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用靴底若无其事地搓了下地面。顾念看着他的靴尖心领神会,墨青那边还没结束,他们需要拖延时间。 “不行,”顾念立刻摆出副严肃的面孔,“暂时不要挪动侯爷,给他让开呼吸的空间,等他慢慢恢复再说。” 安番侯还留在这里,吕青自然不好离开。这是顺理成章拖延住吕青和他那些随侍宦官最好的办法。 得知刚才惊险的一幕是在救人,殿内众人也都惊讶不已,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议论纷纷。两侧伶俐的宫人也连忙上来打扫地面,清整桌案。 “……”吕青挥退了护在前面的金吾卫,原本想把顾念叫到面前好好问问,却发现这张稚嫩的脸虽然有点眼熟,自己却根本不记得对方是谁,刚想张口,便尴尬地顿住了。 还是他身边的宦官耳尖,刚才听到张闯称呼顾念为‘顾司直’,便借着帮吕青摆正袖角的机会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了句。 “顾司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吕青笑了笑,努力摆出平易近人的姿态。 “禀圣人,安番侯只是突发了一种极为凶险的恶症。”顾念学着先前众人跟吕青对话时的模样,装模做样的行了个礼,然后便把‘飞扬喉’的各种症状和危险程度跟众人‘科普’了一遍。 为了不着痕迹的拖延时间,他特意说得极为详细,尤其对于可能会出现这种急症的状况进行了‘认真’说明。 在座身份显贵的,哪个不惜命?再加上刚才又亲眼见到他把安番侯从鬼门关拽回来,自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听得分外仔细。 不但听得仔细,还有主动发问的,俨然变成了答疑现场。 顾念来自后世,本来就对皇权敬畏感有限,再加上现在明显是他救人立功的状况,面对吕青和一朝权贵也毫不紧张,愈发显得他说起话来声音清脆条理清晰,态度也是进退得度不卑不亢。 加上他长得好看,安静时清俊如竹,笑起来朗洁如月,言谈举止俨然青年才俊,让不少人都隐隐生出几分惜才之意。 有人不禁疑惑,“顾司直不是在大理寺供职吗?因何会对恶疾了如指掌?” 顾念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外祖秦礼曾做过尚药奉御,他的一身医术也尽传给了徒儿秦染,二月火灾后,我与家人借住在他的药肆。阿舅痴迷研读医术,偶有所得,也会与我分享一二,‘飞扬喉’恰好也在其中。” 听他说出秦染的名字,林国公脸上的笑意愈浓,“原来是那个医术了得的秦家小郎君教你的。” 众人一打听,才知道顾念口中的阿舅就是八年前帮林国公治愈多年恶疾的少年神医。 再看安番侯那边,已然恢复了不少,经过在场的尚药奉御为他切脉确认,果然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调理即可。 一时间,秦家药肆又在这些达官贵人中间意外的怒刷了一把存在感。 “当机立断,见识过人,顾司直真是有勇有谋。” 鸿胪寺卿感叹道。 其它人也是交口称赞。 这点事情哪算得上勇,顾念被他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胡人使节越众而出,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长串话称赞顾念。 顾念定睛细看,居然是之前在鸿胪客馆遇到的那位问路的大食人,连忙礼貌地谢过他的称赞。 众人正抻着脖子等译语官翻译,顾念却已经操着流利大食语与对方交流起来,侃侃而谈的模样惊呆了一众胡人使节,他不是大理寺的司直么?怎么还会胡语? 吕青顿觉面上有光,摸着胡子道,“博闻强识,少年英才,当赏,当赏。” 安番侯若是死在这里,安番军岂肯善罢甘休,到时少不得要有一堆麻烦,这个小吏不但帮他化解了这个危机,此刻又用流利的谈吐挣回了颜面,吕青心内大悦,当即赏赐了顾念红绫饼以及不少银钱绸缎等物。 