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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怎么可能会介意。 屋子里果然放着另一辆崭新的滑板车,隐隐似乎还能闻到没有散尽的清漆的味道。 顾念心里暗自感叹,看来这东西对墨家来说,做起来的确简单,短短一两天的功夫,就做好了三辆。 大概因为是他出的图纸,墨家基本并没有对这辆折叠滑板车做什么改动,只是在把手正中的地方多加了一个扣盖,他打开看了看,是个大约四寸深的圆柱形孔洞。 顾念一时没弄明白这是做什么的,问了管事才知道,是用来支伞的。大太阳和下小雨的时候,都可以把伞架在车上,高度恰好遮在人头顶又不挡视线。 “妙。”顾念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由于后世这玩意更倾向于玩的方向而不是实用,他也习惯性的完全没考虑到这点。然而墨家经验丰富的工匠从使用者角度出发,默默补上了。 顾念带来的太阳灶需要拼组,管事的专门叫了两个工匠过来帮忙。 他正指挥那两人拼装最后的轮脚,墨青就穿着上次那身厚厚的防护装从跨院匆匆赶了过来。 两个小厮连忙放下滑板车,过去帮墨青脱下那身东西。 “这是什么?”墨青打量着已经成型的太阳灶,那古怪的造型让他异常好奇。 “送你的礼物,太阳灶。”顾念的眉梢在阳光下扬起好看的弧度。 “太阳灶?”墨青怔了怔,往他这里送图纸送材料和送钱的很多,却甚少有人会真的送东西,都怕他挑剔,看不上眼。 “只要把这东西放在阳光最好的位置,然后放上壶。”顾念演示性的把太阳灶摆到院内合适的位置,随后跟管事的要来刚才就让他准备好的那个银壶放上去。 “好了,咱们先去看图纸吧。”顾念仪式感十足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拽着墨青往屋里走。 墨青:??? 这就走了? 管事的站在原地,看看太阳灶上的壶,又看看头都不回的顾念,忍不住开口,“顾司直,这边怎么办?” “不用管它,放着就好。”顾念胸有成竹地道。 管事的带着那两个小厮一头雾水地走进屋内,顾念已经打开竹筒拿出了画好的图纸。 墨青接过顾念拿来的图纸展开细看,只见线条勾画得比他之前看过的图纸还要细致清晰,明显更为用心,顿时十分满意。 正好他们之前弄滑翔翼遇到两个问题,便迫不及待地抓着顾念讨论起来。 才说了没几句,院子里突然传来咕噜噜的声响,一个小厮跑出去,惊讶地拎着壶跑进来,“水开了!” 墨青原本已经将这玩意忘到了脑后,现在却着实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挺简单的,就是太阳灶能把太阳能转化为热能。”顾念解释道。 “可是寻常放一壶水不可能会开啊?”一个小厮疑惑地道。 “重点就是那个灶的形状产生了聚焦效果,壶放置的位置正是‘焦面’,也就是热量最集中的区域。”顾念又以放大镜为例,跟墨青详细解释了光学聚焦的问题。 墨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实自然界中有很多能量都能转化,为我们所用。比如隔壁院子那个组合的水车能把水流的力量化为可用的动力,比如你们正在研究的那种人造鸢鸟,其实也是利用那个三角状的框架和伞衣借助空气动力才能带人飞行。”顾念又补充道。 他的话让墨青仿佛醍醐灌顶,一瞬间眼界顿时开阔起来,同时脑子里也冒出了许多疑惑,忍不住抓住顾念讨论起来。 两人说得兴起,完全忘记了时间,最后要不是管事的提醒,墨青甚至忘了隔壁院子里还有工匠等着他回去,顾念这边也还有要画的木器没去看。 至于滑板车的事情,更是被挤得完全没时间讨论。管事最后在送顾念和那个样品滑板车上马车的时候,才轻飘飘地提了一句,他们家主说,滑板车的事情,按照售价二八分账,顾念二,墨家八。 也就是说,墨家承担所有的人工和成本,顾念只提供了一张图纸,就坐享二成的分成。而且不是按照利润,而是售价。这个出价比顾念期待的足足翻了一倍,墨青做生意的大气和对设计的尊重,可见一斑。 不过管事的最后又补充的那句,让顾念迅速明白了原因,“家主还让我转告顾司直,‘奇货可居,多多益善’。” 墨青出这个价格,也是为了摆明未来继续在这种‘新东西’上跟他合作的诚意。 