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子更宽了。 顾念原本还想根据井生的使用效果再给墨青提些意见的,没想到墨青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已然提前根据第一批样品的问题进行了改良。看来管事那两个小厮也不是白玩的,还有在认真做‘产品测试’。 等走进宣阳坊,踏着滑板车的人就更多了,虽然速度远没有在水泥路上快,但对于不知道水泥路为何物的长安人来说,比起他们走路可是快多了,更何况还占了个‘新奇’的乐趣。 看起来,这东西的接受度还是非常高的。 见面地点依旧是在那个东侧跨院的房间,墨青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两个小厮一如既往地给他按摩着手臂。 等他看完了这次的图纸,顾念又把装着回回炮图纸的竹筒拎了起来,“我有件东西想送给朋友做生辰礼物,但这件东西尺寸非常大,而且做工和用料要求都非常高,不知道墨家主有没有兴趣?” 墨青丹凤眼微挑,斜睨了顾念一眼,用食指敲了敲桌面,一副‘别废话,快拿出来看看’的模样。 顾念笑眯眯地把手上的竹筒递了过去。 展开图纸才扫了几眼,墨青脸色突然一变,立刻重新卷好那几张图纸放回了竹筒。 顾念正在奇怪,墨青已经抬手挥退那两名小厮,管事见状,立刻将人带出屋子,反手带上了房门。 等所有的门窗全部关好,墨青站起身来,走到东边放满迷你模型的那个架子边,在其中一个架格上用力一推,北面的一个柜子就整个朝后退去,悄无声息地露出墙上的一个暗门。 顾念:??? 这间屋子里有暗室? 墨青拎起盏灯笼,朝顾念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自己进去。 两人沿着狭长的步道走了大约三四十步,来到一间开阔的书房,四面都挂着通透的羊皮灯笼,光线还算明亮。 单论面积,这个房间大约比刚才那间大了一倍,而且三面都是通高到顶的书架,堆满许多从竹简到卷轴装再到蝴蝶装的书,卷帙浩繁,颇有些私人图书馆的架势。 更让顾念意外的是桌案上放着的那份黑色封面的图纸,那东西他前些日子还亲手翻过,即便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也能轻易认出来,分明就是叶九思从暗市赢回来的那份千步神□□。 不过想想也是,叶九思身边最懂这些的人肯定是墨青,拿给他来研究再正常不过。 见顾念盯着那份图纸,墨青若无其事的把它拿起来要放回书架,“只是朋友拿过来的一份图样。” 顾念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你可要好好看看,毕竟这东西价值五百金呢。” 墨青的手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顾念勾起唇角,促狭地一笑,“因为我亲眼看着他赢回这张图纸的啊。” 听说图纸是叶九思赢的而不是买的,墨青似乎有些意外,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可真爱给我找麻烦。” “麻烦?” “这是什么?”墨青晃了晃手上的黑色图册。 “千步神□□。” “这个呢?”墨青又指了指桌上顾念的那份图纸。 “回回炮。” “这种东西,你们居然就敢大剌剌地拿来拿去,当心被有心人知道,拿去吕青面前告咱们一状。” 顾念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像千步神弩和回回炮这样的大型杀伤性武器,他们献给吕青也就算了,私下研究,很容易就会被扣上一些谋反之类的帽子。 私下制造兵甲都是大忌,更何况是这种攻城级别的大型武器。 而且,墨家现在已经不再是皇亲国戚,身份敏感,研究些风花雪月便民就市的东西或许无所谓,要是敢鼓捣这些东西,那就是公然碰触吕青的逆鳞,活得不耐烦了。 长安城内的世家贵戚,不是拥有私兵就是背靠那几位镇守各方的军侯,为了自己顺利登上大位,吕青暂时肯定不会去打破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 但墨家不同,资财丰富,又几乎无依无靠,原本就是块极度令人觊觎的肥肉,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被吕青视为囊中之物。