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了不是吗? “砰、砰、砰。” 外面的枪声突然频繁地响起来,明明应该是刺耳欲聋的声响,为什么她听着那么模糊呢。 枪声。 兰开斯特打来了。 “好了没有?”时小念弱弱地出声,她连自已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快些转移,都到地下水道去。” 安排在这里生产就是为了能够安全撤离。 封德朝她看来,眼神有些悲悯,嘴里说着什么她听不太清,只见他们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还是站在那里。 时小念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直到她在枪声中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医生焦急的喊声,“快快快,再拿血袋,这血出得多了!” 早产。 大出血。 这几个字在时小念的脑袋里飘过,那一刹那,她终于知道自已为什么生下这么久还不能离开手术台,为什么外面全是枪声了,大家还不撤离。 大出血,孕妇大出血…… 时小念就这样平躺在手术台上,像是一条被大浪拍上岸的鱼,僵挺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到一丝希望。 枪声还在响。 医生们还在坚守岗位。 时小念忽然清醒了很多,发现那枪声正离他们越来越近,最近的就像响在窗外一样。 她必须做点什么了。 这一刻,时小念突然庆幸宫欧睡着了,不用直视他漆黑的双眼,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背叛自已的承诺。 她闭上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义父。”她出声,封德立刻走到她的身旁,换上一副较为轻松的表情,“没事没事,只是缝合一下小伤口,很快就好了。” “听我说。” 时小念一字一字说道,吃力得不行。 “好,你说。”她的声音太小,封德弯下腰,附耳到她的唇边。 时小念躺在那里,慢慢开口,“第一,派人马上把宫欧、比特、宝宝从地下水道撤离,离开13号区,不能再等了。” 宫家的两个主人一个躺在手术台,一个沉睡,即使叫醒也随时会昏睡,在这样的情况下,宫家下面的保镖不会有多少土气的,交锋起来占不了便宜。 还不如保命。 “……”封德身体一僵,正欲说什么又听时小念气虚地道,“第二,现在就把我转移到地下水道里,是现在,不是等一会。” 她知道,他们现在谁都不敢移动她,可再这么呆下去,这里所有人都会给她陪葬。 封德皱了皱眉,道,“小念,这里还很安全,外面只是……” “我是宫欧的妻子,他睡着,这里听我的。”时小念完全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唇齿间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在用力,“义父,如果你不听我的,现在……就放弃我吧。” 别再救她了。 大出血,她的一只脚已经在踩在鬼门关了,她不要这么多人为她再送掉性命。 “小念……”封德震惊地看向她。 第1031章 最后的安排 “义父,我撑不过这一关,这就是我的遗言了。”时小念看着他道,眼神涣散得厉害,声音虚弱却坚定极了。 这声音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封德的身体里,他看着她,“你胡说什么呢,一会就能让你撤离了。” “义父,我求你了。”外面的枪声没有停止的迹象,时小念哀求地说道,眼角再一次淌下泪来。 这个时候再顾着她的命,大家就都不用活了。 大出血本来活下来的几率也不高吧。 封德看看她,又看向一旁满是鲜血的棉团,手术服下的手抖了好几下,最后道,“走,撤进地下水道里!” “现在?宫太太这个状况怎么能乱动呢?”医生们齐齐不愿意,封德握紧了拳头,大声地道,“我说撤就撤!立刻!马上!我还要出去安排别的事,你们现在就撤!一秒钟都不要耽搁!” “管家!” 几个医生激动地喊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封德离开。 时小念躺在手术台上,视线有些模糊地看着那些医生的手,红红的,都是血,她发出低低的声音,“走吧。” “宫太太!” “没关系,我能撑得住。”时小念道,其实她知道自已撑不住了,这是她最后的安排,也是最好的决定。 “这……”几个医生你看我、我看你,外面的枪声连续不断,最后,他们在时小念的身上扎了一针,然后开始转移。 比起之前滔天骇浪般的疼痛,这一针对时小念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她甚至已经不去感知疼痛了。 她无法动弹,完全靠着医生们小心翼翼的搬动,推车被朝外推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连自已最后决定做点什么的能力都没有,除了躺着还是躺着,枪声还是一遍一遍响着,错乱交杂,无休无止。 她睁着双眼,看着移动的天花板,看着那些灯光,亮着亮着就虚幻了。 这是她最后看到这个世界的模样吗? 她的月光之花还没有开,所以没有归家的日期; 她还没来及多看小南瓜一眼,还没有看到他健健康康地从保温箱中出来; 她答应宫葵和宫曜、还有罗琪,说回去以后全家出门旅行,她现在也做不到了; 还有、还有……她好想宫欧陪在她的身边。 还是不要了,她现在就是个血人,过了这个时间,让专业的人为她整理一下,至少看起来会好看很多,宫欧也能好承受一些。 一出房间门,一张哭得不行的脸进入她的视线,比特跟着她的推床往里边走,一双蓝色的眼睛都哭红了,无法抑制自已的难过,他的嘴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 “怎么还不走?”时小念虚弱地问道,“快点走。” 他已经背叛了兰开斯特家族,留在这里他父亲不会饶过他的。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比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边走边道,“你不要睡着,一会还要下床看小宝宝,我陪你一起看。” 看来,他也知道她的情况不太好了,不敢让她入睡。 “我没事。你听话,快点走。”时小念弱弱地张口,身下的推床在不停地移动,颠簸的时候她也感觉不到疼了。 “我不要!”比特再一次摇头。 推床上,血袋和输液袋同时在晃,同时输进她的体内,一个医生一直脚步匆匆地跟着观察时小念,再一次抛出一个鲜血的棉团。 