顾念把滑板车带下马车的时候,井生正抽空在药肆门口平整道路,乍然看见前两天还画在纸上的东西这么快就变成了实物,一时间居然怔住了。 “拿去找个平坦点的地方试试。”顾念笑眯眯地把那辆车从折叠状态打开,递给了他。 井生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欣喜地接过去。 “小郎君,那个新口罩做好了,你上次说要送到哪里来着?”春梅看顾着云霞饮的摊位,见顾念回来,也插了句话。 “鸿胪寺。正好,让井生送过去,顺便试试车。”顾念给陆昊手写了封简短的信函,连同自己的名刺和那个装着两个口罩的小布包递给了井生。 “得令!”井生装模作样地学着那些巡街金吾卫的模样双脚并拢一挺腰背,逗得春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送走井生,顾念觉得肚子有些饿,正打算问春梅今天晚上吃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的马蹄和铃铛声。 那铃铛的声音清越悦耳,宛如钟磬,听起来就不似凡品。 他回过头,只见一架漂亮马车正朝药肆这边奔过来。 这辆马车明显比墨家的更讲究,篷幔上罩着珍珠玳瑁络,水晶白玉为坠,金丝为流苏,五彩香囊下缀着铜铃,轮毂涂着金漆,行走之间光华耀眼,贵气十足。 顾念怔了怔,这又是谁家的马车? 他正在疑惑间,马车已经停在药肆门前,车帘一动,送出淡淡的龙脑香味,叶九思那张白瓷似的小脸从帘子缝隙之间探了出来。 小世子?他不是骑马的么?怎么突然弄了辆马车过来?顾念愈发有些发懵。 “师父,快上车。”叶九思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伸出半只手小幅度地对他招了招手。 “去哪?”叶九思这不正常的举动让顾念有些疑惑,甚至开始怀疑帘子后面藏着什么,他该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 他不但没有往前靠,甚至隐隐有朝后退的架势。 “暗市。”就在顾念准备安全起见退远点的时候,另外半张帘子后轻轻传出两个字。 锦帘掀起,露出年深英俊的眉目。 嗐,顾念暗自嘲笑了自己一句脑补太多,默默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暗市?” “对,快上来,再晚就来不及了。”叶九思催促道。 顾念只得跟春梅打了个招呼,然后登上了那架马车。 在车上经过年深的解释才知道,他今天刚刚透过人打听明白,这地方每五天开一次,申正集合,辰初出,一去就是一夜,所以他才急着过来找顾念,打算两个人过去。 两个人?顾念看了看对面端坐如松的叶九思,那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强烈要求跟着去付账。”年深无奈地道。 顾念:………… 这是用付账换一个围观名额么? 作者有话说: 叶九思: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第58章 “师父~”叶九思可怜巴巴地揪住顾念的袖子,生怕他反对,就差把‘求求了’三个字直接说出口了。 “我没意见,少卿同意就行。”顾念急忙高举双手表态。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撒娇‘攻击’,而且,毫无招架之力。 “那就说定了。”叶九思脸上可怜的模样顿时一扫而空。 顾念:………… 你好歹再演个两秒钟啊。 年深摇了摇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从手边的马车暗匣里抽出一张花笺纸递给顾念。 顾念展开扫了眼,山水纹的印花笺上面只有简单的十个字, “今晚咱们三个人一起去逛逛这个‘暗市’。”小世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倒要看看,这神秘兮兮的暗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归义坊在长安城的西南角,斜对着南边的安化门,距离城门仅隔一坊。 几人乘坐马车来到归义坊,跟热闹的城北相比,这里明显冷清了许多,坊道上走动的人都很少。 叶九思放下马车的窗帘,正了正衣袖准备下车,“二月那一波闹下来,吓得搬走了不少人,听说城南这边有很多宅子都荒置了。” 