他现在为了名声,还能装装样子,暂时放着墨家以显示自己的容人之量,但一旦抓到墨家的把柄,恐怕分分钟就会被迫不及待地将其吞掉。 由于大致知道书中的脉络,顾念这些日子被埋在各种案件和自己赚钱的小目标里,并没有太关注其它人的生活,这会儿仔细想来,才明白墨家现在虽然表面风光,其实私底下,恐怕已经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 就连墨青委托自己画图纸的行为,其实都是有丝悲观的色彩在的,他恐怕是担心自己有天被以某种罪名抹杀,墨家那些绝技也会从此随着自己长埋于地下,所以才急着留下图纸。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差点给你惹了大祸。”顾念急忙跟墨青道歉,伸手就要去取桌案上放着回回炮图纸的竹筒。他这段时间见过的‘胆大妄为’之徒太多了,尤其是那个几乎大半都是‘违禁品’的暗市,让他麻痹大意地忽略了这些问题。 墨青立刻抬手拦住了他,“你干嘛?” “我这就把它拿回去……” “天下除了我,你还找得到更适合做这张纸上的东西的人么?”墨青凤眼微扬,一副‘舍我其谁’的姿态。 “可是太危险了吧,如果……”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墨青拎着顾念的袖子‘丢’开他的手,按了按桌案一角的雕花,机括声响,半空的羊皮灯笼‘喀啦啦’降了下来,定格在了‘台灯’的位置。 墨青就着灯光,麻利地重新抽出竹筒里面的那卷图纸。 顾念:………… 姿态这么熟练,你到底怕还是不怕啊? “总之,下次再拿这种东西过来,记得小心些,不要张扬。你和世子啊,真是……做点坏事都不会。” 墨青‘嫌弃’地瞥了顾念一眼,摇摇头,动作轻柔地将手上的图纸徐徐展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顾念:……………… 还有下次?敢情你不是不想做,而是特别想做? 等等,顾念举目环顾四周,这间书房设置得如此隐蔽,该不会都是‘禁物’的图纸吧? 简直细思极恐。 墨青看过图纸,眼底快乐的光芒藏也藏不住,又兴致勃勃的拉着顾念对石炮的各部位作用进行了详细的讨论。 重新踏上那条通完外面的狭长步道时,顾念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长安?” “离开?”墨青步伐微顿,看向顾念。 “嗯,”顾念点了点头,“吕青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既然墨家眼下在长安处境艰难,家主何不尽早打算?再者说来,等他坐稳高位,必然会逐步蚕食其它几位军侯的势力,一旦现在的平衡状态打破,长安城很有可能就会面临兵祸,朝不保夕。”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想走?” 谁说我不想走,这不是还没赚够‘家底’么。顾念摸了摸鼻子,“家主怎知我没想?” 墨青肯冒险接下回回炮的事情,除了因为他本身对各种新奇机械的热爱,也足以表明他现在愿意对顾念交托一些信任。 顾念已经把墨青当作朋友,也乐于跟对方交换一些信任。 你也想走?墨青怔了怔,而后长叹口气,“想离开长安,谈何容易?况且,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日后兵祸四起,又有哪里会比长安更安全呢?” “凉州啊。”顾念脱口而出。 镇西军镇守大梁西部,凉州正是镇西军的大本营,也是未来年深征战四方君临天下的起点,未来数十年,还有哪里比那边更安全的呢? “你倒是挺会为年家打算。”墨青调侃地看向顾念,这家伙该不会是为年家做说客来的吧?“凉州那种地广人稀,城墙薄地基差的地方,好在哪里?” “以墨家的奇工巧技,无论选择哪位军侯投靠,肯定都会受到礼遇。