顾念谢恩时悄悄看了眼年深,见他比了个成功的手势,顿时长出口气,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 不光是顾念,刚才马球场上力挽狂澜,带领千牛卫反败为胜的年深、陆昊、马涼,用‘群仙朝贺’惊艳了一殿胡人使节的叶九思,训练舞马衔杯的千牛卫,进奉神象的胡人使节等,也都收到了吕青的红绫饼和各种赏赐。 一场万国大宴,虽有意外,也勉强算作宾主尽欢,在此起彼伏的谢恩声中结束。 “三郎,师父,这几天累坏了吧?走,泡温泉去,咱们今天把桃花新府那几个温泉院子都包下来!”叶九思得了申国公的夸奖,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一手一个,揽住了年深和顾念的肩膀。 顾念本以为年深会像往常那样拒绝叶九思,让他乖乖回国公府去,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也好,反正新皇登基,大酺三日。你叫了墨青他们没有?” “放心,大功臣我是不会忘记的。”叶九思笑得眉眼弯弯。 “说起功臣,刚才还要多谢你们帮忙。”顾念也抬起手臂,感激地拍了拍叶九思和年深的后背。 能成功对安番侯施救,也多亏了叶九思和年深。一个不管不顾地帮他硬掰开了安番侯的喉咙,一个毫不迟疑地挡住了那些要阻止他的人。 他们在那个霎那间给出的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对顾念来说简直太可贵了。 “这点小事,说什么呢~” 胳膊已经搂在对方肩膀上了,叶九思歪过脑袋,想用头顶‘撞’顾念,却被年深硬生生的伸手拦住了,“你头上东西多,别把他的脸划到了。” 叶九思:………… “对了,你叫陆溪和陆昊他们了吗?”叶九思正要开口,年深转移了话题。 “陆昊?”叶九思嫌弃地扁了扁唇角,叫陆溪自然没问题,叫陆昊那个倒霉鬼干嘛?每次见到他就没好事。 “没有陆少卿你哪有这次被夸奖的机会?你不是喜欢热闹吗?再看看其它跟你相熟的那些千牛卫谁有空,多叫些人。”年深‘义正言辞’。 顾念猜到年深应该只是想多帮墨青找几个‘证人’,毕竟过不了多久,冷宫就要起火,吕青肯定第一个就会怀疑到墨青身上,打听他的行踪。 叶九思不情不愿地过去请人,张闯也匆匆过来跟顾念道别,说是今日事忙,等候爷好了定会过去登门道谢。随后便指挥众人将腰舆上的安番侯抬走了。 陆昊爽快地答应了叶九思的邀约,陆溪却借口身体不适拒绝了。 “子清今天熬了一天,说是实在受不住了。”陆溪不去,叶九思多少还是有些落寞的。 对比他的失望,顾念心里却非常开心,有陆溪在场的话,他脑子里那根弦不由自主地就会绷紧,不来的话,他就可以真正的放松了。 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赶到桃花新府,却发现他们去晚了,那边的温泉院早就被胡人使节们提前包完了。 琉璃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大院供他们这些人吃酒玩乐,只是没有温泉。 众人就是来玩的,自然不会在意,只有顾念略微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他们是来制造‘证明’的,自然人越多越惹眼越好,温泉反而不合适。 陆昊、叶九思、墨青和一个顾念不认识的千牛卫玩起了叶子戏, 年深、顾念和一堆千牛卫玩起了酒令投壶。 一开始的时候,年深百投百中,根本没有失手,十几圈下来,愣是一杯没喝。那群千牛卫便不干了,中途改了游戏规则,拆了双陆的色子过来,掷出单数的直接用点数乘半杯来喝,半杯起跳,掷出双数的,下首那人去投壶,投中不喝,投不中掷色子的人按照色子数罚杯。 年深下首是顾念,全场的另一个奇迹,年深是百投百中,这位是百投百不中! 果然,没过多久,众人的‘计谋’就得逞了。 年深掷出个‘二’,顾念果然也‘不负众望’的投空了。 “啊!!!!!!”围观的千牛卫们挥舞双臂,爆发出了比自己投中还开心的欢呼声。 顾念懊恼地皱了皱鼻子,有本事咱们比投篮! “两杯!!!”两个千牛卫兴奋端起两杯葡萄酒送到年深面前。 年深叹了口气,正要接过杯子,顾念伸手把酒杯抢了过去。 “我投空的,我喝。”年深酒精过敏,喝了出事怎么办?他大义凛然的把两杯酒都端到了自己面前,颇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气魄。 “那不行,除非你喝双倍。”