么可能损耗他金光的任务她也可以以搭档的身份替他周全。这也是她最初决定加入安全局的理由之一。姜栩栩说得煞有介事，离听只听得嘴角微抽，而后看向一旁的褚北鹤， “你同意？” 褚北鹤淡然点头，“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离听：…… 你们都觉得有道理，那还特意跑来问我干吗？心里虽然吐槽，但离听面上还是故作淡定道， “既然你们两个都没意见，那就这样吧。” 天知道他之前才不管底下人怎么分组这事。不过褚北鹤愿意，那是不是代表，以后危险的任务都可以分给姜栩栩？虽说这位本身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但有他跟着，至少可以保证同组人不会有危险。这样一来自己甚至都可以不用出动了。想到这里，离听眼睛都跟着一亮，觉得这个主意真好。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他就蓦地对上面前褚北鹤沉沉的眸子。心下一个咯噔。算了。这位可不能再受损伤了。姜栩栩对离听那刚刚一瞬升起的“大逆不道”的想法一无所知。在确定两人分组关系后，这便带着褚北鹤离开京市，前往不化骨出现踪迹的位置。 …… 安市。恰逢周末。人民广场上满是奔跑笑闹的孩子。不远处，广场舞大妈们也外放着音乐尽情跳舞。穿着靓丽的少男少女们对于这些声音早已免疫，三三两两凑着，手里或拿着奶茶，或拿着刚刚买的小食边吃边笑着路过。广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喷泉池，不少带孩子的家长就坐在池边的石墩上随意刷着手机。这群人中，唯有一个男人坐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不玩手机，只是身板挺直地坐着，目光从广场上笑闹的孩子，转到广场舞的大妈大爷们，再到从广场上经过的男男女女。渐渐的，那双原本不带任何感情的幽黑眸子中，缓缓映出丝丝亮光。这个世界，好像和他认知里的，不一样了。好……热闹。应该是这个词吧？他不太记得要怎么形容。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太记得，原来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模糊中闪过的画面，天总是灰蒙蒙的，人们脸上是麻木而痛苦的。和现在，很不一样。但他喜欢眼前这样的……热闹。男人一直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几个孩子追逐打闹着跑到喷泉池边。其中一个爬上石阶躲避小伙伴的追逐，不料脚下一滑，小小的身子当即朝着冰冷的池子栽去。 “啊！” 旁边孩子的父母听到动静刚从手机里抬头，看到的就是自家孩子即将落水的瞬间，当即吓得脸色发白，偏偏因为离得太远，只能无助地发出惊呼， “小涛！” 就在孩子即将栽下水池的瞬间，却见旁边一人突然快速出手。他动作太快，众人甚至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动的，只一回神，男人已经一只手抓着男孩的脚，将他整个倒吊着提在半空。男孩脑袋距离水池不足十厘米，却没有沾湿半分。男人的动作有些生硬，一只手抓着男孩的脚将他提着时，甚至像是没怎么用力。直到男孩父母跑过来将男孩接过，男人这才松开手。男孩父母先是安抚受惊的孩子，又一脸感激地朝男人道谢， “真的太谢谢你了，这大冬天的要是掉下水肯定要生病，还好有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男人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苏醒时，有个男人叫过他的名字。那男人唤他—— “华岁。”（化祟）男人舌尖有些僵硬，但表情莫名认真地说， “我叫，华岁。” 第635章夜幕降临。城市夜晚的热闹比起白天不遑多让。但城市的一些边缘小巷里安静异常。华岁，也就是不化骨，身上原本充盈起来的血肉因为饥渴又变得干瘪骇人。他莫名不想让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于是趁夜钻到这僻静的小巷，很快抓住路过的一只老鼠，将它身上的血肉吸食干净。身上的血肉再次丰盈了一点点，但还不够。就在他准备再抓一只老鼠补充血肉时，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刷的扭头看向巷口。那森厉的黑眸，透着煞气，却在看清巷口处站着的人时蓦然收敛。只见巷口处站着的，赫然是个一米左右的小女孩。