年深眉峰微压,露出抹沉郁之色,顾念倒觉得不错,能搬走还是好的,不然以后等契丹人来了更糟心。 说起来的话,像年家、申国公府和墨家这种在长安根基深固的人家,想搬家应该很难吧?顾念皱了皱眉,那如果要提醒他们避开三年后那场灾祸的话,是不是就要再提前一点开口? 提前一年? 还有桃花阁和孙家什么的,到时候都得想个办法,提前给他们透个消息。 总之,他不想自己的任何一个朋友死在日后那场弥天大祸里。 转眼就到了同化里三号,顾念收回心思打量了几眼,发现这座宅子跟当初宣阳坊葛十二租用的那座宅子非常类似,草木扶疏,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几乎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估计就是纯粹租来做集合点的,事后派人来查,就跟他们上次那样,人走宅空,找不到半点有用的线索。 他们刚走进外堂,就见两个戴着面具的侍女端着托盘站在那里。 一个侍女的托盘里是空盘,另一个则放着几副鎏金的面具软绸眼罩。 几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要他们戴上面具和眼罩,避免泄露暗市的具体所在。 叶九思拿出三个五两的小金锭放进空盘,另一个侍女便递了三副面具和眼罩过来。 年深跟叶九思飞快地交换了个眼色,借着拿面具的机会错开位置,不动声色的将不会武功的顾念护在了两人中间。 顾念专心研究着刚拿到的面具,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 面具上錾刻着精致漂亮的纹路,只有眼眶处是镂空的,面具两侧像充耳似的,垂坠着两个胖嘟嘟的金鼠状坠子,细看的话,那老鼠还戴着幞头捧着金元宝,样式很是喜庆特别。 两个侍女在前面引路,一直带领三人穿过整座庭院来到后门,那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外面看起来其貌不扬,内里却另有乾坤,装饰用料虽然比不得叶九思刚才准备的那辆,跟墨家的相比,却是毫不逊色。沉香为座,檀香为栏,一掀开帘子,暗香扑鼻。就连座位上铺设的软垫,都用的扬州过来的上品锦缎。 三人在马车一面坐定之后,侍女便请他们都戴上了面具和眼罩。 从脚步声来看,那两个侍女也上了马车,坐在他们对面的位置,三人便默契的没有开口讨论任何胡人的事情。 眼前一片黑暗之后,听觉就敏锐起来,尤其是马车四边缀着的那几个声音清脆的铜铃。顾念一开始还想记住马车的行动路线,但走走停停,转了几个弯之后他就晕了,反倒是对声音的感知相对清晰一些。 擦着车畔过去的马蹄声,路边住户往排水渠哗哗倾倒的水声,小孩子嬉戏玩闹的吵嚷,小贩的叫卖,再之后隐约传来金吾卫巡街的问话。 之后没多久,周围的声音就逐渐消失了,只剩下车轮偶会发出吱呀的声响,路面也越来越不平整,颠簸得厉害。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长安城?总共只有一夜的时间,这样来回路上最多只能各花一个多时辰,大概能跑出二三十里……顾念正在入神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车轮大概压到了块石头,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直接被颠得原地起飞。 顾念小声地惊呼了声,慌乱地朝记忆中车栏的方向伸出手,想抓点什么稳住身体,却徒劳无功地抓了个空。 就在他即将撞到马车车壁的时候,有只手臂及时挡在了他的后背和车壁之间,将他一把护住。 “没事吧?”年深的声音从右侧传来,顾念身后的那只手臂也伴着右侧衣料悉悉索索的声响收了回去。 “师父撞到了没?”叶九思的声音也从左侧传了过来。 “没事没事。”顾念轻吁口气,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丢脸。要不以后还是请他们给马车配个安全带吧! 兜兜转转,颠簸来去,他们中途又换了两次车,四周从人声吵嚷到寂静空旷又到虫蛙争鸣,至少过了一个时辰,顾念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随后,有人扶住他们的手,带着几人又步行了一段路,然后拾级而下,顾念默默数了下,一共有六十六级台阶。 