千牛卫们起哄道。 顾念单脚踩在凳子上,一拍桌案,豪气干云,“双倍就双倍,上酒。” 众人立刻哄笑着提壶又倒来两杯。 年深担心地看了看他,“你真能喝?” “放心,这点酒算什么?”顾念朝年深眨了眨眼睛,“小爷外号千杯不醉,我跟那些胡人喝酒都是论壶的。” 年深:………… 顾念的酒量果然了得,又十几圈下来,虽然他依旧把把投不中,但双倍喝罚,来者不拒,那些千牛卫都开始说话大舌头,手脚沉重,投壶也开始不稳落空,只有他依旧谈笑风生,神清智明,当然,他的投壶水准也一如既往的稳定,不中! 热热闹闹地折腾到寅正,除了年深,所有的千牛卫都被顾念喝趴下了。 怎么样,小爷厉害不?顾念满脸得意,朝年深庆祝式地举起了手掌,明亮的眼神就像酒杯里的那泓月光,清澈明亮。 “顾司直威武。”年深俊眉微挑,眼底含着浅淡的笑意,配合地伸出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掌。 顾念招呼琉璃,安排了几个小厮将醉倒的人都安排进客房休息,再看叶九思他们那边,依旧玩得风生水起,输赢也很明显,其它三人身边几乎都空了,唯有叶九思身侧的筹码,堆积如山。 “少卿,司直,隔壁的温泉院空出来了,奴家已经派人清洗干净,重新放了热泉水,要过去泡会儿吗?” 琉璃知道顾念喜欢用温泉水解乏,见他来的时候眼底有血丝,刚才就一直留意着,好不容易空了个院子,忙不迭的让人打扫出来,给他们留下。 “去,当然去。”顾念听说有温泉,立刻来了精神,又转身招呼叶九思墨青他们。 陆昊和墨青等人早就腰背酸疼,正想应声,叶九思却拍着桌案道,“哎哎哎,不许偷溜。” 大杀四方的小世子,一点没有放过其它三人的意思。 陆昊&墨青:………… “那咱们先去吧。”顾念递给众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拽着年深朝隔壁院走去。 看到那半院竹影顾念就认出来了,那个小院其实就是他和年深第一次泡温泉的地方。 “老样子,桃花酥山。”顾念进去换衣服前,特意叮嘱琉璃。没什么比泡完热乎乎的温泉再吃个冰淇淋更舒服的了。 “早就帮你们备下了。”琉璃笑着退了出去。 年深见顾念脚步平稳,眼神清澈,原以为他是真的没有问题的。没想到,到温泉里泡了没一会儿,这个家伙就开始‘不正常’了。 “比投壶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比我会的啊?”顾念一把抓下自己和年深脸上盖的布巾,眼角绯红,委屈巴巴地看向年深。 年深不说话,顾念也执拗地瞪着桃花眼不动。 年深想拿回布巾,顾念却死死拽着,拿不动,他叹了口气,只得道,“你会什么?下次让他们跟你比。” “小爷会得可多了,除了投壶,”顾念骄傲扬起下巴,“小爷可是知名建筑专家、大使、导师、舵手……” 年深:??? “不懂了吧?”顾念神秘一笑,扳着手指头道,“知名的友谊桥梁建筑专家,红十字会爱心大使,幼儿园小朋友的人生导师,优秀见风使舵能手……” 年深:……………………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跟你说,球类运动我也会很多的,网球、篮球、足球、排球、羽毛球、壁球、乒乓球、冰球……我连热气球都会玩,”顾念滔滔不绝地又念叨出一堆年深完全没有听过的球类名词。 年深:………… “但是,我就是不会玩马球!”顾念又秒变委屈脸,不服气地瞪向年深,“你们就不能玩点正常的我会的东西吗?” 年深:??? 你确定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正常的? 年深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不讲道理的某人,确定他是真的喝醉了。 “下次玩。”他只得放软声音,从池边拿了块新布巾,哄着顾念在池边躺好,帮他盖在眼睛上。 白色的布帕下方,是顾念挺翘的鼻尖儿和弧度温柔的嘴唇,在温泉热气的蒸熏之下,他白皙的皮肤透出诱人的淡粉色,嘴唇也像今天万国大宴上的樱桃似的,闪动着水润的光泽。 年深怔怔地盯了一会儿,深吸口气,用力抓起块布巾,重重捂在自己的眼睛上,重新躺了下去。 年深好不容易将心绪平稳下来,身边池水一动,他脸上的帕子就被人揭掉了。 睁眼一看,居然是顾念! 