她头上的辫子扎得有些凌乱，身上的袄子有些旧，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却显得格外亮，就那样直愣愣看向他。华岁收回视线，很快扭身就要走。然而刚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一道细小的脚步声。华岁刷的扭头，就见小女孩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仰着脑袋，明明是单纯到无所畏惧的年纪，表情却莫名带了些麻木。华岁现在的样子不算好看，甚至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不是正常人，小女孩却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华岁朝她僵硬地挥了挥手，让她走。然后自己再次抬腿，结果，身后的脚步声再次跟上。华岁脚步一顿，刷的扭头朝对方露出一个凶狠的样子。却不料，女孩只是微微一僵，随后依旧定定看着他，张口，竟是直接问他， “叔叔，你也是恶鬼吗？” 华岁：…… 小女孩声音麻木，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爸爸就是恶鬼，不过他死了。” “他吃了我妈妈和奶奶。” “你想吃我吗？” 华岁听懂了，但又好像不太懂。但他知道，自己应该不是恶鬼。他不吃小孩。于是再次朝她挥挥手，让她快走。小女孩，也就是薛彩旗。她是学院大比第二场比赛中那个因为不孝打死母亲被雷劈死的恶人薛丰的女儿。她亲眼看过被劈死的爸爸变成恶鬼杀死并吃掉妈妈的魂魄，原本自己也要被吃的，是奶奶的魂魄救了她。可奶奶也被吃掉了。薛彩旗虽然没被吃掉，但她挺想被吃的。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跟妈妈和奶奶团聚了。虽然看到眼前这个叔叔明显驱赶她的动作，薛彩旗还是固执地跟上对方。许是被她跟烦了，华岁只能僵硬着朝她出声， “我不吃，小孩。” 别跟着我。 “回家，去。” 薛彩旗只是依旧看着他， “可是，我没有家。” 爸妈奶奶死了后，有个安全局的姐姐把她送到了安市这边妈妈的老家，将她交给了妈妈的弟弟。可是舅妈不喜欢她，说她性格阴沉，吓人。舅舅跟舅妈每天吵架。她觉得挺没意思的。活着也挺没意思的。还不如被吃掉。华岁觉得眼前的小孩子跟他白天看到那些在广场上笑闹的小孩子不一样。反而和他模糊记忆里的孩子有些像。但他还是不想让她跟着。于是他一个瞬移，消失在了原地。薛彩旗看着突然空无一人的小巷，麻木的小脸上闪过茫然，却也没有因此露出惊慌害怕的样子。她没有离开，只是有些落寞地原地蹲下。蹲了许久，直到脚麻了，她干脆扯了旁边一个硬纸壳子垫在地上，然后抱着膝盖坐在上面，一动不动。薛彩旗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感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面前突然有出现了一双大脚。抬头，就见原本消失了的那个恶鬼叔叔又重新回来了。他直直盯着她，眼睛里似是带了苦恼，半晌，不发一言地收回视线，转身，缓缓往前走。薛彩旗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这才麻溜地起身，小跑着跟上他。 …… 姜栩栩和褚北鹤是在第二天才抵达安市的。根据敬泽师哥那边得到的消息，不化骨最近出现的地方就在安市。从李家村离开后，不化骨除了最初将一片养猪场的猪给霍霍了之后，一直没再引起什么大范围的灾祸。安全局的人只能根据当初残留在万尸阵的气息来追踪对方。偏偏不化骨不止会瞬移，隐藏气息和身形的本事越来越厉害，往往等到安全局的人赶到阵法指示的方位后，他又直接出现在了另一处城市。以至于到现在，安全局的人也没能真正和不化骨对上。姜栩栩和褚北鹤下飞机的时候，她下意识先看了眼旁边的褚北鹤， “你真的不需要我先帮你补充一些功德金光么？” 这几天看下来，褚北鹤身上的金光虽然有在恢复，但那恢复情况属于不仔细都看不出来的程度。姜栩栩这会儿还是能清楚地看清他的样子。 “它会自己恢复，不用太在意。” 褚北鹤说着顿了顿，看向姜栩栩，眸中若有深意， “倒是你，好像不太着急找不化骨。” 姜栩栩闻言不置可否， “急，也不太急。” 身为玄门中人，又亲眼看到不化骨炼成，姜栩栩自然着急把它找出来，因为不化骨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从不化骨逃出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周。