但以我个人之见,镇西军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凉州虽然地广人稀,却水草丰富,畜牧业发达,再加上前朝的屯田之策,农业发展也极好,农、畜最为基础的两处都非常坚实。 论位置也卡在通往西域的主路之上,如果未来想发展商贸,截下那些商贾先就地进行一波交易,再容易不过。 至于城市基础薄弱,岂不正是家主和墨家大展身手的机会?相信镇西军原本也在为如何加强防御而焦心,家主完全可以献技于上,将凉州改造成一座自己理想中的城池要塞。 退一步来说,与其它几位军侯驻扎的腹地相比,凉州离长安最近,未来兵祸消弭,回来也最容易。 而且如果长安真的出事,以年深和小世子的交情,申国公一家必然也会投靠镇西军而去,墨家与恩公家携手前往,岂不两全其美?” 顾念其实最近忙于赚钱,根本没时间细想此事,但此刻被墨青一问,谈起镇西军的优势却是滔滔不绝。 墨青在听到顾念说打造出一座理想的城池要塞时,眸色忍不住就闪动了下,等到顾念说到最后,他脸上那种不以为意的笑容已经褪去,“这么说,你想去的也是凉州?” 顾念被墨青问得一愣,随即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 以前他害怕年深,所以考虑过往南边钱塘的方向走,毕竟从另一个平行时空来看,钱塘地区未来的老大虽然偏安一隅野心不大,但能护一方百姓周全,甚至还有能力发展些经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来说,他觉得凉州才是更好的选择。 一起投奔未来的君主,不管是顾家、墨家和申国公家,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第二天就是‘长假’的最后一天,顾念早晨醒来,想到明天又要开始上班了,突然怅然若失,世上的假期为什么都结束得这么快啊? 他正抱着被子叹气,春梅一掀帘子,扶着顾夫人走了进来。 “你今天忙不忙,不忙的话跟你阿舅去曲江走走吧。”顾夫人忧心忡忡地道。 顾念:??? 原来,科昂的尸体找到之后,乱葬岗那边的事情自然也跟着结束,秦染却比以前更忙了,自从得了那本百毒谱,他便把自己关在房里日夜研读,连吃饭都叫不出来。 这都一连许多天了,顾夫人担心他把自己闷出病来,今天天气晴好,顾夫人便想着叫顾念跟秦染一起出去踏青玩玩,都放松下。 “那就咱们大家一起都去吧!”顾念拽着顾夫人的胳膊道,“阿娘最近忙进忙出的,也非常辛苦,还有忠叔,井生、春梅他们都是,不如今天咱们全家就都放一天假,好好出去玩一趟。” 顾夫人有些犹豫,“都出去了,药肆和云霞饮的生意怎么办?” “凉拌啊!”顾念道,“阿娘,你想想,最近大家都忙成什么样儿了,云霞饮的生意是不错,但要是把井生和春梅累病了,咱们还不是得歇业?” 旁边的春梅连忙摇头,“奴不累,不累的。” “阿娘,你要是真疼春梅,今天就应该带着她出去放松下,你自己也得放松一下。就当是庆祝咱们药肆的这口气终于缓过来了。” 顾夫人踌躇片刻,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好,咱们药肆今天歇业,大家一起去曲江边玩玩。” 顾夫人带着春梅和厨房的杂役准备吃食的时候,顾念让井生出去给春浅楼、桃花新府和揽月楼三处送了个信儿,今天云霞饮歇业一天。 一大家子租了辆长棚油壁车,热热闹闹地去了曲江。 春色满园,琴声拂波,枝头杏花如雪。曲江池畔人头攒动,车如流水马如龙,别有一番热闹景象。因为人多,顾念他们不得不离得老远就下了车,拎着食盒步行前往。 绕着漂亮的杏园转了小半圈,顾夫人便有些乏了,恰好玳瑁和玛瑙找到处空的坐阑,一家人便坐下来歇脚。 长亭边像他们这样的游人很多,大家多以廊柱为限,各自‘划’一块地方,左边杏园,右手曲江,饮茶吹风,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占据顾念他们隔壁位置的,恰好是十来个布衣书生。 他们煮了两壶茶,正相约以春色为题作诗,对着曲江泼墨挥毫,奋笔疾书。 春梅玳瑁和玛瑙将食盒里的吃食拿出来,顾念捡了块樱桃饆饠,刚要放到口内,水面一阵风起,将隔壁书生手上的纸吹飞,‘啪’地糊到了饆饠和顾念的脸上。 顾念拿下来一看,居然是张草纸! 没错,就是前几天孙芷兰给他刚送来十大摞的那种草纸。 