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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床上,身体像是被石头一样压着沉重无比,连坐起来都是艰难的,她就这么躺着看着这个房间。 越看越陌生。 越看心越疼。 “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听不到她的声音,慕千初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担心。 “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时小念问道,声音沙哑得像是嗓子被捏破一样,听得叫人难受。 第937章 事情的真相 “你想知道哪些事情?”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慕千初平静了下来,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伸出手摸了摸,摸到椅子在她床边坐下来。 他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平和,就像一个清如止水的修道人坐在她身旁一样。 “所有的,从你再见宫欧开始。” 时小念躺在床上说道,从落地窗往外望去,这个房间仿造得再像,可窗户外面的风光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没有广阔的天地,没有远处隐约的森林。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些玻璃纸鹤在轻轻地摇晃着。 慕千初坐在那里,听着那些玻璃纸鹤的轻响声,眼睛微微低垂,温和地道,“其实你心里已经猜出来了是吗?” 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想不清楚,而是不想弄得那么清楚。 “……” 时小念沉默。 “好,我说。”慕千初说道,“其实宫欧设计找到我,并非是吃醋要我的命,也并非想教训我。他是来找我商量,兰开斯特和他的战争一触即发,你是必然的牺牲者,所以,他请我保护你。” 说是商量,但事实却是宫欧在哀求他。 慕千初至今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宫欧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会朝他下跪,会请求曾经恨之入骨的一个男人来保护自已的女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宫欧自觉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兰开斯特的势力有多大,他是知道的,他曾经和莫娜合作过,一个莫娜就是心计百出、权势滔天,更何况是整个兰开斯特家族。 “……” 时小念躺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意,沙哑地出声,“我猜到了,可他不承认。” 她一次一次地察觉出宫欧的异常,可他都矢口否认,他口口声声说不会离开她,他口口声声说会永远在她身边。 慕千初坐在一旁,沉默。 “其实我告诉过他,我愿意离开他,不做他的累赘,可他还是否认。”时小念说道,沙哑的声音带着些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的悲哀,“原来他另有打算。” “这是他行的一招险棋,从兰开斯特最近对你们的一系列报复看来,他们早就有这想法将宫家连根拔起,暗中一定埋下许多的布署,这些是让人触不及防的。” 慕千初说道,“而对付你的必然是兰开斯特最万无一失的一招棋,力量也必然是最大最精锐的,如果只是把你保护起来,那些看不到的暗棋有什么动作很难预控。” 到现在,时小念听到这些陈述已经完全不意外了,她顺着他的话道,“能预控的就是让兰开斯特先下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是宫欧的棋,他既是要完美地保护她们母子,又是以她们为饵,扫清兰开斯特暗伏的力量。 慕千初坐在椅子上,蹙了蹙眉,说道,“其实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兰开斯特从来没有对你下过手,一是因为时机不到,二是因为地点不对,宫欧推测出他们是要在s市对你动手,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明他们暗伏的力量已然很大。” “……” 时小念安静地聆听着,没有插话。 “从那个时候开始,宫欧就在想怎么对付这些力量,直到你们回了老家,他想了计划。”慕千初决定快速一些讲完所有,这些真相对一身伤势的时小念来说是巨大的折磨,“当众羞辱时忠夫妇,这也是宫欧故意放给兰开斯特的破绽,兰开斯特将你们两人的人际关系从小到大都调查得太清楚,全在加以利用。” “……” “果不其然,莫娜的父亲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利用时忠夫妇的同时,我一直暗中盯着。”慕千初说道,“后来,我偷偷找到他们,他们向我打探时笛是不是被你和宫欧所杀,我没有否认。” 怪不得,养父母会如此痛恨她,原来还有慕千初佐证。 时小念沉默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一点泪珠。 “当时,连时忠夫妇都不知道希尔部落是兰开斯特在s市的大本营,我只是告诉他们兔死狗烹的道理,答应有个万一会去救他们。”慕千初如是说道,“时忠夫妇认为我和你们是死敌,所以很相信我,于是一直将定位的小仪器带在身上,兰开斯特的那些人不会去搜他们的身。” 那当然了,时忠夫妇对她的恨是入骨的,是丧女之仇,兰开斯特看他们上当受骗哪会想到这两人是棋子中的棋子。 “……”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慕千初解释时小念也知道了,然后慕千初带着人凭定位的位置夺下了希尔部落。 “其实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希尔部落是大本营,但我想着他们应该还有撤退的路线,我决定连他们的退路一并拔起。”慕千初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我没想到你和宫曜会死命反抗,还沿路以血为记,我用宫欧的办法给你们传递过消息,让你们安心等待救援。” 