比特看了一眼,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出声,抓着时小念的手拼命地哭,“都是我的错,我早点送你走就好了,我早点送你走就好了,我不该留你那么多天,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他懊悔地痛哭,如果他让时小念早点离开,就不会碰上那么多家族的保镖,她不为救他,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不会躺在这里,不停地出血。 走到进入地下水道的入口处,保镖接过推床往下搬动,一阶一阶地往下去,时小念感觉自已整个人在往下坠落。 底下是一个没有底的深渊,她不知道要掉到什么时候。 疼痛又开始朝她袭来。 地下水道里潮湿非常,但枪声在这里显得小了一些,她的心脏也不用再被震得跳那么快。 保镖们全部撤进地下水道里,将入口处封掉,有人道,“虽然封了入口处,但我们这多人凭空消失,查到这个地方是迟早的事,我们得尽快转移。” “宫太太不能再被移动了!” 有个医生站出来言词激烈地说道。 时小念被推到墙边,医生们拉起一圈白布,撑起一个临时简陋的手术室,细菌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 所有人都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地下水道里的沉默让人心灰,封德匆匆走过来,头上冒着汗,掀开白布走进来,低眸看向时小念,“已经将少爷送出去了,我想不用20分钟他就能上飞机了,至少宝宝那边我也派了一个医生跟着,该拿上的都拿上了。” 时小念转眸看向比特,比特抹掉脸上的泪,倔强地道,“你不要看我,我不会走,你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你要是死了我也……” 他猛地闭上嘴,痛恨自已说了这么不吉利的字。 时小念看向封德,封德冲她慈祥地笑了笑,“你不会觉得有父亲能离开自已的女儿吧?” 虽然是父女相称,但封德对她一直恪守管家对主人的恭敬态度,他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人在危难的时候有这么多人陪着,时小念不是不感动的,可是感动没有用,它挽回不了任何人的性命。 医生们抛却自身安危还在救她,外面还有一堆保镖守着她,时小念看着封德和比特,有些难过地闭了闭眼,“你们不要这个样子。” “你安安心心的,手术马上就做好了,一会我们就能移动你。”封德安慰着她。 “义父。”时小念一字一字说道,用尽了力气,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连嘴唇都发干,“我明白现在怎么回事,是你们不明白。” “……” 封德眼神哀戚地看着她,比特站在另一边眼睛红得不像话。 “不要浪费、时间做没、必要的事情了。”时小念断断续续地说道,“活下来的几率如果低,你们就全走吧。” 她真的连话都不太想说了,只想静静地躺一会儿,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你要我们放弃你?你刚才说什么转移救治就是想把我们都拉到安全的地方。”封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要胡说了,就是几率再低,我也不会走的,再说谁讲几率低了,你一定能好好的。” 如果真有那么好,以封德对宫欧脾气的了解,才不会把他送走。 “为什么非要陪我赴死不可?”时小念躺在那里吃力地问道,“你们这样只会让我走都走得不安心,充满愧疚。” “小念……” “别再刺激宫太太了,她的心跳不太稳,过于激动的情绪会影响她的身体。”一个医生抬起头来说道,一脑门的汗。 “……”封德僵在那里,时小念哀求地注视着他。 他做不了决定,他无法离开拿他当亲生父亲的时小念,也不敢让她着急。 “义父!”时小念看不得他们迟疑,现在的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逃生的希望,“你是看我现在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吗?” 难道真要等她咽气以后他们才肯离开? 闻言,封德的呼吸顿时一滞,看着她道,“你胡说什么?” “……” 时小念躺在那里,手连抓东西的力气都没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他们就算闯进来也找不到,医生可以安心做手术。”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传来,似远还近。 听到声音,比特走上前,一把掀起白布,就见一个穿着老旧着装的妇人弯着背站在那里,头上戴着一顶特别大的帽子,头又低着,几乎看不清楚五官,但隐约能看到一些类似蜈蚣形状的伤痕。 比特看看她,又看向封德。 封德走出来,“是你?” 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当初说出地下水道秘密的人也是这个妇人。 妇人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身蹒跚着走向另一边,拿起一块石头上在坚硬潮湿的石壁上敲了几下,她敲起来的方向看似毫无规律却又像遵循着什么。 蓦地,整面墙开始移动,分出一道门来。 里边是一间更加潮湿的石室。 “这里居然还有一间暗室,你怎么不早说?你敢瞒着宫家。”封德走过来,惊叹于这里的设计巧妙,看不出一点有暗格的痕迹,又心生疑惑这个妇人一直瞒着。 妇人站在那里,“留有自已的一线没什么不对吧?这里绝对安全,你们宫家进来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这个暗室,凭他们进来也发现不了的,绝对有时间做完手术,并且派更多的人来营救。” “……” 的确是个好地方。 封德看向里边,虽然环境差得可以,但这个地方已经容不得挑了,能保住小念的命才是真的。 第1032章 宫欧醒了 但这个妇人心存隐瞒总是有问题,封德踌躇着,那妇人低着头道,“我和宫太太一起留下来,如果我有问题,你们大可以立刻杀了我,我一个老太婆子反抗不了。” 这话倒是不差。 现在也来不及追究那么多了。 “把小念推进去,快点!”封德当机立断地道,“医生全部留下,再留下十个保镖,剩余全部撤走,跑快一点还能赶上飞机。” 然后他又同保镖的头道,回去立刻派人来营救,不要耽搁一分钟的时间。 时小念再一次被移动,被推着往里潮湿阴暗的石室里走去,路过妇人身边时,她感激地看向她。 “你要撑住。” 妇人站在那里说道,然后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为她祈祷。 