顾念:………… 作者有话说: 顾念: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顿饭了~~~ ╮(╯3╰)╭ 第75章 他皱了皱眉头,顿时有些嫌弃地将那张纸和饆饠团在一块,丢进了春梅准备的‘垃圾袋’里。 那个书生追过来,见顾念将纸揉成一团扔了,急得一跺脚,“哎,你怎么把我的纸扔了。” 顾念:??? 那上面沾了樱桃饆饠,本来也不能用了啊? 见书生十分心疼的模样,顾念犹豫了下,只好道,“要不然我赔你一张?” “好,一文钱。” 顾念:………… 一文钱,一文钱能买半刀了好吧? 对面的书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满脸认真的朝顾念伸出了手。 算了,反正只有一文。顾念无奈,只得摸出一文钱递给了那个书生,书生珍惜地把那文钱攥在掌心,彬彬有礼地跟顾念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顾念再往书生那边看,发现他们手边放着的那沓东西特别眼熟,这些人居然在用草纸写诗? 顾念:!!!!! 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小郎君,他们在用的是不是草纸?”井生给顾念端了块新的樱桃饆饠过来,见顾念在看‘隔壁’,也跟着好奇地看了过去。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顾念连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看来今天回去的时候得去孙家一趟。 因为这件事,回程顾念特意让车夫将车先拐去了通义坊,秦染正好也想看看纸张,两人便让顾夫人他们在车上稍待,一同下了车。 孙家卖纸的铺子开在纸坊最西边,顾念他们上次是从东边过来的,所以没看到铺子。 现在一看,孙家的铺子果然气派,光是门脸就有他们家药肆两个大。 两人刚下车,就看到几个书生每人抱着一摞草纸,喜气洋洋地走出纸铺的大门。 顾念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拽着秦染就往纸铺面里面走。 进到铺内,人更多了,销售状况异常火爆,许多书生模样的人正挤在柜台前,争先恐后地跟伙计交代, “寒门纸,给我两刀寒门纸。” “我要四刀。” “哎哎哎,不要挤,我先来的。” 还有些手脚比较慢或者讲究斯文或者爱面子不愿与人争抢的,便都站在周围默默等着。 然而,柜台里的伙计搬出来的,明明就是草纸。 草纸怎么变成寒门纸了,顾念一脑门的问号。 纸铺两边摆着店内各种纸的纸样,为了展示书写用墨的效果,就直接把售价写在了纸上,出样的草纸上,赫然写着的字样。 怎么这么贵?顾念的脑袋‘嗡’地一下,顿时有些发疼,孙芷兰不是说草纸的成本一刀不到两文钱吗?卖个两三文的能回本也就算了,怎么一下子卖这么贵? 难怪刚才在江边那个书生跟他要一文钱,他还以为对方坐地起价,其实人家老实得很,一刀是二十五张,核算下来,确实是一文钱一张。 这个时候,恰好孙昭带着两个伙计又搬了两大摞草纸进来,有些原本没挤到柜台附近的书生,立刻转而围向了刚进门的两人。 “不要挤,大家不要挤,放心,我们纸坊的寒门纸备货很充足,大家都买得到。”孙昭急忙高举双手,安抚那些书生。 得到他这句话,众人这才略微放心了,围挤伙计的人群也略略松散了些。 见局面得到控制,孙昭刚长舒口气,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头一看,发现是顾念,不禁有些惊喜,“顾司直,你怎么来了?” “刚从曲江回来,正好我阿舅要买纸,就顺道过来看看。” “来得好,来得好,你那个寒门纸,现在卖得特别好。”孙昭满面笑容地跟他报喜。 顾念却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反而满脸为难,“我正要找你说这个事情,这个纸的价格,是不是定错了?” 二十五文一刀,这也太贵了吧? “怎么定错了?”没等顾念把话说完,旁边一个书生就跳了出来,横眉立目地对着他道,“顾念,我从刚才开始就在旁边听着你们说话呢,怎么,一看到纸卖得好就想涨价?” 