那人左手半托着下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脸,还得寸进尺的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 “触感真好。”某人满足地感叹道。 年深:………… “嘘,别说话。”见他要开口,顾念着急地捂住他的嘴唇,紧张地道,“你一说话我就该醒了。” 年深:????? “趁着做梦,这次我一定要亲一下。” 话音未落,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便落在了年深的脸颊上。 年深:!!!!!!!!!!!!!! 作者有话说: 顾念:我的梦境我做主~ 备注:1、飞扬喉:口腔内突然发生血泡,血泡发生于上腭者,名飞扬喉;发生在悬雍垂处者,名悬旗风。见《疮科经验全书》。此书旧题宋代窦默(汉卿)撰,其孙窦梦麟续增,或认为是窦梦麟托其祖名而撰著。约成书于明隆庆三年(1535)。又名《窦太师外科全书》《窦氏外科全书》。 2、红绫饼:唐僖宗和唐昭宗都曾亲自赐新进士,每人一枚“红绫饼”。从此以后,红绫饼不仅仅是好吃的糕点,而且成为了皇帝御赐进士时,宴会上首选的“绝顶美食”。大唐皇帝用红绫饼赏赐新科进士和有功之臣,红绫饼也成为了食物中的“吉祥物”,人们都以吃它为荣耀。根据《陕西烹饪大典》记载,唐代长安宫廷面点食品红绫饼,用面粉做主料,配以高档佐料,再做成饼坯。最后有一个重要的步骤——用红绫将它包裹好,再端上席。 第82章 年深心头狂跳,恍如被雷火劈中,身体霎时僵住了。 “可算让我亲到了。”顾念的唇一触即离,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年深的脸颊,微醺的眉眼间盛着满足的笑意,“还是温泉好,不但没掐我脖子,还给亲了一口,太好了,下次就梦温泉。” 他起身捞起带水的帕子拧了两下,盖在自己脸上,仿佛什么都没做一样乖乖躺了回去。 年深:…………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顾念的呼吸就沉了下来,显然是真的睡着了。 夜风拂过,院内的青竹发出沙沙的声响。 年深盯着头顶的斑驳摇动的竹影有些恍惚,到底是谁睡着了? 顾念做了个大大的美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温泉小院的客间,晨曦的阳光正缓缓照在窗棂上,安静而和煦。 旁边那个铺位已经铺叠得整整齐齐,就像自己每天抬眼就能在履雪殿看到的那张桌案似的,每样东西都各归各位,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年深的作风。 顾念抻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完全回想不起泡温泉之后的事情。不过有年深在,料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换好衣服出门,正看到琉璃吩咐人打扫院落。 “顾司直,早。”琉璃开心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初。” 也就是七点? “年深呢?”顾念打了个哈欠,把头发松松系了个结,反正他回去就打算好好睡个回笼觉,现在时间尚早,这里离义宁坊也不远,路上遇不到几个人,糊弄一下就行了。 “年少卿给你留了个条子,半个时辰前就走了,说是要去左金吾卫那边晨练。”琉璃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案。 顾念拿起条子一看,上面简短的写着, 明面上是说他自己没喝酒,不用担心,实际上是告诉顾念墨家的事情目前一切顺利,都在掌控之中。 “小世子他们呢?”顾念把条子揣进怀里,又想起隔壁院的那些家伙。 “几乎都还在睡着呢。有几个特别好笑,半个时辰前想爬起来,然后想起这几天大酺,可以休息,就翻个身又全都睡回去了。”琉璃用帕子捂住嘴,想起刚才那些人‘身体醒了脑子还在睡’的模样就想笑。 顾念怔了怔,那些正经千牛卫都没去训练,年深这个‘文官’却跑去训练了? 不愧是男主,天赋满点也就算了,还这么勤奋,难怪最后能得到天下。 