时小念被推进潮湿的石室里,封德和保镖们将外面的痕迹清理了一下也跟着进来,石室暗门被关上,看不出一点特别的痕迹。 “这个暗室建得实在太特别了。” 封德忍不住又感慨,他们的人一进来就对地下水道进行过严密的勘察,结果始终都没有发现这里有个暗室。 闻言,时小念转头看向那妇人,妇人静静地站在一旁,始终不抬起头来,看不到她的脸上在想什么。 特别的暗室,找不到的暗门,巧夺天工的设计……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飘过,时小念眨了眨眼睛,想往下深想却已经没有心思。 石室暗门被关上的一刹,她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这样就好了。 她不会再连累任何人为她陪葬,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会了,真的很疼,也很累。 “你不要睡觉,千万不要睡。” 比特站在一旁,紧紧抓着她的手,双眸害怕地注视着她,生怕她会闭上眼睛,然后就再睁不开了。 时小念静静地看着他。 “我陪你说说话,我们聊那场谈判大会啊,聊我们看的滑稽节目好不好?”比特紧张地说道,语速飞快又带着些许哽咽。 “比特。”时小念叫他的名字,吃力非常,“我想静静地躺会,你累了,旁边坐一会吧。” “我不……” 比特摇头,看时小念的目光涣散却坚定,他知道她真的需要安静,只好慢慢放开她的手,往一旁走去。 白布再一次在她的周围拉起来,手术的灯光都是临时打上的。 她满目都是泛白的布,强烈的灯光中输液袋在轻轻地晃着,晃出了重影,一滴一秒,一滴一秒…… 时小念躺在推床上静静地看着,可能是医生们给她输入了什么药水,她渐渐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手术中自已的身体正在被撕扯着。 好累。 好想睡。 现在就算睡了也没什么关系,她该交待的都交待好了,她做得很好,嗯,很好。 白布一角被掀起,封德走进来,只见时小念躺在那里睫毛在一颤一颤着,仿佛随时都会闭上眼睛,而那边医生们还在竭力抢救。 封德忽然就想起和时小念相依为命的那四年,身体顿时像被挖了一大块,空得血淋淋的,一头短发白如雪,脸上的皱纹更深,眼睛里蒙着水光。 “小念。”封德走到她的身边,“很累吗?” 看着封德走进来,时小念想起自已还有最后一句遗言没有交待,“好好帮我整理一下,不要吓到宫欧和两个孩子。” 她要留给他们最好的一面,不是满身的鲜血。 “不要瞎说。” 封德给她擦到眼角滑下的泪,自已的眼睛却越来越湿。 “义父,出去吧,我想自已呆着。”她不忍心让封德看着她一秒一秒离开这个世上。 “小念……” “我累得说不动话了。”时小念道。 “好。” 封德点点头,掀开白布走了出去,这下,时小念感觉全世界只剩下自已一个人,静静地消耗着最后的时间。 也许很快,她就能见到父母和席钰了,不知道他们在那一个国度过得好不好,一定想着她吧。 可是……宫欧要怎么办呢? 她不是故意违背承诺的,真的不是故意。 不要怪她,千万不要怪她。 …… 另一边,小型飞机停在黑夜之中,最后一批保镖匆匆上了飞机,边走边看向外面的天空。 天黑得特别沉寂。 大概快要天亮了。 一到飞机上,所有人都没有立刻入坐,而是站在一起,个个脸色肃穆,有人小声地问出来,“你们说宫太太会不会有事?” 话落,一片死寂。 蓦地又有人出声,“我不懂看病,但看宫太太安排我们走好像在安排后事似的,她连封管家本都不让留下。” 这句话说出来,所有人再度陷入沉寂,过了一会儿,有人朝机舱里边涌去,像是知道要做什么,所有人都跟着往里走。 一闭紧闭的门前,穿着医生袍子的人拦下他们,“你们干什么?不能进去。” “我们想看看孩子,孩子怎么样了?”有几个急切地问道。 “孩子在保温箱里,现在说怎么样还为时尚早,要看后期的观察。”医生说道,“至少在飞机上这一段时间,我一定竭尽全力。” “一定要保住孩子,宫太太可是拼了命才生下这个孩子,他绝不能有闪失。”有保镖说道,言语之间满是悲戚。 他们都感激时小念,今是时小念要是让他们全面迎敌他们也不能说什么,都是签了生死令的,可她躺在手术台上动都不能动了,发出的命令却是要他们全部撤离,一个都不留下。 他们的命是保住了,可宫太太还躺在潮湿的石室里。 医生站在那里叹了一口气,有些悲哀地道,“我知道宫太太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把孩子生下来,她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叫拼了命才生下孩子?” 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在机舱里响起,没有一点温度,像冰块一样。 所有人站在那里都被冻住了,连转身都不敢,一个个像被做成了雕塑,很久,大家才慢慢转过身,只见宫欧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头短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如纸,却没有任何表情,无喜无怒。 宫欧站在那里,抬起手慢慢卷起黑色衬衫的袖子,刀割过的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袖扣,手指根根痛着。 “二少爷,您这么快就醒了?” 保镖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以往每次宫欧都要睡上很久才会苏醒的。 “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不着了。”宫欧面无表情地说道,转身走到一旁舒适的座椅上,放下桌面。 保镖们面面相觑,为什么二少离爷看起来这么淡定,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想了想,几个胆子大的保镖往前走去,站到宫欧的面前。 “我们这是去哪?” 宫欧坐在那里冷冷地问道,伸手取下一瓶红酒,动作优雅地取下木塞。 “宫太太交待,不许恋战,立刻飞离13号区,住的房子已经被兰开斯特完全包围了。”保镖答道,答得声音都有些抖。 如果让宫欧知道他们把时小念扔在地下水道,他们是不是就直接惨死在他的手上。 “哦。”宫欧淡淡地应了一声,沉稳地往杯中倒上红酒,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高脚杯晃出一道优美弧线,他道,“是她让你们走的,那她在哪里?” 还是问到这一个。 所有人都慌了,有的甚至开始全身发抖。 为首的保镖想了想还是站出来道,“宫太太刚产下一子,不适合移动,她进了地下水道的暗室,短时间内不会有事,等我们派上大批的人可以杀回去,将宫太太救出来。” 