之后就是平道,从脚底的触感来看,不是土,而是砖。 前方隐隐已经可以听见丝竹的声响,顾念略略松了口气,应该是到地方了。 左转右绕,又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才有人帮他们摘去了眼罩。 在黑暗中待了许久,乍然见光,三人都不适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能慢慢睁开。 顾念四下扫了几眼,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大约三十来平方米的石室里。 石室的门大开着,屋内除了他们三个已经没有别人。 门口衣架上挂着几件黑色的长氅,两侧墙壁上燃着寸许粗的蜡烛,光线还算充足。 屋内装饰着纱幔和承尘,被一道雕花门分为内外两个区域,外边摆着两个双人三屏坐榻,榻上堆着数个软垫靠枕,中间的小案上各自备着饮子和花点,还放着几份淡青色的经折本。 里面燃着熏香,摆着两个卧榻,可以供人休憩。 墙上的蜡烛‘卜’地炸出声小小的动静,年深跟顾念交换了个眼神,默默垂眼看了看脚下的鸟兽纹地砖。顾念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他们现在是在地下,恐怕是一处类似地宫的地方。 这种地方,就算直接踩在上面,没有人带路的话,恐怕也不得其门而入。 “可算到了,累死我了。”叶九思直接坐在左边的坐榻上,端起饮子就喝了一口,然后嫌弃地一撇嘴,显然味道不怎么样。 “你也不怕里面有毒?”顾念连忙提醒他。 “毒我干嘛?折腾了这么久才把我带过来,毒死了他们还怎么赚我的钱?” “钱你不是都带来了么?”年深意有所指地看了他腰间的锦袋一眼,你人倒了,钱自然就留下了。 叶九思挨烫似的从坐榻上跳了起来,正想开口,年深又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了回去,“现在才后悔已经晚了。” 叶九思:………… “不过看起来应该问题不大,”顾念半托着腮,歪着脑袋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叶九思两眼,跟年深一唱一和, “要是毒药的话,你这会儿应该已经有反应了。既然不是毒药,就没什么大事。” 只不过他不像年深那么习惯板脸,一个没绷住就笑了出来。 “合着你们合伙吓唬我是吧!”叶九思反应过来,笑着抓起旁边的丝质靠枕就朝顾念丢了过去。 年深轻描淡写地伸出手臂,将那个袭向顾念的枕头捞回来,随手垫在臂下,在榻上坐了下来,“就是让你长长记性,外面不比国公府,凡事都要小心一些。” “哦。”叶九思不敢反驳他,瘪着嘴乖乖应了一声。 顾念拿起一份经折展开,里面喀啦啦地掉出几个象牙牌,上面雕着‘子贰’的字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没管那几个牌子,继续将目光投向经折,发现这居然是份《暗市指南》。 根据上面所写,暗市亥初才会在外面的‘地堂’正式开始,届时以九十九次磬声为提醒。在此之前,各位客人可在‘房间’内休息,也可自行披上外氅,提前过去。 顾念瞄了眼门口的衣架,那里不但有氅衣,还有帏帽,看氅衣的那个长度,连年深这种身高都能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应该是为那些不想在衣饰上暴露身份的人准备的。 暗市的交易分为两种,分别是公士市以及簪褭(zān niǎo)市, 公士市就在外边的公厅,那里已经备好桌案,如果来客有想卖的东西,只要随便坐在其中一个桌案后,摆出或者用纸笔写出自己要售卖的东西即可。 想买的人可自行上前交洽,买卖与否,价格几何,全凭双方个人意愿。 簪褭(zān niǎo)市在第二层,想进入簪褭(zān niǎo)市的客人需要每人额外再缴纳五两金的入场费。 簪褭(zān niǎo)市的交易是封闭式的房间,客人缴纳入场费时可以选择或者的牌子。想的客人,可以随意进入一间没有挂牌子的空屋,将选好的牌子挂在门口。 届时门口的侍从会送上一份今日现场的,所有之前委托暗市出售的物品,都会出现在这份名录上,并配有价格和简单的介绍。如果客人有需求,也可以单独要求某样东西的详细介绍或查看实物。 