顾念默默感慨了句,托琉璃给小世子和墨青留了句话,说自己这边一切都好,先回家休息去了,就离开了桃花新府。 没想到,他刚走出桃花新府转出坊道,就迎面撞上了抱着幼子的赵评事,他身边还有个面容姣好的妇人,牵着个年纪稍大些的孩童,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妻儿。 抱着孩子也不方便,赵评事便浅浅垂头跟顾念打了个招呼,他上下打量了顾念一眼,又看看身边的妻女,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搞得顾念有些莫名其妙。 又走了两步,没系紧的头发滑落下来,顾念才恍然明白了赵评事目光中的未尽之意,在对方眼里,自己此刻‘衣冠不整’,又刚从青楼私宅里出来,定然是一夜风流。 顾念摸了摸鼻子,这个误会有点大。下次得找个机会解释下,自己只是去泡温泉而已。 顾念哈欠连天的往药肆方向走,越走人越多,而且绝大部分人的行动方向都非常一致,跟刚才的赵评事一家一样,都是直奔东边。 好不容易放假,大家为什么全都早起? 一头雾水地回到药肆,他发现甚至连家里人也都穿戴的整齐的要出门,尤其是玳瑁和玛瑙,全是欢天喜地的模样。 顾忠解释了,顾念才知道,待会儿新皇要在承天门开金钱会,抛洒福气金钱,长安城的百姓估计有空的都会过去接福气。 他有啥福气,皇位都做不了几天。 顾念腹诽了一句,丝毫不感兴趣,跟顾夫人说了安番侯这边有位将军带了顾言的书信过来,这两天会登门拜访的事情,便决定按照原计划回去睡觉。 反正按照昨晚安番侯的状况,张闯今天应该还是会守在旁边不放心离开的,过来拜访怎么也要拖到明后天了。 他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饭时分。 洗漱的时候,井生告诉他,一个时辰前,年深过来给他留了口信,说在揽月楼开了一桌,等他过去吃饭。 “那你怎么不叫我?”顾念连忙加快了动作。 “年少卿说不用叫你,等你醒了再说。” 顾念:…… 你们也不怕我一觉睡到明天去? 顾念踩着滑板匆匆赶到,正是揽月楼热闹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到欢快的音乐和众人合着节拍鼓掌的声响。 跟侍酒的胡姬一打听,顾念很快就找到了坐在大厅里的年深和杜泠等人。 “顾司直!”萧云铠高举手臂,朝顾念挥了挥。 “再来晚点我们都要吃第二桌了。”杜泠笑着调侃顾念,拎起酒壶就要给他倒酒。 “他昨晚喝得太多了。”年深抬手挡住了杜泠的壶嘴,用自己的壶给顾念倒了杯酪浆。 杜泠和萧云铠面面相觑,顾司直酒量不是挺好的吗? “昨天是有点多,我现在脑袋还疼呢。”顾念抬手象征性地揉了两下额头,乖乖端起那杯酪浆一饮而尽。昨天有点断片,今天还是不折腾自己了。 等杜泠和萧云铠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胡姬身上,顾念才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年深,怎么样了? “辰初出城,快马护送。”年深言简意赅。 也就是说,一切顺利,那对母子已经安全地逃离了长安。 按照他们商定的计划,人并不会直接送去凉州,而是会先送到凤翔到秦州之间的乡下休整调理一段时间,一方面是担心她们母子俩这段时间的待遇太差,身体亏空,受不住长途劳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那些追击的耳目,把风险值降到最低。 吕青疑心病不轻,说不定会派人盯着通往各地的关口一段时间。他们带着那对母子走不快,便决定反其道而行,索性慢下来,先带人在乡下安稳修养两个月,等盯梢的人全都撤了再过去。 顾念长舒口气,剩下的就是墨青演戏的事情了,等接到宫里传出那两位被烧死的消息,他还得好好演一出‘苦情戏’,想办法收敛尸骨安葬什么的。 他们这边正闲聊着,就看到大胡子何鞍书跟一个胡人走了进来。 为了方便,上次顾念就把醒酒的分成改为到日子的时候,让井生过来送外卖时代为结算,之后他就没怎么再来过揽月楼了,跟何鞍书也是多日未见。 见顾念和年深他们在,何鞍书特意过来打了个招呼。 “顾司直,年少卿,杜寺正、萧寺正,待会儿可有空闲?今日正好是我生辰,约些朋友来家中小聚,几位若是不嫌弃,可以一同过来热闹一下。” 