他尽量说得不那么严重,但同时也知道自已会面临着什么,于是他低下头,等好了宫欧将酒瓶砸在他的脑袋上。 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保镖慢慢抬起头,只见宫欧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双漆黑的眼没有任何眼神地盯着杯中的酒。 隔了两秒,他又淡淡地应了一声,“哦,都是她安排的?” 又哦? 时小念失踪二少爷都发火成那样,现在居然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哦? “是,都是宫太太安排的。” 保镖们齐齐点头。 飞机这时开始震动起来,所有人都晃了一下,机舱里传来机长的播报,飞机准备起飞了。 保镖们没有找位置坐下,都在那里盯着宫欧,只见宫欧仍是不急不忙地端起酒杯,放到唇边,“那里已经彻底被围住了?” 为首的保镖正要应声,却见宫欧手中的酒杯在震颤,他一口酒都没有喝上,手抖得厉害,凌厉的眉峰下,一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睫毛却在颤抖。 他倒了很多酒,低头品上一口,小半杯却洒了出来,泼在他的衬衫上,手抖到完全控制不住。 那一刻,保镖突然不敢回答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通知机长,我要下机。” 宫欧声音没有半点感情,听不出一丝慌乱,如果不是他的手颤栗着将酒杯搁下,所有人都以为他很镇定。 “二少爷,那里不能去了,我们现在去会正面碰上兰开斯特的人,宫太太躲在暗室里暂时是安全的。”保镖们立刻开始劝说宫欧。 第1033章 赴一场死亡的约会 现在回去,他们反而已经失了主动权,只会是一场血战。 时小念安排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宫欧抬眸,目光扫向他们,刹那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宫欧的眼神太冷太绝决,像冰锋上的一抹尖锐,让人连去尝试触碰的念头都不敢有。 他站起来,修长的手指碰倒桌上的酒杯,红色的液体再一次泄了出来,泼了满桌,那颜色刺目。 宫欧的手抖得更加厉害,无法自控。 几秒后,宫欧转身离开,大家想阻挠又不敢,医生远远地站着,见状忍不住开口道,“二少爷,你要不要看看小宝宝?他连四斤都没有。” 人看到小孩子都有悯爱之心,尤其是早产后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宫欧看了也许会发现自已身上还有更重要的责任,会放弃自投罗网。 果然,宫欧停住了脚步。 医生见有戏,连忙侧身让开,指向不远处的一扇门,“小宝宝就在里边,二少爷去看看吧。” 宫欧的腿动了动,鞋尖指向宝宝的房间,一张英俊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就好像一直无动于衷。 下一秒,宫欧一言不发地回过身,朝着机舱门大步走过去。 医生顿时愣在那里,不由得大声道,“二少爷,您妻子希望您看一眼。” 听到这话,宫欧忽然冷笑一声,充满嘲讽,薄唇微张,冷漠地一字一字道,“她的希望从来就不是我的希望!” 就像她把他送到了飞机上,就像她要他看一眼孩子然后走不掉。 她错了。 他从来不会照着她所想的那么去做,他是个偏执狂,她忘了么?他从来只会照自已的想法去做,冷血而自私。 宫欧继续往前走去,背影冷漠而决绝。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没人能阻止宫欧赴一场死亡的约会。 宫欧一个人往前走去,保镖们中间有人忽然道,“二少爷,我跟您一起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然后又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自告奋勇。 闻言,宫欧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眼冰冷地看着他们,嗓音冰冷似雪,“你们的命我丝毫都不在意,但是时小念要保下的。” “……” 众人脸上有着难堪,二少爷说话一向伤人。 “我不强求你们跟我走,但你们要去,后果我宫欧全部负责!死了我厚待你们的家人,有宫家在一天,就有他们荣华富贵一日!”宫欧一字一字说道,连动员保镖都与别不同。 “……” 保镖们面面相觑,宫欧把话说得太白了,就像一盆冷水浇熄他们的一时热血冲动,没人会不怕死,谁都会想怯懦地躲一把。 宫欧面无表情地扭头,忽然有人站出来道,“我去,请二少爷照应我家人。” “我也去,宫太太对我一直很好。” “那我也去,如果不是宫太太命人让我们撤回来,我已经死了。” “那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也不是毫无胜算,宫家那边已经派人来接应,我们人多也许能撑到那一刻。”为首的保镖开了口,然后不再废话地去拿枪开始装备。 剩下的保镖都跟着开始装备武器。 宫欧冷冷地看着他们,牙关咬得紧了紧。 时小念,这就是你委屈自已也要保下来的一群人……眼光还不算差。 他来了,小念。 等着! …… 一如所料,待他们从地下水道冲回去的时候,里边已经被兰开斯特家族的人完全占据,两边人正面碰上,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枪声四起,水滴从石壁中渗出来,慢慢淌落,鲜血溅上,水滴便变了颜色。 残忍而壮烈。 阴暗潮湿的石室里,时小念躺在条件很差的推床上,手术还没有完,周围的白布拉拢着,白得晃眼。 她安静地躺着,已经回忆到第一次和宫欧分手的时候,那个时候宫欧想和她分手,又说不出真正的原因,于是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他甚至说她的上下排牙齿咬合得不够好看。 为了找个分手的理由他真是费心费力,想到这里,时小念的唇角微微弯了弯,一双涣散的眼中露出甜蜜。 真想告诉宫欧,她后来有检查过自已的牙齿好多次,明明她上下排牙齿咬合得特别整齐,不难看的。 医生们正争分夺秒地进行手术,有个转眸看了一眼时小念,见她在微笑,有些震惊,又有些莫名地难过。 白布外,所有人都一脸死灰地或坐或站,比特坐在角落里,一双眼睛一直红着,牢牢地盯着那一面白布,即期待又拒绝有医生从里边走出来。 忽然,一条手帕落入他的视线。 比特抬起眸,只见那戴着大帽子的妇人低头站在那里,手里攥着一条手帕,意思很明显,是给他的。 她的头埋得很低,还是露出一点额头的部分,上面的伤痕丑陃极了。 