姜栩栩也没有从安全局或其他地方听到有任何人感染尸毒变成活尸的情况。 “除了吸干了整个养猪场的猪，化祟没有把尸毒感染到任何地方，明明只要他想，外头早就开始大乱，但他没有。” 姜栩栩说， “我怀疑，他现在还残留着曾经身为人的意识。” 一只没有完全炼成的、不完美的不化骨。偏偏就是这个“不完美”，让姜栩栩生出一丝犹豫。但也仅仅只是一丝。只要化祟对世间可能存在威胁，玄门就不可能对他放任不管。 “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把人找出来。” 姜栩栩说着，低头摆弄了两下手机。褚北鹤看着她的动作，问， “你准备怎么找？” 就见姜栩栩抬头，忽然指着前方，“问它。” 褚北鹤扭头，就见两人前方不远处，熟悉的黑衣黑帽的灵事闪送小哥上前，手里还捧着一个黑色的盒子。 “灵事闪送，鹿南星小姐的包裹已送达。” 姜栩栩接过盒子，朝闪送小哥摆摆手，小哥转身，很快融入人流，随后消失不见。姜栩栩这才和褚北鹤上了旁边早就等着的车子。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放着的，赫然是一只和不化骨有些相似的……小僵尸娃娃。下一秒，小僵尸娃娃睁开眼。看向姜栩栩时，缓缓咧嘴，朝她露出个僵硬又诡异的笑。第636章姜栩栩正对上小僵尸娃娃脸上的笑，沉默一瞬，刚要开口，兜里的金小鹤先一步蹿出来，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整个贴在了小僵尸娃娃的脸上。虽然它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但姜栩栩莫名就明白了它的意思。金小鹤：这娃丑，我挡着。姜栩栩有些好笑地将金小鹤从娃娃脸上揭下来，小僵尸娃娃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依旧咧嘴冲她笑。 “这是……” 一旁的褚北鹤忍不住出声询问。姜栩栩这才解释， “这是我让鹿南星试着做的寻踪娃娃，里头融合了不化骨的一丝秽气，一旦靠近不化骨会有反应。” 姜栩栩边说着，手中快速引诀，将属于自己的一丝灵力打入娃娃之中，这就算绑定了。小僵尸娃娃被绑定的瞬间，立即从盒子里弹坐起身，眼睛一瞪，小胳膊一抬，直直指着前方的某个方向。姜栩栩和褚北鹤对视一眼，两人很快吩咐司机开车。车子先是来到一处居民楼外，两人下车后顺着方向往里走，就见僵尸娃娃指着外墙的某一处。 “在里面？” 娃娃摇头，依旧指着外墙。姜栩栩便干脆上了三楼，在三楼的楼梯间窗户往外一看，就见外墙的雨檐上，赫然是一个半嵌进墙里的人脚印。这脚印明显是最近留下的，而且不是踩在未干的水泥地里的那种脚印，而是因为脚主人用力过猛才踩出的凹陷。想也知道这脚印的主人是谁。姜栩栩可还记得当初被不化骨那一脚踹飞出去的情形，要不是有护身符和何元英它们护着，姜栩栩高低得断几根肋骨。就是不知道他跳到这里做什么。正想着，就听旁边那户屋里传来男人的埋怨声， “不是说了让你别再往阳台外面晾衣服，我前头那身衣服刚被偷了，回头这身再被偷我都没衣服穿了！” “那不是阳台里面没位置嘛，我哪知道这年头还有变态偷男人衣服的啊……” 听到屋内的声音，姜栩栩和褚北鹤面面相觑，瞬间都明白了脚印留下的原因。一时无言，转身下楼。过了一会儿，姜栩栩又折返回来，往那户人家门缝底下塞了三百块钱。要换做之前姜栩栩是懒得多此一举的，但现在她毕竟是安全局的人了。安全局善后，可以报销。之后，姜栩栩和褚北鹤按着小僵尸娃娃的指示，又分别去了几处地方。喷泉广场，僻静小巷，然后是一个小男孩的家。刷脸进了门，见到小男孩，姜栩栩的视线落在小男孩脚踝上一圈淡淡的黑气上，又听男孩父母说起昨天广场上发生的“意外”。 “那个救了你家孩子的男人说，他叫华岁？” “是啊，多亏那小哥了，不然我家这臭小子指定得生场大病。” 女主人说着，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姜栩栩，“那小哥没什么问题吧？” 也不怪她多想，主要是眼前这个姜栩栩，全网都知道她是做什么的。突然上门问起昨天的事，难免让她有些不安。姜栩栩对上女人有些担忧的眼神，只微微一笑，“没问题，那就是一个好人。” 说着，又看一眼小男孩，从包里拿出一张平安符递过去， “这个让孩子戴在身上，可以保平安的。” 女主人看到那平安符眼睛微亮，顿时谢着接过，又说了好些寒暄的话，直把两人送到门口。姜栩栩和褚北鹤回到车上，仔细复盘了一下目前为止搜集到的关于不化骨化祟，哦，或者说华岁的消息。 “会换衣服，有人的行为，吸食动物血肉，有饥饿感，而且看样子外表血肉也完全长成正常人的样子，按照描述和遗体生前的容貌，对方大概二十七八，不到三十岁，能开口……” 更重要的是，他还一点不排斥往人堆里钻。