他热络地道。 顾念正想拒绝,话到嘴边,何鞍书又补了一句,“昨日正好收了颗上次顾司直想要的那种宝石,可要过来看看?” “好。”听到有宝石,顾念立刻点头应允。 身边人突然改变主意,年深便也对何鞍书说的宝石有了几分好奇,“那就叨扰了。” 杜泠和萧云铠素来就是喜欢热闹交朋友的性格,见年深同意,自然也就答应了何鞍书的邀请。 不止是他们,何鞍书同时也邀请了另外几桌熟客,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便来招呼他们过去。 何鞍书特意安排了两辆马车载众人过去,有些胡人身上气味浓厚,顾念不愿意跟那些人一起挤马车,打算单独过去。 年深三人本是骑马过来的,见顾念没有上马车,就都陪着他下了马。 反正也不赶时间,四人就溜达着往义宁坊的方向走。 大酺三日,坊门不闭,道上熙熙攘攘,比平时喧闹了许多。 许多西市的商贩都支起灯笼在路边摆起了摊子,林林总总的,卖吃食的最多,其次就是钗环腰带之类的衣物饰品以及一些日用的家居杂器,除了器具古朴了些,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跟后世那些夜市氛围。 还有些来得晚没占到地方的,也舍不得放弃这难得的机会,索性抱着篮子在人群里游走兜售。 周围几坊的人大多都拖家带口的,三三两两提着灯笼逐摊慢逛,一派悠闲。 新下锅的油塠滋滋作响,蒸饼笼冒出丝丝热气,孩童的笑闹和商贩们招徕生意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连喧嚣里都带着烟火气。 对这里的绝大部分人来说,大约谁登基并不重要,日子安稳才是最重要的,多年以后,留在记忆里的也不是宫里那位圣人的模样,而是在城门楼下捡到金钱时的兴奋,以及夜市里那颗油塠入口时新鲜酥脆的香气。 “那个你吃过吗?好不好吃?咱们买几个尝尝?”顾念吸了吸鼻子,也被油塠的香气勾起了馋虫。 “嗯。” “你们年家的家训是不是四个字‘惜字如金’啊?”‘嗯’是什么意思?吃过?好吃?可以买?他明明问了三个问题,怎么就得到一个‘嗯’?顾念斜睨了年深一眼,忍不住吐槽。 年深:………… “年家的家训可不止四个字。”杜泠笑着纠正顾念。 年深淡淡地暼了杜泠一眼,杜泠立刻收声,麻利地掏钱买油塠去了。 一路上好几个小乞丐跑来跑去,忙着借今天金钱会的噱头兜售不知道从哪里进货来的金钱饼,原本是三文钱一个,为了抢生意,一会儿就变成了十文钱四个。 走过两个路口,就是他们常去的那家羊肉汤馆。汤馆门口也支了个摊子,在卖自制的金钱饼,看摊的是店主家最小的那个孩子,不过他死心眼儿,只肯卖三文钱一个,所以生意差得很。 “三文钱一个,金钱饼,三文钱一个。”小孩努力地叫卖着,都快急哭了。 萧云铠看不过去,就走过去买了四个。 “你为什么不学他们降降价格?四个卖十文的话,不就好卖了吗?”杜泠‘开导’他。 “阿娘说,每个饼才赚半文,四个卖十文就不赚钱了。”小孩委屈地掉下了眼泪。 杜泠噎了噎,这家羊肉汤馆卖东西实在他们是知道的,既然小孩说不赚钱,那肯定就是不赚了。 顾念眸色微动,蹲下身看着那个小男孩,“你害怕别人笑话你吗?”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顾念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想了想才道,“不怕。” “我教你个方法,能多卖些饼,就是会被人笑话,你受得了吗?” “只要能多卖些饼,就算他们骂我也是能忍的。”小男孩用袖子擦掉了眼泪。 “你就这样喊,‘三文钱一个,十文钱三个!’” 杜泠&萧云铠:??? “就这样?” “就这样。”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立刻大声叫卖起来,“金钱饼,三文钱一个,十文钱三个!” 萧云铠不信邪,拽着三人在不远处边吃饼边看着。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路过的人带着笑意闻声而来。 反复跟小孩确认了价格之后,那人掏出十文钱,却一次只买一个,分三次买了三个,然后得意的对小孩晃悠着手里剩下的那个铜钱,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边嘲笑小孩蠢边拿着省下的那个铜钱走了。 