比特皱了皱眉,嫌弃地没有去接,而后,他又想起那些平时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女佣,明明被他打成那样,最后却还跳出来帮他。 时小念说,别用身份和表面去看待一个人,他已经受到很大的教训了。 这么想着,比特伸手去接手帕,手还没碰上,外面忽然传来激烈的枪声,远近都有,似乎打得不可开交。 隔着坚硬的石壁,枪声还不算响得震耳欲聋,但足以让人感到不对劲。 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外面打起来了,我们的人这么快就到了?” “宫家的人哪会来得这么快,除非是飞机上的兄弟们回来了。” “他们不会做这么傻的事,兰开斯特今天这阵势你们也看到有多少人了,飞机上才剩多少人,不够填子弹的。” 封德来不及安抚众人,掀起白布就走进去,只见时小念躺在那里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唇角还微微勾着,似是在笑一般。 “小念,感觉怎么样?” 封德走过去担忧地问道,这枪声会不会影响她,会不会影响医生们的技术。 时小念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道,“我挺好的,就是有些累了,很想睡。” “你再坚持坚持,等手术以后再睡好不好?” 封德说道,看来时小念并没有怎么受到枪声的影响。 “好啊,那我就睡一小会儿。” 时小念轻轻地说道。 封德呆在这里,这才发现时小念一直盯着他的嘴巴,她根本已经听不太到外面的声音了,只是看着他说话的样子分辨他说了什么,还分辨错了。 他几乎是立刻转头看向那几个医生,“到底怎么样了?我女儿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回应他的是一片无声,以及一个医生又换了一袋血给时小念补充。 封德站在那里,忽然不知道说什么,飞快地掀开白布走出去,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他伸手捂住半张脸,极力地克制着。 时小念躺在推床上,看着满目的白,眨了眨眼睛,睫毛颤动着,她慢慢阖上。 真的很累了。 她就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回忆着那些曾经,后来还发生了什么来着?后来就是宫欧不顾一切都要娶她,连订婚礼都被他强行换了新娘。 霸道而猖狂,在他的眼里,他想做的才是王道。 可有时候,他又傻得厉害,傻到超乎常人的想象,什么愚蠢的事都做得出来……好像每一件都是和她有关的,以后她不在了,他总不会再做傻事吧。 时小念暗暗地想着,觉得这样也挺好,她深深地阖上眼睛,真的累了,真的想睡了。 意识渐渐飘离,时小念微微勾着唇,眼睛浅浅地闭着。 “时小念!时小念!开门!开门!时小念!” 有声音传来,像鼓声一样震憾住她即将睡去的灵魂。 是宫欧的声音,很大声很大声,焦急又暴躁,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她都要睡着了,时小念暗暗想着,想入睡那魔音不依不饶地倾入,吵得她无法安睡。 时小念不由得睁开眼睛,眉头微微蹙着,正要责怪宫欧,可一睁开眼,却没有看到宫欧,只看到一脸悲伤守着她的封德。 是了,宫欧已经上飞机了,这个时候正在飞回宫家的路上,怎么会喊她呢。 “我听到宫欧的声音了。” 时小念轻声地说道,声音明明虚弱到极致却还带着一丝开心的笑意。 封德站在那里抹了抹眼睛,抓起她冰凉的手,硬是挤出一抹笑容问道,“是吗?少爷和你说了什么?” 时小念微笑着道,“他好吵,一直叫我开门,吵死了。” 可他吵吵,她真的好开心,因为她能听到他的声音,不能睡也好开心。 “开门?” 封德愣了下,少爷怎么会让时小念开门,是出现臆想了么?可这臆想为什么不是别的,偏偏是开门。 石壁就是紧紧被关闭着,外面的人找不到开门之法进来。 忽然意识到什么,封德朝外走去,整个人贴到潮湿的石壁上倾听着,枪声更加明显了,凌乱的枪声中什么别的声音都没有,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尖叫。 第1034章 我一辈子就这样了 他们都听不到的声音时小念怎么可能听得到呢,她连那么明显的枪声都听不到了。 只是臆想么? 小念是太想少爷了,她冥冥中还在期待少爷来能来见她一眼,而不是将石壁暗门冷冷地关上。 封德站在冰冷的石壁前,三分钟后,他做了自已这辈子第二件大胆的事,第一件是逃离出生的岛屿,而第二件就是现在。 “把石壁打开!” 封德把妇人从角落中揪了出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有人道,“管家,外面战火正浓,现在把石壁打开大家都必死无疑。” 他们这里才几个人。 “小念听到少爷就在外面,快把石壁打开,快点!”封德说道,不顾男女有别地把妇人强行拉到暗门前。 这门的设计复杂,他们根本打不开。 “我怎么除了枪声什么都没听到?” “我也没有啊。” 保镖们纷纷说道,有人劲着封德,“管家,会不会是兰开斯特的阴谋,故意弄出动静让我们以为宫家的人回来救我们了?” 宫家的人不可能来得那么快。 “总之你开门就是了!”封德固执地道。 他要为时小念完成心愿,哪怕这外面只有陷阱,哪怕他们都要葬身在这里,他也要为时小念打开这扇门,满足她潜意识深处的臆想,哪怕是看着门等待,她应该也会开心的。 这孩子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委屈自已,到了这一步,明明很想少爷陪在她的身边,她还是委屈自已。 妇人站在那里,低着头道,“封管家,一旦这门打开,我没有把握再把你们送进另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条死路。 闻言,封德看向她身后的那些保镖,脸色凝重,“恕我狂妄了,这门一打开,如果不是少爷,我死在你们前面。” 跟着宫欧久了,封德发现自已可能也有些偏执的症状,这一刻,他宁愿付出在场近二十条性命也要完成时小念的心愿。 “……” 保镖们呆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可以上前制住封德,可看着封德凝重和决绝的神情,他们一时之间下不了手。 在封德的坚持下,妇人拿起一块石头又开始在墙上敲敲打打,按照一种奇怪的规律,保镖们齐齐站到一起,拿起手枪对准了石室暗门,准备做最后的斗争。 一切都显得那么肃穆。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面对死亡的表情。 