听到这里,时小念再一次自嘲地笑了,泪水溢出眼眶,“那是我们笨,误会了那个消息的意思。” 太笨了。 太蠢了。 闻言,慕千初的眉头蹙了起来,“你们身在局中,却不知道整个计划,会这样不奇怪,是我疏忽了。” “没有你,我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时小念说道。 受伤是他们自找的。 活命,是慕千初和宫欧给的。 “计划是迫于无奈,至少这一次,我们应该是把兰开斯特在s市暗伏的力量全都绞破了。”慕千初轻叹一声,“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受这么重的伤。” “……” 时小念躺在那里没有说话。 慕千初从身上缓缓摸出一封信递给她,低声温和地道,“这是他给你的,你可以看吗?” 他? 时小念的目光滞了滞,伸出被包裹得全是白色纱布的手接过信封,然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慕千初的眉头微微一蹙,“需要帮忙吗?” “不用。” 她这么说着,用力地脸色发白,撑着自已半坐起来,气喘吁吁地靠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 慕千初静静地坐着,眼睛看不见了,听觉却变得十分敏锐。 时小念呼吸的节奏都在他的耳朵里,或急促或缓。 时小念半坐在那里,手被包得太结实,能活动的只剩下几个指头,她一点一点困难地拆开信封,从里边取出白色的一张A4纸。 翻开折叠得整齐的纸张,上面的钢笔字迹力透纸背,那熟悉的笔迹她用手都能摸得出来是谁的。 就这么一行字。 没有缠绵,没有离别,只有这样一句解释和一句抱歉。 这就是宫欧给她所有的交待。 他必须骗她,她不能知道整个计划,否则,戏就不真了。 “小念,你还好么?”慕千初问道,他能明白时小念此刻的想法,他淡淡地道,“你和孩子是棋盘上拿去诱敌的将,也是宫欧最终要誓死守住的将。” 将死,棋就输了。 将不出诱,对方的招数你看不出来,更险。 这是无可奈何的一招。 时小念笑了,笑得眼睛上蒙住一层水光,转眸看向慕千初的脸。 慕千初竟然会帮宫欧讲话。 宫欧竟然会拿她去当饵。 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像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了。 时小念坐在床头,看着慕千初说道,“你觉得我会怪宫欧?不会,他做的计划都是正确的。你看,我都会傻到一脚踩进养母的圈套里,这也在宫欧的意料之中不是吗?” “……” 慕千初蹙眉。 “我这么蠢,就是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我也会破坏掉的。”时小念笑着说道,越是笑眼中的水光就越多,止都止不住,“我确实是宫欧的累赘,看不出圈套,误会你给的消息,弄得这么伤痕累累都是自作自受,我没有资格怪任何人。” 她是笨啊,笨人没药医的。 有人肯救她就不错了,她还能成什么事?什么事都成不了。 “不是这样的,小念,你不要妄自菲薄。是宫欧一直在你面前营造和平的假相,他需要让你放下心防,需要你认为眼前的局面没什么难过的。”慕千初说道,“正因为这样,你才会踩进圈套里。” 如果每个人都告诉她,现在的局面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她不会踩进去的。 “……” 所以,这就是宫欧说的,到骗不了的时候还要骗。 用心良苦。 真的是用心良苦。 “小念,你哭了?”慕千初听得出来,“你还是伤心他拿你作饵?” “没有,真的没有,你们谋划得这么好,是为了我们最终的安全考虑,我为什么要伤心?”时小念连声否认,嘴唇颤抖得厉害。 “他是真的想保护你,他别无办法。” 慕千初坐在那里,一只手按到床边。 “你今天为宫欧说了好多话,这是我从来没想过的。”时小念笑着说道,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想笑。 也许笑了,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第938章 分隔的两个灵魂 慕千初微微侧过脸,用敏锐的听觉捕捉她现在的状态,听着她笑到颤抖的声音,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换成我,我未必有他的魄力和勇气,而且……” 时小念看向他,“而且什么?” “没什么。” 慕千初没有说下去,他又想到宫欧那一跪,这是经过多少的深思孰虑和多少的忍痛才能做到。 他现在的心比以前静了,反而发现以前的自已太过小看宫欧。 其实他一个瞎子连正常人的一些自理能力都办不到,怎么担得起保护母子三人的重担,可宫欧就敢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做。 他还记得宫欧当时说了一句:找有能力的人太好找,但能肯定为我女人卖命的我只想到你一个。 曾经的曾经,他做出过一些丧心病狂的事,现在想来连内疚都觉得羞耻,但在宫欧看来,他是能为时小念卖命的人。 宫欧一定不知道这话对他一个瞎子来说,是绝无仅有的赞赏。 空气里安静极了,没有一点声音。 时小念用指尖捏着纸,一遍一遍地看着上面的字,回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想到自已的愚蠢,想到自已成为宫欧和兰开斯特共同的棋子。 如果她能聪明一点,宫欧是不是就不会对她说出一句骗不了的时候还要骗。 可惜呐,她太笨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时小念问道,纸上的字迹那么清晰,却又那么模糊。 闻言,慕千初淡淡地摇了摇头,“你现在在这个地方是兰开斯特短时间内绝对找不到的,宫欧也要利用这个时间找兰开斯特一个措手不及,让对方无心再来寻找你的下落。你现在回头找宫欧,让兰开斯特有个确定的方向,你就还是危险。” 一环扣一环。 好谋略。 “那我就是见不到他了?” 时小念问。 “这……只是暂时的。”慕千初淡淡地说道,希望这话能暂时安慰住她,“你们暂时不能联系,不能见面,不能给兰开斯特造成任何的可乘之机。” 如果兰开斯特受此大创之后还要找她,那必然是从宫欧身上下手。 所以,他们不能见面。 “暂时是多久?”时小念是个倔强的人,她虚弱地靠在床头看向慕千初,一字一字问道,“是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吗?” “是。” “是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以后吗?” “……”这一句,慕千初回答不上来。 “他不能陪我度过一整个孕期吗?” “……” “我明白了。” 看着慕千初这个样子,时小念低下眸,看向自已手中的纸。 骗子。 果然是个大骗子。 说好了要陪她一起看孩子出世,说好了要陪她去北部湾度蜜月,说好了的,这些他们都说好了的。 她的婚书……才画了一半。 才一半。 她想画完的,她真得想画完的。 时小念闭上眼里,指尖死死地捏着纸,指甲刺破了纸张,抠出一个洞来。 原来她见不到宫欧了。 怪不得那天知道她要出门,宫欧会抱着她不放,他知道这一别绝不短暂。 他留下了回忆,可她当时完全没有感觉,不够,这点回忆对她来说完全不够的。 “小念,你不能太伤心,会影响宝宝,还有宫曜宫葵两个孩子,他们都是在等你照顾。”慕千初说道。 玻璃纸鹤在轻轻地摇晃,发出细细的声音。 “这也是宫欧的计划之一。”时小念说道,“其实他可以把两个孩子和我分批带走,可他怕我被掳的时候做傻事,没有寄托,所有强行将两个孩子留在我身边。” “……” 慕千初沉默,宫欧的这点心思他也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时小念,没人会让两个年幼的孩子也去涉险。 “我一直觉得我足够了解宫欧,可事实上,他才是真正了解我的那个人。”时小念笑着说道,声音因笑而颤抖沙哑,“所以,是我害了两个孩子。” 那么小的两个孩子跟着她冲进枪林弹雨,亲睹死亡过程,宫曜甚至把从宫欧身上学来的本事真得用了起来,小小年纪就敢去射敌人的眼睛。 原来,都是她害的。 宫欧太了解她,他的计划完全是以她的性格、安全为考虑的,所以她现在能活着躺在这里休息。 可她害了好多人,好多好多的人。 慕千初皱眉,“小念,你为什么把一切强加在自已身上?这不是你的错,你这样只会让自已压力越来越大,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差点没有保住。” 他说完,房间里便是一片沉默。 时小念的呼吸有些滞住,那一瞬间,慕千初便明白时小念又开始自责了,自责自已差点害了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你的错,真的。” 慕千初再一次强调。 “两个孩子还好吗?”时小念忽然问道。 “都很安全,医生在照顾他们,你不用担心。”慕千初努力给她带去一点好消息,事实上宫葵和宫曜这次的受惊都不小。 “我累了。” 时小念慢慢滑下被子,枕在枕头上,指尖一直捏着那张纸。 “医生说了,你现在首要的就是保胎,在床上躺着是最好的,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慕千初平静地说道,手摸了摸,按在椅背上慢慢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走出几步,他便听到纸张沙沙的声音,像被人死死地揉着。 那种声音让人听了难受,像是心被揉绞成一团。 慕千初站在那里,伸手按了按眉心,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一步步走了出去。 时小念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睁着,就这么一直盯着纸上的字迹,一直盯着一直盯着。 …… s市,森林深处,帝国城堡广袤无比,保镖如林。 封德坐在餐厅的长桌前,一头短发银白,一双苍老的手上捧着一条浅灰色的围巾,指尖在围巾的末端摩挲着,上面用黑线缝了一个“德”字。 这是少爷不在的那四年里,他和小念相依为命,小念买给他的,还特地缝了个字送他。 真是个温暖的孩子。 他一生孤独漂泊,小念对他的意义超过了很多很多。 “封管家。” 一个女佣端着餐盘走进来,恭敬地低了低头。 封德转头看过去,只见餐盘上的饭菜一点没动,他蹙起眉,“少爷又没有吃?就没让厨师变点花样?” “少爷根本连房门都不肯开,哪会看厨师烧了什么菜。”女佣端着餐盘说道,“这都几天了,少爷总不吃饭怎么行,人哪受得了。” 少爷连房门都不出,厨师就是做出再美味的佳肴又有什么用呢?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是一次次去吃闭门羹。 正说着,又一个佣人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走到封德面前低头,急切地禀告道,“封管家,刚刚少爷又吩咐把一箱红酒搬上去了,还问有没有别的酒,让人去买。” 宫家已经很久没有酒这种东西大量存在了,因为少爷不想看到。 可现在,少爷却要了一箱又一箱的。 这几天,少爷水米未尽,光喝酒了。 封德收起围巾放到一旁,从椅子站起来看着餐盘上的饭菜,皱着眉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们都给我去翻翻,看看冰箱、柜子里有没有小念留下做过的菜、甜品之类的,只要还能吃,都找出来。” “是,封管家。” 很快,一群佣人在厨房、餐厅到处翻找起来,所有的冰箱全被翻个底朝天。 就这样,最后大家找出几个放在冰箱里的小甜品,并没有别的吃的。 “给我吧。” 封德叹了口气,接过甜品往楼上走去,走到卧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少爷,是我,我给你送吃的。” “……” 里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没有人在一样。 封德再次敲门,扬声喊道,“少爷,是小念之前做的甜品,您要吃吗?” 话落,他将耳朵附到门上,这一次他听到里边传来酒杯摔落地上的声音,但仍然没有脚步,宫欧并没有来开门。 “少爷,我知道小念走了,你心情不好,但现在这个局势很多事都等着你去做,你必须振作起来。”封德说着,然后从口袋里拿起钥匙,深吸一口气道,“少爷,那我进来了。” 封德一手端着甜品,一手打开房门。 门一被推开,一股酒气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这是喝了多少。 封德的眉头顿时锁得紧紧的,伸手扇了扇气味,往里走进去,越往里酒味越大,熏人得厉害。 走到钢琴旁,封德往里望去,只见地上全是摔倒的酒瓶和酒杯,都是空的,顺着酒瓶往前望去,宫欧一个人正绻缩着坐在床头柜旁的角落里,就这么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已整个人都缩进墙里去。 他的身上还穿着时小念被掳那一天的衣服,头发凌乱极了,一张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有一双眼睛像被红酒浸过似的,腥红得厉害。 像是没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宫欧就这么坐在角落里,修长的手指又端起一杯红酒放到唇边,一饮而尽。 