乍然被人喊出名字,顾念不禁怔了怔,之后才恍然回想起来,这人是原主以前书院的‘同学’,曾经挨过原主的欺负,上次在桃花阁还见过一次,当时当众喊破他和年深等人身份,想为难他的,也是此人。 “涨价?为什么要涨价?”一听那人喊着寒门纸要涨价,一堆书生立刻着急地围拢过来。 见他们气势汹汹地模样,原本还在专心看纸的秦染发现势头不对,下意识地就踏前半步,将外甥护在了自己身后。 顾念把秦染往人少的纸张架两边推了推,示意他去安心选纸,这边自己摆得平。秦染迟疑了下,还是没动步,跟孙昭一左一右,把顾念护在了中间。 顾念叹了口气,对着那个原来的‘同学’想要解释,“你误会了,我没说要涨价。” “你别不想承认,我刚才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店主一跟你说寒门纸卖得好,你就立刻说纸的价格定错了。” “没错没错,我也听到了。”书生身边的另外一个人附和。 那书生挽了挽袖子,义正言辞地道,“我告诉你,大家同属寒门,你做人心可别太黑了!!!” “就是,怎么能一看卖得好就涨价呢?” “见利忘义!” “你要是涨价简直是不给我们这些寒门士子一点活路!” 那人一带节奏,顾念立刻变成众矢之的,一堆书生群情激愤,纷纷义愤填膺地斥责他唯利是图,见钱眼开。 好端端地,就被这些书生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顾念也生气了,他怒极反笑,“行行行,价格错就错吧,从今之后,这纸的价格就按现在这样,将错就错,可以了吧?” 听他承诺不再变动价格,书生们这才放了心。 最开始那位也递给顾念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转身加入了购买大军。 孙昭怕再惹麻烦,就把顾念和秦染带进了孙家的中堂稍坐。 顾念这才有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孙昭把草纸定价为二十五文钱一刀,不是因为想赚钱,而是出于保护自己生意的目的。 孙家纸铺是专门售卖各种书画印版之类的纸张的,目前铺子里最便宜的一种纸张,零售价格也要一百文一刀,假使孙昭真的将草纸定为三文五文左右的价格,那他们孙家纸铺绝大部分‘低价纸’的生意全部都会被草纸抢走。 别说他自己肉疼接受不了,其它纸铺恐怕也会过来丢石头骂人的,到时候他们孙家纸坊还怎么抬头做人? 所以他思来想去,才把这种纸的价格定在了二十五文。 他认为,这样的话,至少追求书写舒适度和效果的人在对比过后,还是会去选择原来百文一刀的纸,毕竟草纸虽然便宜,但书写效果还是逊色于其它纸张的。 听说这种纸是顾念建议孙昭做的,秦染有些意外,不过他生性比较安静,基本只是听着,并不多言。 顾念困惑地皱了皱眉,“那草纸又是怎么变成寒门纸的?” “实不相瞒,毕竟是顺带着帮忙卖的,所以就像刚才两位看到的,草纸的出样也是摆在角落不太起眼的位置的。 但是我实在还是低估了价格便宜带来的影响力。”孙昭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最早是两个来买纸抄书的书生算完纸的用量之后,发现带的钱差了大约五十文,然后正巧看到了摆在角落里的草纸。 两人一合计,就买了草纸回去。结果他们觉得这种纸的书写效果也能接受,而且物美价廉,原本只能抄一本书的纸变成了四本的量,他们能抄写保存的书就大大增加了。 于是,那些寒门士子闻风而来,都开始抢购这种纸,就连纸的名字,也被他们自顾自的改成了寒门纸,意思是专供清贫志长的寒门子弟所用。” 顾念:……………… 这个时代的书金贵,一是因为前代流传下来的书籍基本都是手写本,不但数量稀少,而且保存困难。只有少数的门阀世家才有能力经历战乱和各种灾害后还能将它们保留至今,相对的,也就只有这家人家的子弟才能享受到这些珍贵的书籍资源。 那些不愁钱的商贾富户,即便不嫌书的价格高,能在市面上买到的书也极为有限,因为绝大部分书的资源都垄断在这些门阀世家手里,无论花多高的价额都买不到。 二是纸张价格昂贵,书的印制成本贵。虽然已经出现了雕版印刷技术,但印制范围大多还在佛经之类的范畴,即便是市面上流传极广的那些开蒙类书籍,印制成册之后,纸张和印制成本加在一起,依旧是许多书生无法承受的价格。 