萧云铠挠了挠头,“这到底有什么用?他好像也没多卖啊?” 年深摇头,“不,多卖了。” 杜泠似解非解,“好像是多卖了,咱们来之前,路过的人大多想买也是买那些乞儿卖的十文四个的,他几乎就没卖出去过。” 他不解地转向顾念,“这是什么道理?” 顾念踩着滑板慢悠悠地往前滑,“这叫消费心理,那些买十文钱四个饼的,是经济型顾客,对价格敏感,看中性价比,而到他这里来分三次买三个的,是好奇型顾客,满足的是个人心里优越感。” 萧云铠挠头,“听不懂。” 顾念歪了歪脑袋,又换了种说法,“买十文钱四个饼的那些人,本来就想讨个口彩吃饼。来他这边买饼的那些人,可能并不想吃饼,但把饼带回去之后,一定会跟家人或朋友讲一个‘省一文钱’的笑话。” 杜泠怔了怔,而后豁然开朗,“本来不想吃饼的人,或者本来只想买一个饼的人,为了验证对方的‘蠢’而买了三个饼,妙,实在是太妙了。” 萧云铠看看顾念,“所以蠢的其实并不是小孩,而是那些想证明他‘蠢’的人?” “也不能说蠢吧,”顾念摸了摸鼻子,“只能说人人都有主观认知局限性,有时候,那些聪明人,或者自以为聪明的人,其实更容易掉进一些心理陷阱。有句话不是说过吗?最好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的。” 空城计换个人可能就没有效果了,特定的营销手法,能吸引的也是那些相对特性一致的人群。 “那不就是聪明人犯蠢?” 顾念:………… 几人说说聊聊,便走到了义宁坊,顾念一想,也不好空着手过去,便绕回药肆,请井生他们烤几个云霞糕,待会儿再配上三十杯云霞饮送过去。 生辰吃蛋糕,再合适不过了。 等他们赶到何鞍书的宅邸,宴厅里早就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一片,人群正中间,就是正在跳胡腾舞的何鞍书。 见顾念他们进来,何鞍书便招呼左右招待其它客人,自己左绕右转,穿出起舞的人群,亲自把顾念和年深等人带到了隔壁房间。 “这块宝石还是先请顾司直过目,省得在下一会儿喝多了误事。”何鞍书打开书架上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拽出个巴掌大的匣子,外观比顾念之前看到的装琉璃盏的朴素了许多。 但是,等他打开匣子,顾念的呼吸就猛地一滞,匣子里居然是一块几乎完整的绿柱石,棱柱状的宝石足有荔枝粗细,长度也不低于十五公分,底部还带着些没剥离干净的杂石,原生态十足。 浅绿色的柱身通透如冰,沁人心脾,正中间的区域更是完美无暇,丝毫不亚于上次他拿到的那块海蓝宝石,直径的尺寸却足足大了一倍。 见顾念不说话,何鞍书一时也把握不准他的态度,局促地捏了捏手上的宝石戒指,“本来货主是托我拿去找人打套首饰的,在下看到,就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用别的东西跟他把这块宝石换过来了。若是不对,我再去找。” “喜欢,我可太喜欢了。”回过神的顾念抱着那块宝石开心地亲了一口,“何掌柜,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从何说起,本就是我欠司直的,司直喜欢就好。”何鞍书松了口气,笑容倒是比从前诚恳了几分。 “这石头有啥用?”萧云铠挠了挠头,没磨好不说,颜色还不鲜艳,就算磨好了,无论镶在什么东西上头都不会太起眼。 “用处可太大了,就是没你的份儿。”顾念兴高采烈地捏着那块石头上下打量,心里默默计算着尺寸,除了显微镜缺的部分,剩下的地方如果小心打磨,至少还能做出两个单筒望远镜,到时候一个送给年深,一个送给他家大哥,还不得把他们开心死?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块石头吸引住了,唯有年深的目光却落在了何鞍书身上。 “何掌柜胸前的项链可是狼牙的?”年深突然开口。 作者有话说: 迷你小番外之色迷心窍: 叶九思:就这?都做梦了,就亲个脸,你也未免太纯情了吧? 顾念:………… 你知道什么叫心里阴影吗?要不是色迷心窍,谁敢冒‘死’亲他? 第83章 狼牙?