第939章 一个都看不到 “少爷,您不能再喝了。” 封德踩住一只脚边的酒瓶,看向上面的酒精度数,眉头锁得更紧了。 宫欧那边一瓶红酒很快就见了底,封德抬着手中的甜品说道,“少爷,这是小念离开之前做的甜品,放冰箱几天了,但还没坏,您要吃吗?” “滚!” 宫欧将手中的空酒杯狠狠地朝他砸过去,杯子在封德的脚边碎了一地,碎片弹到他的裤腿上。 宫欧一张脸上写满了烦燥,修长的手往后顺了顺,双眼比酒还要红,“别在这里烦我!” “……” 封德皱着眉头,将甜品放到一旁的钢琴上。 宫欧伸长腿踢了踢脚边的酒箱,伸手又拿起一瓶开好的红酒,封德连忙上前抢过酒,宫欧的眼中顿时布满戾气,伸出腿对着他就是狠狠地踹了一脚。 “砰。” 封德被踹得一下子坐到地上,瓶中的红酒洒了自已一身,他看向宫欧,“少爷……” “闭嘴!给我滚出去!” 宫欧吼道,没再踹他,伸手按住自已的额头,颓废疲惫之态尽显于眉目之间。 “少爷。”封德把酒箱拉开一旁,看着他道,“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是对兰开斯特反击的大好时候,n.e上上下下也格外齐心,你是他们的主心骨,你不能倒下。” “……” 宫欧按着头一动不动。 “而且,小念一定等着你去找她,少爷,她在等你解决完一切去接她。”封德将时小念放在嘴边,这个时候只有小念才是少爷的特效药。 “你说够了没有?”宫欧猛地放下手,一双腥红的眼瞪向他,声音从喉咙深处低吼出来,“你不走是不是?行!我走!” “……” 宫欧从地上站起来,在地上坐得久了,他一站起来人就开始打晃,颀长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人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脚踩上一只酒瓶,人往前撞去,差点摔倒,狼狈得厉害。 这哪里还像是少爷。 以前的少爷烦燥起来还有摔家具,可在这个卧室里他什么都不摔,还说出你不走我走的话。 一点都不像是少爷了。 这样的他更让人感到担心,少爷一旦倒下,所有的计划都会毁于一旦。 宫欧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封德从地上站起来,不顾身上的酒渍,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少爷,要是您实在想念小念,不如和小念联系一下,或者我想办法从她那里带点只言片语给你,如何?” 闻言,宫欧彻底炸了,转眸瞪向他,“你能不能不要烦了!” “……” 宫欧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攥住封德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你敢去私下找她,我就把给你废了!听到没有!” “我只是担心少爷你。”封德说道,“哪怕我想办法知道一些小念的近况,我相信少爷也会安慰一些。” 自从时小念被慕千初带走以后,宫欧便断绝了和慕千初那边的一切联络,互不往来。 现在的时小念是什么样的,他们全然不知道。 “你够了没有!”听到封德如此说道,宫欧的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不准去找她!不准!” 他给她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他不能再自私地去探听她的消息,不能! “……” 封德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他妈知道分寸!就今天,就今天行不行!”宫欧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指骨分明的五指恨不得勒破他的领子,腥红的眼几乎突出来,吼出来的却全是妥协的话,“我就喝今天一天!我明天就去做事!行不行?是不是现在我喝个酒都要经过你一个管家的同意了?啊!” “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封德怔怔地看着他。 少爷的心里是有底的,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不准去骚扰时小念!” 宫欧松开他的衣领,厉声威胁道,然后转身走向浴室的方向。 封德站在原地,看着宫欧跌跌撞撞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担心,少爷这回是真铁了心,不解决完兰开斯特的事就不见小念,不给小念带去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可两人平时形影不离,怎么受得了这么长时间的分别,少爷这一次的孤注一掷也真是够狠的。 “砰。” 忽然浴室传来一声重响。 封德急忙冲过去,站到浴室门口,只见宫欧一个人站在洗手池前,水珠从他的脸上慢慢淌下,顺着脖子一直往下淌,一只拳头按在墙上的镜子上。 镜子自他的拳心裂开来,绷裂出一道道的裂纹。 鲜红的血慢慢淌下来。 “少爷……” 封德震惊。 宫欧站在那里,看着镜中自已被四分五裂的脸孔,眼睛越来越红,声音低了下来,“我知道她在那一边。” “什么?” 封德没听懂宫欧的话,什么叫她在那一边。 “她一定很绝望,她在等我救她,但我没有。”宫欧慢慢放下自已的手,自嘲地看着镜中的脸。 该碎的是他这一张脸,而不是镜子。 “……” 封德蹙眉想着,少爷是在说小念么? “你说她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你说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宫欧自言自语般地问了出来。 封德站在那里轻叹一声,“如果少爷真想知道,其实我可以小心一些去……” “你再敢说一次私下去见他,我就弄死你。”宫欧转眸看向他,腥红的眼中写满了残忍,“听到没有?我不管你是不是时小念的义父,我都会亲手弄死你!” “是,少爷。” 封德低头。 “你说她是不是很恨我?”宫欧看着他忽然又问道,然后一个人自嘲地笑起来,“没关系,恨我也没什么,她做不出什么来的,我把孩子放在她身边,她不敢多难过的,我太了解她了!” 说着,宫欧往外走去,身上的酒气熏人,走三步歪两步,封德伸手扶他一把。 “我把她当饵,我把一个孕妇推出去当诱饵,那是我女人,那是我孩子……”宫欧抓住封德的衣襟,双眼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字道,“她不会原谅我了!她不会原谅我了!” 