从这大半天搜集到的线索，姜栩栩脑海中对目前不化骨的样子似有了一个更清晰的形象。但那个形象已经逐渐脱离了她对于不化骨的认知。反而越来越像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在哪。” 不化骨的轨迹移动得没有半分规律，但姜栩栩总觉得他不是一味地想要躲避安全局的追捕。那么他想去哪？褚北鹤听着她的话，此时缓缓开口， “如果按你说的，他还留有人的意识。那他也许，是想回家。” 那个年代的遗骨，极少能够回归自己的家乡。有些人，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来处，更别提他们的遗体送还家乡。但华夏国人，无论在哪，对于生养自己的地方，感情总是不一样的。如果他是他，他会回去。哪怕，他现在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姜栩栩听到褚北鹤的话，似有所思。好半晌，她道， “那找到他的时候，先问问他吧。” 她随意摆弄了一下小僵尸娃娃的胳膊，道，“如果他还记得，也可以先送他回一趟家乡。” 她说得随意，似乎忘了他们本来的任务内容是什么。褚北鹤看向她时，眸色微轻， “不打算直接诛杀么？” 按照安全局制定的不化骨的危险程度，安全局那边的要求是一旦捕捉到行踪就全力诛杀。姜栩栩却道， “不化骨，也不是我们两个能随随便便就能诛杀的。” 而且对于能讲道理的存在，姜栩栩更多时候还是愿意讲讲道理的。尤其是了解了不化骨目前的状态后，姜栩栩心里又有了另一个想法，当然那个想法有些大胆，安全局那边未必会答应。但没关系。她可以在报给安全局那边之前，偷偷先尝试一下。这么想着，她忽然看向一旁的褚北鹤。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也是有搭档的人。 “如果我违反一点安全局的外勤人员操作守则，你会告发我吗？” 姜栩栩问这话时，一双杏眸紧紧盯着褚北鹤。如果他说“会”的话…… 对上姜栩栩那灼灼的目光，褚北鹤似是有些无奈又好笑。半晌，只一本正经反问她， “安全局的外勤人员操作守则具体是什么？” 守则什么的。他没了解过，不太清楚。第637章姜栩栩和褚北鹤这边还在跟着小僵尸娃娃指引的方向寻找不化骨在城市的轨迹，此时，城市另一边的角落。薛彩旗蹲在一处快餐店外，眼看着有客人吃剩的饭食，立即跑过去，捧起那剩下的大半盒饭就要跑。却不想下一秒，细瘦的胳膊被突然出现的老板娘一把拉住。 “又是你小妹妹！” 薛彩旗吓了一跳，下意识丢了饭盒就要跑。老板娘被她手里的盒饭甩了一身，手里还是紧紧拽着她不放，嘴里忙道， “诶！我不抓你！你别跑！” 老板娘说着，也不管身上被饭盒弄脏，拉过薛彩旗就问， “妹妹，你是不是饿了？饿了也别捡剩饭吃啊，那多不卫生啊，阿婶给你拿盒新的好不好？” 听说要给她拿饭，薛彩旗这才没死命挣扎，看向面前有些胖的老板娘，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老板娘看着面前明显有些瘦小又有些脏的孩子，眼底闪过不忍，见她不再跑，立即扭头招呼自家男人让给打份新的饭。薛彩旗看了看那边窗口的饭菜，忽然指着里头的鸭血，“要这个。” “嘿！你还挑上了。” 老板嘴里说着，脸上却没半点嫌弃，手上利落地给打了一份鸭血，又给她盖了一只油汪汪的大鸭腿。 “就在这吃吧。” 老板娘说着给她拉开旁边的一个椅子，一边示意薛彩旗坐下吃，一边朝自家男人使了个眼色。老板立即会意，直接去里头打了个电话。薛彩旗正坐下准备吃，耳尖的听到110，还有“走丢的小女孩”之类的话，当下不管不顾，抱起饭盒撒腿就跑。她知道他们又要报警把她送回去。从舅舅家跑出来后，她已经遇到好多人问她是不是迷路，要带她去派出所。她知道派出所的叔叔都是好人，那个地方，鬼都不敢进去，但她不想被送回去。薛彩旗抱着饭盒跑得飞快，老板娘追了一下没追上，只能冲着她背影吼， “妹妹别跑！诶！别跑那么快！当心摔了！” 薛彩旗头也不回，抱着饭盒跑进一个巷子里，而后七拐八拐，终于停下，朝着四周喊， “叔叔！叔叔！” 不多时，华岁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前。薛彩旗见怪不怪，举着自己手里的大饭盒，“叔叔，我带饭回来了，你吃！” 华岁看看饭盒，又看看细瘦的女孩，撇过脑袋， “不吃。” 薛彩旗以为他又挑食，于是打开饭盒，凑过去给他看， “叔叔，吃鸭血，不吃老鼠，脏。” 华岁依旧摇头， “不吃。” 薛彩旗就很无奈，这叔叔也太挑食了。好说歹说，华岁勉强吃了一口鸭血。薛彩旗自己则啃着鸭腿，吃得满嘴都是油。