石壁暗门被敲打过以后,慢慢移动开来,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比特和封德下意识地挡在白布的前面,而妇人则是坦然地站在他们两个前面。 厚沉的石壁一点一点被打开,枪声顿时显得那么清楚刺耳,水从石壁上滴落下来都让人听不到声音,地上是一个一个的小坑,水中带血,溅起潮湿,血腥味比石室中更加浓郁。 封德往外看去,只看到地上的尸首和一个个血水填满的坑,枪战似乎在远处,并没有发生在他们隔壁。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整个地下水道空空旷旷的,除了血腥味就是硝烟味,像一场死亡的盛宴,魔鬼品尝得特别开心。 暗门被完全打开了,他们能看到的地方除了尸体没有活人。 但听起来,深处一直在枪战,没有停止的迹象。 “还是把门关上吧,这门的声音太大,他们很快会转移战场。”妇人站在那里慢吞吞地说道,与她脸上难看的疤痕不同,她的声音很好听。 “是我们的人。”封德越过她走到门口,从尸体中辨认出一个保镖的模样,便明白了所有的事,“少爷一定回来了,我去找他。”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拉住他,“管家,你不能去,枪声这么密集,你上去只会是送死,二少爷不一定来,就算来了……” 最后的话保镖没有说下去,就算来了人数悬殊,只会是凶多吉少。 而他们这边也需要个主事的人。 “不用管我!” 封德坚决地甩开他们的手就要往前走去,忽然,外面的枪声一下子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耳根清静以后,大家听到的全是地下水道里滴滴嗒嗒的水声。 保镖们见情形不对就将封德拉了回来,大声地朝妇人道,“快把门关上!快!” 说这话时已经来不及了,空旷的水道中有脚步声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保镖们再度拔起枪。 很快,有人进入他们的视线。 不是剑拔弩张的兰开斯特家人,而是一排不满十个的男人互相搀扶着从远处朝他们走来,有人一瘸一拐,有人哀嚎着,有人满身鲜血,有人被鲜血溅得看不清五官。 是宫家的保镖,那些被撤回去的保镖,他们果然又回来了。 几个男人走到他们面前,这才把手中的枪给扔下了,看着他们露出一个个艰难的笑容,“我们赢了。” 他们以少胜多把兰开斯特家族的人全部剿灭了,是全部。 “……” 众人惊呆地看着他们几个,连话都讲不出来。 “就你们几个回来了?”封德顾不上他们,紧张地问道,“少爷呢?少爷一定也来了,他人呢?” 为什么就剩这几个,少爷怎么不在。 “二少爷不是早就来了么?难道……”为首的保镖疲累地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我就知道,我说前面很危险,让他等等,二少爷非说等不及了,一个人就往里边冲!” 封德僵硬地站在那里,完全呆住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少爷他不会死的,不可能死的。 蓦地,有动静传来。 伤痕累累的几个保镖转头,只见地上的一具尸首被人给翻开。 封德正要出去,就见石壁暗门上多出一只鲜血淋淋的手,指尖颤栗而用劲地按在上面。 下一秒,宫欧的身影就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他站在那里,背弯得很厉害,头低垂着,一头短发完全湿了,一张脸上憔悴极了,双眼似充血一般腥红,看了叫人害怕。 他身上的一件黑色衬衫上被血映得湿透,一只手牢牢地按在暗门上面,才没有让自已倒下来。 宫欧竟然一直都在外面,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少爷!” 封德惊呼出声。 宫欧吃力地站在那里,慢慢抬起头,一张脸上挂着血痕,嘴角淌着血,汗水渗出,脸色苍白,他看向封德,眼里聚拢怒意,咬着牙低吼出来,“为什么不开门?我在外面喊了多久你知不知道!” “……” 封德呆在那里,少爷真的喊开门了? 不等他回答,宫欧就朝他扑出去,双手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眼睛瞠大,一根根血丝几乎要从眼球中崩裂出来,“时小念呢?时小念在哪?” 很快,宫欧就看到了封德身后的白布,五官完全拧住了,他一把推开封德,整个人吃力地往前走去,跌跌撞撞的冲进去,白布从他的脸上滑开,留下一片血色印迹。 “时小念!” 宫欧冲过去,血淋淋的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整个人跪到地上,背挺得直直的,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起来,用尽了力气。 时小念安静地躺在推床上,对于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她闭着眼睛回忆到了和宫欧在伯格岛的日子。 那边的日出日落也很美。 她正开心地回忆着,就有些不太美妙的声音传来,时小念皱了皱眉,没有睁开眼睛,继续看着那一片日落。 日落昏黄,折射出无数的霞彩,那么美好的画面,总有一个声音在吵她。 “时小念,你给我醒过来!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敢死在我面前我恨你一辈子!” 怒到极致的声音,充满了恨意。 时小念听得难受极了,她慢慢睁开眼睛,视线涣散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她是疯了么,不止听到宫欧的声音,还看到宫欧了。 好开心。 时小念露出笑容,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朝宫欧的脸上抚摸过去,果然是假的,明明摸到脸了,却摸不到一点真实的触感。 宫欧跪在那里,双眼恐惧地看着她的手离自已的脸很远,很远地抚摸着。 “时小念,不准死!”宫欧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薄唇贴着她的手低吼出来,“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不要让我恨你!听到没有?” 他喊得声嘶力竭。 时小念抚摸着他的“脸庞”,气息弱得厉害,“不要恨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想违背承诺,她也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他,可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我不管,你敢死我就恨你,恨你一辈子!” 