所以他们大多都会选择更为便宜的方式,自己买纸抄书。 现在孙家纸纸铺出现了一种价格低廉的纸,对这些需要靠抄书才能艰难获取一定文化资源的书生来说,不啻于天降福音,因而也立刻受到了这些寒门士子的追捧。 他们会那么着急的挤在外堂里抢购,潜意识里其实也是觉得这种纸的价格很可能‘错’了,或者昙花一现的只有一批,那么现在抢到必然就是赚到。 想拿到一本书有多难,一直在搜罗各种医方古籍的秦染自然也深有体会,感慨地点头道,“贫苦士子可以多存些书,你也多了门生意,如此说来岂不是挺好的,两全其美?” “可是,这纸并不是用来写字的啊。”顾念白皙的小脸痛苦地皱成了包子样。 不是用来写字的?孙昭跟秦染顿时满脸困惑。 等听顾念解释完草纸的真正用途,孙昭跟秦染不禁都愣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他骄奢淫逸还是该夸他聪明过人。 “顾司直,我觉得咱们还是就像你刚才说的,将错就错吧。”孙昭呆坐半晌,唇角抽搐了下,露出丝苦笑。 纸张在书生心中最为清贵,要是他们现在告诉外面那些人这纸是做什么用的,那些书生还不得掀翻了天,恐怕明天半个长安都会贴满大骂他们折辱斯文的文章。 顾念:………… “那要不要把价格再降下来一些?”顾念犹豫地道。这会儿他的气已经消了,再想想那些书生着急的原因,又不免有些心软。 “使不得使不得。”孙昭连连摆手,“现在这个价格都这么好卖,再降的话那还得了?到时咱们是卖得好了,但别的纸铺怎么办,简直就是在砸别人饭碗了,全长安的纸铺肯定要来找咱们拼命。” 寒门纸的销售已经占了孙家纸铺太多的人力,顾念自然不能让孙昭白忙活,最后两人一商量,今后售出所得四六分账,孙家拿四,顾念拿六。 就这样,顾念又意外的多了一门生意。 走出孙家的时候,秦染也拎了两沓纸,在顾念的坚持下,秦染拿走的是孙昭店内的宣纸。 “阿舅,你也要抄书?”顾念从秦染手里分过一沓纸拎着。 “嗯,你拿来的那本百毒谱包罗万象,我近日研读,颇有所得,就想先都记录下来……”秦染一路上都想跟顾念说百毒谱的事,奈何之前顾夫人在场,他一提到这本让他‘走火入魔’的书,顾夫人就会瞪过来,用目光让他‘闭嘴’,把秦染憋得够呛,这会儿才终于能够一吐为快。 顾念也知道他憋坏了,便乖巧地听他倾泄感慨。 胸臆抒发完毕,秦染终于舒服了,“对了,你上次说,给你这本书的人现在就在大理寺监狱?” “嗯。” “那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有些药理之事,我想当面跟他讨教。”秦染期待地问。 去探监?顾念犹豫了下,“阿舅,这个可能会有点不太方便。” 岳湎的案子复杂,还涉及到吕青,之前年深给柔娘她们写条子探望就已经是破例,如果只是为探讨药理,恐怕会让年深难做的吧? 见他为难,秦染不禁也叹了口气,不死心地走了两步之后,他突然又冒出个主意,“阿满,那你们大理寺监狱近来还招狱卒吗?” 顾念:………… 不是吧,就为了见岳湎,你还打算去大理寺监狱‘打工’? 折腾大半天,众人也都饿了,眼见着马车路过延寿坊,又多了门生意的顾念大手一挥,决定带大家去尝尝长安城内的第一名菜百花寻香炙。 玳瑁和玛瑙一听,顿时乐得笑开了花。 不巧的是,春浅楼今天生意太好,差不多所有的房间都满了。 顾念跟着叶九思出入数次,又是云霞饮的‘掌柜’,春浅楼的掌柜自是认识他,最后总算是辗转在二楼调出个房间来,没扫大家的兴。 除了百花寻香炙,顾念又点了几个自己平时喜欢吃的菜,然后又让顾夫人和秦染等人点了一堆,直到伙计提醒他们量有点多了才作罢。 春梅和井生从来没在这种酒楼的主桌坐过,一时间有些忐忑,习惯性地总想着站起来帮忙打下手,倒是春浅楼的伙计见多识广,本着来者是客的态度,对两人也丝毫没有轻慢之态。春梅和井生略略安心,后来又被顾夫人和顾念安抚了好几次,总算是坐住了。 春浅楼的菜色确实好,色香味俱佳,顾夫人一动筷子,一大家子人便都迫不及待地开动了。 半碗驼蹄羹,几片烤肉下肚,顾念的胃里才算踏实了些。 中午吃得有点素,他便捡了几块比较肥的五花放上了烤炉,打算好好享受一下油脂香嫩的味道。 眼看着肉片烤得两面焦黄,油脂也爆出了令人沉迷的香气,火候恰到好处,顾念的筷子刚抬起来,门框就被急促地拍响了。 