一炷香之后,还会再补一份现场新加的。 悬挂字牌的客人准备好自己的待售物品,写上想卖的价格以及物品介绍之后交给房门外的侍从就可以了。如果成交,暗市会来取走东西并将银钱送过来,并收取一成的服务费。 顾念啧了一声,这个暗市背后的操作人真有一套,光是入场费和抽成就赚翻了。从这个规则来看,当初岳湎应该是在二层的簪褭市交易的。 他们是进来寻找科昂的踪迹的,自然不会浪费时间闲坐在屋里,顾念匆匆吃了个花点垫了垫肚子,便跟年深和叶九思离开了房间。 他们三人今日穿的本来就是便服,就没再罩那个大氅,直接戴着面具出门。 一出门他们就知道那个象牙牌子是什么意思了,房间门口挂着同样字样的竹牌,子贰,是他们的房间编号。 外面是条只有大概半丈宽的狭长步道,年深和叶九思照旧一前一后的把顾念夹在中间。 步道里灯火昏暗,偶尔晃动的火焰带得石壁上的光线也忽明忽暗的,恍若鬼影,衬着石壁阴冷的颜色和远处似有若无的丝竹声,着实为暗市增添了几分阴冷瘆人的气息。 脑子里控制不住的浮现出某些盗墓类影视作品的画面,一个比一个刺激。顾念忍不住加快了步速,努力缩短自己和前面的年深的距离。他甚至有种感觉,这个地宫,说不定就是用什么古代王侯的陵寝改建的。 “害怕?”听到脚步声的年深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好怕的。”顾念嘴硬道,身体却诚实地更贴近了年深两步。 年深无奈,只得把脚步放慢了一些。 十来米之后,他们转入了一条更宽的步道,斜对面的路口恰好也有两个人影走出来。 顾念瞄了一眼,发现那两人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地,几乎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唯一能看得到的,就是眼睛。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眼睛,已经足以能判断出这两人都是汉人。 另外他也发现,那两人的面具和自己的略有不同,他们面具两边的坠子是牛的模样。 顺着那条大道循着乐声往前走,大约五六十米之后,就遇到片类似影壁样的石墙,上面刻着‘地堂’两个字, 转过石墙,三人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阔的石厅。 整个石厅大约有五百来平米,数根丈多高的石柱矗立在当中,外侧的每根柱子前各站个戴面具的侍从,有男有女。 正后方的高台上,有一队乐人正在弹奏,就连乐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不过他们的面具跟之前那些侍从一样,两边光秃秃的,并不带动物形状的坠子。 石厅内的回响让乐声仿佛带上了混音的效果,别有一番震撼之感。 石厅中间分散摆放着大约三四十套桌案,每排之间用半人高的矮屏隔着,大约就是站起来看得见,坐下看不见,左右看得见,前后看不见的那种程度。 大厅里人烟稀少,只有五六个人,远远分开,各自挑了一个桌案坐着。前面那两人和顾念他们两拨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之后,那几个人全都看了过来。 顾念跟年深和叶九思对视了一下,几人便分头行动了。顾念打算先去找侍从们套套话,年深和叶九思则朝那些‘摆摊’的人走了过去。 可惜那些侍从对于于问话基本只以点头和摇头回应,直到顾念说要去更衣室,才转身带他去了厕所。 侍从那边没什么收获,顾念从厕所回来,见大厅里的人多了不少,便随便找了个卖东西的桌案坐了下来。 桌子上摆的是五个牡丹纹青瓷盒,顾念第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胭脂。结果对方打开其中一个盒盖,居然是盒颜色鲜艳的印泥。 “印泥?” 摊主并不答话,只是用手指戳了戳下面的那张纸,顾念垂头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 顾念:……………… 就这印泥卖五两金子,抢钱啊! 见对方完全没有闲聊的意思,顾念也摆摆手,确定对方不是胡人之后,直接站起来走人。 走出三四步远,顾念回头再看,居然有人在他之后就直接过去,爽快地买了一盒。 