明明带着醉意的胡言乱言,听起来却是如此绝望。 封德突然间明白宫欧为什么要买醉了。 “不会的,小念肯定能明白少爷你的苦衷,你也是为了她,她不会怪你的。”封德扶着他说道。 “不可能。”宫欧摇头,“她不会原谅我了,她不会原谅我了。” “……” “不会,不可能会了。” “……” “她会对我很失望,她会很恨我。”宫欧说道,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她会和慕千初那个瞎子日久生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呢。”封德听得很是无奈,“小念不是这样的,她心里只有少爷你一个人。” 小念怎么可能和慕千初走在一起,少爷担心这个居然还把这两个人牵到一起,这不是自我纠结么? “那是以前,那只是以前。” 以后,时小念只会恨他了。 以后,时小念不会再想见到他了。 他把兰开斯特解决了又有什么用,他把她接回来又有什么用,她不会再爱他了,他是个禽shou,是个把自已女人推出去受伤的禽shou。 见宫欧这个样子,封德忽然都不忍让他多振作了,封德扶着他往床边走去,“少爷,你在床上休息一会,我去帮你倒酒,今天我老头子陪你好好喝一场。” “要能喝醉的酒。” 宫欧说道。 “好。” 封德扶着他在床边坐下来,宫欧整个人倒到床上,头痛欲裂,痛得他整个人蜷缩起来。 视线里,封德正整理着酒瓶,看着一个个空的酒瓶不禁道,“少爷,其实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 宫欧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双眼腥红地望着前方。 他真的没醉。 他醉了以后看什么都是时小念,可现在呢,他一个时小念都看不到,一个都看不到。 一个都看不到了。 封德倒了两杯红酒,端起一个杯子递给宫欧,宫欧伸手去拿,手在半空中晃了两下然后垂落下来,垂垂地落在床上。 “少爷?” 封德错愕地看向他,只见宫欧把自已蜷成一团,双眼紧紧闭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劳累过度昏过去了。 不管是哪种,对现在的少爷来说都是好事。 封德把酒杯轻轻地放到一旁,开始收拾房间,看着满地的碎瓶子,不由得想起时小念。 不知道小念受的伤重不重,但不管她伤得多少,少爷……是伤得不轻。 但愿如少爷所说,他明天就会振作起来,该做什么就该做什么,早日将小念和孩子们接回来。 …… 神秘未知的一块土地上。 时小念从陌生而熟悉的房间里醒来,肚子有些微微的疼痛,力气比之前恢复了一些,她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来,一步步走出门外。 “太太,您需要卧床休息。” 两个保镖站在门口说道。 这几天保镖和慕千初总是和她这么说,一直让她卧床、卧床、卧床。 “我想去看看我儿子女儿。” 时小念说道,为了保胎,她已经几天没见到宫葵和宫曜。 第940章 宫欧把洛烈给了她 “holy少爷和小葵小姐有专人照顾,太太不必担心,还是回房间躺着吧。”保镖低头说道。 时小念怎么躺脸上还是有些疲惫之态,闻言,她有些奇怪地看向保镖,“为什么不让我见见孩子?是不是他们出什么事了?” 时小念一下子紧张起来,右手攀上自已的左臂,指尖泛白。 见她这么想了,保镖们忙道,“没有这回事,我们只是担心太太的身体,如果太太执意要去,加件衣服吧。” 听到这句话,时小念的心口舒服了一些。 保镖替她拿来一件深棕色的披风,时小念用披风盖住自已,往外走去,路过一面落地镜前,她慢慢转过身,自已的一头长发有些微乱地披在肩侧,一张脸苍白憔悴,两颊的肉少了很多,身形较之以前消瘦了很多,只有肚子是明显地隆起。 时小念伸手抚上自已的脸,眼中满是空洞。 怎么突然怀念起越来越胖的那段时间了呢? 她一个人往外走去,连路都有保镖,这里明显是仿造了帝国城堡,但造不出那样的恢宏大气,只复制了一小部分。 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像是安慰,很可怜的安慰。 时小念往楼下走去,慢慢下了楼,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葵真棒,你又赢了。” 她包着纱布的手按住扶手,往下望去。 只见偏厅里,宫葵站在沙发前面,穿得可爱,背对着她,坐在宫葵面前的是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短款西装,衣装整洁干净,没有一点凌乱,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眼里隐隐约约地折射出一份孤傲,让他普通的一张脸添了许多味道。 此刻他正在陪着宫葵说着话,脸上难得有了些笑容。 那不是洛烈又是谁。 名医洛烈。 “洛医生。”时小念有些错愕地叫出声来,听到她的声音,宫葵和洛烈同时转过头,宫葵的小脸色彩比之前好看了许多,只是没了以前的那种灿烂笑容。 “宫太太。”洛烈站起来朝她低了低头,礼仪有佳,“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小念愕然地走下楼,宫葵立刻跑向她,伸出小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抓得她一痛。 但时小念没舍得放开。 闻言,洛烈站在那里淡淡一笑,“宫先生说过,我的命是宫家救回来的,不管我在外面多逍遥,只要他一个命令,我就必须回来。” 时小念怔在这里,“宫先生”三个字像一根针刺进她的心脏,绵绵的,酸酸的,还夹着一丝疼。 “宫欧是让你来照顾我。” 时小念明白了。 宫欧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怕她会受伤,怕她会有心理障碍,所以连已经远走高飞的洛烈都被他拉了回来。 想着洛烈的话,她突然想,该不会宫欧收服洛烈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有今天了吧? 那这份城府……也太深了。 “是的,不如我们聊聊。”洛烈低眸看向宫葵,“小葵,去找哥哥玩一会好吗?” “好。” 宫葵懂事地点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便朝他们摇摇手离开。 洛烈朝时小念做了个请往这边走的姿势,时小念没有动,只是目送着女儿离去的身影,心里懂了些什么,“小葵比之前平静了很多,谢谢你洛医生。” 她想,没有洛烈的帮助,宫葵不可能好得这么快,之前宫葵被吓得太过厉害,除了尖叫什么都不会了。 “其实小孩子的心理方面我只是略知皮毛。”洛烈这么谦逊地说着,眼中却仍透着一份孤傲,“不过小葵的病因还是被我找出来了!” 