顾念:??? 井生正要站起身来应门,门就被春浅楼的小厮推开了。 进门的不是他们的下一道菜,而是小世子叶九思。 顾念怔了怔,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小世子今天也在这里吃饭?” 看到叶九思的脸色,顾念就觉得自己这顿饭可能要吃不完了,连忙将刚才看中的那块烤肉塞到嘴里。 “打扰了,”小世子走进屋内,先是‘乖巧’礼貌地跟顾夫人行了个虚礼,随后疾步走到顾念身边,“师父,快过来,我有件急事想要找你商量。” 也不等顾念同意,小世子便半拽半拖的将人带出了房间。 顾夫人和秦染面面相觑,要不是知道叶九思是小世子,他们还以为顾念被绑架了呢。 到了走廊里,叶九思才略略松开了手,“师父,你这次可一定要帮我。” “嘶……出什么事了?”顾念半鼓着脸颊被烤肉烫得嘶嘶吸气,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能把叶九思急成这样。 “我……嗐,你先跟我过来。”叶九思正想开口,看了看走廊上的人影,又转身拖着他的手腕往楼上的白叠走。 让顾念有些意外的是,年深和陆昊居然都在。 鸿胪寺和大理寺两位少卿同时在座,顾念意识到可能不是件小事,便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襟,自动自觉地捡了年深旁边的那个位置坐下来,“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什么事?” “让他说。”叶九思愤愤地指了指陆昊。 被指到的那位不好意思地曲指蹭了蹭鼻尖儿,“五天后的登基大典之后,那位准备在含元殿举行一场万国大宴,招待文武百官和前来朝拜的各国使节。 今天早晨,那位试吃御厨准备端上宴席的最后那道大菜,结果大发雷霆,嫌他们做的菜既味道不好又没有创意……我就推荐了春浅楼。” “师父,你说这人是不是恩将仇报?咱们前几天明明刚帮他摆平康安国使节的事情,他倒好,转头就把我们申国公府给捅到风口浪尖上去了。” “我当时也是想救那些御厨一命,情急之下,想到最近常来的春浅楼,菜色向来有口皆碑,就……” 叶九思怒瞪着他,“你救人的方式就是春浅楼搭进去?你想没想过这件事要是办不好,我们申国公府有多少人要掉遭殃啊!” 就算办砸了,吕青一时半会儿也是肯定不敢动申国公府的,但肯定会找几个人出气。陆昊自知理亏,垂下脑袋没敢再应声。 “我急着想找你商量,三郎还拦着我,说你在休息,不差这半天,让我今天先不要打扰你。”叶九思话锋一转,又把矛头指向了旁边的年深,委屈巴巴地跟顾念继续告另一个人的状。 被指到的年深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清了清嗓子,默默偏过头去,错开了小世子哀怨的目光。 “幸亏刚才掌柜的跟我说你就在楼下。” 顾念:………… 这话的意思是,我就是个送上门的劳工吗? 作者有话说: 顾念:这只是个误会。 第77章 “师父,你还有没有从胡人那边听说什么新奇的吃食方子,最好像云霞饮这种,越新奇越好吃越好。” 叶九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地看着顾念。 “所以现在需要做的是在五天之内弄出一道新的大菜,既要好吃又要好看,还要能镇得住那些外国使节?”顾念整理着叶九思和陆昊话里的信息。 “对。”叶九思用力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春浅楼原本就有几套大宴的菜单,其中有套百花宴,菜式造型精美华丽,既能与原来御厨准备的菜式做融合,也能根据百官和那些使节的喜好删改部分口味,最适合这种场合,现在唯一缺的就是那道大菜,最好能一上来就惊艳全场震惊四座的。” “那个,”陆昊弱弱竖起根手指,示意另外三人自己有话要说。 叶九思&顾念&年深:??? “其实不是五天,是三天,”陆昊垂着眼皮,不敢看叶九思和顾念的眼睛,“三天之后,那位要先看一眼大菜,没问题的话才能用。” 众人:……………… “不行,你们都别拦着我,先让我揍他一顿解解气再说!”叶九思撸起袖子就朝陆昊冲了过去。 