一大一小蹲在墙角吃着，忽然，就听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老板娘的声音。 “警察叔叔，就是这条巷子，我看着那孩子跑进来的，她看着挺像你们发的最近走丢的小孩。” 薛彩旗听到这个动静，刷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旁的华岁更是咻的一下没了人影。薛彩旗顿时有些急， “叔叔，我！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薛彩旗准备自己跑的时候，华岁的身影再次出现，伸手，捞起她，直接夹在腰侧，然后再次一个瞬移，消失。老板娘和民警扑了个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只能遗憾离开。就在老板娘和民警离开后不久，姜栩栩和褚北鹤也紧随其后地到了。然而刚进巷子，怀里的小僵尸娃娃又刷的一下指了个相反的方向。姜栩栩就知道，他们肯定又慢了一步，不化骨又跑了。 “他怎么这么能跑……” 难怪安全局那边追了一周多，连不化骨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这不化骨仗着自己会瞬移，简直是把人遛着玩。褚北鹤看着她难得有些郁闷的样子，试图帮她感应不化骨的所在，然而，身上的金光刚有意识地散出几颗往某个方向移动，就被姜栩栩一巴掌揪了回来。她看向褚北鹤，杏眸里带着不满， “不知道你身上金光有多弱么？你之前该不会就是仗着自己金光多就随便乱用吧？” 姜栩栩怀疑前两次他身上那些骤减的金光就是这么被他败光的。褚北鹤对上她的目光，抿了抿唇，无奈道， “没有乱用。” 姜栩栩见他说这话时一脸认真，这才勉强信了，随手将金光塞回他身上，这才道， “有娃娃在呢，暂时用不上你，人跑了就跑了，再找就是。” 褚北鹤看着她随手塞回金光的动作，眸色微深，面上却没表露太多，只淡淡颔首， “好，听你的。” 姜栩栩也知道这么追着跑不是办法。 “得想办法，把他引出来才行。” 再回顾一下他们这两天追踪到的不化骨的移动轨迹，姜栩栩的视线忽然落在了喷泉广场的位置。昨天从小男孩家里离开后，褚北鹤就联系警方直接调了喷泉广场的监控。之前因为不知道不化骨的外貌特征，想要调取监控都很困难，但有了小男孩的事，锁定目标就容易得多了。姜栩栩想起今早看到的完整的监控录像。虽然监控画面隔得很远看不太清楚，但在救下小男孩之前，他一直是静静坐着的。而看他静静坐在那里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他其实是个僵尸。如果不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不化骨，而是将他单纯看做一抹对世间留有执念的英雄孤魂…… 姜栩栩隐隐明白他当时坐在那里看的是什么。他看的不是某一个人。他看的是，这热闹的人间盛世。想到这里，姜栩栩心尖微微发颤，心下有了个主意。扭头，蓦地看向褚北鹤。褚北鹤对上她的目光，黑眸轻沉，只问， “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姜栩栩道， “我听说安市这里，每年过年都会有大型的游街庆典。” 现在虽然还没到过年，但是，提前来个游街预演应该也可以？既然他想看人间盛世。那就提前，给他一个盛世。第638章这一天，安市市民猝不及防收到了第二天提前巡游庆典的消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提前预演，但不妨碍他们第二天换上了最好看的衣服，高高兴兴地围满长街的两边。而随着一阵熟悉的锣鼓喧天的响动，鼓车与醒狮开道，道路两边是维持治安的民警。鼓车后方，是长长的举着各色彩幡的年轻男女，他们穿着靓丽的表演服，化着妆，从东大街出发，一路敲敲打打往前。走到第二个街口，又有另一队伍的人马汇入队伍当中，一边走时，双手持木棒有节奏地敲击着，带着独属于他们的气势。而随着不断汇入的队伍和旗帜越多，巡游的队伍越来越长。安市的民众看到这个阵仗忍不住两眼发光， “那是走安山英歌队的游蛇！快三年没见他出动了！今天只是一个预演他居然也来了！” “大平的肥蛇！柳川的飞蛇，天哪，这都第几支队伍了？今年游街阵仗这么齐全的吗？！” “我妈还说预演就是走个过场懒得出来，我得给她发消息！” “我也是！发视频！巡游结束还有表演呢！” 两边民众一边跟着巡游队伍走一边忙着拍视频发消息，一些小店店主甚至关了店门主动汇入队伍当中。路边还有志愿者免费发放手持的小国旗，民众一边跟紧队伍，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手摇旗往前走。