宫欧吼着说道,完全没有任何善解人意的意思。 时小念躺在那里,一颗本慢慢平静的心难过起来,她无奈地道,“可是你恨我也没有用了啊,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了,为什么要让她带着他对她的恨离开呢,他总是这么专制霸道,她对他总是太无奈了,不知道怎么平复他的情绪。 闻言,宫欧跪在她的旁边突然笑了,笑得异常苦涩,他伸手抓过她虚摸着的手,抓到自已的脸上贴着,“跟你开玩笑的,你要是走了,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哪来得及恨你。” 第1035章 又笑又哭的宫大总裁 她做不到,他来不及。 正好,谁也不要怨谁。 时小念摸到了温热的湿意,她呆呆地睁着眼,想看清楚眼前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她有些急了,喃喃地重复着,“胡说,胡说。” 不要胡说,千万不要胡说。 “好,你说我胡说就是胡说。”宫欧抓着她的手说道,薄唇紧紧贴着她冰凉的手背。 他忽然又不霸道了。 时小念用力地看着他的脸庞,指尖摸到的那抹湿意让她心疼而绝望,“我对不起你。” 她违背了承诺。 她说过不在他前面走的。 “你要好好的,我们有三个孩子,你还有整个宫家。”时小念一点一点说话,吃力到了极致。 “如果我不要呢?”宫欧反问,鼻尖全是浓烈的血腥气。 他第一次觉得,血腥味是那么恐怖的一种味道,让他全身打颤。 不要,不要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什么都做不到了,宫欧,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她愧疚地说着,她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 “你活下来!”宫欧张嘴就咬上她的手,咬得有些用力,含糊不清地道,“我求你活下来,我求你了,时小念,我不恨你,我也不胡说,只要你活下来!” 只要?说得好像是个很简单的请求呢,好像她抬抬手就能做到一样。 时小念躺在那里,睫毛颤了颤,眼皮往一处阖去,“宫欧,可是我好累了,很想睡一会。”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宫欧腥红的眼里一片绝望,本来紧绷的肩膀在刹那间瘫软下去,牙齿微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一直吵我,吵得我都睡不着。”时小念喃喃地说道,她真的很想睡了。 宫欧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他笑了一声,“我不吵你,我还能吵谁?” “那让我睡一会再吵好不好?你好好的,要好好的。” 时小念商量着问道。 “……” 宫欧跪在她的身旁,苍白的薄唇抖得不像话,一抹血迹一直延到下巴。 时小念无意识地闭上眼睛,睫毛颤动中宫欧模糊的一张脸在她眼中慢慢消失,真的好累啊,她撑不下去了,真的撑不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游离之际,她听到一个哽咽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好。”有人这么笑着在她耳边说话,每个字都是哽着,“时小念,这么多年了,别人总说你在忍让我,可我怎么觉得每一次都是我在让步?为什么到这一步,还是要我让步?你怎么对得起我?” 她违背承诺,他来承担所有的后果。 “……”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时小念想道歉,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累了就睡吧,我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他这么说着,用尽了温柔,受尽了委屈。 时小念闭着眼睛,忽然很想再看他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眼,一滴泪从眼角淌下,滑过太阳穴,落进发间,陷入深眠。 冰凉的一只手从宫欧的手中慢慢滑下,落在推床边上。 宫欧跪在那里,双眼呆滞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只手从自已眼前落下,整个人都变了,他猛地站起来冲着床上的人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时小念!” 这一声,若平地惊雷。 白布外的人听到这一句都惊住了,互相呆呆地看着彼此,比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妇人站在一旁想扶他一把没有扶到。 封德的眼眶红了,连忙掀开白布往里走去,只见医生们还站在推床床尾,时小念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宫欧激动地抓住推床两边,像个疯子一般大声吼着,“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要让步!时小念,你给我起来!你给我活过来!我什么都不要管,什么宫家什么孩子我都不要,我就是个浑蛋我不会管他们,你不起来我谁都不管!” 见状,封德控制不了自已,眼眶里一片湿润。 就这么走了。 宫家还没太平下来,她就走了,一天真真正正少奶奶的日子都没有过过。 封德走上前,拉住宫欧,“少爷你别这样,小念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宫欧一把推开他,死死地按着推床,随后又去抓时小念的双臂,死死地盯着那一张苍白的脸,“给我醒过来!时小念!我求你,我求你醒过来!我以后天天陪着你,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一分一秒!我求你醒过来!醒过来!” 他怒骂着、哀求着,可躺在那里的人无动于衷,她躺着,一动不动。 宫欧疯狂地吼着,几乎要将整个推床给拆了,医生不得不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宫欧一把推到墙上。 好久,宫欧站在那里,低眸呆呆地看着时小念,像个傻子一样低声道,“封德,她不醒,她不肯醒,她不肯为我活下来。”