顾念:………… 第二个桌案上摆着盒珍珠,最大的有拇指肚大小,最小的也有花生粒大,可惜形状不好,圆润度不够,品相一般,顾念随便聊了两句,见对方不接茬儿,也直接撤了。 他去的第三个位置卖的东西就更奇怪了,桌案上摆了几个半新不旧的白瓷瓶,上面分别写着什么五年酥酪,七年陈酿,九年酢浆,十年蓖麻油之类的字样,感觉全是那种已经从无毒放到剧毒的东西。 更离谱的是底下的标价,直接就跟着年份走,五年的就卖五两金,十年的就卖十两金。 也正因为这样,他的桌案这边是最冷清的,根本没有人停留超过三秒。 摊主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东西不受欢迎,索性直接抱着根旧拐杖闭目养神,连看都不看,从面具里露出的苍老干枯的皮肤和密布的皱纹来看,他的年纪应该很大了。 顾念原本也打算直接走过去,目光落到那人手上那根磨得发亮的木拐杖却怔了怔,那枝木拐,顾忠房内有根一模一样的。他听顾忠说过,当初那场大战之后,一共只有三十七个受伤的兵卒活了下来,其中有十二个人伤了腿。顾将军自掏腰包给他们每人都赠了银钱,还特意请人为他们几个打制了一批拐杖。 眼前这人,无疑是当初跟顾忠一起离开的那十二名伤兵之一。 他身上穿的甚至不是衫袍,而是套粗陋的短打,看起来过得并不怎么好。也不知道是如何凑出的那五两‘门票’钱。 因为坐姿的关系,他的小腿露出半截,上面大剌剌地露出片骇人而丑陋的伤疤。 顾念鼻子微酸,一时间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犹豫了下,默默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块十两的金锭放在桌案上,拿起了那瓶十年蓖麻油。 摊主听到动静,猛地睁开那双眼角布满皱纹的眼睛,看到那锭金子后,目光炯炯地看向顾念,“确定没有买错?” 顾念捏紧那个白瓷瓶,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姓顾,故人的故。” 摊主怔了怔,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后突然仰头大笑。 “天意,天意啊。”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带得面具两边的坠子也跟着晃悠起来。 高台上的乐声虽响,附近的人还是听到了他的笑声,奇怪地看了过来。 顾念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便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等着。结果,摊主一通大笑之后,便重新抱紧拐杖闭上了眼睛,仿佛老僧入定般的,没有了任何动作。 顾念不禁满头问号,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想再睁开眼睛,便拿着那瓶蓖麻油继续朝前走去。 隔着两个空桌案是个香料摊位,顾念见他是汉人,原本没什么兴趣,但那人却明显比其他摊主健谈,一句话就让他决定坐下聊聊。 “小郎君新来的?要不要看看香料?”摊主声音轻快,听起来很是年轻。 “你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 对面那人眉眼微弯,轻轻抚弄了下自己面具旁边金猴状的坠子。 顾念脑子里迅速闪过刚才看过的那些面具,老鼠,牛,鸡,十二生肖?如果老鼠代表的是新手,那就是说,这个坠子是按十二生肖的顺序排列的,图案越靠后,等级越高? “这么说,坠子图案是金猪的人来得最久?” 对面那人眉眼又弯了弯,将桌案上的香料往前推了推,既没肯定也没否定,“我可还没见过挂着这种坠子的人。” 看来这人这边是可以‘买’些答案的,顾念会意,捻起中间那盒瞄了两眼,“香料怎么卖?” 那人伸出手指在大盒的盒盖上敲了敲,“独家调制的灵犀香,小盒三金,中盒五金,大盒十金。” 顾念心领神会,正要摸口袋,突然看到叶九思抱着两个包裹站在印泥那边,一副准备掏钱买的架势。 他急忙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肩膀。 “师父!” “过来帮我付钱。”顾念一勾叶九思的脖颈,将人硬生生的从那个摊位前拽走了。 “师父,我再给你点。”出门前叶九思特意给顾念塞了五十两的零花钱,还以为他真的花光了,正要大方的去摸腰间的钱袋,顾念按住他的手腕,“我还有呢。” 叶九思:??? “五两金子买那盒印泥,不值。” 叶九思道,“那可是牡丹印泥,冬天不结,夏天不散,是所有擅长书画者追求的极品印泥。” 就这?顾念随口道,“那算什么,我还知道种印泥,不但‘冬不凝固,夏不走油’,甚至‘水浸不烂,火烧留痕,开盖不干,百年不褪’呢!” “当真?”叶九思兴奋地抓住他的衣袖,“师父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是知道,就是有些材料弄起来比较麻烦。”顾念刚才说的,就是后世价比黄金鼎鼎大名的顶级印泥,龙泉印泥。 同样是那次非遗项目取材,他们也去拍过龙泉印泥的制作过程,当场试验了水浸和火烧之后的效果,让他印象极为深刻。也正因为见识过龙泉印泥,他才觉得刚才那种牡丹泥不值五两金子。 “放心,不论用什么材料我都能给你找来。”叶九思拍着胸口保证。 “那应该可以试试。”既然牡丹泥能卖得这么好,龙泉泥应该会更受欢迎吧?反正也是做一次,不然多做点拿来卖? “太好了,我正愁子清的生辰不知道送什么呢。”叶九思开心地道。 等等,子清?这玩意是打算送给陆溪的? 顾念顿时有些后悔,他现在撤回发言还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说: 顾念:陆溪那个属汤圆的外白里黑的家伙,给他用牡丹泥就不错了! 备注:1、公士、簪褭都是秦汉时的爵位名,《汉书·百官公卿表上》:“爵:一级曰公士,二曰上造,三簪袅……二十彻侯。” 一级为最低,二十级为最高。 第35章 几句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回了先前卖香料的人那里。 作者:优秀的在线阅读网站 旺尼小说网(WNWEN.COM) 见他回来,那人依旧把装香的盒子往前推了推,“小郎君想好了么?” “买个中盒的。”顾念摸出五两金子,正要递过去,摊主却道,“小郎君不仔细想想吗?大盒的其实才是最划算的。” 顾念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被说服了,“那就大盒的吧。” “小郎君爽快。”摊主笑眯眯地把最大那盒香料递了过来。 “帮我拿一下。”顾念将手上那瓶十年蓖麻油和那盒香料一并交给旁边的叶九思,伸手从钱袋里摸出十两递了过去。 叶九思接过香料顺手闻了闻,顿时皱起了鼻子,要龙脑没龙脑,要乳香没乳香,名贵点的材料一样没有,就这玩意花十两金? 再看另一个瓶子更糟心了,这个十年蓖麻油他刚才也看到过,没想到被顾念买了。 叶九思:………… 都说我花钱如流水,师父才是真正的败家吧?这都买了些什么啊? 那边的顾念却已经坐下,飞快地跟摊主低声交流起来。 就像他猜想的那样,面具最大的作用并不是替客人遮挡面容,而是显示客人在暗市的身份。子鼠,丑牛,级别依次向上,坠子为金鼠的,就代表是第一次进暗市的新人,之后每次再来,只要跟侍从出示上次的房间吊牌,坠子就会按照生肖顺序往后变化一种。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主动出示上次的牌子,还会继续用金鼠的面具?” “对,但是越往后待遇越好,大家应该都想着往上升,没有人会故意隐藏。” “什么待遇?” “比如能在簪褭市看到限制级的名录。” 对于来自后世的顾念来说,‘限制级’这三个字是和血腥暴力以及XX画面联系在一起的,突然出现在这里,总觉得不对劲儿。 几秒之后才明白应该是‘隐藏款’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这些挂金鼠面具的新客,其实能看到的也只是暗市的基础功能? “那十二次之后就要怎么办?”叶九思也跟着顾念坐了下来。 摊主顿了顿,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你可在这里见过胡人?”顾念又问。 “作为货品的倒是见过。” “货品?” 摊主用手指在桌案上写了两个字,彻侯。 顾念皱了皱眉,这次倒是叶九思反应更快,“你是说,在簪褭市以上,还有个最高级的彻侯市?” 公士、簪褭原本就是秦汉时的爵位等级,公士最低,彻侯则是最高的那一级。 摊主点了点头。 