随着巡游队伍的不断壮大，渐渐在长街汇聚成一场声势浩大的盛会。不化骨五感超绝，哪怕隔了一个区都听到了这热闹的动静。于是下一秒，他和薛彩旗都出现在了长街的某一处。看着鼓声震天声势浩大的巡游队伍，以及大家手中挥舞着的手持国旗，华岁眼底渐渐染上了红色。不自觉地，他带着薛彩旗跟上了游街的队伍，手中被志愿者塞进手持小红旗的时候，他发僵的指节用力弯曲，生怕那小小的旗帜从他手中脱落。 “叔叔！” 薛彩旗人小，举着小旗被人群挤了好几下，有些无助地出声唤他。华岁往前的脚步微顿，低头看向一直紧紧抓着他衣摆的小人。再抬头，看到队伍中好多小孩被大人举在脖子上高高兴兴看着队伍的样子，瞬间福至心灵。揪住薛彩旗的后衣领将人往自己脖子上一抛，薛彩旗那小小的身子顿时稳稳骑在他的脖子上。陡然升高的视野和从未有过的体验，叫原本麻木的小女孩眼底都忍不住露出光亮。 “叔叔，我们去前面，前面一会儿要舞龙和表演，妈妈跟我说过，那是中华战舞！” 听到中华战舞四个字，不化骨身板下意识挺直，二话不说，带着小丫头开始往前挤。他身形像是鬼魅，不多时竟真的挤到了队伍最前方。而随着队伍路过在一处开阔的公园，锣鼓声和鼓点瞬间变得急促，紧接着是手持木节的一百零八位梁山好汉气势磅礴的表演。周围欢呼声伴随着鼓声呼喝声不断，一浪接一浪地响彻在华岁耳边。渐渐的，他眼底也染上了光。僵硬到面无表情的五官，似乎也在周围人的感染下有了情绪。他嘴角刚刚抬起，下一秒，眼泪却滑落眼眶。眼前是热烈欢庆的场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 姜栩栩和褚北鹤站在队伍另一面，隔着激荡的战舞，一眼就看到了对面肤色明显有别于常人惨白的男人，以及……他脖子上坐着的小女孩。饶是姜栩栩，也没料到会见到这样一个情景。她之前分析不化骨在安市的规律，确实发现他没有离开安市的打算，也曾想过，安市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让他一直停留的特殊原因。她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位不化骨，他居然带着一个小女孩！这样一来，情况明显要变得复杂了。 “人已经出现，要动手么？” 一旁的褚北鹤问。他也注意到了对面的不化骨和小女孩。 “人太多，等巡游庆典结束吧。” 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巡游队伍，只看一半多可惜。反正她已经做好准备，不会让他随便跑走的。姜栩栩和褚北鹤的存在在人群中本就与众不同，更别说他们的视线毫不掩饰。华岁很快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他也认出了姜栩栩。那个能召出天道火雷的玄师。华岁甚至还记得对方火雷中那股灭杀一切妖邪的力量，还有她身边的那个人，他虽然没见过，但并不妨碍他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威胁。下意识地，他想跑。然而他刚要动作，对面两人却随意地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面前的表演。华岁有些不明白，她明明看到自己了。虽然不明白，但对方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他就也不着急跑了。他还想再看一会儿。巡游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期间两边都明显关注着对面的存在，但谁都没有动手的意思。直到巡游结束，人群开始一点点散去，眼见着那边的姜栩栩和褚北鹤终于朝他走来。华岁几乎没有犹豫，抄起薛彩旗就准备再次瞬移。姜栩栩哪里能让他就这么跑了。双手结印，快速喝念， “魂现！” 一瞬间，华岁周围的人群中同时突然飞起十数只迷你小纸人，小纸人齐齐朝着华岁身上贴去。华岁瞬移的同时，便见那些贴在身上的小纸人一并瞬移了过去。姜栩栩眼见人消失，立即拉住褚北鹤的手，一道清风疾行，带着他快速从人群头顶掠过，而后蹿进附近少人的街巷，快速朝着小纸人牵引的方向而去。不过五分钟时间，两人已经来到某处无人的街口，而前方，正是刚才瞬移消失了的不化骨。只是眼下，他被一身小纸人缠住，不只没法再次瞬移，更没法摆脱纠缠。只见，以金小鹤和金小栩的小纸人一左一右贴在华岁脑门上，小短手死死抱住他的脑袋不放。而底下，比它们小一号的迷你纸人们有样学样地贴在华岁全身上下。华岁伸手想揭下一个，那迷你小纸人立即爆发出仿佛孩童呜哇的惨叫声，当即吓得他手指一缩，浑身僵硬。没错，姜栩栩这些迷你小纸人上附着的，全是刚从地府借调过来的小孩鬼。