洛烈的身上总带着那么一份狂。 “病因?小葵生病了?” 时小念有些错愕,难道不是仅仅被吓到了而已吗,难道不是仅仅需要心理医生安抚一下就会好吗? 洛烈摇摇头,“小葵出生在宫家,自小生活安逸,几乎没见过什么血腥,更何况是枪战这样的大场面,她受了刺激留下后遗症也很正常。” “什么后遗症?” 时小念的脸色泛白。 “边走边说吧,今天没什么风,晒晒太阳对你身体恢复有帮助。”洛烈说道。 “嗯。” 时小念收拢身上的披风往外走去,洛烈走在她的身侧,说道,“其实小葵的病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以后有个障碍会一直伴随着她。” “什么障碍?” “她不能听到枪声,或者是类似枪声的声音,她会非常敏感,从而精神崩溃。”洛烈一五一十地说道,“长期呆在中国的话,这个问题还是很好解决的。” 不能听到枪声。 宫葵竟然有了心理障碍,时小念又想到宫葵乱喊乱叫的那个画面,手指不由得地攥紧身上的披风。 洛烈走在一旁,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她,只见时小念的眼底满是内疚。 “宫太太,你必须要摆脱你的内疚,我不想刚治好一个孩子又来医治你,我很累,虽然我欠了你们宫家天大的人情。”洛烈直来直去地说道。 过多的负面情绪对现在的时小念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时小念看向他,收敛情绪,问道,“小葵的心理障碍能根治吗?” “这个很难说,很多经历过灾难的人哪怕是看到影视剧里的那些画面都会心慌盗汗,害怕不已。”洛烈说道,“想要克服障碍只能靠小葵自已,当然,小葵现在还小,可能随着时间的增长,等她长大了,这种障碍自然而然就克服掉了。” “是吗?” 就只能这样吗? 小小年纪就有了心理阴影,这是时小念怎么都接受不了的事情,但她却做不到什么。 外面的太阳很好,草坪一望无际,周围树木林立,也看不到外面的天空,时小念分辨不出这里是哪里。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洛烈站在一旁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所有来这里的人恐怕除了那个慕先生,谁都不知道这是哪里。” “……” “据说这里外围是一个巨大的森林迷宫,没有正常的路,把人放进去起码得有个七天七夜才能走出去。”洛烈推了推眼镜,“真是不得不佩服宫先生的智慧,兰开斯特的希尔部落哪能和这里相比。” 就算有人受不了这里私自逃出去,都说不出这里具体是哪里。 宫欧为了保护时小念也算是费尽心思。 “他是想得很远的人。”时小念攥紧身上的披风,一张脸在阳光下显得分外苍白,“同时,他也活得很累。” 前面草坪上摆着太阳伞和白色的桌椅。 洛烈走向前替她拉开一张椅子,时小念坐下来,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嘴唇微微动了动,“其实我们真的不合适。” 合不合适这个问题从她和宫欧认识没多久,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这么多年去,所有的事情、经历仿佛都在验证着他们之间并不合适。 今天换做莫娜那样性格的人站在宫欧身旁,甚至是聪明忍辱的李清研,都会比她合适上太多。 她需要一份平淡的普通生活。 而宫欧需要的是一个足以能与他比肩的女人,否则,只会拖累他,只会让他耗尽心血想办法怎么保护身边的女人,从而忘了自已。 洛烈在她身旁坐下来,双手在她面前比划着说道,“宫太太,人一旦遇到困境会自我否定,这很正常,她会忘了自已身上的发光点,她会忘了自已曾带给别人……” “洛医生,我现在不想听这套心理治疗的理论。” 时小念淡淡地说道。 她现在只觉得疲惫,她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只看到这个复制出来的偌大地方全是宫欧的心血。 而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被保护的拖累角色。 “我是奉了命来的,你不让我说下去,宫先生不会放过我。”洛烈摊了摊手。 时小念沉默地垂下眼,眼中没有一点光彩,见她这样,洛烈只好道,“ok,那我们不说这些官方的治疗用语了,说说孩子吧。” 孩子? 时小念紧张地看向他。 洛烈瞬间明白,现在还没让时小念万念俱灰倒下的原因就只剩下孩子了,宫欧连这一点都算计到,真够厉害的。 “因为你在被掳时受到的待遇让你差点失去孩子,这要是发生在孕期前两个月,这孩子早就没了,幸好现在的他足够坚强。”洛烈看向她,“你应该明白,孕妇不能有太多的负面情绪,这对孩子不好。” 时小念坐在那里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启,“我怀双胞胎的时候,被宫欧的母亲囚禁在高塔半年之久;现在是被宫欧保护在这里,我想,对孩子的伤害应该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糟了。” “……” 洛烈哑然,一时之间竟反驳不出来。 是啊,现在的情况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糟了,可双胞胎还是好好的,没有问题,这让他怎么辩驳。 “洛医生,你放心,我不会倒下的。”时小念看着他说道。 “宫太太……” “我是个没用的人,可我也知道,一旦我倒下,消息传到宫欧耳朵里,他会受不了的。”时小念淡淡地说道,手指绞紧披风的一角。 第941章 蜜月第六站 一缕清风吹过。 洛烈坐在那里看着时小念苍白的脸,忽然觉得有几分心疼。 其实在外人看来,都知道时小念和宫欧之间的差距,一个从小地方生长出来的女孩,一个是背景强大的天才。 时小念现在是更加直白而清楚地看到了这份差距,遥远而苍白,可她身为一个弱者只能认命,她除了安份地做一个被安排的棋子她什么都做不到,因为她一旦妄动反而是给别人制造麻烦。 不像一般的心理疾病患者是深陷认识误差中,时小念是太清醒地看明白了一切,才会如此。 这可怎么治。 洛烈第一次感到对患者的无从下手。 “把注意力放到孩子们身上吧。”洛烈只能这么和她说。 时小念双眼空洞地看向他,然后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小葵的,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说完,她又嘲弄地轻笑一声。 不让小葵受到伤害,她这样一个人有什么笃定的能力说出这种话。 “其实小葵的心理障碍还好,让我担心的反而是宫曜这个孩子。”