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 宫欧慢慢俯下身,整个人趴到时小念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搂住她,贴着她冰凉的脸颊,“你这个违背承诺的骗子,大、骗、子、时、小、念。”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骂她。 “不,你是最好的,我爱你,小念,我永远都爱你,你说的我都会听,你不要不安,我都听你的,我会照顾好每一个人。” 宫欧忽然贴着她的脸又这么说道,一双眼睛红得可怕,水光在波动,“我都听你的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为什么?” 封德看着宫欧忽骂忽求又自言自语的样子难受极了,少爷这个样子要怎么撑过这一关?怕是没等把时小念送回宫家,少爷的精神就要出问题了。 他想安慰,却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封德看着时小念落在推床边上的手,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放回去,目光愣了愣。 宫欧还是抱着时小念自言自语着,句句透着疯狂和绝望,忽笑忽泪,封德忍不住道,“少爷,你把小念放开吧。” “滚!全都给我滚出去!”宫欧趴在时小念的身上吼道,“一个都不准留在这里!” 他要和时小念呆一会,就两个人,一直呆着。 “不是,少爷。”封德有些无奈地道,“少爷你一直压着时小念,对她很不好,而且医生都不知道怎么继续进行手术了。” “我让你滚……” 宫欧抬起脸瞪向封德,一张脸上是阴鸷的愤怒,以及一塌糊涂的湿意,吼到一半他静止了。 手术? 封德微微抬了抬时小念的手腕,“小念还有脉博呢。” “脉博是什么?”宫欧一脸认真地问。 “……” 封德无语了。 宫欧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久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抹了一把脸,血色被抹得更开,他慢慢转过身看向那几个医生。 医生们慑于他的眼神,恭恭敬敬地低了低头,“二少爷,宫太太的血已经止住了,手术进展很好。” 止住? 不会死了? “砰。” 宫欧整个人跌倒下来,重重地摔在潮湿的地上,手捂住了腰间,封德连忙去扶他,只见鲜血从宫欧的指缝间溢了起来。 封德急忙拉开他的手,是枪伤。 宫欧的腰中了枪,居然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声。 “少爷!”封德蹲下来惊呆地看向他,宫欧坐在地上一把抓住封德的衣襟,双眼死死地瞪着他,“还有脉博?是不是真的有?” 没等他回答,宫欧就倒了下来,头重重地砸到地上,昏倒在那里。 …… 梦的进度是漫长的。 时小念一脚踩进光怪陆离的梦里,用尽了力气走出来,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天花板上的灯,模模糊糊、虚虚幻幻的。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想动一下身体,疼痛从身下传来,她皱起眉。 视线一点一点变得清楚,随后她看到输液袋,记忆一下子倒回她的脑袋里,时小念怔怔地睁大眼。 她……没死么? 那么差的环境里连番波动,她早产又大出血,居然没死么?她是不是还在梦境里?不,那样的话她就见到父亲母亲和席钰了。 发现自已并没有死,时小念的心跳得特别快,激动地出声,“宫欧、宫欧……” 虚弱不堪的声音,像蚊子叫一样,只有她自已听得到。 一张孩子气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比特站在那里冲她笑得特别开心,“你醒啦?你昏睡了整整三天,终于醒了!” 她真的还活着。 时小念扯了扯唇角,“我没死。” 她没死,她没违背对宫欧的承诺,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你当然没死,医生们的本事好,不过给你做完手术当下就累瘫了两个。”比特笑着说道,“你都不知道你出了多少血,我都不敢去看。” “宫欧呢?” 时小念有些急切地问道,她想见宫欧,她要告诉他她没有违背承诺,她守下来了。 “他……”比特咬住下唇,有些欲言又止。 时小念的脸色本来就苍白,这下更是毫无血色,“他怎么了?” 难道宫欧又出事了? 对了,她昏过去之前有听到过宫欧的声音,他回来了?他怎么回来的?他们和兰开斯特的人悬殊那么多,他们怎么能回来,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第1036章 他……好像有点问题 可她明明听到宫欧的声音,好像还见到了,是她的幻想么?他到底有没有事。 “他……好像有点问题。”比特琢磨着字眼说道,无比纠结,然后指了指自已的脑袋。 时小念躺在那里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有问题?脑袋?宫欧? 是她昏太久了么,她怎么一点都不明白比特的意思。 比特弯下了腰靠近她,用手指着自已的头说悄声说道,“我感觉他这里可能有点问题,其实那个震憾世界的科技天才是不是宫家找的枪手?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宫欧那个样子怎么看也不是个天才吧,居然被捧成那样。 “啊?” 时小念一脸茫然。 “那天你在手术,他又哭又笑又闹,跟失心疯一样。”比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他真的有点问题,之前媒体曝光过他有偏执性人格障碍,这病这么可怕吗?这是精神病的一种吧?好像程度已经很严重了,会不会遗传给你的孩子?你是不是可以起诉离婚了?” 比特越说越认真,然后陷入替时小念孩子未来的深深担忧中。 离、离婚? 时小念想自已可能还是病得太重,怎么就扯到离婚了?她刚要说话,就感觉到一股凉风冷飕飕地灌进来,让躺在那里的她每根骨头都在疼。 “没想到比特小少爷这么关心我们夫妻的婚事。” 一个冰凉的声音传来,冷冽入骨。 宫欧? 听到他的声音,时小念有些激动地要坐起来,身体传来撕裂的疼痛,她皱住眉又躺了回去。 宫欧高大的身影没有落入她的视线,时小念在床上转了转头,却见身穿烟灰色家居服的宫欧坐在轮椅上,修长的手指按下键控制着轮椅朝她而来。 他怎么了? 时小念脸色一白,嘴巴张了张,又是来不及说话宫欧已经停到比特的身旁,两个人四目相对。 比特一脸尴尬难堪地站到旁边,假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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