虽然表面上看贴在华岁身上的只是小纸人，但从华岁的角度看去，全是一个个可怜兮兮挂在他身上的小娃娃的魂魄。那么小，那么脆，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碎掉。不敢动，根本不敢动一点。第639章这些小孩鬼，是姜栩栩针对不化骨华岁特意准备的。一如她的猜测，华岁根本不敢动它们分毫。或许，不是不敢。而是不舍得。因为这些孩子，哪怕是魂魄，也是他曾经守护过的人。姜栩栩承认这手段有些不光彩，但是，不管黑猫白猫，能逮住老鼠的就是好猫。眼见着因为她和褚北鹤的靠近，华岁打算将身上的娃娃纸人都甩出去，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姜栩栩就立即出声， “别动！这些都是新死的小孩鬼，魂力极弱，你随便一个秽气甩出都能让它们魂飞魄散！” 这话一出，华岁原本打算逃脱的动作再次狠狠僵住。姜栩栩莫名心头发酸，她当然是骗他的。这些小孩鬼的魂力都是被特意加深过，否则哪里能让它们随意近他的身。她用它们困住他，也只是单纯地想要创造一个跟他好好沟通的机会。眼见姜栩栩还要上前，薛彩旗忽的上前，张开胳膊直接挡在华岁跟前。小小的人儿，眼底满是倔强和恳求。 “不要伤害叔叔！” 叔叔是好鬼。他吃老鼠，不吃人。姜栩栩脚下一顿，看向面前的小女孩，隐隐从她面相中看到几分悲剧的纠葛，恍惚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愿意和华岁走在一处。面上稍软，姜栩栩只道， “我不伤害他，我只是想跟他商量点事。” 似是担心她觉得自己在说谎，姜栩栩一抬手，直接召回了几只小纸人。除了金小鹤和金小栩，华岁身上只剩下两只依旧抱着他腿不放的小纸人。她这才重新看向面前的不化骨， “你听得懂我说话，我不是来杀你的……华岁。” 她唤了从小男孩家里人那里听来的这个名字。早在她从他这些天的轨迹中了解到他做过的事情，他在她这里就不是什么不化骨化祟。而是华岁。 “我知道你还存有人类的意识，如果你答应，我可以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她顿了顿，道， “就像你刚才在街上见到的那些人一样。” 果然，听到她后面这句话，华岁一直没有情绪的眼底终于动了动，看向她，重复， “像他们一样，活着……” “对。”姜栩栩说，“我们国家大部分人现在，就和你看到的一样。” 这片先辈们用鲜血守护的故土，成了现在和平美好的样子，他们却不曾亲自感受过。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他能像现在的所有人一样，活在如今的盛世。哪怕，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是谁。见华岁明显已经动摇，姜栩栩视线忽的又落在他身边的小姑娘身上，接着道， “不止是你，还有你身边的这个孩子，如果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四处逃跑，她没办法跟在你身边，因为她要上学，国家九年义务教育也是每个孩子的权利，但如果跟着现在的你，她没法上学。” “上学！” 华岁不明白这个是什么，但直觉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他要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还要，让薛彩旗上学。如果听她的话就能实现上面的这两件事，那么…… “我，答应。” 华岁一字一顿，声音生硬却又认真，却叫姜栩栩眼底蓦地弯起笑意。褚北鹤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这时才开口问她， “你打算怎么做？” 关于，她打算怎么违反安全局操作守则这个事，需不需要他的配合。姜栩栩看向他，这才道， “首先，要先向安全局报告一下，不化骨已经逃跑这件事。” 褚北鹤面上没有太大意外，倒是抱着华岁脑袋的两个小纸人歪歪脑袋，显然对姜栩栩这话表示不太理解。不化骨逃跑了…… 那它们现在抱着的这个脑袋是谁？？？姜栩栩知道褚北鹤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们今天闹出这么大阵仗，虽然巡游队伍和出场都是褚北鹤自己出的钱，但让官方配合清路，却是经过安全局那边走了特殊程序的。安全局那边知道今天这一出巡游就是为了引出不化骨，姜栩栩自然就得敷衍一下那边。毕竟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好让安全局横插一杠。