洛烈决定努力将时小念的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这样,她才能摆脱自已的这种心态。 话说回来,这一场由宫欧亲手设计的变故,时小念受到的心理阴影最深,但她无法像小孩子一样坦承地表现出来。 “holy又怎么了?”时小念担忧地看向他,淡淡的眉皱了起来,“洛医生,能不能请一次性说完?” 先是小葵,再是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又是holy,他把她的孩子都挨个说了个遍。 “你没发觉宫曜这个孩子特别有天份么?而且超乎常人的冷静。”洛烈坐在太阳伞下面说道,伸手端起桌上的一个透明水壶优雅地倒上两杯水,递给时小念一杯。 “所以呢?” 这难道不是宫曜的优点么? “他年纪尚小,却对很多事情一点就通,就像学射箭,虽然那把弓箭就是为他专门制造的,便于他学。但……” “但是什么?”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这么镇定地去射穿敌人的眼睛,宫太太,你真觉得这里没有问题么?”洛烈问道。 听到这话,时小念绞着披风的手垂落下来,无力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找宫曜谈过话,他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得太镇定了,这反而会让我担心他。”洛烈看着时小念一字一字说道,“小葵说不定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遗忘掉这件事,但在宫曜那里我想是不可能的。” “……” “我就怕这个孩子现在不表现出来,可这件事的阴影会一直一直深留他的心底,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就会爆发。”洛烈摊手,“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谁都预料不到。” 时小念无力地坐在那里,听着洛烈的一字一句,就好像有无数的拳头敲打她的伤口上,痛得致命。 原来这件事中,不止小葵有了阴影,holy把这阴影埋得更深。 “那该怎么办?”时小念有些焦急地去抓洛烈的衣袖,说着抓,只是露出的几根手指捏住衣袖,“你不是名医吗?你能帮他的对吗?” “宫太太,你知道我专门研究哪一类疾病的,对小孩子的心理我不擅长。”洛烈放开她的手,说道,“而且宫曜并不愿意配合,所以我觉得还是宫太太花些精力比较好?” “我?” “两个孩子都还年幼,宫太太身为他们的妈妈对他们来说是最有安全感的依赖,只要你愿意好好陪着他们,孩子的阴影还是比较容易消除的。”洛烈说道。 听到这里,时小念明白自已是被洛烈绕了一个大圈,她看着他问道,“这也是宫欧要你做的吧?” 要不惜一切代价安抚好她的情绪。 洛烈知道瞒不下去,只得点头,“宫先生希望等他来接你的那一天,你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能很健康。” “那你回复他,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再拖后腿了。” 时小念低眸说道。 “抱歉,回复不了,现在这个地方杜绝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洛烈说道。 也就是说,她现在和宫欧是彻底隔绝了,而相见的日子遥遥无期。 即使再相见又怎么样,如果遇到危险,她是不是又一次变成宫欧的累赘?又要让宫欧这么费心费力地保住她的命,不惜搭上两个孩子,不惜让两个孩子都蒙上心理阴影。 时小念看着面前的水杯,没有喝下,而是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转过脸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她眼前晃过。 时小念呆呆地抬起脸,往前望去,一缕头发被风吹得遮挡到脸上,挡住她的视线。 远处的草坪上,竖起了无数的新墙旧墙,有些墙面崭新,有些墙面斑驳脱漆,上面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涂鸦。 不用近看,她也知道那些墙是她以前画过的那些画。 “以后在帝国城堡的后面圈一块地专门安置这些墙,做一个迷宫,再安一些墙让你不开心的时候画画,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要是宫曜和宫葵喜欢画画,就可以把迷宫做得越来越大,算是家里的一道风景。你说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起来,却像是远得就在天边一样。 宫欧居然把它们搬到了这里,真得变成一个巨大的迷宫,他连她心情不好怎么处理都想到了。 可她为他做过什么呢? “宫太太?”洛烈走上前来,有些奇怪她突然停下来,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片辽阔的景象,便道,“这里风景真得很不错,那个旧墙迷宫也做得别有一番景致,让人心旷神怡。” “……” 是很美。 太美了,只不过一个藏起来的地方,宫欧又何必花这么多心思做这些,不累吗? “之前你就和宫先生在度蜜月,这里要不是个避难的地方,来这里度蜜月也不错,不是吗?”洛烈说道,尽着一个医生最大的能力。 度蜜月。 在掳劫的事情之前,她和宫欧是要去度蜜月的。 蜜月…… 时小念望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风景正好,阳光正暖,是个度蜜月的好地方。 但这里只是她一个人的蜜月。 一个人的。 时小念垂下眸,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往高楼走去。 “宫……” 洛烈想叫住她,看着她的身影单薄,头微微垂着,就像是只剩下一缕幽魂,什么都没有了。 她往前走着,双手垂在身侧,身上的披风被风吹走,刮在半空中。 洛烈抬了抬眼镜望去,忽然觉得连那一抹幽魂都被吹走了。 宫欧做出这样的计划真是皆大欢喜么?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他要是交不出一个身心健康的时小念,他的死期是不是也就到了? …… 接下来的进展倒是比洛烈想象中来的好,时小念并没有自暴自弃地全盘放弃自已,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孩子们身上。 在两个孩子面前,她会微笑,会耐心地陪他们学习、玩乐;在面对他这个医生时,时小念也是积极地配合,努力保胎,做一切对肚中宝宝好的事情。 “mom,我要玩这个。” 客厅里,时小念陪着宫葵在玩耍,玩具扔了一地。 宫曜则坐在一旁看自已喜欢的书。 有了时小念的陪伴,宫葵恢复得比洛烈治疗时还快,一天天恢复往日的活泼。 “10加6等于多少啊?” 时小念坐在沙发上微笑地问道,纱布变少的一只手拨着玩具上的数字。 “我知道。”宫葵整个人都趴到玩具前,甜甜地说道,肉嘟嘟的小手拨着数字,“是16!” “答对了,真厉害,奖励你一颗小星星。” 时小念把一张贴纸贴到她的额头。 “我还要奖励一个亲亲。” 宫葵嘟起嘴唇迎向时小念,时小念笑着亲了她一下,一大一小两个人抱到一起。 远处,隔着一道弯弯的台阶,身着便服的洛烈走上扇形平台,眼睛透过镜片望向时小念那边。 平台上方摆着桌椅,一只白色的大狗趴在桌脚边眯着眼睛,它的主人穿着一身浅色的家居服坐在那里,气息温柔无害,让人对他产生不了任何的防备心。 是慕千初。 “洛医生?”慕千初坐在那里,一双狭长的眼看向前方,却没有任何光泽。 “是我。” 洛烈在他对面坐下来。 “小念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吧?”慕千初平静地问道。 闻言,洛烈不由得多打量了慕千初两眼,呆在这里的时间久一些,他越来越奇怪慕千初和时小念之间的关系。 这两个人很是微妙,不像朋友、不像兄妹、也不像有任何的暧昧。 两个人的相处淡得就像是水一样,偶尔会说上几句话,但话题总是止得很快,从没有长谈的趋势;而有时,时小念看到慕千初从自已身边走过,她也不会出声叫住,就当没看见一样自然地离开,反而是慕千初接着会驻足很久,失魂似的。 洛烈打量着慕千初,然后问道,“你是指哪方面?身体还是……” 第942章 给我滚回来! “所有。” 慕千初淡淡地打断他的话。 “都恢复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洛烈这么说着。 慕千初坐在那里,身体忽然往他的方向倾了倾,面向洛烈的位置,失明的眼睛就像看着他一样,“有个问题我想请教洛医生。” “请说。” 洛烈道。 “本来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以为小念会痛恨宫欧,或者会自我厌弃,亦或吵闹着要离开,但她做得很好,连小葵都被她带得开朗起来。”慕千初平静地说道,“可是,我还是有一个疑问。” “……” “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问过宫欧的下落,这正常吗?”慕千初认真地问道。 洛烈有些惊讶地看向慕千初,他一直想不通宫欧为什么派一个瞎子来操控所有的局面,现在明白了一些。 这个叫慕千初的男人洞悉力实在惊人。 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感受得到。 可就因为这样,宫欧就让一个瞎子来保护自已最重视的女人?真是有意思。 洛烈望向沙发那边,时小念笑着和宫葵搂成一团,眼睛弯弯的,像是一轮弯月,幸福几乎是从眼角溢出来一样。 “老实说,我不认为这是个问题,这次的事件很严重,她需要时间来缓解。”洛烈说道。 慕千初摇了摇头,“小念是个很能故作坚强的人,我很担心,当她把身边的人都照顾好以后,她自已会倒下。” 洛烈有些愕然地看向眼前这个面容异常平静的男人,这个假设他的确没有想过。 故作坚强。 “你也很了解宫太太。”洛烈忍不住问道,“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宫太太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么问?” 慕千初反问。 “宫家于我有恩,我不想宫先生来接妻子的那一天,有些人已经趁虚而入。”洛烈直截了当地说道,双眼探究地看向慕千初。 “你不用试探我,洛医生。”闻言,慕千初淡然地笑了,“我只是个做错事情的人。” 做错事情? 洛烈有些疑惑,却不好再问什么。 “倒是洛医生,宫欧把自已的妻子和三个孩子都交托于你治疗照顾,外面又有兰开斯特这么庞大的家族在虎视眈眈,责任如此重大,过程又充满危险。”慕千初平静地反问道,“你仅仅因为恩情就愿意承担下来,而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其他的原因…… 洛烈的眼前掠过一个身影,呼吸顿时有些滞住,脸色不是很自在,他勉强地勾了勾唇,道,“做错了事,要赎罪;欠了恩情,要还恩。都是天经地义。” 没有其他的原因。 话被他一笔带过,慕千初也没有说什么,耳边又传来宫葵灿烂的笑声,和时小念的温柔细语。 他侧耳听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洛烈也望过去,那母子几人现在就是他们全部的中心,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是为她们服务。 “你说这里危险,可事实上我们一天天无聊得很,不能和外界联系,不知道具体是到了哪里。”洛烈从椅子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也不知道宫先生现在把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不清楚。” 慕千初摇了摇头。 旁边站着两个值守的保镖,听到这话,其中一个保镖忍不住开口说道,“宫先生处理得怎么样不清楚,不过兰开斯特家族一定气疯了。” 洛烈也笑了,“这倒是。” 宫欧这一个局中局彻底将兰开斯特看似稳赢的局面全部推翻了,那位先生现在怕是气得不行。 …… s市,各种各样的报纸像雪花片一样席卷了整座城市。 n.e用最快的速度在之前的经济危机后崛起,连行内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宫欧用了什么方法,不明白宫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个事情为宫欧这个传奇人物又添上一抹浓重的神秘色彩。 媒体记者天天被公关部拦在外面,得不到一点消息。 头版头条从来都属于宫欧和n.e。 n.e大楼的高层,总裁办公室,一大片的落地窗视野极好,能清楚地望见这座城市的轮廓,见证着它的日渐繁荣。 “砰砰。” 门被敲了两下。 身着管家制服的封德顶着一头银白的短发推门进去,慢慢走进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桌区域到处都是全息影像,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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