顾念一惊,立刻想起狼牙令的事情,抬眼看去,果然发现何鞍书的胸口挂着颗硕大的狼牙项链,光洁的牙面上有三分之一的部分由黄金包裹,錾刻着异域风情浓厚的图样,与其说是花纹,甚至更像是某种文字。 这个项链混在他色彩鲜艳的袍子和那些夸张的饰品里并不显眼,不仔细看的话,其实根本注意不到。 “年少卿好眼力,这是我阿耶留给我的遗物。”何鞍书垂头看了眼,拎起那颗狼牙随手塞回衣领内侧,看样子平时都是贴身放着,并不示人,估计是刚才在台上跳舞跳得太欢,不小心才甩了出来。 顾念跟年深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何掌柜右肩可有狼头刺青?” 何鞍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满脸愕然,“你们怎么会知道?” 萧云铠和杜泠面面相觑,不会吧?难道何鞍书就是康安国折腾这么多年想要找的那个皇子? 但是他的年龄跟大王子完全对不上。 他的样子也就二十八九岁,顶多三十出头,比大王子小了太多,如果说是儿子的话,又大了些,大王子出来历练是二十七年前,康安国到大梁,长途跋涉,路途凶险,按照道理来说,也不可能会带一个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 顾念深吸口气,“何掌柜可曾听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胡人使节失踪案件?” “略有耳闻,”何鞍书点头道,“金吾卫也去我店里查过几次,听说失踪的是康安国使节,可惜我倒是不认得什么康安国的人。” 萧云铠忍不住,直接问他,“你阿耶不是康安人吗?” “康安?我阿娘说他是粟特人。”何鞍书满脸迷茫。 “越来越乱了,”萧云铠焦躁地挠了挠头,“冒昧问一句,你阿娘人在何处?可否请她出来问问?” “她六年前去世了。” 众人:………… “顾司直,你们这么问,莫不是我这条项链有什么不对?”何鞍书在商场浸淫多年,自然能察觉得出,所有的问题都是从年深看到他那条狼牙项链开始的。 “简单来说,我们怀疑你是康安国人,你的那条狼牙项链,可能就是康安国使节多年来苦苦寻找的重要信物。”顾念尽量简短地解释了下。 一方面这件事毕竟涉及到康安国的王室秘辛和继承权,在不确定何鞍书真正身份的情况下,暂时不宜说得太细,另一方面如果何鞍书真的是康安国王室,也要考虑保护他的安全,毕竟谁也不能确定多巴有没有死心,万一他得知消息派人来抢怎么办? “我是康安国人?”何鞍书跌坐在凳子上,单手扶额,灰蓝色的眸子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似乎觉得有些混乱。 年深抬了抬眉峰,示意萧云铠和杜泠去门外守着,顾念则拖了两个凳子过来,跟年深双双坐在何鞍书身边,“此事错综复杂,牵连甚广,何掌柜若是信得过我们,可否详细认真的回答我一些问题?” 何鞍书点了点头,顾念算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汉人里最为善良可靠的,他当然信得过。 在何鞍书的配合之下,顾念和年深终于在问答之间整理清楚了他这边的状况。 何鞍书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大,其实只有二十四岁。 何掌柜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他本人对父亲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大部分事情都来自于他阿娘的转述。 他阿娘家原本就是在西市开酒肆的,当初何鞍书的父亲跟着一队粟特商队来到长安,他似乎在来的路上就受了伤,再加上水土不服和舟车劳顿,刚到长安就病倒了,那些商人还要急着取道洛阳去送货,就把人托付给了酒肆照顾。 何鞍书父亲的病来势汹汹,前几个月有大半都是昏迷状态。 她阿娘重信守诺,答应照顾人,就一直悉心照料着,也不顾惜银钱,大把的钱花下去,就为把人救活。后来他父亲的病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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