姜栩栩又对华岁解释道， “因为你身份特殊，就算我愿意相信你不会传播尸毒害人，但玄门和安全局的人也并不一定会相信。” “想要让他们相信，允许你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就必须在你身上定下制约。” “所以我的想法是，给你立鬼契。” 简单来说，就是给他上一层枷锁。这层枷锁听起来或许对他来说不公平，但这世上活着的人，哪个没有被规矩束缚？一如法律，本身就是加诸在人身上的一层枷锁。但这样的枷锁，是为了使人们的行为形成规范，使人有所顾忌。鬼契是姜栩栩想到的最合适的方式，当然她不确定鬼契用在不化骨身上是不是能够生效，或许需要针对性地改良一下。但在契约还没成功前，这事情必须先瞒着安全局那边。因为她不确定安全局是不是会给她这个试错的时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褚北鹤对于她想要给不化骨定下契约并不意外，但是…… “你要自己和它定下契约？” 如果他没记错，她身上已经契约了两只小鬼。褚北鹤倒不是觉得她没有能力契约多方，但现实是，每一次契约都势必会分走她的部分灵力。所谓的契约其实就是互相牵制的结果，当契约的对象越强，你想要压制对方，甚至想要驱使对方听令，就势必要消耗更多的灵力。他并不希望她总是一个人背负起一切。尤其是她契约不化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驱使对方。这就代表着，对方不会成为她的助力，却会给她带来损耗。褚北鹤想劝一劝她，却听姜栩栩道， “我没说要自己跟它定下契约。” 她又不是有什么收藏癖，看到一个就要契约一个。当初契约何元英和小婴灵都是被逼无奈，更别说周围还有师吴蜀这种天天嚷着想让她养的妖兽。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只是给华岁加契约，至于契约对象是谁，不一定非得是她。比起自己，姜栩栩心里早就有一个更适合的人选。正要说明，包里的手机响起，姜栩栩拿起手机一看，立即朝褚北鹤摇了摇手， “最适合的契约对象来了。” 她说着，接通手机，问电话那头的人， “你到哪了？怎么还没到？” 只听电话那头，鹿南星的声音有些嘈杂还有些混乱， “栩栩！这边好多人！我被堵在路上啦！给我十分钟！……哦不，八分钟。” 她说着，不忘跟她提醒， “你一定一定要记得把不化骨留给我契约啊！” 她鹿南星能不能光宗耀祖，就看这一回了！第640章鹿南星说八分钟，果然就是八分钟。过来的时候，姜栩栩正给几个小孩鬼分元宝，算是给它们这一趟的“辛苦费”。见鹿南星从街头一百米冲刺一样跑来，这才一挥手让这些小孩鬼散了。早没了小鬼牵制的华岁就在旁边看着，也没有要跑的意思。毕竟他刚才已经跟姜栩栩说好了。至于为什么这么相信这个姜栩栩的，除了见识过她那天那道火雷之外，也跟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有关。那个叫做褚北鹤的男人，让他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华岁也不晓得这么形容对不对。但是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华岁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感。鹿南星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老实安静站着的大高个时还有些不敢置信。虽然路上已经听说过姜栩栩对不化骨的描述，但……眼前这个看着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的男人，跟她当初在李家村见到的不化骨差别可有点大。 “你、你还记得我不？你之前还追过我。” 心里紧张着，不妨碍鹿南星还是大胆上前搭话。华岁只看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把视线移开。鹿南星见他真的像栩栩说的“通人性”，更放松了。 “你不记得了嘛？在李家村，你追着我的时候，有只活尸还从边上突然扑过来要咬我，被你一巴掌拍飞了！严格来说，咱两也算熟人了。” 她笑眯眯说着，这会儿完全放松下来，还想跟他套近乎，指着华岁边上站着的小不点问， “小妹妹真可爱，你女儿吗？我能摸摸不？” 华岁：…… 小不点薛彩旗：…… 这个姐姐好自来熟。华岁听了半天，只听到最后一句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