顾念在另一边,想拦也来不及,他着急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年深,你怎么不拦着他? 年深的身手,想拦肯定拦得住,甚至以叶九思对他是听话程度,他可能都不用伸手,出个声就行了。 年深却半点都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安之若素地抱起双臂,“这顿打他是逃不了的。” 顾念:??? “阿九心里有火,总要找人发泄。冤有头债有主,谁惹的就谁来受。”说到半途,年深又意味深长地扫了窗外人来人往的坊道,“而且,陆昊要是不挨打,吕青就会认为他跟申国公府是一伙儿的。” 顾念摸了摸鼻子,所以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该打。而且还非打不可。 “哎呀!” “啊!” 有桌子挡着,从顾念的角度,只能看到叶九思偶尔挥起的拳头,听陆昊叫得那么惨,他不禁担心地看向年深,“他这样不会把人打出事吗?” “放心,叶九思想杀他的话,他现在早就叫不出声了。”年深在陆昊惨叫的背景音中一派淡定地给顾念倒了杯酪浆。 顾念:………… 你这么说怎么可能让人放心。 估摸着叶九思的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年深才不紧不慢地起身,过去将人拉开。 顾念也连忙过去扶陆昊。 陆昊虽然叫得挺惨,衣服乱七八糟的,幞头也歪了,唇角还青了一块,乍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从起来时的麻利程度来看,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为了避免底下的家人久等担心,几人约定好了第二天再碰头的时间,顾念便先走了,临走之前,他特意跟叶九思要了百花宴的菜单,打算回去好好想想。 时间紧迫,回去的路上,顾念就打开那份菜单看了起来。 名字叫百花宴,所有菜色的名字和造型自然大多与花有关。 既有他熟悉的长安第一名菜百花寻香炙,也有在叶九思生日宴上那道令人惊艳的看菜盛世长安赏灯图。 凭心而论,以这两道菜的造型味道和吸睛程度,还是可以在万国大宴上风光压台的。 可惜就可惜在这两道菜都已经出名良久,新鲜度不够了。 要想做到艳惊四座,那肯定还是需要弄出一道比长安盛世赏灯图更厉害的看菜来才行。 回到家,顾念就把自己关进书房,盯着那份菜单开始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井生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小郎君,那个做蛋糕的铁锅到了,忠叔让我问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做蛋糕的铁锅?顾念都快把这件事忘了。那个做锅的工匠手上的活儿多,顾忠后来又为云霞饮忙前忙后没时间去催促,最后竟然拖到现在才做好。 “走吧。”顾念这会儿反正也没什么思路,便打算去看看锅,顺便换换脑子。 虽然速度慢,那口锅做得倒是还算不错,正好家里现在食材齐全,顾念指挥着井生和春梅打发蛋白,再加上面粉蛋黄和酪浆,小心搅拌成糊状后放进了锅里。 玳瑁和玛瑙听说又要做酸奶蛋糕,全都巴巴地跑了过来。结果看到蛋白已经打完了,不禁有些失望,但看到已经在加热的锅,想起上次吃到的那种好吃的味道,又忍不住开心起来。 见他们两个那副期待模样,顾念忍不住就想给他们弄点更好吃的。 “你们两个还想玩那个不?”顾念指了指井生刚洗好的打蛋器。 “想是想,可是已经弄完了啊。”玳瑁眨巴着眼睛,语气有些遗憾。 “谁说弄完了,咱们今天要弄的是种更好吃的东西。”顾念神秘兮兮的让井生将打蛋器彻底擦干,
相关推荐:
嫡母(小妈文学)
女团长和她的特种兵“面首”们
专攻男主系统
丞相大人御妻有道abo
与夜叉娇妻的日日夜夜(高H1V1)
涩诱
顶级A和他的专属Enigma
产袍(H)
蛊 (1V1) H
笼中雀(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