顾念:!!! 名录有隐藏款也就算了,居然还有隐藏级的‘市’吗? 现在这个时代,握有身契的主人本就可以将下人随意发卖,按照摊主的意思,彻侯市也有人将美貌胡姬当作货品一样在出售。如此说来,那些胡姬背后的主人岂不很有可能就是胡人? 两人又跟摊主继续追问关于彻侯市的消息才知道,它位于三层,在子初时分后开放。 达到金猴级别的客人,可以收到额外的邀请,出入那里。 作为金鼠面具的新客,他们只有在簪褭(zān niǎo)市买够五十两黄金之数,才能得到彻侯市的入场资格。到时自会有侍从递上彻侯市的相关消息。 五十金?来三次明明最低只要十五金就可以,暗市的老板未免也太会抢钱了。只是,三次最少也要十天,时间上…… 师父,放心,叶九思眼眸微眯,朝顾念扬了扬下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磬声响起,地面微颤,通往二楼的石门轰隆隆打开,八个侍从端着托盘出现在通道口,四个空盘,四个堆放着那些字样的牌子。 卖香料那人见他们不再开口,便开始收拾东西,看样子也是准备去簪褭市。 年深循着两人的身影找了过来,叶九思一见他手上那个贴着字样的白瓷瓶,眼前就是一黑。 你俩可真是‘心有灵犀’,要摔都往同一个坑里摔! “看看!”叶九思‘愤愤’的把顾念那瓶也塞到年深手里。 年深有些错愕,没想到有人居然在他前面也买了一份。 顾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结果只摸到冰凉的面具。 难得有自己可以反过来‘教育’师父和三郎犯蠢的时候,叶九思‘义正辞严’,“你两买的这些东西,是准备替代□□用吗?” 年深淡淡地看了叶九思一眼,“那个摊主腿上的伤痕,是突厥人特有的校型矛刺出来的。” 也就是说,那人是战场退下来的伤兵?叶九思怔了怔,转身就逆着人流冲了出去。他生平崇拜的就是那些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保家卫国的人,最遗憾自己因为身份不能去战场。但钱的事情,他完全可以尽力。 没过几息的功夫,他就将剩下的三个瓶子全抱了回来。 “凑个五毒俱全。”叶九思指间夹着那几个细颈瓶,一脸得意地晃了晃。 这次倒是收拾好东西的香料摊主笑出了声,他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提醒他们,“暗市最大的规矩就是‘暗‘,毕竟这里至少有一大半的东西都不想见光,还有一半的人,或许也见不得光。 真要有什么想知道的,其实可以考虑直接跟暗市去买。在彻侯市,只要出得起价钱,未必买不到你们要的东西。甚至你们运气好的话,都未必需要花钱。” 还可以直接跟暗市交易?年深默默跟顾念对视了一眼,既然如此,就像这人所说,如果只是打听科昂的下落,与其这么费力,不如直接问暗市,左右不过就是一个交易,这种消息对暗市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那人临走前又朝顾念行了个叉手礼,意味深长地道,“祝小郎君日后富甲天下。” 在线阅读全文访问:WNWEN点COM(旺尼小说网) 顾念尴尬地搓了搓手,自己想发财的念头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吗? 提前来摆摊的都是熟客,通往二层的通道一开,那些人便几乎都立刻交钱进入了二层,状况用挥金如土来形容也不为过,四个侍从手上的盘子不一会儿就堆满了,立刻又换了四个人过来。 很多东西都数量有限,肯定是先到先得,所以熟客都会抓紧时间先去二楼看今天的待售名录。 顾念他们三个自然也是要上去的。叶九思交了钱,拎了个字牌,三人顺着石阶走到二层。 只差一会儿的时间,临近楼梯的房间就全部挂上了牌子,走了小半圈才找到空房间。 叶九思把字牌交给门口的侍从,侍从殷勤地转身,替他们掀开身后厚厚的三重帘帐。 房间里的布置跟之前的子贰外厅略有不同,中间是张圆形的桌案,案旁是四个月牙凳,角落里有张很大的罗汉床,门口除了衣架之外,还有一缸游鱼。 只是桌案空荡荡的。 有香料摊主的提醒,几人也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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